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上午10：30 阴 气温11°/15°
十一月七日，冬天来临的第一天。
显得略有些古董的电视机里报道着两个街区之外发生了一场火灾，火灾原因还在调查当中，现场拖出了三个烧焦的尸体，初步鉴定一家三口全部葬身火海。
王耀开了一家旧书店，位于皇后区较偏的一条老街，但是距离学校很近，尤其是新生很喜欢来他这里淘金，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少了很多，大概是上星期有个大三女生跳楼导致气氛变得紧张，对于寄宿制学校来说，走出校门的学生也变少了。
对于王耀来说生活就是无趣的复制品，如果不是下周自己的弟弟会从国内飞过来陪自己让他有了些许期待，他今天又得瘫在柜台后面发霉一整天了。
门外传来打骂的声音，他才懒得去管，皇后区天天有人打架，尤其是当夜幕降临，这里什么奇怪的人都会像游魂一样在街上出现的。
没什么人敢在晚上八点之后出门，因为这里充斥着毒贩、妓女、流浪汉，还有距离这里不远的富人区的帮派成员。
王耀是个例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这栋三层小楼里到处都有危险物品。
他本身就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但同时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温暖，他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好几次都能被认成是隔壁的温柔学长。
降温严重，他或许应该把大敞着的防弹玻璃门关起来，他一边给自己裹毛线衣一边出门，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被一伙高年级小伙子围住的同学。

“你要是再在我们周围叽叽歪歪你那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我保证让你像那个头朝地掉下来的女人一样消失在学校！”
“废话那么多，揍他啊！”
就在这时那个面色苍白的消瘦男生忽然转过头，紫红色的双眼越过街道落在王耀的身上。
并没有任何求救的意思在里面，王耀也就依然站在原地而已，不多时有两个高大的男生冲了过来，金发的那个一拳将扬言要揍人的男生砸倒在地，要不是旁边的那个银发男生阻拦，他可以踢碎这人的牙齿。
气氛瞬间变得非常紧张，先动手的那方在数量上显然是敌不过对方的，但唯一的受害者却显得无动于衷，从头到尾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与紧张的表情。
“我看你们是不知道这里是谁得地盘！”
“哼，一个德国佬和一个俄国佬凑在一起沆瀣一气能有什么好事。”
“令人恶心，呸！”
倒地的那个领头的很快就站了起来，他一把将人推到那两人怀里，啐道：“祝你们永远保护好这个疯子，要是哪天死了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金发人突然阴沉着脸掏出了一把刀，转折点在这里，那些高年级生很快便骂骂咧咧的一哄而散。
类似于这种冲突，王耀已经见过两次了，有一方主角永远不会变，就是那三个人，有些奇怪的组合，他并不认识这些人，只知道他们是这所学校的大一新生，因为在这学期之前他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印象，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尤其在认人方面。

基尔没有血色，眼底有一抹很重的阴影，但这并不能掩盖他英俊的相貌，如果他的眼神不要总是流露出一股古怪的话，他应该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你这里什么书都有吗？”
“都是些有年代感的书了，看你需要什么方面。”王耀坐在柜台后对这个看起来有些犹豫的青年微笑。
“有没有关于……梦境……或者神话传说……或者更深一层的……精神世界的……”基尔的眼神游移不定。
“你可以去那边找找，”王耀指了指最后一排书架，“那里有一些民间传说都市怪谈之类的，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基尔端着热可可走过去了，这个时候那两个同伴进了门，王耀发现自己被一种审视的目光盯了半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嘿，看什么呢。”他笑。
那个弟弟该不会要拿刀来捅我吧，王耀记得这人把刀放在右边的裤子口袋。
当然不会，那个金发青年很快便去找自己哥哥去了。
剩下的那个银发青年走了过来，靠在柜台上低声道：“你见过那种不可名状的黑雾吗？”
“什么？”
“怪物，藏在黑雾里。”
王耀突然觉得自己招惹上了三个……不太能以常理解释的大学生。
TBC

有人看就写，没人看就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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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50 小雨
因为天气的关系街上的人少了很多，王耀开着暖炉裹着呢子大衣窝在柜台后的小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排上午被三个学生翻找过的书架。
电视机里的节目已经从新闻变成美食节目再到美剧转了一轮，屏幕里阴森的古堡里亮着昏黄的灯，爬藤带着玫瑰在夜色下张牙舞爪的对来访的小汽车张开怀抱，毫无节奏感可言的BGM更像是无意识的呢喃，却意外适合这间充满了古旧书籍的小店。
那三个学生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很久，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大概是时间太少，总还是得去上课的。
那个叫伊万的俄国青年没有再跟他谈论那些他听不懂的调调，他也没有将那句没有逻辑的话放在心上，对他来说与其关心什么怪物，不如思考下明天怎么去帮日不落和本田劝和，作为垄断皇后区的两个帮派总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掐起来，而一旦发生冲突这两方就总喜欢来找自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有时候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这两个帮派的老大都是很有意思的人，已经打了好几年交道他觉得和这两个人应该算是结下了非一般的深厚友谊，有时候那两个人也会来他这里坐一坐，把死气沉沉的书店变成惬意的咖啡馆，因为位置正好处于两条街道的分岔口，把桌子往露天一摆，搬几张椅子就能开始享受阳光。
有人走到门口挡住了光线，王耀转动眼珠，发现那个叫基尔的学生又站在了那里，这次只有一个人。
“我下午没课了。”基尔走进来这么说。
王耀扬眉，“看得出来，你的铁三角呢？”
“他们跟我不是一个专业。”基尔没有打伞，无论是发丝还是肩膀都有水渍，连带着给整间书店一股阴冷的气息。
“哦……”王耀看着基尔，发现他虽然被雨淋湿，气色却比上午好了不少，连带着那双眼睛都有了点光彩，他重新走到那排书架前一个人默默不语的寻找起来，让原本懒得动弹的王耀都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靠在一旁看着他一本本书找过去。
“你还想喝点什么吗？”王耀问道。

“热可可就行。”基尔说的头也不回。
倒是没跟他客气，王耀笑了笑，返身去烧水，一时间书店内只有各自干活儿的声音，还有电视机里一惊一乍的音效与台词。
“你不怕胖吗？”王耀端着热可可回来的时候故意这么笑道。
基尔表情未变，“我最近瘦了十斤。”
王耀刚觉着这小帅哥人际交流有待提高就发现他眼底厚重的阴影，不禁问道：“那些高年级生，为什么对你这么有敌意？”
基尔看了他一眼，抱着杯子抿了一口，舔掉唇上的一圈泡沫时，王耀发现他的舌头鲜红似血。
“他们怕我。”就在王耀想要好心关怀一句“你上火了少喝点可可”的时候基尔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看起来挺无害的，”王耀勾起嘴角，“至少对于我这个初次见到你的人来说，我还蛮喜欢与你打交道。”
基尔似乎笑了一下，但屋内光线太暗，等到王耀开完灯回来他唇边的笑容早就消失了。
“你学什么专业的？”
“临床心理学。”
王耀眨了眨眼，“以后是打算当精神科医生还是心理咨询师？”
“都不想。”基尔没有考虑脱口而出，“这世界上也没有医生能解决得了我的问题。”
意料之中的答案，早在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王耀就看出来了他几乎暴露于外的神经衰弱，尤其是被围在高年级生中间朝他投来的第一眼，里面的病态倒是与他从前打过交道的一些人有点类似。

“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我这人学的比较偏门，”王耀笑道：“就像家长们口中所说的不学无术。”
基尔的手停顿在一本红皮大部头的书脊上，“我……最近两个月总是做梦……”
“噩梦？”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我只是旁观而已，”基尔转向王耀，“这儿有椅子吗？”
王耀干脆把他带到柜台后面，把电视调到静音以后，一人一边窝在单人圆沙发上开始了一场简单的茶话会，王耀甚至端来了一些自己亲手烘焙的锅型蛋糕，热乎乎的，还带着浓郁的甜香味。
这显然极大安抚了陷入烦躁的基尔的心情，他平静下来，在三块蛋糕下肚之后说道：“我上个月梦到一个女孩子跳楼，就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顶楼，你知道的吧，前几天我们学校大三女生跳楼的事情。”
王耀点头，“我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跳楼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根据瞳孔判断受到惊吓而失足跌落，但是图书馆顶楼通常都是上锁的她又怎么会去天台呢，因为过去几年有过好几起失恋而跳楼的先例，所以天台这种危险的地方早就被校方封锁很久了。”
基尔的脸色又开始很不好，无意识的行为开始变多，甚至开始将盘子里剩下的锅型蛋糕一层一层的垒了起来，“上个星期我又梦到一场大火，一家三口都死在里面了，我看到火里有个布娃娃，身上的裙子被烧的所剩无几，头发全都焦黑——”
王耀疑惑地探过身去，基尔不知为何戛然而止，但是当王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发现因为被静音而被他忽视掉的电视机里，正插播着上午火灾的调查现场，画面当中女孩子的卧室照片里一团糟，火场中剩下来还能辨认的东西所剩无几，其中那个娃娃很显眼，就算被遗弃在角落，就算裙子机会被烧没头发全部焦黑，也因为它的人形状而非常突兀。
虽然王耀告诉自己不能把基尔当做病患来看待，但仍旧怕他因为受到刺激而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不过还好，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只是往嘴里塞了一个锅型蛋糕。

“万一是巧合呢？”
“……当然希望是这样，”基尔小声道：“因为我昨晚又梦到一架飞机失事……掉到海里，几百人死光……”
“嗯？”王耀警觉的抬起头，刚想多问些什么却听到基尔回到了神神叨叨的状态，犹如那些高年级生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嘀嘀咕咕着别人完全插不进嘴的话，俨然陷入自我世界封闭外界感官一般。
“应该有几百人不错，那架飞机很大，经过太平洋的时候掉下去的，好像是从香港起飞到纽约，一塌糊涂……掉下来的时候海里有个好大的影子……我觉得那个影子在看我……我做梦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东西在看我……我现在太讨厌天黑了，我一点都不想睡觉。”
“香港？”
基尔当然不会理他，王耀却无可避免的陷入烦乱之中，他认为基尔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跟他撒谎，刻意化个憔悴妆只为来跟他讲故事也太离谱了，若说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尽管他觉得预言这种东西很虚幻但他相信占卜和算命这种玄学，甚至鬼神。
他想他应该跟王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航班。
冷风就是从这时候灌进来的，有人在这个下雨天进了这家冷冷清清的书店。
“有客人？”
王耀猛的站了起来，把基尔吓了一跳，也把他差点魂飞天外的意识拽了回来，他望向门口，一个高挑的青年穿着黑色的风衣拖着行李箱正在收伞，就当他将伞放进伞篓里的时候，他听到王耀失声叫道：“你不是下周才来吗？”
王港看到他反常的态度不禁失笑，“因为我发觉你电话中的语气是，希望我早来一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