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的术式效果会持续整整一年。从前的青鸟会祈祷时间加速流逝,但如今,它却越来越无法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离别。
离所谓的一年之期,只有半个月了。
“老师说,还有半个月您就恢复了。”那个女孩还残忍的提醒它这个事实,“很快您就不必为此烦恼了。”
青鸟凝视着她,那尤显稚嫩的清俊脸庞上绽放着真实的笑容。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诚挚的为友人感到喜悦。
只是这样看着美丽的少女,它就会觉得灵魂被一剖为二,曾经的自己与如今的自己相对,胸腔里传来荒谬的撕裂感。
“岛之主”不该是这样的。以前的它手握力量的权柄,一切不如它意的就全都碾碎。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忤逆于它。
可现在它无能为力了。它没法阻止命运的车轮向着既定的终点飞奔。
“命运”。
这个玄妙的词嘲弄着它。每时每刻,每当它看到阿尔托莉亚纤细的身影,它所知道的残忍未来就一次次浮出荒芜的深海,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别、管、她。它如之前那般无数次的催眠着自己,却发现不管它伸不伸出手,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阿尔托莉亚快15岁了。命运的开端即将到来。
但时间的无情在于,不管你如何祈求,它依然如常奔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尔托莉亚练剑、养马、巡逻村庄。白天筋疲力竭,晚上则被没良心的老师折磨。青鸟也依旧沉默的站在她肩头,在一切合适或不合适的时间点吐出那些刻薄的话语,从清晨直到日暮。
一切似乎没变,但又切实的变了。因为离别之日将近。
阿尔托莉亚想起她这个因一场意外而获得的朋友,不可避免的有些不舍。习惯有时很不讲理,但阿尔托莉雅知道,如果她真的踏上了那一条路,总有一天,与人告别也会变成一种习惯。青鸟女士曾说,她总要经历这些的。
只是不知道青鸟女士是否也抱有相同的感情。它那么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但直觉告诉她是有的。这些日子里,青鸟的视线会长久的聚集在她身上。尽管悄无声息,但她察觉到了。
最后一天的凌晨,当阿尔托莉雅从梦中醒来时,梅林的低语仍在她耳边回响。
时间到了,该道别了。
她环视一圈,没在房间的任何角落发现那只鸟的身影。
她静坐片刻,如往常般翻身下床,收拾好后奔向马厩。
今天的天亮得格外的晚。她奔跑在田野上,冰冷凉薄的夜色落在她的身后。
打开马厩的大门,阿尔托莉雅下意识的抬头——往日青鸟栖身的梁木上此时空空落落。与她熟悉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女孩在原地站了两秒,开始接受青鸟不告而别的事实。
她的心中涌现出淡淡的失落,但下一秒她又想:这是我必须经历的,就像一场......历练一样。
于是阿尔托莉雅很快就振作起来,投身入新的一天。
那只青鸟隐藏在无法窥见的阴影里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久违到陌生的苦涩袭击了它。
看吧。它嘲笑着自己。没了你,什么都没改变。
它不明白自己在妄自期待什么。大概是做了太久的鸟,以至于它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阴鸷疯狂,冷酷残忍?
到此为止了。青鸟心想。既然以后必然为敌,那么这场荒谬的邂逅也该结束了。
青色的鸟儿在阴影中踌躇一会儿,便转身飞向天空。
忙碌的人时间流逝得很快。一天很快就结束了,黄昏到来时,工作了一天的农人打着哈欠走回家中,陡然安静下来的空气将孩童的笑闹声传向远方。
阿尔托莉雅从鹰猎场走出,左手拎着箭袋,右手提着三只死兔,后者上交后会成为明天或后天的食物。
她如今的箭术相较一年前更有精进,已经能百发百中,连上次那样微小的失误都不会发生了。
但即使是这样,青鸟女士还是不会说任何夸奖的话吧。阿尔托莉雅心想。明明本性温柔,却总是那么别扭,就像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好意似的。
她将弓与箭袋放回鹰舍,下意识想开口问还有多久才开饭,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
嗯......原来这就是“习惯”的力量。老师说得没错,有点过于强大了。她这么想着,然后顺着田野间的大路,向城堡的南面走去。平常她都会奔跑以节省时间,但今天她莫名没有。
晚霞很美。瑰丽的色彩一寸寸向天际边野坍塌陷落,世界被染上了壮丽的颜色。之前匆匆几瞥间便以为领略了它的全部美丽,现在阿尔托莉雅看来,却平添了一层令人心悸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