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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亲,是一把赤红的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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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根高扬起来的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1-06 19:23回复
    就开屋里吧,那地方我没去过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1-06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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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21: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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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学后,被汉字塞满、昏沉沉的头颅,经风一吹,很快发疼起来。斗篷上的风帽,是此刻唯一的亲人,直到霍日将我接到母亲的宫殿,也不舍得脱去,囫囵个儿的一团貂灰色,像是还没完成换绒的幼鹄。
      “木瑾给母亲请安。”
      不只是简便轻盈地福一个礼能了事。我在她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一拜再摆。
      “妈妈,古木劳劳。”
      霍日走出去了,在屋外合上门,闭住了冬日傍晚最后一道霞光。脊背忽然绷直了,我望向母亲满月一般明亮的脸庞,沉默着,将两手绞在身后。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1-06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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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扯碎的棉絮从门槛上飘了进来,有些洇湿了木瑾雪白帽檐,有些化入錾兽彩釉仙鹤炭火盆里。)
        (但是这些细枝末叶的寒意,很快便切断在融香紧闭的殿阁中。)
        (我甚少容忍昏昏沉沉的温度,只有木琅撒娇打嗔要在内屋睡觉,我才会把盆子装满炭。)
        出去跪着。
        (目不斜视,又翻了一页明史,银碳爆裂的声音,被我轻而易举压了下去。)
        小鲫池白一层,再进来。
        (原意是让木琅学会丽江话,没想到瑾儿说得更标准些,可她姓爱新觉罗,这让我流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不甘心。)
        (我很爱她,爱到担惊受怕,怕大清对于女人的纵容和压迫,清扫了她骨子里木府的血。)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9-01-07 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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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这样,用一重又一重的惩戒束住我,束住我奔向她的脚步,束住我向她张开、索取拥抱的手。真奇怪,我已经学会先把自己束住,可还是习惯不了这一切。咬咬嘴角,眼珠子蓄在眼眶里,比雪更快积起。没忍,猛地把头垂下去了。
          “是。”
          因此,它们可以夺眶而出,无声息砸在地毯上,像那些被炭气融掉的雪。直起颈子,脸上没有泪痕,恋恋不舍地望一望火红的炭尖子,而后走到门外去了。霍日沉默地注视着我,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那种怜悯的神色——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的两条淡眉毛,蹙起眉尖,就从远山成了峻岭,那样无可奈何地陡峭起来。
          我不能看她,以免受到感染,过分自怜。
          “当世间形成以后,人类的第一代始祖赫史赫忍在海里出现了……”
          喃喃自语,用本族语言,背诵东巴经崇搬图。这里没有黄栗树,也没有柏树,天父可以听到我的祭祀辞吗?他可不可以让雪落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1-07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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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我身边只剩下讷朵了,有些回去,有些嫁人,还有一个受不了紫禁城的暑夏,活活磨死。)
            (这听起来吓人,可医女结案的说辞比雪落得还轻——不过是这个小病那个小病没好好治。最后砌在城脚根儿,是宫人们嚼烂的一句话,夷族多灾。)
            (浑然忘了自己关外祖宗。)
            主儿,我今儿从厨房给您拿热锅子,看到檐下那冰溜子大得离谱,左不过看呆一时半刻…
            进屋时锅里热气儿都没了。
            (我看向讷朵,她那一张没遮拦的嘴,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旁敲侧击地传情解意?而我的木瑾又是什么时候长出了丽江木府的磅礴傲气?)
            (我失去的,终究回来了。)
            讷朵啊。
            (指腹划过荔枝宝相纹的瓷牒,窗外嘹过一声,不知是什么在寒冬还闹腾的黑鸟,顶霜翱翔。)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听话的?
            (讷朵捧不出笑了,脸拉长,透露出些在光碧楼的灵气。)
            (我这才满意,双臂折于袖中,朝木瑾咯吱咯吱走来,花盆底子下的雪很厚,我的惩戒不算严。)
            木槿,告诉我,到了忍利恩这一代,发生了什么?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9-01-08 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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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入雪里一段时间,竟然有些暖和了,雪积起来,阻住了风。反而是膝下那个薄草垫子,被雪水浸透,渐冻出冰碴,愈发硌的人疼。我没去看小鲫池,一眼也没看,口中不断呼出的白雾温暖了我,只有它还在,不必其他的什么,额外来陪伴我。
              “……利、利恩,他们兄弟之间、争斗……”
              白雾只可以温热鼻尖,那一点暖,远不足以使发僵的腮钩解冻。话说得结巴,只好用手去暖脸颊,一时竟分辨不出,这两处皮肉,哪一处更冷!
              “争斗成……仇恨……还同姊妹结成配偶……仇恨和这种配偶关系、成了、污秽……将天地也玷污去……”
              很快把手放下了。话没有停,已经喃喃过三四遍的神话,在她的考问下,再一次,再一次地重复。
              寒冷把什么都拿走了,他不许我悲伤,连泪珠子也拿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1-08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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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长得真漂亮,柳眉像蛾须纤长,小嘴比夏塘里才露的菱角还嫩,海藻一样的长发结实地挽在二把头上,是玉龙雪山最灵气的仙鹿。)
                (蹄声哒哒,混在呼啸的风雪里,风雪却因她而辉煌。)
                这世间好坏我管不了…
                (我还想说什么,却冻得找不到舌头,只能在内心尖叫,荒唐!荒唐!)
                (抬手欲掴,讷朵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溅起一阵大雪片也压不下的白雾。我只得将掌心落到木瑾哆哆嗦嗦的侧颚,那里弧度利落坚韧,是最像爱新觉罗昱赟的地方。)
                木槿,不要玷污我。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9-01-09 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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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1 21: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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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站在我身边了。我看着她高扬起的手掌,像利恩在洪水之后,剖开白蹄骟牦牛的那一柄腰刀——朝着我的头颅,就要落下来了。
                  没躲开,也不知躲去哪里。
                  “木瑾穆……不敢。”
                  讷朵姑姑的疼惜,没能使落在地上的雪片,重新飞回天空去。它们看似热闹地张扬了一阵,而后认命地落下,在她身畔堆起一座浅丘。乜一眼,目珠子冻在睫上,一时收不回。
                  “母亲……木瑾会……会听话,用功念书,再不使……使先祖的英名受到玷污。”
                  脸颊轻嵌在她的掌心里。温暖来势汹汹,如沸水烹入茶罐,使神思一霎清明。
                  清清明明地,扮个糊涂。
                  “母亲……可以、以了吗?”
                  一双眼,终于冲破冰寒的禁锢,肯再看她了。我的母亲,她赐予我隐瞒一切的温暖,因此引来讲出实话的勇气。
                  “雪够厚……了吗?木瑾很……很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1-10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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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驯熟的海东青,不必抬臂它便飞回;听话的疆蛇,起舞也不忘吐芯;我的木瑾,面临死亡的雪花,仍收敛着苍白的睫毛。)
                    慕朝,我教错了。
                    你是大清的子孙,不是我木府的。
                    (她像个瓷娃娃一样冰冷,脸颊泛着诡异的红丝,讷朵的膝盖不老实地在地上蹭来蹭去——木槿快不行了。)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比谁都迫切地央求她投降。)
                    答应我,当一个愚蠢的女人,放弃那些该放弃的,记住那些该记住的。
                    不要骗我,答应我,别像利恩一样。
                    (骨节划到她的下颌,用力一抬,风雪敲打在脸上,比石子还硬。这样的天,太可怕了,我才呆了一会儿,牙齿便颤得比女儿还厉害。)
                    雪,就够厚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9-01-16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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