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七贴刑部大牢的暖冬
(今冬第一场大雪已至，各部冬月里头的煤炭业已着手准备，近日来便可接受，便不必再闻笔帖式们抱怨天寒，但一早从府上赶来，瞧见沿街贩炭的老人家尚衣衫单薄，心中便涌着些酸意，待至刑部，又想狱犴之内阴湿更甚，他们本就无法年关相聚，思人之情我可有所感，若再受冻挨冷，便是刑部苛待了，但此事我尚不知情，调职刑部年余，除审案外也未下过大狱几次，便遣人去唤瞻则，温了酒侯他来。)

【 年末，闻秦辞官陪伴妻儿，陡然失了他在身畔还真不习惯，暂无合适人选接替他的位置，只能靠自己，正处理手中卷宗，思忖一二，衙役通禀，他塔拉大人传唤。】
【 搁下狼毫，穿廊直入署门，风雪交加，直刮面颊分外冽疼，终是室内温暖。】
大人找我？
【 自他入刑部，领三品正衔，这声“大人”便时常挂于嘴边，眼风落在茶几，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晏紫东你快换一个头像，这个无法显示你三百六十度的帅气！
（先让人带他落座暖和几分，而后将温热的酒替他满上，见他又是像先前一样唤我大人，眉间一皱，佯忿怒道）
你若再这样，那我也只能口口声声唤你王爷了。
（便是疏远了兄弟之间一片赤诚的感情，打趣完想起了正事，因他自我入仕以来便在刑部，资历较我更老一些。）
题外话往后再说，我今日是有事问你的。

好的，改天安排

【 做事向来遵循本分，不肯轻易冒险逾矩，刑部人多嘴杂，唤他一声“大人”，就是怕落人口实，他既如此，也不好坚持，改口道。】
靖珅找我必是有事，请说。
【 酒意浸渍胸腹，生了些暖意，他接手刑部庶务已经有些时日，从旁协助得心应手，还有何事要叫他问我？引起七分好奇，等待下文。】

【 今日来贺，多是达官显贵世家子弟，定会携一份贺礼前来，金玉珠宝也司空见惯，不如手书方见真情，得他赞誉，颇有几分自得。】
病中无事，涂鸦数卷字画，如今正好给你作贺，你不见笑就好。
【 这是一句实话，府中庶务自有赫佳氏打理，她出自名门，幼承庭训，有条不紊。当初眼光果然不错，她才是最适合嫡妻这个位置的人。】
【 问及女眷，摇首道。】正值令月，府里需核对一比账目，还有要制春衣，赫佳氏留在王府处理。【 移往前头，语气淡漠。】赫舍里氏倒有随我来，还有明夷，说来你还未见过这丫头。
【 当初与赫佳氏，统共见三面有余，就将她迎娶近府，成亲数载，相敬如宾。但是靖珅不同，上回同他聊天，他不大像是婚姻大事完全服从父母之命的人，试探开口。】 你和淑玫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 原来如此，两下有情，终成眷属。总好过我和梅勒——情深不寿。分别数载，再忆起她的名儿，总是缺了一角空落落的，少年时满腔热情尽数赋予，待被现实浇灭，就再也无法燃起曾经炽火。】
【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今日大喜，不愿给靖珅看出心事，藏去落寞。】
行啊你，背着兄弟不吭不声的喜欢上淑玫，那以后你可就是我妹夫了，赶紧和淑玫努力，我等着做舅舅。
【 还早？他和我年岁相当又是同辈，如何算早，甚至都觉得他已经有些晚，失笑道。】我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你还早啊？
【 他如今在刑部站稳脚跟，仕途发展一片光明，是时候该考虑传宗接代，这事对于男人来说，是一辈子的事情，靖珅为他塔拉宗族少爷，更要继承香火。】我说真的，你要好好想想了，很多像我们一样年纪的人，孩子都有不少小伙伴了。
【 一说他就回避问题，还试图以上司身份威胁我，罢辽。反正也不用**心，他玛法和阿玛还能不急？】 行行行，我不说，珅大人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 聊完闲话，不免关心刑部近期动向，半个月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如何，一概不知，年关刚过，就怕有何问题。】 最近刑部怎么样，有什么案子发生没有？
【 果然没什么好事，选官真是越来越草率，有这样的人竟也能被选为县令，或许是仰仗着祖上恩荫。入仕以来见过不少贵胄子弟，诗书不同，胸无大略，也能混个小官当，简直可笑。】
这些人就知道压榨百姓，那些百姓也是逼得没法了才会把他抓进官府，那这个案子如何判的？
【 他说的对，执法如山，法不容情，否则大清律例就是废纸几张，人人皆可徇私枉法，虽为那三位百姓惋惜，却也无从置喙，愿他们下辈子都能投身好人家，一生顺遂平安。】真惨啊，百姓过得这般苦，也是我们这些为官的过失，至于那个县令是该杀，死不足惜。

这又不一样，你成亲便比我早。
(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有有了犹疑，但顺其自然乃是裴祯与我共同的意思，且子嗣几数，又非随心所欲。)
我年纪尚轻，且裴祯才多大，你就莫说这个了，若再言……
(他是君，我是臣，总归礼字难以逾越，便只能借着公事来压他了)
若再说，回头刑部的案子全送你府上，看你还有空惦记我府上的人丁不。

（算他还识相，不然便拿他王府做刑部的第二据点了。闲话后再听他言，细想之下也唯有玉田县令那幢案子可与他议论一二，便言。）
玉田县令贪墨近千两，压榨百姓至当地梁氏绿野等人胁官，又打死了几个差役。
（但棘手之事便是梁氏出心是好，却只能准律来判，算是悲事。）

（近前几步，低生承他话答道）
那县令自然是杀了，应是绞刑，但这梁氏兄弟也未能幸免。
（他似也对此事愤世嫉俗，但除了刑部之外，大理寺、都察院都是不定因素，纵是尚书大人，也无法独断专行。）
其为首者共三人，皆判了斩监侯，实在是让我难不为之忧伤，此案如今已移交都司，他们如何，便不知了。

（点头附和，至于有人为那县令求情，便且隐去不谈，且看都司如何核验，如何定刑再说。但他之言，却进了我心里去，喟叹一声，负手答道）
我们能为万岁爷分忧，却难为天下百姓解愁。
（有时尚要因公事而让诸多百姓受苦罹难，但也属无可奈何，满腹经纶，能用到哪儿呢。）
算了，不谈这个，今儿大喜的日子，你记得多吃些。
（将他送至席位，寒暄几句便另去忙。）

（虽称呼改了，但仍旧用个请字，听着纵不十分舒服，比起那大人还好过许多，先饮热酒暖胃，再道）
瞻则可听过白乐天的《卖炭翁》？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幼时常听人言子美诗写尽黎民悲苦，但乐天何尝不体民情呢，见他一头雾水，复续道）
今早我来刑部的路上，恰瞧着了一卖炭老翁，心想若能帮他多卖些炭，也算是发了善心。

【 《卖炭翁》是白乐天所作，全诗充斥鞭挞与抨击，他这好端端的把我叫过来提起这个做什么？未曾作答，后话已闻，眉宇一轩，平静无澜。】
这个冬天，还很长。
【 他说的这种现象并非少数，城西贫民窟内，有许许多多同那位老翁一样的人，望向窗外。】
我正想向你说，前几日我去了刑部牢狱，那里太过阴冷潮湿，终年如此。

（是啊，数九寒冬，如今才正开始，但他们却要用一个冬天来为一家老小赚得一年的活计，又怎能不夜以继日，受苦罹寒。）
户部本拨了银子，但往年如何，我却不曾关心过。
（那批银子足够让狱中的人在温暖中过活，但他所谓终年阴冷，黑暗潮湿，却是事实。）
想来中饱私囊已成惯例，今冬不若就…你来办如何？
（他知晓我的意思，也自然不会出错。）

【 赫然长默，有些话不必明说，他已经心领神会，若追查下去，没有几个能说自己两袖清风，这就是宦海常态，尔今历历数载，刚入仕满腔热情也因此消弭散退。少许，神色正凛，毫无犹豫。】
则，愿为效力。
【 尝见上书房夫子立腕顿笔，横撇竖捺，呈的是——民为贵，社稷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