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屿文社吧 关注:550贴子:3,358

┊Mr.Chu&You┊初屿【お元気ですか 】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祁楚。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11-24 21:41回复
    文集。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8-11-24 21:41
    回复
      2025-06-17 08:01:57
      广告

      00
      -像是幸运又像是不幸的故事。
      01
      我有个弟弟。我是祁连,他是闵玧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与世长辞,父亲在我小时候总是说,你的母亲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变成了造物主,你知道造物主吗?那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说爸,造物主有做不到的事吗?父亲说没有。
      “那造物主可以造一块他搬不动的石头吗?”
      “他能给我一个妈妈吗?”
      那次我和父亲不欢而散。他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现在回想起来,他所有的情绪都在那眼神里。可惜的是,后来他再也没有那样看过我。
      突然有一个雨夜,父亲领回来了一个男孩,浑身湿透,蝴蝶骨清晰可见,也有好看的锁骨。他还在瑟瑟发抖,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抵不过寒冷。父亲拿出一块毛巾擦拭他的头发,有水珠从他的发丝坠落到地面,形成水渍。“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弟弟。”父亲说,他的目光没有关注我,我忽然有点感伤。“他叫闵玧其。”
      我说,“为什么?”
      “祁连。”父亲终于不再注视闵玧其,抬头看我,这样说也不对,父亲在透过我看母亲,想要记起母亲的音容笑貌,“他是你弟弟闵玧其。”闵玧其怯怯地抬头,他的眼睛很亮,像是漆黑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我现在已经记不起闵玧其那天的模样,只有那萦绕着哀愁的眼还记得分明。带着些忧郁的气息,似乎透露着不安。
      ////
      后来,闵玧其和我都长大了。他不爱说话,热爱音乐。父亲给他买过一把木吉他,现在想来应该腐朽了,琴弦也生锈了吧。闵玧其那时爱不释手,弹着一些我听不懂,却觉得很好听的曲子。父亲说他是天才,还带他去学琴。我那时被深深的嫉妒迷了心,对闵玧其、甚至对我父亲,都是丝毫提不起好感的。
      在父亲带他去学琴的那段时间中,他曾给我弹过一首曲子,那天是圣诞节,他穿的厚厚的,活像只熊,搭上手中的木吉他有些滑稽。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但看他的手迅速的挪移,弹出成章的乐曲,还是有些佩服他的。一曲完了,他对我说这首曲子叫《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闪着光的,神采也飞扬起来。但我说,真难听。他眼中的火苗被我浇熄,只剩湿透的木柴在眼底。我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依旧是不罢休,闵玧其,你弹的真难听。
      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站起身,抱着他那把木吉他,手紧握住琴头,青筋隐约暴起。他叫我,他说,“姐。”
      “我没有弟弟。”
      他回了房间,单薄的背影在从屋里透出的光线下被拉长,无尽的萧瑟与凄楚。我只是看着他。如果那个时候我说,闵玧其,你弹得很好,后来的结局会怎么样呢。
      第二天早晨我去叫醒闵玧其,他躺在床上,被子掀在一旁,余光看到我,他笑了笑,“姐,这样好像还不错。”
      “爸叫你吃饭。”
      “姐,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我如果听到了这句话,如果。在那个时候我能不能救下闵玧其?能不能成为他漆黑生命中的一束光?没有答案。像是幸运,又像是不幸的故事。闵玧其到底是从地狱中脱逃,还是进了更深一层的地狱?我是他的人间地狱,不死不休。可是他死了。那餐饭我没有等到他,打渔的渔夫看到他跳进海里了,渔夫反应过来跳进去救他时,已经看不到他了。
      他最终,因为我,尸骨无存。
      弟弟。你弹得很好,姐姐很喜欢你弹吉他的样子,很喜欢你的曲子。你听得到吗?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8-11-24 21:44
      回复
        02
        我叫闵玧其。我被赶出家了。父亲说,让我去死,因为我不小心打翻了他的黑墨水,洒了一地。我如果去死,父亲就会满意吗?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萧瑟的风揉进我的骨子里,我开始瑟瑟发抖。我看到了大海。我跳了下去,因为父亲说,闵玧其,你去死吧,你死了所有人都会舒服,没有人需要你。
        海水灌入我的口鼻,我本能的开始挣扎,有人拉住了我的手。他把我拉上岸,他救活了我。他问我,你叫什么?我说我叫闵玧其。奇怪的是,他没有多问,他说,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然后我就有了一个姐姐。她叫祁连。她很不喜欢我,眼中的敌意渗出来,清楚、不加掩饰。救我的人,我始终无法开口叫他父亲,尽管他对我很好。他带我去学琴,送了我一把吉他,我很喜欢那把吉他,喜欢它的质感,喜欢敲击琴箱时空灵的声音。
        那天,我学了很久的曲子终于学会了。我想弹给学校的人听,他们却说,垃圾,谁要听你弹你的破吉他了?我带着一身伤回了家,用厚重的衣服把自己裹起来,然后拿着吉他去找了姐姐。她听我弹完了,我期待她说一声做得好,玧其啊。但是她没有。她说,弹得真难听。闵玧其,你弹得真难听。
        我叫她,声音应该在颤抖,但她没有察觉,她说,“我没有弟弟。”
        第二天,她来叫我起床,我说,姐,这样好像也不错。她充耳不闻。在她要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说,“姐,对不起,我要回家了。”她没有听到,否则她怎么会毫不停滞的走开?她是那么希望我远走高飞,那么希望我消失不见。
        我写了一封信给她。
        然后我去看了大海。
        真美。透明、纯粹的蓝。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8-11-24 21:45
        回复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还记得那个圣诞节吗?”原笑着问劳伦斯。
          “记得,当然。那个圣诞节棒极了。你当时喝醉了。”
          原坐在桌子上,脚下白茫茫。不知什么向远方无尽延伸,却被高墙阻隔。他把手放在膝盖上,垂下,低着头看雪。他微弓着背,衣服松垮,皱皱巴巴。“我可以一直醉下去吗?”
          劳伦斯笑笑,只是说,
          “清酒很棒。”
          原抬起头,唇边挂着微笑,他看着劳伦斯,几乎没有一点停顿,“谢谢你,圣诞公公。谢谢你。”
          原与劳伦斯低下头去,脸上还带着笑意。
          然后是沉默。静的能听清空气中的尘埃,花朵绽放,海浪拍打岩石。他们似乎回忆了自己漫长的一生,又似乎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瞬。
          原微微抖着腿。
          劳伦斯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撑在地面上,衣料摩擦的声音徐徐。
          他撑着站起来,拍了拍笔挺军装上的灰,拿起军帽与手套。他要离开了。
          原也站起来,劳伦斯开口,“有些时候胜利很沉重。”
          “再见了,原先生。”劳伦斯向着原深深的鞠了一躬,原也向他鞠躬。
          “God bless you.”
          劳伦斯渐渐走开,原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他的双手贴在腿的两侧,双脚成外八字站着。他忽然大喊,“劳伦斯!”
          劳伦斯回过头,原笑了。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8-11-24 21:48
          回复
            为什么你不悲伤呢
            00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01
            他问我:“你为什么不悲伤呢?”
            我说:“因为我就是不。”
            然后他顿住了。我想,他在思考我为什么不悲伤的理由。于是我说:“我不在乎的。你跟谁/做/爱,你跟谁/约/炮,在夜/店待了几晚,是不是去/嫖/娼了,约的/小/姐多少钱,帮不帮你/口......”
            我没说完。因为他把隔在我和他之间的桌子掀翻了。他很生气,我知道的。我有些被吓到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他蔫了,悻悻的坐下,很不自然的样子。桌子被他掀在一旁,没扶起来,他整个人都暴露在我面前,放在双膝上的、修长的手,扭捏的坐姿。我注意到他的烟掉在地上,而不是放在口袋里,于是我提醒他。我知道他烟不能离身,我知道的。他迅速的捡起来,然后塞进西服外套的口袋里。
            衣冠**,我想。
            他说:“郑纪文,分手。”
            我说:“好。”
            他又显得堂皇了——我就说吧,他把桌子掀了就是个错误的选择——右手无力的在空中挥了挥,似乎想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随后又把手握成拳, 放在膝盖上。他开始不自觉的抖腿,这是不知所措的表现。但他不可能厚着脸皮去反驳我,他没有立场这么做。该提分手的是我,该掀桌子的也是我。我是当场捉奸的正房,他是跟小三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渣男。
            他吧——田柾国这个人,总是这样的,从我和他交往前我就知道。而我们交往不超过一个月,他已经出轨过许多次,甚至我都不想数着手指给他把这一个月来跟他上床的女人的名字念出来。这么多女人巴不得攀上他的原因也显而易见:帅,有钱。
            我也不想跟他闹成这样,但我实在受不了了。都已经忍了那么多次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这次没忍住,但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就分呗。谁舍不得谁啊?
            好吧,我舍不得他。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不舍,我得洒脱。我不能表现的悲伤,这样就没人会同情我。他人的怜悯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看吧,我多落落大方。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顺带着用力甩上了门。我就坐在那里,看着被掀翻的桌子。然后手机提示音就响了。
            田柾国:你真的不难过吗??
            郑纪文:不难过。
            然后我哭了。我想:我真的不难过啊。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8-11-27 23:07
            回复
              安娜
              00
              Can’t you see the night?
              01
              记得那是在酒吧里,我喝的已经有点醉了。音乐忽然变得很吵,在我的记忆里,整个世界只剩下重金属摇滚的声音。我忽的觉着有些倦了,起身离开。酒吧外很安静,放在平时也是喧闹的,在那天竟罕见的成为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一个寂静的夜。夜空——说起来也不算是夜空,没有星星,只有月的轮
              廓,影影绰绰,烙在我的记忆里——沉默着,一如这个沉默的世界。
              然后他出现了。我早就摘了隐形眼镜,只能眯着眼看他,即使那样我也能分辨出他好看的五官,是店里的酒保。我已经记不清他那时是不是带着笑的了,只记得他把我的钱包塞回我的手里,我对他道谢,他说不谢,转身回了店里,我也打的离开。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我常去那家店,每次都能看见他。他问我:“你叫什么啊?”我想说沈逸言,半张着嘴,有些纠结,然后我说:“安娜。公主沈安娜。”他笑弯了眼,似是满天的新月都落进了他的笑容里。他说:“我叫约翰。王子裴约翰。”
              “约翰王子,我还想喝威士忌。”
              “你不能再喝了,安娜公主。你已经醉了。”
              ////
              最后一次见他,我记得是在一个格外冷的晚上。我照常走进那家酒吧,坐在他面前,我说:“约翰王子,我要走了。”他手上擦拭高脚杯的手没有停滞,语气自然的就像在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去哪?”“管他去哪,从禁锢安娜公主的城堡里逃出去。”
              他没有再接话。良久的沉默过后,他说:“城堡禁锢不了你的梦想,安娜公主。但是你逃吧,逃的远远的。”我有些酸涩了眼眶。而他继续说着:“我相信你能拯救你自己的,你的眼神里充满梦想的希冀,我想你一定能做到的。沈安娜,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我没有多说什么。我已经买好了火车票。我们甚至连好好的道别都没有说,我只是冲他点点头,他也那样冲我点头。
              我不知道我的离别会是什么样子。像电影里那样吗?冰冷的火车驶离站台,随着尾灯的黯淡,火车也彻底消失在了某个人的视线里。我希望我的离别是这样的,但不需要任何人为我送行,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做什么都可以形单影只。
              沈逸言在那个寒冷刺骨的晚上去了远方。我变成了那个安娜。那个为了自己梦想可以奋不顾身的沈安娜,约翰王子的安娜公主。
              然后我也去了远方。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11-27 23:24
              回复
                TheNightWeMet
                00
                “你眼里含满了泪水,在你没有遇见我之前。”
                01
                我站起身,透过层层人群望向你;你就坐在那,只是坐着。然后你也站起来。我仅仅是
                站起身,你就知道我要向你走去。
                然后我们相遇,在人群中。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喧哗,我看着男生的手,放在和他们共舞的女生臀部,大腿根。我把手放在了你的腰上。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你真美,令世间万物都黯淡下去。
                我们都不会跳舞,于是随着音乐蹦跳,你笑的那么开心,像是天边的晚霞,羞涩且浓烈。DJ换歌了,是首慢歌,我们甚至连歌名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首慢歌。我听见挑逗,推杯换盏,但当我看向你的那一刻,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但你连这首歌都没听完。
                你眼里有泪。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听完那首慢歌,你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看见你;在梦里,在眼前。可你不讲话,你只是站在那,我就感觉看见了我的整个世界。但你没笑过了,你的眼神萦绕着哀伤,噙满了泪。我看着你这副样子,无端开始悲伤——没头没脑的。
                我没日没夜寻找你,像只无头苍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求你,活过来吧。活着,活着就好。我感觉自己踏上了一条无边际的长路,在无边际的最顶端,是你。
                我的脑海里无数次响起那首歌,那首慢歌。我曾经拥有你,哪怕那是不到一首歌的时间;而现在,我一无所有。
                你听,又是那首慢歌。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8-11-27 23:26
                回复
                  2025-06-17 07:55:57
                  广告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8-11-27 23:31
                  回复
                    我想
                    在眺望星空的夜晚,我面前漆黑的幕布上亮起了一盏灯。那星空——说起来也不是星空,没有一颗星,有的只是云的轮廓,连大致都看不大清——沉默着,紧闭着嘴,正如不记得何时看过的无数次星空。那盏灯,是了,那盏灯成为那时沉默世界里的一点光亮。
                    我看着那盏灯亮起,熄灭,又在另一层亮起,又熄灭。是某个喝醉的人,抑或是另一个怀着愁绪的人。我于是看着他爬楼。四周是寂静的,我坐着的那栋楼与他相隔不远。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楼道窗户传出,也听见鞋跟拖拽地面的声音。突然脚步停了,但光却没有暗下去,我想:他在抽噎。于是我也吸吸鼻子,冲他,冲那亮光摆了摆手,我说:别哭。
                    我并没有真的说出声来,但他似乎确是停止了哭泣,继续爬楼。你看,多像一场无声电影。这是一段沉默的对话,是寂静的黑白电影。
                    他又停了下来。这次他真的哭了,我确信,因为我听见了。不隐忍的、不收敛的哭声。要吵醒人了,我想。另外一盏灯亮起来,但随后又暗了下去。这对于他人来说只是一个不安稳的夜。在灯暗的同时,我听见他喊:我为什么不行?然后又有几盏灯亮起来,又暗下去,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我听见悲鸣,不知是在脑海里虚构的,还是真实听见。
                    这层楼的灯亮了很久。他一直在哭。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迈开沉重的步伐,与沉默斗争。但他不可能赢的,人们都被沉默绑架,被威胁要撕票。他只是与沉默对抗的一个人,我们都在沉默里变得漠然。我看着他爬楼。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我不知道看了多久。天很冷,像是要把人心里最后一点尊严都冻上。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的,就像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跳下去的。
                    跳下去的前一刻,我的脑海里思绪万千,我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起了一阵风,楼下的树被吹的摇晃,树杈交打发出沉重的声响,像是在为我奏一支歌。我终于能发出声音。我捂着脸哭,细碎的哭声从指缝间跳出。我仅仅哭了一段时间,说一瞬太短,一光年太长。我抬头,把泪擦净。风擦着我的脸过去,顷刻间将残存的泪吹干,不留痕迹。
                    我想。
                    真好啊,这个世界。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8-11-27 23:33
                    回复
                      白塔
                      00
                      陈旧的总是会被掩盖。
                      01
                      我对他说,我们一起去白塔吧。他说好。闵玧其总是这样,一味的妥协,从不让人不满。可我不喜欢他这样,在一段感情中,我更渴望成为服从者,而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我对他的不满,从来说不出口。我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哀。他只是顺从,为了让与他交谈的人舒服,现在适得其反,我本可以对他提出建议,那些话如鲠在喉,尽管刺痛,但吐出来会伤人。
                      我们第二天就订了车票,颠簸的大巴上零星几个人。都是单独坐着,相互隔着一个码头般的距离,有船只通行,却无人买票。闵玧其坐在我旁边,似乎感到了疏离的气氛,他往外挪了些许。拉远的距离在我心底留下烙印,控制不住的猜忌在我心底蔓延。
                      到了白塔。漂亮吗?我说不出。墙壁本来应该是洁白的吧,会是刺眼的白。点点脚印在上面发黑,薄薄的灰尘覆盖在塔的表面,阳光落下,照亮空中漂浮的细小尘埃。我问闵玧其,漂亮吗?
                      他盯着塔看了许久,时间仿佛冻结在那一刻,在阳光下,他脸上的绒毛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场景在我脑海里遗留了多久?说一辈子嫌长,一瞬又太短。我等到了他的回答,他说,曾经吧。
                      也许曾经是这样的吧。
                      我们呆了一个小时不到,闵玧其说,回去吧。我说好。闵玧其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知道如何粉饰太平,并且做的很好,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一路无言。
                      ////
                      第二年,我又去看了白塔。那个时候已经叫红塔山了。新刷的朱红色,把污涩的白遮盖。我突然感慨万千,只是看着都想流泪。闵玧其不在我身边,我和他彻底结束了。他离开了我。我早就该预料到这一天。
                      我还能想起那天,我拿起枕头砸向他,他受住。“你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吗?我想不清楚。我想你和我能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不在表面粉饰太平,我想把你脸上的瓷面具打碎,想看到你真实的表情。我说不出口。
                      “分手吧。”闵玧其在这段感情中终于做了一次主导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也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顺从的那个人。那个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我想我现在应该能说个明白,至少也能说个大致。
                      不甘、悲哀,甚至掺着如释重负。大抵如此。
                      比起红塔山,我更喜欢叫它白塔。虽然有些污秽,但还是最初的模样,不像任何人。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11-27 23:35
                      回复
                        美术馆
                        00
                        因为我们的岁月也很痛苦。
                        01
                        “你喜欢什么样的画?”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不语。
                        “你喜欢漂亮且色彩鲜艳的画吗?”
                        她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我装作没看到,“这种让人心情飘飘然的画,我可看不了。”我看着的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是什么?明明是悲伤的,却又用灰尘掩盖,雾蒙蒙的,看不分明。
                        手里的伞在美术馆里显得有些多余,可是外面在下雨。她有一把——伞上绣着花,白色的底,花也是素的,就像路边的野花,平凡至极——但我不想和她用一把,那让我感到有些别扭。我们的感情是什么时候产生缝隙的?是她衣服上的古龙水味,还是我们截然不同的个性?
                        她总是这样,圆滑,世故,我虽然对美术一点都不了解,但我认为她像是一幅勾勒过深的画,边角都磨损了,表面光鲜亮丽,内心早已腐朽。
                        我四处游荡,有着明亮色彩的画从我眼前迅速闪过,我只觉眼花缭乱。她忽然停下了,我走过去,入眼的是一棵大树,用绿色和蓝色涂抹,葱葱郁郁。可它为什么那么悲伤呢?像是千万滴眼泪糅合的一幅画,让人不觉感伤。
                        “这幅画为什么那么悲伤?”
                        她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我站在她的背后,看不出丝毫波澜。面前的画中,那棵浸满悲伤的树在看我,它眨眼了吗?我伸出手去触摸,入手一片冰凉,玻璃隔绝我与树之间的联络,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前,察觉到时我转头看她,她低着头离开。
                        为什么人是群居动物?离群索居就无法活下去,感到厌烦也无法摆脱。说透了就是一群懦夫,不断用想法欺骗自己,与真实隔绝,活在玻璃罩里,呼吸着加工过的空气。就算无比疲倦,也不能分开。就像我和她。
                        “我先出去了。”
                        她没有回应,我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从不曾回头。
                        我倚在门上,看到她走出来。她只在美术馆里流连了五分钟。雨下大了。我撑起伞,她也撑开伞。那朵朴素至极的花绽开,她的脸隐在伞下。
                        我走在她前面。
                        我们要去哪?
                        02
                        我是郑纪文。我有个男朋友,他叫边伯贤。我很喜欢画,喜欢漂亮的画,充斥着黑暗并痛苦的画,我无法去看。装满恋人的画不是很浪漫吗?我喜欢这样的画家,让人感觉到温暖。
                        但边伯贤不喜欢画。他从没对我提起过,但我觉察到了。我向他提起各种画的时候他都漫不经心,眼神缥缈虚无。跟他相处的过程令我厌倦,但我无法离开他,就像鱼无法离开水。
                        我向他提出想去美术馆看看,他踌躇片刻,还是答应了。
                        美术馆里的人很少,我们进去后,那些人开始陆续离开,像是电影散场后,不留痕迹。
                        他突然开口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画?”
                        我对他讲过的。那是雨夜,我说,我喜欢漂亮的图画哦,你记住啦。他玩着手机,点了头。我真的以为他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天真。
                        “你喜欢漂亮且色彩鲜艳的画吗?”嗯,我喜欢。但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耐,那像一把利剑,直直插进我的胸口,我呼吸不过来。“这种让人心情飘飘然的画,我可看不了。”
                        我感到泪噙在眼角,但我紧抿着嘴唇,不让胸腔里的呜咽传播出去。我看到一幅画,画着大树,用蓝绿色涂抹,填满画布,像是被眼泪浸湿。他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触摸那幅画,他的手一如既往的颀长白皙,骨节分明。“这幅画为什么那么悲伤?”
                        因为我们的岁月也很痛苦。
                        “我先出去了。”
                        他没有留恋,不论是对树,还是对我。他的伞尖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只觉索然无味。
                        我太累了。
                        我不记得我在美术馆里看了那幅画有多久,出去之后,他撑起伞走在我前面。我想追上他的步伐,但迈不出步。
                        我们要去哪?
                        我又想起那幅画来。就算是以后,也挂在那里吧。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8-11-27 23:39
                        回复
                          人生
                          00
                          如果一个人的旅途难受又辛苦,那我来陪你熬吧。
                          01
                          祁连遇到孔明是在一个雨夜。天很暗,没有月亮,很冷,路灯零星亮着几个。孔明从便利店出来,提着一个塑料袋,隐约能看到啤酒的影子。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很单薄。
                          他把帽子戴上,雨点染湿他的衣服。祁连也没带伞,蹲在坏掉的路灯下,看着孔明走近。她的头发紧贴着脸颊,脸上沾满了水,从下巴滴落,混杂在雨点里。
                          孔明边走边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用手扳开拉环,仰着头开始喝。祁连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手指颀长,也有分明的下颚线。孔明是看到祁连的,他的视线在祁连身上停顿片刻,就移向别处。
                          祁连松开抱紧膝盖的手,站起身来,走向孔明,“给我一罐吧。”
                          孔明似乎有些许讶异,但也没多说,掏出一罐啤酒递给祁连。祁连熟练地扳开拉环,往喉咙里灌。孔明买的啤酒很烈,呛的祁连咳嗽。
                          火辣辣的疼。
                          孔明低垂下眼,“想哭就哭吧。”
                          祁连掀起眼,鼻尖发红。“这人生,就我一个人觉得这么痛苦么?没有想做的事,每天浑浑噩噩。努力生活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夜之间就走。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明天会更好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我很好、我是幸运的。可是我啊,”祁连把易拉罐摔在水泥地上,剩余的啤酒飞溅出来,与雨水混为一体,“我真的好累了。”
                          “所有人都在劝我,会好的,都是时间问题。我现在吧,一个人就够累了。”祁连笑了下,“有时候在想,还不如死了算了。躺在床上,第二天就别睁开眼了。就一起下地狱吧。”
                          孔明沉默。眼眶里依稀可见泪花。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这些屁大的事,还嚷嚷着不想活了。”祁连摆摆手,“我都知道的。”
                          孔明把手中的塑料袋攥紧:“不是屁大点事。就算任何人都认为那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受到了伤害,那都不是小事。每个人都在这么辛苦的活着,但不是每个人都在忍着。
                          “总有一天事情会转变,打个烂俗的比喻,就像风雨之后总有彩虹一样。在那之前,你要坚持下去。”
                          孔明的眼里好像有光,跳跃闪烁,“你一定要活下去。人生就是一场旅途。在这场旅途中你会遇到各色人等,会经历各种事。人生注定是辛苦的。生而为人,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慢慢熬。就像熬粥一样,虽然开始是干涩乏味的,但结局至少是美好的。”
                          孔明挠了挠头,“在大雨里呢,快回家吧,别感冒了。”祁连吸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脸。“谢谢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你说的事,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会活下去的。
                          “那么,再见。晚安。”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8-11-27 23:41
                          回复
                            活下去
                            00
                            大家都是为了什么活下去?楼下转角咖啡店里的女店员;学校里暗恋的学长;把我们辛苦养大的父母;巷口深处的小笼包店;火车驶过震耳的引擎声你们喜欢吗?活下去的理由有很多。我喜欢一切平凡美好的事物,我平淡的一生中喜欢过,也是我喜欢的事物中唯一、无二的不平凡,就是闵玧其。
                            我曾经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尽算他厌恶这个世界。
                            01
                            闵玧其是我的邻居。他不爱说话,总是穿着一身黑。淡泊的眼,眉头总是紧锁着的。他活得是很简单的,我曾在他开门时瞥见过他的房间,整齐、一尘不染,家具出奇的少: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这便是全部。
                            我对他有强烈的好奇心,好奇他淡寡的性子是怎么染成的;好奇他总是低垂着的眼;好奇他似是被酒浸过微醺的嗓子;好奇他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态度。
                            他就像一个谜,需要我去解开的谜。
                            我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早晨去找了他,那天是周日,他很快的开了门,看着我,略带惊愕。但那种惊诧的表情转眼就消逝得无影踪了。“有什么事吗?”
                            我选了一个最蹩脚,也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借口,“我喜欢你。”闵玧其的眼低垂了下去,嘴角上扬,像是带着嘲讽。可是我太好奇了,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一样为了活着而活。我本来可以选更好的借口,抑或直接问他,但我没有。理由我也说不分明,只觉得我应该这样做,我也必须这样做。
                            “进来坐坐吧。”闵玧其把门打开,让我走进他的房间,我这才发觉他的房间是如此宽大,在零星家具的映衬下显得孤寂。我坐在地上,他盘腿坐在我对面,“你喜欢我,那我们就交往吧。”
                            他的回答令我感到惊讶,我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但他给了我希望。打一个很***喻,他像是我灰暗人生里的一束光。但我不想要那束光了,那太刺眼,过于灼热。
                            如果我没走进他的房间,没说出那句话。事情会是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
                            ////
                            我和闵玧其开始交往了。因为那荒谬的一句话。他对我无微不至,在那段时间里,我确乎是很幸福的。我感到被人在乎、被人需要、被人认可。他带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体验各种各样的活动,品尝各种各样的美食。
                            我认为他喜欢我,而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我错了。
                            他卧在床上,点燃一支烟,淡泊的眼不看我,用我最喜欢的,那把微醺的嗓子说——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我惊恐地看着他,他嘲弄地勾唇,满不在乎,“我就是给我自己找点乐子,而你刚好送上门来。这位小姐,”他不再呼唤我的名字,这位小姐,是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在颤抖,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感到疼痛,使我清醒。我在逞强。这点我再明白不过。“没有。”
                            “那就好。”他把烟掐灭,随手扔在地上。我的心也随同那根烟,彻底熄灭了。
                            第二天,他死了。自杀。理由不明。
                            而我依旧替他感到悲哀。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8-11-27 23:44
                            回复
                              2025-06-17 07:49:57
                              广告
                              红塔山
                              00
                              一瞬即永恒。
                              01
                              是很久以前了吧。
                              他抽着红塔山,脸部的轮廓在烟雾后若隐若现,前方就是车流,车灯交汇着,糅合,是一种刺眼的颜色。
                              “你去过红塔山吗?”他把烟夹在手上,修长的手指甚是好看。我们靠在护栏上,背后就是汉江,水面拍起浪,发出嘈杂的声响。
                              我看着他的脸,笑,“红塔山不是中国烟的牌子?”
                              他忽的也笑了,“红塔山是地方,在中国的,很美。”
                              他不知道说过几回了。
                              红塔山,红塔山。
                              我只认为这是烟的牌子,是他必须坐飞机飞到中国特意买的烟的牌子。
                              他把烟扔进汉江,细白的烟坠落,微微的火星掉落在我们脚边。“好奇吗?红塔山的故事。”
                              ////
                              金泰亨那个时候选择到了中国,他去了红塔山。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下了飞机去商店买烟看到了这个烟的牌子,包装上印着那座塔。
                              用蹩脚的英语询问了多人之后,他想明白了自己这一趟的目的地。
                              金泰亨唯一低估的就是中国人民热爱大自然的心。他远远的看着那座红色的塔,仅存的热情也消失殆尽。干燥的空气混着汗味,又酸又涩。
                              他四处逛了逛,看看天空划过的归鸟,听听山泉的回音,不时用手机拍几张照上传到ins。
                              夜来的很快。
                              各处的大排档亮着闪烁的霓虹灯,各色个样的人大喊,干杯,谈着所谓豪情壮志,话着梦想。
                              金泰亨找了一家人少的店坐下,点了几瓶啤酒,他喝了一口。
                              真烈。
                              一个女生踉跄着走到金泰亨对面坐下,她画着烟熏妆,满脸都是泪水,妆还没花。金泰亨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毁气氛的想法。这个女生化妆品肯定很贵。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嚎叫,说着英语。金泰亨马马虎虎听懂了一些,大致就是男朋友把她抛弃了,她很伤心很难过之类的。
                              她突然抢过金泰亨面前的酒瓶子,灌了一瓶。
                              金泰亨盯着她,她把额前碎发拨开,金泰亨对上她婆娑的眼,水汽氤氲。
                              “He smokes.”她吐出这句话。“He kissed me.”
                              金泰亨听懂了,她逐字逐句吐出来的话。
                              “My mouth smells like him now.”
                              那是魔鬼,在金泰亨耳边劝说,让他在罪恶之地留恋。
                              主啊,如果您还存有一点仁慈之心,金泰亨想着,请您宽恕我。
                              金泰亨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是在机场买的那盒红塔山,他点燃烟,白色的烟雾遮住她朦胧的脸。他深吸了一口,口腔中充斥着红塔山的味道。
                              他吻了上去。
                              ////
                              我看着金泰亨,金泰亨盯着汉江。
                              “然后呢?”我问他。
                              他张开了嘴,最后却闭紧。
                              良久,他转向我,姣好的脸庞隐藏在无边际的黑暗里,不时经过的车发出亮光,照亮一瞬他的脸,他半边脸还是隐藏着阴影里。
                              他终于从阴影里抽出身来,低头看着我。
                              “It was a misunderstanding. Gorgeous.”


                              IP属地:江西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8-11-27 23:4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