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自诩为仙，平日里修身养性，善抚曲走墨，老三对此非常质疑不说，还频频斗胆，叫她亮出一手，在数次提出又被放了鸽子后，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不就是文雅派头么，谁人没有，自己勾着他脖子就往行止回。】
走，我给你安排。
【一脚踢门的时候，差点将给绿木浇水的德子吓背过气去，连忙行礼问安时，自己及时伸手制止，少年，需要你的地方还在未来。】
去，把你深藏那两块红绸拿出来别上，跟三爷来一段儿。【对上他额头冒着豆大的汗，自己还雪上添霜的加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麻利儿的。

【被铭极推着走了，俩人勾肩搭背的，闹闹哄哄地从东仙里头出来。经过垂花门时，抬头对着空气，鼻子用劲儿嗅了嗅，拿胳膊肘戳他，嘿嘿笑道】
你闻闻，是不是还有咱们上回吃过烤肉的味儿？
【自然又是一阵嬉笑。等到了行止轩的门口，见他毫不犹豫一踹，门背后藏着惊慌失措的德子，垂着眼皮子，没忍住乐，但也没多说话。任他俩主仆斗着法，抱臂倚在门柱上，看得那叫一津津有味。末了，才来劲儿似的，眉梢一挑】
哦？德子还会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这个，你以为南亭能闭不见你？
【自己斜靠着他，扬眉一笑，俩人便呼哈至她屋前而过，别的不用说，南亭懒的还真不似凡人，眼下听见这句话，指不定在屋里头咬牙切齿，还迈不动步。】
那可不，真人不露相。
【要我说，这宫里头到处规规矩矩，遇着自己跟老三，点头哈腰的，不消多提，唯独德子，除了那些个哆哆嗦嗦，还多才多艺，于是再看他视死如归，搁腰间拴着那俩红绸的时候，自己觉着，以后肯定不能亏待他，要给他换个更好的，才能有面子。】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德子老家就兴这个，打小儿就会。

【意味深长地盯了德子一会儿，嘴角勾出来的笑就没停过。铭极手底下这小太监，命途实在多舛了一些，没有那日不是被我兄弟俩折腾得鸡飞狗跳。然而，话虽这样说，我却并不介意在他身上找点儿乐子。看他腰上的红绸，眯着眼，侧头去问】
哦，是吗？我还从没见过，这舞叫什么？
【既然要赏舞，先挑个好位置。兄弟俩堂中左右落座，茶房上了茶并瓜果，一切就绪。手上把玩着颗松仁，舒服地窝在位置上，笑道】
德子，好好跳，三爷看高兴了有赏！

叫秧歌。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抓了把瓜子，跟老三一人一边，琢磨了个舒服的姿势一瘫，抬着下巴就示意德子准备开始，讲道理，当老三一说有赏的时候，这边就看德子劈了个叉，我也实属心惊，暗自叹道。】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事实上，跟着我和他的伙计，哪个不得身怀绝技，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德子这一出手，委实是让我赚足了脸面，看那下腰回身，真是不输年节台上那些个。】你是因为三爷说了句赏，就这么卖力吗德子，你太伤我的心了。
【看他咬牙挥绸转圈的时候，自己又磕了个瓜子。】

【因这屋子里仨人，俩人是爷，无人给德子伴曲儿。在此不得已的情形之下，他还得自个儿嘴里哼唧着调子，一步一步地踩拍子。只是我看惯了四九宫宴上，腰身柔软，体若飞燕的舞女，听惯了金声玉振，含商咀徵的宫调。如今这样一个三尺男儿，腰间系着红绸，满脸是敢怒不敢的神情，正在跟前儿手舞足蹈】
【恕我直言，实在是有些微妙。但看他舞得卖力，又是劈叉又是下腰，见了狠功夫。憋着笑，随手从袋儿里摸了几颗金瓜子儿，往下一撒】
瞧见了啊，说话算话。

【我估摸德子上辈子十恶不做，修为欠债到底，这辈子才跟自己这么个混世的主子，相依为命，到底也不是不惜着，只不过男人之间的情意比较粗糙，但终归还是为了他好，比如向别人展示他的闪光点。】
【人生处处是机遇啊，想到这儿，自己还嘬了口茶，觉着非常满意。】
瞧见没德子，这是你的新开始。【说出此话的时候，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总觉他下一步就能从脚底抽出一把短匕来，抹了我的脖子，一了百了。】三哥，你说德子以后会不会杀我灭口。

【天儿还闷热，自个儿嫌茶烫嘴，让奴才换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上来。一口气饮尽了，拿帕子擦嘴角漏出来的一点儿汁水，往案上一丢，瞥了铭极一眼，又去看底下德子垂着头，默默不语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又跟这儿说什么混账话呢，他有那造化吗？他敢吗？
【从碟儿里抄了几粒果仁，漫不经心地剥，后头一句琢磨了又琢磨，还是凭良心开口了】
不过冲你这样儿的，德子有这个心，不难理解。

【被他这么一斥，自己顺势又躺下，对于德子吧，自己谈不上坏，但总戏耍倒是真的，承蒙他多年不离不弃，看着老三铺地的金瓜子，又看了看他腰间的红绸，觉着此时的良心发现来之不易。】
那你说我是不是以后应该对他好一点。【不知是天穹日盛，还是演技颇深，我觉着德子眼里，依稀有泪花闪烁，便朝老三使眼色。】要不然也算自己修为不是？

【今儿呢，本来是想看南亭的笑话，笑她每日荒废课业，笑她来日走不出这四所的大门。可惜，由着这主仆俩一顿鸡飞狗跳，捉弄人的兴致是没了，白看一场热闹。如今末了，还得帮着俩人解开心结，以免来日结仇，后果不堪设想。揉了揉有点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懒洋洋道】
是呗，难为你自个儿能想到这一层，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德子还跟底下站着。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去，我仿佛觉着，那一刻他的眼睛都亮了】
把这满地的金瓜子儿都捡干净了啊，不然待会儿张津进来了，你的赏就要进他兜儿里了。

【有时候我觉着老三就是来悬壶济世，多半于这样的情形，例如上书房被老头抓包翻窗子走人，还是南亭屋外烤串扇风，更是眼下对德子顺化怨气，种种自己的祸事，他解决的游刃有余，仿佛天生就来干这个的，熟悉感这三个字，又涌上了心头。】
还不是得多靠三爷点化。【拱手假装作揖似的，再跟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捡走就溜，别含糊。】三爷今儿可是你的活菩萨。
【德子今日的生死劫，没准儿来日写上一册书，自己都能登榜恶人首。】
今天这一场看的尽兴不？

【装模作样地拍一拍手，打发人下去了，这才喝了漱口的温茶，右手捧着那茶碗，要笑不笑，话里阴阳怪气】
尽不尽兴另谈，我今儿是真长见识了！
【斜着眼去看人，他倒是一副很受用的模样，竟不知私底下观摩多少回了。要我看，行止轩里头的这对儿主仆，那就是四九城里俩活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说，噎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茶汤灌下去，顺完最后一口气儿，起了身，冲他一摆手】
得，想起今儿还有一本书没读，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