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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寻梅】长安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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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问长安,长安也就不应我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12-17 00:4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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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12-17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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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持续了些许时日,直到那一日白珊珊在宫里晕倒,陛下叫来了御医,一番诊断后御医跪下同身旁的君王欢喜呈报,一切是这样的水到渠成。白珊珊卧躺在床褥上,抬眼时看见陛下笑得开怀,他已是许久未这样笑得开心。他拨开了床帘,握住了她的手掌,她的手有些冰凉,他握紧了她的手就没有放开,“辛苦你了。”
      司马玉龙伸了伸手,将她垂落在耳旁的碎发拨到了耳垂后边,右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处,“你会是一个好母亲。”
      她喜欢于他,对他忠诚,性格温和,又这般体谅理解他,她会是是个好母亲,也会是个好妻子,她是,她当然是。
      “现在正值隆冬气节,看来孩子也会在冬日里降生……你怕是要吃些苦头。”司马玉龙犹豫道,蹩起的双眉冲散了一丝方才的喜意。那一刻白珊珊是欢喜的,他是这般关怀她,龙子在前,天下社稷都在他手里,种种于他都是重中之重,他第一个关怀到的还是她。
      “无碍。”白珊珊回握了他的双手。
      “是时候了。”司马玉龙突然道,白珊珊没有去问到了什么时候,什么才叫做时候到了,因为她知道他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天下,臣民。包括她,向来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那该是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的午后,她同司马玉龙到慈禧宫中给太后请安。
      太厚慈眉善目地牵过她的手,同她寒暄了许多,最后又问了下腹中胎儿的情况。
      说起孩子,太后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笑意:“哀家当年怀陛下时,也是同你这样,初为人母总是欢喜居多,生龙儿时虽然遭罪,但心里总归是甜的……熬一熬也便过去了,母亲都是挂念孩子的,你这又是宫里的第一个孩子,想必以后宫中会热闹许多。只求上天给我多些时日,让我能看看这个孩子。”
      太后自从回宫后身体便愈发差劲,哪怕是人参燕窝天天供着,也弥补不了那些流落在外的亏损,近日御医问诊的结果都很是不好,司马玉龙为此发了许大的火,太医惶恐,依旧提心吊胆,害怕帝王怪罪,却还是依旧拿这个病半点法子都没有。
      太后闭门不见客许久,这次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皇子才破例见了人。白珊珊深知这个孩儿对天家的重要性,手指抚摸上腹部时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倒真的有了几分母亲的样子。
      母亲护儿,她先前不懂,现在倒是懂了。
      太后同他们说了许多的话,喜意冲散了几分她的病症,末了像是无意间提起般:“珊珊出自将门虎女,家境自是不差,但只是双亲已故,宫中流言也是颇多,望陛下千万爱护,别误了立后大事……”
      白珊珊垂下了双眼,没有开口。她知道太后在顾虑什么,朝中重臣之多,书香门第门槛之高,岂是她已故将军之女的身份可攀附?皇后之位,不是她能坐镇,妃子已是莫大的皇家恩典。
      太后计算得是这样的好,太后对她好是真,关心她也是真。但皇家其中利益关系,又怎么是她能够捋清的呢?
      陛下笑得依旧温和,顺着母后的话道:“珊珊会是个贤内助,贵妃的位子非她莫属,母亲不用担心,朕望母后千万注意身体,方才能听孙儿唤您一声祖母。”
      太后大悦,又连说了几声“好好好”,直至倦意袭来,才让他们退下。
      司马玉龙牵着她的手,直到出了殿门,走了些许的路子也没有松开,他一路送她回宫门口。临别时,他突然开口:“再往下就显怀了,册封之事朕已吩咐下去,往后会操劳些,你只管让底下人忙着,但必要时躲不过的还得辛苦些,你尽量偷着闲……可以让底下人做的切记不要自己亲自来。”
      然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因为有了孩儿,白珊珊近来嗜睡不少,饭量也比平日大了许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的脸颊便多了些肉,看上去总算胖了不少,身姿带着也丰腴了不少。
      “养了你这般的久,总算看着胖了些。”
      白珊珊娇嗔道:“只愿陛下以后不要嫌弃我吃得多就好,等日子再久些,肚子更显怀,陛下可就要看不上我了。”
      这样寻常的夫妻间对话,在天家里已是难得。此时竟让白珊珊生出了些普通夫妻间的打闹,不该这样的,白珊珊压下了心头的悸动。
      “怎么会……”年轻的君王摇了摇头:“莫想多。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12-17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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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玉龙的册封大礼定于下个月的月中,到时正逢开春,开春近了,年关也就近了。正是喜庆的时候,此事由汤丞相一手操办,接到谕旨时汤丞相并无半分意外,老神依旧在在,他轻擦过衣摆,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天家谕旨,额头轻叩下地面,答道:“臣接旨。”
        只是太后的身体却逐渐地等不到那一日了,隔三差五从慈禧宫里传出的消息大多不好,御医到访的次数增多,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言下之意暗喻日子怕是近了。
        年轻的君王夜不能寐的夜晚也越来越多,经常桌案上一熬便是到天亮,双眼熬得血丝都出了来,悲痛也更加明显。
        怀了孩儿之后白珊珊便在殿中住了下来,旁人眼里她已同他的妻子无异,哪怕还差最后一步的仪式昭告天下,白珊珊望着隔间里常常一亮便是一夜的灯火,有了孩儿后对于许多事她已是力不从心,许多并发症一同袭来,她经常招架不住。
        又是一个深夜,年轻的帝王从慈禧宫中归来。因为小腿抽筋,白珊珊从疼痛中迷迷糊糊地醒来,望见司马玉龙坐在床前,正睁着双眼望着她。
        白珊珊有些迷迷糊糊地开口,带着几分不清醒:“陛下?”
        下一秒,白珊珊就被一个大力拉扯进了他的怀里。君王埋头在她的颈窝里,言语里不无悲痛,声线微颤:“珊珊,母后怕是不行了。”
        白珊珊的脑子顿时‘轰隆’一声,她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消息愈发的不灵通,只是没有想到,太后的身体竟已经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司马玉龙化名为楚天佑龙巡时,为了寻回太后费了太多的力气,其中的辛酸陪伴在他身边的白珊珊赵羽丁五味等人都知晓,母后对于国主的重要性不明而喻。白珊珊张了张口,想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来,可转个念头一想,劝阻的话语他人想必说的已多,对他而言其实已不必要,话语哽在了喉咙里,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白珊珊迟疑地搂上了司马玉龙的后背,年轻的君王埋在她的颈窝里许久,殿里是那样的静,微弱的烛火在风里不安地摇曳,白珊珊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她感觉到她的肩膀处传来一片湿润。
        第二日,汤丞相便被再一次召进了宫里,这一次司马玉龙直接将册封大典提前了足足半个月有余。她明白他的顾忌,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是国丧三年之内不得操办喜事,拖到那时他们的孩儿也都早已学会走路,这件事不能再等,这样对她来说,或者是对天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12-17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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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羽在一个大雪的午后前来拜访,白珊珊不见赵羽许久,宫里不同宫外,进出都受限制,赵羽倒是每日上朝,但她是女子,朝廷不是她该去的地方。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更是无暇顾及其它。仔细想来,距离上一次见到赵羽已经是数月前的事了。
          赵羽带了一块长命锁赠予她,寓意孩子平平安安。赵羽依旧身着紫莹袍服,领口饰物点缀象征着侯爷的尊贵身份,眉间冷意不改,只是带着些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地看着白珊珊。
          “赵羽在此恭喜白姑娘,终于得愿以偿,祝姑娘同我家公子,百年好合。”赵羽揖了揖手,面露几分懊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微臣唐突,不该再喊姑娘,该改口娘娘了。”
          白珊珊微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他的长命锁。
          “小羽哥何时竟同我计较起这个了?”白珊珊的指尖轻抚上做工精致的长命锁,视线久久停留在殷红色的颈绳上,赵羽瞧见她的目光,犹豫道:“别人说送长命锁对孩子好些,我也不知该送什么,宫里奇珍异宝多,想来也瞧不上我府上的那些小玩意,几番打听之下就命人定身打造了这个………”
          “不用,这个就很好。”白珊珊笑着收下,“心意到了,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是小殿下,还是小公主?”赵羽不无好奇地盯着她的肚皮瞧,可惜她才怀孕不过三月,还算不上显怀,赵羽就算是把它瞧破了,怕是也瞧不出什么。
          “看过的御医都说……是小殿下。”白珊珊叹气,带上几分的无奈,“就算不是,怕是也要说是。”
          赵羽望见她苦恼的模样,挑了挑眉,安慰她道:“不管是小殿下还是小公主,向来都是同等聪慧可爱。近来事情颇多,不能时时前来探望你,再见怕是得册封之日了。”
          白珊珊点了点头,她向来待赵羽如兄长,他亦将她看做他的半个妹妹。从龙游时他便陪伴至今,一路走来如何的不易,他都有目共睹。
          临别时赵羽轻轻地在她手掌心掐了掐,动作显得有些亲昵,趁无人在时,赵羽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道:“我瞧着你的神色比之前差了许多,也不知你在宫中过得到底如何,是否开心,如有难处以后不妨找我,若有帮得上的,我定会尽力。”
          白珊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他们之间向来不需其他的感激的话语,该说的对方都已明了,白珊珊一路相送,直到看他出了长生殿,看见枝繁叶茂的柳树逐渐挡去了他的身影,再也瞧不见才回了殿中。
          她同他们不联系许久,旧时的梦也不入她的梦也许久。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日子里,许多的人,许多的事都已同她无关。丁五味在她孕后前来诊脉过一次,只是隔着幔纱,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见床旁那头的丁五味一样一样的报着用来调理的药方,字正腔圆,随后他同其他人一般。
          他叩拜安好,然后一生退下。
          在往后的多少次黑漆漆的汤药折磨下,白珊珊捏着鼻子,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侍女茶茶总会在一碗见底时往她手里塞蜜饯儿,说是丁太医特意吩咐的。她望着白瓷蛊里装着的蜜饯儿,笑了笑,然后听话地拿过。哪怕那蛊蜜饯儿并没能缓解半分口里的苦涩,苦味从味蕾蔓延到口腔,她没有问蜜饯儿如何来的,明明多次见了底,第二天再次服用时依旧是满满的一罐。
          她没有问,茶茶自然也就没有说。她知道只要她施加压力,茶茶定会全盘托出,可她还是没有,因为有些事,早已不必知晓。
          不必问,也不能说,因由也就不重要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12-17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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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定于开春的月初,日子好,册封是件喜事,好的日子碰上喜事,自然是喜上加喜。那日她凤冠霞帔,涂抹上艳人的妆容,一身长袍拖地,同司马玉龙携手走过九十九级天阶,她有了身孕无法走快,司马玉龙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步一步缓慢地同她登上最高的位置。座下是朝中重臣,那里的许多人,她认识的少,不认识的居多。
            白珊珊转身,瞧见身后九十九级台阶成路。众臣跪下,一片贺喜。
            她是妃,终究不是帝后,可是该给的,不该给的,司马玉龙都给了。
            白珊珊侧身,看见身旁的人依旧温润如玉,气宇眉间帝王之风尽现。她是不该坐在他的身侧的,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他摆了摆手,也就没人敢反驳。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他。她将一颗诚挚的心摆到了他的跟前,他看到了,也亦收下了。她同他一道行过万里江山,看过大好山河。也一起吃过最好的酒,看过最圆的月,那时的花好月圆,都是后来的幸事难得。他们在最困难的岁月里都没有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会是。
            长路漫漫,天家的路又是这样难走。所幸,他有她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12-17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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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珊珊于半夜中醒来,此时的天上月尚还清亮,明晃晃地挂在外头。
              夏季里的夜,多少带了虫鸣,不同于冬夜的宁静,夏夜总是让人感觉有生意的。
              一直守在身旁的宫女也不知何时退了下去,长生殿里的烛火总是燃得这样无畏。
              她一睁眼,近在咫尺的便是司马玉龙如玉如琢的脸庞。他闭着双眼,睫毛有时会不安地抖动,大概是在梦里也睡得尚不安稳。他们面对面躺在同一张床上,白珊珊并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该是后半夜,都应是她入睡后的事了。她竟未察觉到他的半分动静,想来他的动作也甚是轻微,怕惊扰了她。
              白珊珊伸出左手,顺着他侧脸的轮廓轻轻圆了个弧,却在快要触及到他的双唇时及时地住了手。每每这时,夜深人静总会引人无数遐想,让人难得地想放下尽数的防备,在这漫长黑夜里任性上一会。
              也只有这时,白珊珊才觉得其实他们同这天下的许多夫妻,有情人间并无什么区别。
              这人世间是这样大,岁月是这样漫长,他们拥有足够的时间一同去挥霍。
              只是白珊珊的端详并没能持续多久,她明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睡梦中的司马玉龙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如薄翼般的双睑轻颤,缓缓地睁了眼,一同被抓住的是白珊珊的手。
              他们已经许久未牵过手,自太后仙逝后司马玉龙见她的次数比她见他的次数多,即使无数次是在她仍沉浸在睡梦中时他无声无息地同她相见。
              “国主。”白珊珊开口,“我惊扰到你了?”
              司马玉龙摇了摇头,向来清亮的双眸里带着隐隐的血丝,连日的操劳终究是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的。
              “没有,只是每夜到这个点,就会无故醒来……每每如此,御医瞧了也看不出半分因由。”
              司马玉龙握着她冰冷的手,皱了皱眉:“夏夜里手也如此地凉?”却是从善如流地抓过她的右手,轻覆在他的双眼之上,年轻的君王仰着头,声音有些喑哑。
              “珊珊……这些时日我总是做梦,旧时的梦如影随形,如梦魇一般难缠,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朕深知一睁眼醒了便真的没有了,我仍想在梦里多见那些人多些时刻,可在梦里又着实难受得很………”
              “梦里梦见了许多的人,一开始先是父皇,而后是母妃,画面一转,我又瞧见了龙游时的那段岁月,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小羽同五味。那些见过的人,死去的人,经历的种种,就像是将我这一生倒带回放一样,我只管走马观花从中过,却是半点挣扎不得的。”
              白珊珊望着他,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陛下,旧时的梦,已是很久不前来入我的梦了。”
              俯身去看时,旧时梦便如水中花,镜中月。前因后果,却都还是清清楚楚,如何地令人动容,千回百转里让人心颤。
              “不记旧时梦,只管往前走,终归会有路的。”
              司马玉龙放下她的小手,带着温暖的手掌覆盖上她的腹部。白珊珊的身体也比先前臃肿了许多,行动很是不便,常常寻常人一个普通的转身由她来完成也甚是困难。
              因此入睡时她常常是侧身入睡,平躺着偶尔睡着睡着便呼吸困难起来,然后从睡梦中清醒,睁眼直到天亮。
              白珊珊的手放在了他覆盖在她腹中上的手掌之上,不无慈爱地轻轻抚摸着:“国主不妨猜猜,这是个小殿下,还是位小公主?”
              “若是我,我希望这是个小殿下,这样就能替他父王分担些许杂事了。”
              司马玉龙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反驳她道:“孩子还这样小,能替朕分担些什么?依朕看,女儿也好,女儿不闹腾,懂得疼人。”
              “有儿有女,凑齐了,这才算是好。”白珊珊笑道。
              半夜的风突然透过窗口就进了来,带了些许清凉。长生殿中安静如初,帝王帝妃躺在他们的床褥下,只说着属于他们的体己话。旁人无法听清,也不必听。
              “不必凑,这样就已经很好。”帝王最后这样地回答。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12-1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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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丧之后,楚国三年之内不得大型操办喜事,立后之事也就顺理成章地被一拖再拖了。
                那群老狐狸朝中重臣恨得牙痒痒,三年一过,原本自己家中的那些妙龄女子也早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女子的三年最是耗不起,但国礼在前,大臣们对国主那一日在殿上理所当然痛心疾首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然后转身寻思着亲戚家中三年后是否有适龄的女子,又乐呵乐呵地筹备去了。
                这些朝中重臣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有用不完的干劲和动力。
                时间就这般悄然过去,挨过去夏季,便迎了秋季。春夏秋冬,昼夜更替,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小殿下是个早产儿,早在第八个月时便按奈不住先前一步来到了这个世界,打破了莫约一年前司马玉龙预测的隆冬。
                小殿下到来时是在一个深秋。
                深秋总是带了些凉意,外头的枝叶也逐渐凋零,蝉鸣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每日清晨清扫得最多的就是黄叶。
                那晚白珊珊照例同国主休憩,到了二更天时从突如其来的疼痛中醒来,此次的疼痛与以往不同,隐隐约约间,白珊珊有预感,大抵是孩子等不住了。
                身旁的司马玉龙睡得深沉,近日全国各地水灾泛滥,天灾人祸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因此司马玉龙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妥。白珊珊死死咬住下嘴唇,熬着额头冷汗涔涔,依稀记着先前产婆的吩咐,挨过了阵痛,才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司马玉龙。
                他瞪着水汪汪的双眼从睡梦中醒来,黑曜石的双眸不无惊讶地望着她,白珊珊着实佩服自己的毅力,此时此刻竟还能忍着一波波的阵痛,对他努力扯出了一抹笑:“陛下,我怕是……要生了。”
                君王这才如梦方醒般,急忙下了床,披衣去叫下头的人。
                白珊珊生产时赵羽同丁五味都进了宫,无人知道已经同她失联许久的二人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国主被产婆请下去前,只是轻轻地如同往常一样捏了捏她的脸,没有过多的亲昵,白珊珊亦是保持着最后一份冷静地朝他点头。
                “我就在外头。”他这样说,他在等她。
                白珊珊生小殿下时吃了很大的苦,大约是头胎,苦终究是吃的要多点的。
                她疼了整整一夜,也还是没有半点起色,直到第二日的晌午,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汗水里捞起来的一般,已经没有很大的力气叫喊出来,意识已有些许涣散。
                小殿下于下午时分终于同他的父皇与母妃见面。司马玉龙捧过襁褓中的新生儿,笑意渐渐染爬上他的眉眼,为人父的欣喜用言语难以表明,他捧在了怀里久久不舍撒手。
                “你辛苦了。”他为她细细擦去额间的细汗,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未散,白珊珊的的确确是疼透了,没有再回他话的力气了。
                众人一致齐呼贺喜,说小殿下像极了国主同娘娘,天生的福泽,将来定精通文韬武略,面若冠玉。白珊珊强撑着身体,才从他的臂弯里依稀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初生儿全身带着刚出生时的青紫,小脸皱巴巴的,眉目都还未舒展开,哪里能看得出是像谁?
                这样的话或真或假,下头的人恭维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也不知国主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或是一半,或是尽数,她都无从得知了。
                “孩子…孩子……叫什么才好。”年轻的君王陷入了沉思,让下头的人将小殿下抱了下去,这才开始纠结起来。
                望着他沉思的面孔,白珊珊苍白地笑了笑,道:“国主既取了表字,那小名可就得由我来了。”
                年轻的君王思索片刻,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抬头望向床上的她,双眼亮堂堂的,竟有一刻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白珊珊鼓起勇气,直视上了他的目光,“嗯?”
                “元祁…就叫元祁,如何?”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12-17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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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三·春日宴
                  小殿下出生时是含着一枚玉佩出生的。
                  这里的含着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含着,玉佩是仙逝的太后留给孩儿的。司马玉龙在小殿下到来的第一天,便将这枚保管已久的玉佩给他带了上去,小小的精致玉佩配小殿下,很是合衬。
                  小殿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有感知一样,扑腾着双手一把握住了司马玉龙的拇指,蹬着双腿,幼小的孩童还不会说话,就哼哼卿卿地,像是在说着要。
                  孩子说要,父亲便给。
                  司马玉龙松了拿着玉佩的手,小殿下直接就往嘴里送,砸吧了几下嘴角,大概是觉得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松了口,就又张嘴要往另一边啃去。
                  白珊珊哭笑不得,赶紧将玉佩从孩子手里抢回来,小殿下却是使着他小小的力气,同母亲拉扯着,怎么着也不肯松手。
                  白珊珊的食指轻微摩挲着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正面刻着栩栩如生的龙腾,天家庄严浑然天成,背面则是一只凤祥,白珊珊眉间凝聚着隐隐的担心。
                  “这枚玉佩……太贵重了,我怕祁儿受不起。”太后留下来的东西,不应该是一个妃子所出的孩儿。
                  这也许以后在宫里会带给他很多的不必要。
                  白珊珊自认自己没有很大的野心,那些皇位夺嫡,兄弟反目成仇的事她听得多,也知道皇宫里亲情的珍贵,她不知道在一年后,或者是很多年后,会不会还有一个别的皇子视元祁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知福,也很是知足。世间福气难得,能紧紧握住半分的,就莫撒了手。
                  司马玉龙却是反握住她拿着玉佩的手,她的手掌贴在冰凉的玉佩上,上头还有元祁糊了玉佩一角的口水。
                  “我说受得起,元祁便受得起。他是朕的孩儿,这枚玉佩不给他,该给谁?”司马玉龙挑了挑眉,剑眉星目,风姿绰约不减当年白衣折扇公子,一身龙袍加身只是添了他的尊贵威严,并没能减去他的半点风度翩然。
                  白珊珊低下头,没能将心中的那句话问出口。
                  例如“以后要是立了后有了孩儿,祁儿又该怎么办呢”这种问题,她年少时仗着自己一身好武功,性子也野,爱替别人打抱不平,一把长剑江湖上走过,生死两宽。走南闯北时她很是大无畏,爱恨分明,不该问的聪慧如她懂得如何回避,敢问的又想得知的万万不会委屈自己那半分按捺不住的小心思。
                  感情方面她有着女儿家的娇羞,那时不敢开口。但是在此时此刻,她竟还是不敢开口。
                  一旁的司马玉龙哄着孩子,初为人父,抱着孩儿的动作还很笨拙,小心翼翼地捧着,望向孩儿时眼角总是带着闪闪的晶亮,嘴角很少有不扬起的时候。
                  元祁性子闹,通常白天偷偷睡饱了,晚上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桌案旁的父王挑灯连夜批改奏折,有时竟能比司马玉龙还要熬得住夜。
                  司马玉龙偶尔倦了伸手扶额松动眉心前,视线偷偷瞥向一旁襁褓里的元祁,总会发现他定定地望着他,瞧着父王昵着双眼瞧他,以为父王在和他做什么有趣的游戏,就会咯吱咯吱地笑,然后踹着旁边柔软的被子,挂在身上的玉佩被他蹬得散了系在上头的红线,无声地折腾着。
                  白珊珊每每这时就会在隔间幔纱后头的屋子里做着针线,望着司马玉龙逗弄着孩子的身影,摇摇头,随后无声地笑了。茶茶就会从善如流替她递过已经穿好的别的颜色的针线,然后退下到一旁。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12-22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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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殿里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
                    白天时不许大声喧哗,入了夜更是清净,它在维持着属于天家的尊严。那一年的长生殿里因为小殿下的到来添了些许生意,冬天也连带着暖和了点。
                    不知是底下人的主意,还是司马玉龙的吩咐,往年的青梅不种,改了海棠。只是青梅种了许久,先前的还留在原地,倒是空着的地方植了许多的海棠树。
                    下雪很冷的时候,长生殿里会起着炉子,司马玉龙会临窗前,捧着书籍静静阅读。后头的茶茶哄着孩子,拿着拨浪鼓摇啊摇逗得小殿下咯咯咯地笑。
                    白珊珊提着茶壶,烫出了一壶的清香幽茶,抬眼看屋檐上大片大片的雪花掉落。
                    摔碎在地上,和地上的雪融在了一块。
                    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交谈,这样就已经很好。
                    那年的冬天都是在被火烤的暖洋洋的长生殿里度过。
                    偶尔清夜里,君王会啃着她的锁骨,亲吻过她的双颊,无数热意互相进入对方的身体,千百缠绵。呜咽下无尽的爱意,然后在梦醒时分定定望着对方的模样出了神。
                    明明已是离得这样近,同床共枕亲近无边。白珊珊却仍想得知,他们有没有做过一样的梦?
                    梦里无需风花雪月,也不用天长地久,矫情的话语说来会让人笑话,可是仅仅只是有关对方,她梦见过无数回。
                    从年少一见倾心伊始,每每夜半,梦里总有一个他。影子模糊,可她知道,只需她一眼,她便知道是他。
                    就算将他扔到千百人里,只单一个背影,她也是能认得出他的。
                    他是他的年少情郎,是举案齐眉携手共度一生的夫君,更是她孩儿的父亲。
                    那他呢?
                    千百梦境,午夜梦回时分,是不是梦里,也有一个她?
                    是不是他也曾同她一样,因为梦境里出现过对方的影子一角,便心中欢喜上许多?
                    日子一日一日在过,时间对于饱经风霜的皇宫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冬去春来,季节更迭,年年岁岁都是如此。
                    偶尔司马玉龙会教孩子说话,让他喊父亲和娘亲。元祁哪里听得懂他的意思?只当是父王同他的亲昵,依旧咯叽咯叽地冲他笑,笑得眼睛眯起也还是笑。
                    白珊珊笑道:“孩子这样小,哪会开口说话?元祁现在连爬都还没有学会,要喊一声父王还得等上许久。”
                    “无妨,终究还是会学会的。”司马玉龙这样回答。
                    白珊珊伸手捏了捏小殿下的小脚丫,温柔地说道:“元祁,我的乖元祁,你定要平安长大才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12-22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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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节过去不久,春节就近了。太后国丧期间,任何大事都不宜操办,今年的春节也是如此。
                      只是今年添了小殿下,多多少少冲散了一些冷淡,多了些喜庆。
                      那日鸣钟从除夕早就没有停过。
                      除夕消了些寒意,但还是残留了些凉意,雪倒是停了半天,太阳也暖暖地出来了。
                      白珊珊穿过金缀长袍,绾梳起发髻,同司马玉龙朝见君臣。群臣举起金樽,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大意无非是新的一年国泰平安之类的话语,白珊珊撑着下颚听得昏昏沉沉,觉得双眼皮沉得很。
                      她觉得自己近日困得很,整个人大多数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生完小殿下后身体似乎一直没有恢复,吃了许多的汤药也见不得好。
                      御医说得含糊,“身体上的空虚,一日两日难以治愈,得慢慢养。”
                      只是养了许久,也没见什么气色。
                      白珊珊觉得只要自己闭上眼,她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就要昏睡过去。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精神不佳,司马玉龙从桌下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白珊珊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过来,双眼里的浑浊逐渐蜕变为清亮。抱有歉意地望着司马玉龙,司马玉龙脸色并无愠意,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宴会结束得快,因臣子晚些还要赶回府里同家人一同过节,人群散的很是快。
                      白珊珊心里挂念着孩子,回到殿里抱过小殿下,哄完小殿下确保入睡后,就让茶茶抱了下去。她以为今年的春节同以往一般,叫来几盘点心,互相说着话,就一同守岁至三更天时刻。
                      可司马玉龙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殿里换下朝服,却穿上了一身紫衣。长发玉冠盘起,纸扇握在手里,挂在腰际的玉佩,是元祁身上那块的另一对。
                      “珊珊,今夜我们去拜访一位故人。”
                      “何人?”白珊珊有些疑惑。
                      “去了便知。”
                      侯爷府前很是热闹,向来冷清的府邸今夜大概是挂了红灯笼的原因,多多少少夜瞧出了些年味。
                      门房看着两人,男子一身紫衣,女子同男子身着同样的紫衣,银簪别在有些松垮的发髻上,笑得极是温婉,望见侯爷府的牌匾时像是顿悟般,娇嗔地瞪了眼男子。
                      门房踌躇几番,上前询问:“今日春节,我们侯爷不接客。若两位想见我们侯爷,还是等过了正月再来吧。”
                      男子把玩了几下折扇,朝门房道:“你只管去通报,告诉你们家侯爷,故人来访,他就懂了。”
                      门房听言,自是马虎不得,急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了来,恭敬道:“公子,这边请。”
                      司马玉龙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珊珊,眉眼含笑:“走,一同进去。”
                      侯爷府中今日很是热闹,白珊珊以为按照赵羽的性子,过得应是很简单。只是当她同司马玉龙进了院子,这才瞧见府中除了赵羽同下人,还多了一名女子。
                      大概是在准备年夜饭,府上的人都早忙进忙出,院子里已是搭起一个圆桌,饭菜陆陆续续地上来,只见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在指使着下人,不时说着哪里该摆哪道菜才是合适。
                      女子看上去很是活泼,眉眼间掩盖不住的小孩心性同骄横,垂下头时有碎发散落,头上的簪子也随着她的动作摔啊摔,衣摆很是飘扬,说不出生的生意同活力。
                      赵羽是从书房里出来的,大概是听到了两人来的消息,来得匆忙,看见两人,嘴角顿时噙了一道淡然的笑,双手作揖,“小羽在此,见过公子同姑娘。”
                      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疑惑地望着两人,眨了眨双眼,许久才反应过来。司马玉龙赶在她跪下去之前,伸手扶住了她,摇了摇头。
                      “欧阳姑娘不必多礼,今夜我只是同夫人一齐过来吃饭的,不必行礼。”
                      “许久不见,不知小公子身体如何,有没有学会爬了?”问这话的是赵羽。
                      白珊珊接话,“孩儿八个月才会爬,这会只要不折腾我,便已是很好了,我已不奢求他那么快学会走路,怕是以后更折腾。”
                      “小殿下人中龙凤,聪明的孩子好动些,是正常的。”
                      赵羽在龙游时便伴随司马玉龙至今,两人的关系更似亲兄弟,哪怕为私下接触过时日,但熟络的很是快,年夜饭上齐还有段时间,不一会儿就从大厅聊到了书房里。
                      男人间的谈话白珊珊自是不会跟上,依稀望着窗上倒影里的两人聊得很是兴致,白珊珊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去看年夜饭去了。
                      一旁的女子早已打量白珊珊许久,可能是惧怕她的身份,先前并不敢靠近,掂量一阵后才鼓起勇气接近了她。
                      白珊珊面带微笑地看着来人,白珊珊认得她,司马玉龙先前同她提过一番,说近日欧阳将军家的女儿缠赵羽缠得紧,进进出出都要跟着,传闻赵羽每日上朝,她就在宫门口等着,只为同他走过一段宣武门的那条石子路。
                      欧阳将军戎马半生,为国效力,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是很心疼。赵羽不好意思多说,只得由着这个小姑娘去了。只当她是一时兴起,望她再折腾多些时日,时间长了,也就放弃了。
                      赵羽是个很省心的人,这些事并没有跟司马玉龙提起一二,因此大多数的起因缘由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欧阳月走近,还是有些怯生,咽了咽口水后,望着白珊珊开口道:“娘娘,您长得真好看,比我想象中的好看。”
                      欧阳月张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就出了神,“我若也能生得您这样……怕是小羽哥也就不会如此抗拒我了。”
                      白珊珊觉得有些好笑,掐了掐还是孩子的脸庞,软软的,还有些红扑扑:“你生得很是可爱,我看着很是欢喜。”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12-22 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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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欧阳月眼里闪过一丝的光亮,但只是仅仅一瞬,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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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珊珊未曾听赵羽提及此事,赵羽为人很是清白,关于他的桃红绯事亦是少之又少,白珊珊久居宫中甚久,实在是不知一二。
                        “想来是我没有福分,迟了一步见到他。若我也能有娘娘同国主那样的缘分,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该多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8-12-22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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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玉龙从赵羽书房里出来时带着些许怒气,脸上像是怒意未平后的愠意,但在见到白珊珊的那一刻,他却恢复了如同往常般的温谦公子面目,再也瞧不见一丝的异常。
                          白珊珊知道他怕是有什么瞒着她,不愿让她知晓,她并没有多问,只是心里有隐隐的担心,觉得什么像是将要发生一样,心里压抑得难受得很。
                          用膳结束后司马玉龙想再要去长安街里逛上一番,回宫后他便忙于各项事务交替,他很少有闲的下来的时候。很多时刻都是埋头在桌案前,已是很久地没有见过人间的热闹。
                          记得以前龙游时,他们四人最爱游山玩水。爱坐在茶楼里看窗外大雨落下,一壶清酒,一杯清茶,都能消磨上大半的闲暇时光。千般风景总是看不尽,人间疾苦都看遍,前路无数艰苦,也还是能永葆一颗赤子之心浩浩荡荡地走下去。
                          白珊珊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风景许久,自是很欢喜,带着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天已是有些晚了,赵羽在那头大意是要下人送欧阳家的小姑娘回府,小姑娘不肯,万般折腾,直言想在府里住下了,将赵羽吓得够呛。
                          赵羽苦苦在那头劝说许久,小姑娘任性得很,如何都不肯点头答应。
                          白珊珊望见后院里的两人,正出神之际,一件大衣落在了她的身上。
                          思绪被打断,白珊珊回过头,司马玉龙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件大衣,掰过她的身体,认认真真地替她穿戴上,替她绑好衣前的带子,将那些褶皱一一抚平。
                          “霜寒露重,莫着凉才是。”
                          白珊珊想起了欧阳月口中的‘他心里有人’,便怀着几分八卦之心,好奇地问道:“小羽哥先前,是碰见了哪家的小娘子,一见倾心挂念许久吗?”
                          司马玉龙替她理了理有些松动的簪子,就着发型比了比,这才插进去他觉得不错的位置。
                          月下凌梅香气袭人。
                          越过侯爷府的墙,外头是万家笙歌。
                          司马玉龙回答她:“小羽少时,曾和先太傅的女儿梅氏许过一段姻缘,只是后来叶麟父子祸乱朝纲,小羽为保护我,隐了姓匿了名离京多年。梅家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就将女儿许配给了别人。”
                          司马玉龙叹了口气,“想来是我耽误了他,否则英雄配美人,岂不是一桩好姻缘?”
                          白珊珊这才惊觉,满院栽种着的,都是梅花。
                          司马玉龙顺着有些嘈杂的声音来源望去,后院里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像是漫不经心般提起:“欧老功高盖世,手中又把握朝中兵权,欧阳家的小姑娘又从小是大家闺秀里出来,先前看不觉得,现在一看,和小羽倒是般配的很。”
                          白珊珊的手指轻抚上衣襟的手一怔,像是意识到了司马玉龙话里的含义,愣了许久,才问道:“公子是要赐婚吗?”
                          司马玉龙对上她的双眸,笑意渐渐爬满了他的眼底,他不笑时带有七分的天家庄严,笑时却给他减了几分的难以亲近,多了亲切,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前去亲近他。
                          “你很是懂我,这件事我思前想后,犹豫许久,几番思量下觉着他们二人甚是般配,要紧的更是门当户对得很,珊珊觉得如何?”
                          白珊珊想了想,随后点头,认真道:“公子想得很是周到。”
                          门当户对,白珊珊想起太后还在时,似乎也这样说过。那时她还没有成为他的妃,肚子里还怀着小殿下,对于新生的生命总怀揣着无限的希望。
                          皇后的位置不是一个已故的将军之女能够驾驭的,天龙也是她不能权御的对象。她在朝里没有什么能替她的婆家给予夫家半分好处的势力,她是将军遗女,是国主龙游时的贴心知己,这些道理她都懂,也能理解。
                          可是此时此刻放在这里,竟是说不出的气闷。只差一点,她就要怨他了。
                          她能当他的知己,当他的下属,安安分分地退回朋友的位置,也许只是看着他相好一生。可他还是牵起了她的手,让她陪他走这漫漫天家之路。
                          她舍不得,也不愿看他独自一人。所以她动心了,想再多陪着他,再多走一段路,再多陪他一会。
                          这一陪,就入了世。世上的路难走,再难,她都是要陪的。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8-12-22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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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刻钟的时间,欧阳家的小姑娘像是折腾完了,也不知赵羽同她说了什么,嘟嘟囔囔着一步三回头地总算出了忠义侯府。
                            赵羽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人,司马玉龙朝他笑笑,三人这才出了长安街。
                            长安上下热闹非凡,春节临近的气息大多沾了些难得喜庆。
                            忠义侯府同长安街只有一墙之隔没从后门推门出去,就是热闹的长安街了。里头的冷清顿时被喧嚣冷却,食物的香气从街头散发到街尾,连带着白珊珊的衣襟前也沾了些许的烟火气息,细细嗅上去时还有梨膏糖的甜味,带着像是桂花的味道,染了一身的清香。
                            司马玉龙看着巷口的人来人往,有一刹的恍惚,手中的折扇被收起,开声道:“…已是许多年未见过这样的光景了。”
                            “想来很是怀念我们那时龙游时光,若是今夜五味也在场,那该多好。”
                            “国主励精图治,现已是国泰民安,百姓很是富足。”回他话的是赵羽。
                            白珊珊重重地呼出了一口白气,这样的场景,倒是许久未见了。
                            春节的时候,各家各户大举操办,红灯笼前几日便早早挂了上去。红色油纸伞撑起的长安夜市的天,糖葫芦里裹着香腻的气息,糖人做得最是精巧,龙凤挂在店铺前,很是招人注目。
                            今夜他们都没有带仆人,他们各自的武功了得,天子脚下的治安很好,想来也没有带下人的必要。
                            夜渐晚,但丝毫未冲散尽人群的拥挤。他们吃过晚饭就出来了,人群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多了起来。
                            路过一道拱桥时,人头拥挤着人头,偶尔擦着身子,走着很是困难。
                            湖面上望去,千百盏星灯漂浮在水面上。灯的形式各异,数莲花灯最多,带着少男少女的心愿,或是对亡人的思念,随着水波的飘荡,缓缓驶向远方,来自何方飘向远处,都已无从考究起。
                            黑漆漆的水面因为有了灯的照亮,多了几分光明。波澜的湖面上倒映着长安半边的天,水里星河璀璨,月光喜人,静静地落在湖面上,水纹不时荡漾将它的模样散了又圆,圆了又散,变了形后又恢复了原样。
                            一晃神,走在前头的司马玉龙就不见了。
                            白珊珊急忙跟上,走了一段路后,才又渐渐跟上他的脚步。
                            应是许久未出宫,司马玉龙对很多的事来了兴趣,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又在一间猜字谜的摊位前停了下来,白珊珊同赵羽跟在他身后,随人群走得很是缓慢。
                            赵羽看着他猜字谜的认真模样,朝白珊珊笑道:“已是很久不见公子这样了,想来宫中还是闷了些。”
                            那头的司马玉龙连破老板几道灯谜,将老板气的脸色都青了,望着逐渐取下的灯谜牌子也是越来越不满。白珊珊看着老板的反应,心里藏着事,觉着好笑,扯了扯嘴角,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赵羽敏锐地察觉到白珊珊的情绪,问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我身体没有什么,小羽哥放心。”赵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司马玉龙已是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又一个摊位,视线不时停留在摊位的摆设前,偶尔逗弄,不久后又收回脚步。
                            赵羽看着她定定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动步。
                            白珊珊垂下了眼眸,淡然道:“他没有回头。”
                            赵羽立马意识到白珊珊话中有话,回道:“公子只是觉着好奇,往前多看了几步,走了几步就会回头的。”
                            白珊珊抬头,抬眼时已是雾气布满。赵羽大大地吃了一惊,只是神色依然自若,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你可知,国主要赐婚你同欧阳月?”
                            赵羽静默,片刻后点头:“我只是话少了些,心里如何,都是清楚的。”
                            “欧阳老将军手中握着朝中兵权,国主如何能安心?他自回来后便一直从各个臣子处收回各方权力,其他的已是差不多收回,只有欧阳老将军的…若是能将欧阳家的小姑娘嫁给你,将军年事已高,兵权自然而然地也就交托给你,到了你手里也就等于进了……”
                            赵羽捏了捏她的脸颊,他话少,人也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开心点。
                            “姑娘,国主这些年很是不易…你要多体谅,多帮着他点。”
                            “他亲近的,能看着他些许的,只有你了。说到底,我们这些旁人再怎么亲近,都是帮不了他的。”
                            白珊珊的眼泪差点就下了来,“这样,这样没关系的么?”
                            赵羽笑了笑,记忆里他为数笑得不多,笑得开怀的时刻也是很少,赵羽负手身后,望着君王渐行渐远的背影,他们身后有行人走街穿巷,从他们身旁走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这一生能求什么便得什么实在是太少了,圆满之外总有些缺憾,我没觉着这有什么不好。若是喜欢一个人,能同她在一起,这很好。若是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
                            “有缘无分,大抵如此。想来半分,都强求不得。”
                            赵羽指着君王大概的轮廓,行人里已是很难捕捉到他大概的身影。灯火下赵羽神情认真,褪去平日里几分的冷漠傲然,多了几分的真切,同她打赌:“我赌,过了这个巷口,公子定会回头,姑娘要同我赌么?”
                            白珊珊五指紧握成拳,两人拳头在半空中相碰,像是以往无数次带着打闹的打赌,应道:“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8-12-22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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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留在原地驻足许久,过了一会儿,数十人中又见紫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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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玉龙将怀里的兔子灯取下,将它塞到了白珊珊的怀里,白珊珊接过兔子灯,兔子灯长得十分可爱,讨喜得很,见着它白珊珊忍不住就笑开了怀。
                              司马玉龙又将糖葫芦取下,一一分开他们,不多不少,正好三根。
                              赵羽接过那串糖葫芦,甜的皱起了眉,酸得直龇牙。最后却还是将那串糖葫芦从头到尾一个不落地尽数吃光。
                              “多谢公子。”赵羽最后这样致谢,笑得依旧温和。
                              那夜星河沉阔,千百浮灯映照在波澜的湖面之上。
                              除夕佳夜,一片灯火阑珊里坠落无数的星辰,湖水上倒映着长安半边的天。
                              那晚的灯火也很好,落在眼里看着就迷了眼。
                              他若是先抬头,先看到的定然是她。也就少去之后的曲折弯绕,圆满落定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世事总是如此地捉弄于人,他没有抬头,她就没有回头。
                              他一直无知无畏地往前走,就连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日后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也浑然不知。
                              “这是命。”
                              可他回头了。
                              他回了头,她也就抬了头。
                              这样的回头和抬头,一相望尽,就像是一生了。一生里的多少次抬头和回头,都幻化作今日里的他与她,清晰了轮廓,容颜旖旎,淡化了那夜的灯火,再然后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后来行人逐渐散去,他们同赵羽拜别,坐在返宫的颠簸马车里白珊珊倚在司马玉龙的肩头昏昏欲睡。
                              烟火在后半夜突然就起了来,先是一处,随后是多处同声而起。还有欢呼声,笑声重叠,在耳边嘈杂未停。
                              白珊珊很想再掀开帘子,去看看外头的风景。可是她今日累得很,这样的行程已是费了她很多的精力,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看了。
                              数着依稀从宫里的撞钟声,她模模糊糊间心里算着莫约是新的一年到了。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越发大声,马儿没停,一路平稳地向前行驶,该是过了宣武门,近了皇宫了。
                              马儿一个踉跄,她的头突然就从他的肩头滑向了怀里,没有意料之外的疼痛,她被他安稳地搂紧了温暖的臂弯里,就着力道,她望他的胸膛处凑了凑,鼻尖依稀嗅到像是海棠花的香气,应是殿门口的那几株,好闻得要紧。
                              夜还很长,外面的天还未到亮的时刻。
                              不问前因,不看后果。许是如此,走完这一段路就像是也能走完这一生。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8-12-22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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