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新郑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有贵人当街纵马,有小贩吆喝叫卖,有年轻男女执手走在街上。只是一切都显得虚无,易碎,像一盏已悬空大半的琉璃灯,只需伸出一根指头,一推,就碎成一地。
底下的空气的污秽的,让人心里无比的压抑,这整座王城都是一场被编织好的假的可笑的梦。他们醉生梦死,想粘在蛛网上却还在做着捕食者没发现他们的春秋大梦。我站在高楼上,迎面吹来的风,我伸手,风从指缝里流过,它从不为谁停留。
我俯视着他们,那一张张脸上的表情,人世百态,我心里发冷,却有点想笑。他们知不知道新郑已经岌岌可危了呢,整个韩国都是腐朽的,声色犬马下,上好的熏香都掩不住的从内里发出的恶臭。也许他们知道,又或许他们不知道。我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他们知道又如何呢?他们能改变得了什么?
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被命运所掌握,是被命运捏在手里的布偶娃娃,可以被轻而易举的蹂躏,却遭受打击的时候跪地呜咽哭啼,祈求上天。
天降横祸,你却要求它?
我想不明白,也许我永远都无法明白他们。从某种角度说,醉生梦死也许是好的,可以麻/痹自己。流沙前几天有情报传来,非公子死于秦国的大牢里。
那日消息传来,流沙压抑了很长一段时间。消息传来入耳的那一刻,我第一反应是这是假的,我不信这是假的。是误传吧?我倒是记得,收到密信的那日,紫女手上握着的茶碗落地,被摔了个粉碎,杯里的清透茶水漫了一地,茶水濡湿了衣角,泅出一块深紫。
流沙伤感的情绪没有蔓延太长,只是听到消息后压抑悲哀的气氛无孔不入。紫女那日后依旧是往常也样儿,优雅有礼,莲步款款,在灯红酒绿间穿梭自如。只是……只是我有时会看到她倒上满满一杯酒,酒水微晃,波光粼粼,盛在精致奢华的觥筹里。
流沙议事的时候,我们知趣的不谈韩非,谁都没提,一切都如往常,除了紫女手上握得觥筹,盛的是非公子在紫兰轩里最爱的酒——兰花酿。
思绪抽回,我心里泛着冷,想喝了碗放凉了很久的苦药,一路苦涩冰凉顺着舌根直达胃里。
“你在这里啊。”
“你在找我?”我呼吸了几口,那清列的不染纤尘的味道是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嗯。算是吧。”白凤别扭的道,旋即问我“你似乎在伤心,想到陈年旧事了?”
“不,你陪我站一会儿吧。”我伸出手指指着他们,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你看,他们这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醉生梦死,也没什么所求,活的像个**,死了也只是草席一卷。”
白凤侧头看我,我顺着目光看过去,清楚的看到我一脸略带伤感的却含着讽刺的诡异笑意。我用一种谈论着今天天气真好的轻松的语气说出那番话。我为他们悲哀,却很难心疼他们。
“你在可怜他们?”白凤道。他俯视着街道,面无表情的开口。
“也许吧……更多的是悲哀和鄙夷。说实话我看不起弱者。”
每个人都要独自经历漫漫长夜,没经历过可怕的梦魇的人没资格享受清晨的暖阳。有些人死在黑暗中,而一些人在黑暗活的游刃有余的同时也能站在暖阳下谈笑风生。
我想成为后一种。
“到底要多块的速度才能把握命运?”白凤自言自语,想在自问,又像是问我。
“也许要足够强。只有强者才能把握命运。”我叹了口气,眼角低垂有点泄气:“我觉得我有时实在无能。白白看着流沙一天天式微下去,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姬无夜那一脸趾高气昂的表情,啊我真想……”
“可我做不到。我报不了私仇,也挽救不了什么。就像一个……**。”我越说越平静,像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我仿佛一个**,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破碎的布偶娃娃。
我鄙视着他们,厌弃他们的弱小与醉生梦死。
说实话,我所厌恶鄙夷的是我自己。
头像传来摩挲,温暖,很轻,就那么一瞬,手落下来的一瞬极其自然的帮我把被风吹得有些乱点碎发拂好。
我对上那张脸,心跳自觉的漏了一拍。假咳一声,偏过头去,然后我听到白凤开口,声音清越又带着轻柔,像片羽毛刮过心尖:“总有那么一天的,你会了解这桩恩怨。你我都会是强者,流沙不养**,你从来都很好。”
白凤安慰人的技艺拙劣的可以,别扭,青涩,和他贯常的风轻云淡,游刃有余形成一种反差。我到底没忍住笑了,是那种开心的笑,虽然我也不懂具体是为了什么而开心,只是白凤站在我身边,我心情就放松下来。
不动声色,见你如是,才心安。
新郑城偏僻的地方流民很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白凤的鸟儿带回这一消息,席间用餐时,我开口道:“也许他们可以为我们所用。”
“暂且不说这样会让流沙混进些不干净的人,流沙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资金去支持多余的人手,去训练那些流民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哦不,一个字,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