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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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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食指小小卷着耳机线，一边的手指磕着桌子，让柔软的黑发垂在眼前，晟敏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雨还下着，东海还等着他回去做饭，可他并不想冒雨跑回家，没有谁会热着毛巾，熬着糖浆照顾他易病的身体。 
这个世上并不缺没人疼爱的孩子。 
“你还没回家吗？”基范按下教室的灯，吃惊的发现仍伏在桌子上的人。他怎么不开灯？ 
 
“嗯？”晟敏揉揉眼睛，显然无法适应这样刺目的光线。“几点了？” 
基范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示意他看看窗外全黑的天空。 
“呼，“晟敏伸了懒腰，仍旧趴下了，只是十指悄悄攥紧了。 
“没有伞吗？你们家很远？“基范走到自己的座位，整理着略显凌乱的书桌。开口问他。 
晟敏并未作答，金基范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说：“把我的拿去吧，我和哥哥住在附近。” 
他抽出一本书，用指尖弹了弹，余光投向了沉默着的瘦弱少年。 
晟敏跑到楼下的时候，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干爽的地方，因为湿透而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扫着他的脖颈， 
 T恤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回了头，昏黄的路灯把倒影模糊在水汪里，微凉的夜风吹走仅有的体温。 
幸好，怀里的炒饭盒还透着热气。 
和楼底的看门大爷匆匆打了招呼，急忙爬上楼， 
开了门，摸索着开了灯，只看见沙发上一个小小的人影蜷成一团，低低呻吟着。 
“东海啊，还是胃疼吗？”慌忙倒了杯温水过去，凑近让他依着，把温水送到他嘴边。 
 
东海体质弱的很，几顿不规律就闹胃痛，“怎么不找点零食吃？我都放着的。” 
有些无奈的盯着他几乎苍白的脸，晟敏起身去找胃痛的药片。 
“我不爱吃那些。”讷讷的小声说着， 
还是被晟敏听见了，忽的脸色冷下来，药片塞到他手里，劲大了些， 
“是是是，这小家小院的怎么留得下你这个少爷？呵，麻烦你也替人想想，爱不爱吃也是充饥的东西 ，总是这儿痛那儿痛，谁有那么多闲工夫伺候你！” 
不知不觉嗓门就大了起来，胸口堵得厉害。 
东海死咬着嘴唇，垂着眸子，只是不开口。 
“随你的吧，桌上有饭，不合你的胃口我也没辙了！” 
气头上甩出这句话，大步走向浴室。

东海使劲抹去明亮却没有焦距的眸子里聚积的泪水，慢慢摸到了桌上的饭盒，沾着微凉的雨水，用食指擦去， 
想着他潮湿的衣服，心头一疼，轻轻打开，饭的香热扑面而来，东海的鼻头一酸， 
这么热，他定是还没吃过，空着肚子跑回家的。 
摸出筷子，把饭分成两拨，就着一拨小口吃起来，有切碎的萝卜丁和玉米粒，是自己爱吃的，晟敏每次都上心的嘱咐过。 
 
晟敏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东海已经依着沙发眯着眼了，饭盒扣着，筷子安安稳稳的摆在上面。 
晟敏皱着眉头走过去，掂起饭盒，仍是沉着。 
打开一看，果然还有好多，扭过头，也不管东海睡了没，直着嗓子：“怎么不吃完？又不合你的胃口了？” 
东海轻轻睁开眼，长羽般的睫毛微微颤着：“不想吃。”，又把身子往沙发里移了移。 
晟敏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刁钻，我冒着雨从学校里跑回来，绕着弯给你买了饭，你怎么不问问我吃没吃？现在你不合口味，我还得饿着给你重买一份吗？我活该服侍你吗？” 
说道后来，晟敏的声音越发哽咽，把手中的饭盒狠狠摔向墙壁，转身重重带上房间的门。 
东海呆呆坐着，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几乎砸痛了他的手背。 
半晌后，他慢慢起身，爬下沙发，半跪在地板上，抽出沙发角处的抹布， 
摸索了半天，把那些油腻的半热的米粒用手指聚拢在一起，夏风静静吹进来，白色的窗帘拥着他瘦弱的声音。 
少年喃喃的说：“我想让你也吃些。…” 
 
 
呆呆坐在床边，，无意识的咬着指尖，头发渐渐干爽起来，心里还是一团乱麻，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冲东海发火了，刚刚不是说好要好好哄他了吗， 
东海虽说孩子气，可他身体不好，今天刚犯了胃痛，可是… 
“李晟敏！还在下雨呢！李晟敏！” 
黑暗的教学楼里，沿着盘旋的楼梯，自己一级一级飞奔，潮湿的风扑面而来，温热的泪转瞬即逝， 
听得见金基范在身后呼喊，没错，他把我当成疯子了吧… 
“嗯？你还有个哥哥？“晟敏少有的对别人的亲戚来了兴趣。 
“金希澈呀，学生会长，你没听说过吗？”一向自谦的基范在说起哥哥时还是掩不住自豪之意。 
金希澈，金希澈… 
晟敏的表情忽然凝固。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教学楼下。 
空荡荡的回廊，透白的瓷砖，被雨水映的泛出冷冷的光。

失了神般走进雨里，雨丝渗进皮肤。 
拧开房间的门，地面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晟敏叹口气，心里不忍。 
“东海？”轻轻敲门，没人回应，又加了一些力，还是如此。 
还在生气吗？晟敏微微抿着嘴唇，索性拧开门把。 
空荡荡的屋子。 
东海？又反过去敲关系是的门，拧开来看，又是无人。 
缓缓走进他的床头，发现贮零食的盒子空空荡荡。 
心里一紧，这才想起来，给东海买零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因为东海每次的吃的极少，自己只当够他吃一阵子的想起来自己最近总不能按时回家，东海饿了好几顿了吧。 
 
虽有些愧疚，可并不担心，东海毕竟比自己更明白事理，也走不了多远， 
这附近的邻居都极是心疼他了，也许是串门散心去了。 
这么想着，眼皮也困得撑不住了，就着沙发躺下来，孩子气的抱着双腿闭上眼睛。 
费力的推开玻璃门，摸着墙壁，东海揣测着柜台位置，穿着白衣的女孩迎上来：“请问，需要帮助吗？” 
东海明媚的笑容让对方有一瞬的失神：“嗯，我要一些治感冒的冲剂，要甜点的，再拿些药片。 ” 
东海轻轻开了门，踮手踮脚的走了进去，客厅传来晟敏有些不均匀的呼吸。 
东海愣了一下，走到沙发的位置，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到他软软的略带潮的头发。 
再往上是额头，不寻常的滚烫让东海紧紧揪住了心，果然是发热了，摸出塑料袋里的药，用力扯了包装，走开去冲了一杯药剂，又到了沙发跟前，柔声说：“晟敏，起来吃点药。” 
“嗯?”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东海柔和的眼睛就在眼前， 
头晕着，喉咙也干得厉害，脸上热热的烧着，只是听见药就反射性的皱起眉头：“不要，苦…” 
“晟敏乖，这个不哭的，甜着呢，我尝过。” 
微微张开嘴，用小舌头试了一下，这才放心的大口喝起来，东海微微侧身向前，让他依着肩，少年青草一样清新的体香扑面而来。 
“小海，…”晟敏无意识的紧攥着东海的衣领。 
“嗯？”东海拨开药片，努力回想着那人教他的用量。 
“对不起，对不起啊，东海…”滚烫的泪水顺着皮肤滚下，东海有些心惊，慌忙伸手要替他抹去， 
“不哭不哭，晟敏不哭，我没怪你呀，傻瓜…” 
感觉到怀里人欲哭越伤心，东海有些不安的问：“敏敏，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吗？被老师训了吗？”用手捂着他的额头，试图用冰凉的体温驱走他的不安。 
晟敏微微摇头，可还是哽咽的不能开口，东海只得将他拥着坐起，“那我不问了，你先把药吃了，嗯？” 
守着他吃下药，又去找了些冰块，用毛巾捂着，让后把毛巾给他覆着头，披了薄被，自己在旁边候着到黎明才依着床昏睡过去。

“李晟敏！”远远听见基范在身后喊，把耳机塞进耳朵不想理他，微微眯起眼睛。加快了步子。 
肩膀被轻轻扣住，基范皱了下眉头，“你昨天没来上课，怎么回事？” 
“生病了。”不着痕迹的缩回肩膀，眼神投向不远处的名人雕塑。 
他一向不习惯与别人的接触，而且印象中这个寡言沉静的少年并不爱管闲事。 
 
 “是吗？嗯，”基范侧过头来看他，月牙一样的眼睛里有不易发现的担忧：“好点没？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好多了”晟敏耸耸肩，独自往教室走去，纯白的T恤背影映在基范的眼里。 
晟敏呆呆看着课本翻开的书页上淡淡的折痕，他的成绩算不得好，也不差，也许就是老师在一个班级中最晚叫出名字的学生。 
侧过头看窗外浓密的墨绿，突然手肘被人拱了一下。 “嗯？” 
同桌是个矮胖的男生，有些不耐烦的递给他一张纸条。拆开一看，清秀的几个字：“那天晚上你怎么回事？” 
回头看看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黑眸望向他，又眨眨眼。 
忽的烦躁，不想理他，转过身看着书页。 
基范悄悄叹口气，小小的失落在心口漾开。 
不一会儿一张纸条又递过来，同桌不好发作，把火撒在他身上，“别老影响别人学习，烦不烦啊你。” 
纸条被甩在晟敏桌上，黑笔写的清清楚楚:“认识我哥吗？金希澈？” 
问号分外刺眼，晟敏有些好笑。 
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你他妈烦不烦？”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看着他的脸说，黑色的眼瞳里隐隐有一丝波澜。 
声音不大，可都被周围人收进耳里。埋头学习的同桌吃惊的睁圆眼睛。 
基范抿紧嘴唇。柔软的刘海遮住前额。 
“哥。”基范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 
“怎么这么晚？啊，我快饿死了。”金希澈可怜兮兮的抱着双腿缩在饭桌旁的椅子上。眨巴着眼睛。 
“对不起。”基范垂下睫毛，勉强微笑着，“今天去外面吃，我…”话没说完，半边脸已经被希澈捏住了。 
“怎么了小包子，你闹情绪吗？有人敢欺负你？”调笑的语气，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躲闪的眼眸。 
“没有，学习有点累了。”基范轻轻打掉他的手，少年好看的侧脸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略显寂寞，“我先洗个澡。” 
金希澈愣了愣，立在客厅，半饷瘪瘪嘴，“小屁孩。” 
无精打采的咬着筷子，晟敏在桌旁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湿腻的手臂蹭着冰凉的玻璃桌面，模糊一片。微微吐吐舌头，跑到厨房找了抹布擦去汗迹。 
忽然听见门锁咔的一声，丢下筷子晟敏跑到门口，“东海！”半是埋怨半是担心的叫了一声。 
东海笑笑，冲他扬起手中的袋子。“冰淇淋呀，你念着的。” 
晟敏生病期间总会多出无理的要求，类似小孩子喝一口药就得含一颗糖果，这次他的花样是香草巧克力撒榛子的冰淇淋， 
可东海摇摇头：“不行。” 
按东海的说法，生病就得吃热乎乎的东西，虽然晟敏反驳这个歪理，可他烧的迷迷糊糊的，倔强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东海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指尖微微发烫。 
晟敏总爱孩子气的说一些话，可没有父母疼爱的他们没有撒娇的权利，所以他会在事后瞪着圆圆的眼睛说：“我才没说过那么不懂事的话。” 
也许会偷偷脸红吧，东海弯起嘴角，眼角潮湿起来。 
这个世界，只有我们相互依存，我只有这些仅有的温暖可以给你。 
可你是我模糊的一切里唯一有色彩的存在。

晟敏静静看着为他拆开包装盒的东海，看他清水般的眼眸，看他温暖略带调皮的笑容，他透明苍白的皮肤，他瘦的可以看见骨节的十指。 
他把冒着寒气的冰淇淋推到他面前，然后撅着嘴说：“小馋猫。流口水了吗？”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东海的事后，他的眼睛还看得清一些，那是他至今为止的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光，他几乎坚信自己会在那些沉重的阴影里停滞不前。 
爸爸去世一年后，妈妈也走了。 
爸爸是被逼死的，妈妈是自杀的，她喝了药，自己连最后一面也不敢看，死寂的医院回廊里，他在刺眼的明亮的灯光下，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 
其实爸爸去世后，妈妈已经疯了，也许这样对自己是解脱。 
妈妈会命令他不断想起爸爸是被姓金的那家人逼上绝路的，那些绚丽的阳光吓得幸福已经离去了，回忆碎的连粉末都不剩了。 
“你再见到金家的小崽子，要把刀捅进他的心窝里，再狠狠绞几圈！知道吗！” 
“你爸爸是怎么走的？你是怎么交不起学费的！都怨他们，都怨他们！” 
“你也去死吧，没骨气的东西，金家的混蛋怎么回来找你？说，你是不是还不要脸的缠着他…” 
搬离故居好几年了。 
妈妈还是总会出现幻觉，金家的人还在她的附近转悠，她没日没夜的哭叫与骂街，晟敏总会逃出去坐在冰凉的长凳上，呆呆的任寒冷的夜色拥住瘦小的身躯。 
即使这样，他还是会听见妈妈的哭叫，看见妈妈咬牙切齿的模样，捂住耳朵，不要来烦我，很吵，吵死了… 
后来，后来… 
也许是一个雨天，晟敏看见家门口瑟瑟发抖的身影，很瘦，淋湿的衣服紧紧贴着瘦削的可以看见肋骨的身体。 
微长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眼前，晟敏慢慢蹲下身。 
“你叫什么？怎么会在这里？”晟敏苦笑，他有了自己不配有的同情心。 
男孩慢慢抬起头，晟敏吃惊的发现他又一双如此澄澈的眼睛，干净的直通灵魂。 
“我爸爸是你爸爸的弟弟。”男孩静静的开口，说出让晟敏不知所措的话，自己从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爸爸从不提自己的亲人， 
自己年少，也傻傻的不过问，听说是爸爸执意要从事医药行业，而家里人认为那是牵扯别人性命的工作，轻浮狂傲的父亲不适合，所以怎么也不同意，这可能是两方断绝联系的原因。 
“你怎么在这里？”晟敏皱着眉头，爷爷他们不知道爸爸去世了吗，怎么让弟弟找到这里来的？ 
东海并未回答他，只是把身体圈得更紧了。 
晟敏看着他身边一滩水渍和他苍白的脸色，叹口气。 
打开门，微黄的灯光亮起来，东海的脸有些僵硬。 
他在等待门被合上的声音，以及随之而来的黑暗。 
意料之外的脚步声。 
一条柔软的毛巾搭在他的肩头，晟敏轻轻的说：“先去洗个澡吧，这样会着凉，这条毛巾是新的。”

“我会不会毁容啊？” 
金希澈乐滋滋的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看着拿药回来，手中还捏着薄薄的药单，满脸担忧却在听到他的话的一瞬间有些扭曲的基范。。 
“缝了四针，注意点应该不会，你就担心这个？”基范走到他身 
边坐下，目光扫过他精神焕发的脸。 
“是呀，要是我留疤了，我就可以要晟敏对我负责了。”金希澈眉飞色舞的说着，不经意牵动了伤口，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基范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疯子。” 
希澈忽然安静下来。沉默的灯光洒在两人周围，基范静静看着自己脚边晃动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微微起伏。 
“不想问我怎么回事吗？”希澈忽的把脸转向他，漆黑的眼瞳里有一丝笑意。 
六岁的金希澈和四岁的李晟敏。 
天上天下，嚣张跋扈的金希澈和温顺乖巧，爱咬指头的李晟敏。 
金希澈第一次见到李晟敏是在一家百货商店里，那是晟敏妈妈还是温和甜美，初为人母的少妇。 
李晟敏正在地上爬的不亦乐乎，穿着开裆裤，软软的黄发乖巧的贴着小脑袋，皮肤近乎乎透明。 
被妈妈从地上捞起，送到了希澈面前。 
“叫哥哥！”晟敏妈妈笑眯眯的诱导着。 
晟敏挣扎着，小手小脚都在空中无节奏的乱舞，嘴里咿咿呀呀的乱叫着，可是黝黑的眼眸一直疑惑的看着希澈。 
看着他被磨的脏兮兮的白色裤膝和流着鼻涕的小样儿，一向最爱干净的金希澈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温暖的小小躯体被抱在怀里，希澈努力想用瘦弱的肩膀给小家伙一个好印象。 
并以此为使，开始了他和这个小家伙的长达整个童年的纠缠。 
“金希澈！你还给我，不然我告诉你妈妈去！“扎两条小辫的小表妹插着腰，怒目瞪着宣称把她的玩具“借来看看”的男孩， 
“哼？”金希澈腐笑一下，女孩不寒而栗，“你去呀，我是拿来哄晟敏开心的，我妈妈最疼的就是他，你站远点，原本还说过一会儿就还给你的，现在算了！” 
晟敏在一堆毛绒玩具里爬的不亦乐乎， 
上次希澈把自己表弟的一堆变形金刚搜过来，晟敏玩的差点伤了眼睛，这次他学乖了，于是地板成了毛绒熊毛绒兔和布偶猫的天下。 
金希澈得意洋洋的提着表妹米老鼠的耳朵晃了进来，晟敏立刻丢下手里的兔子，咿咿呀呀的跑了过去。 
“小猫，小猫。”晟敏扯住希澈的裤子，努力的向上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要抓住希澈手中的玩具。 
“猫？”希澈撅撅嘴，“这是猫吗？我怎么不知道？呀，晟敏真聪明，比那个臭丫头好多了，我就说这个怎么会是老鼠。” 
蹲下身把“猫”塞进他的怀里，希澈轻轻捏起他的围裙抹去垂下的鼻涕。 
晟敏自顾自的蹂躏着米老鼠的鼻子，小脸笑成一朵花。 
“咳，咳”希澈干清了几下嗓子，“晟敏啊，”微微向他移动了一点，顺便正了正黑色的小领结，“晟敏？” 
换来的是晟敏的无视和兴奋的笑声。 
金希澈哀叹一口气。

三个小时前的金家。 
金希澈被妈妈从一堆衣服里提了出来，“妈！上次给我买的礼服呢？黑色的有小领结的那件!我要穿着去见晟敏！” 
“臭小子，你才多大就臭美！你是去相亲吗？”妈妈瞪圆眼睛吼着仍奋力在衣服堆里扒拉的金希澈。 
在别的孩子口中嚣张跋扈的金希澈在晟敏眼里是个温柔的哥哥。 
那是遥远的回忆，恍惚的好像没有发生过，所以想起来会有温暖的疼痛。 
金希澈，李晟敏。 
同样的幼儿园，同样的小学，同样的经历，截止到晟敏刚要升上初中，希澈放话说不来他的学校就杀到他家，晟敏傻笑，点点头。 
金希澈总是嚣张的举着棒棒糖在晟敏的楼底下夸张的喊他去学校，晟敏总会在他发飙之前慌慌张张的跑下来，然后皱着脸说：“你别喊那么大声，隔壁的阿姨老是训我呢。” 
两人的父亲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共同致力于医药行业，并且合办了私立医院。 
期间也有过一些小风波，可毫无疑问，他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原本以为时间会这样静静流去，稚嫩的孩童长成青葱的少年，然后波澜不惊的生长，这样的话，晟敏也可以忽略金希澈眼里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波光。 
后来，爸爸去世了，被车撞了，有路人说他是突然冲向喧嚷的车流， 
晟敏无法想象那个骄傲的人要如何舍弃他固守的一切，做出最后的选择，永远不会有第二次的选择。 
回想起那些尖锐的刹车声与尖叫，不带悲伤与惋惜的，纯粹是惊恐的刺耳的声音。 
晟敏的心血肉模糊。 
他知道，他都知道。 
爸爸走的前两天，被卷入了一场医疗事故里，成了众矢之的。 
举发的人就是金希澈的爸爸，那个也是一脸慈祥的伯伯。 
末夏的夜晚依然是燥热难耐，晟敏趴在席子上慢慢舒展开手脚。所到之处，冰凉彻骨。 
七天前的那个夜晚，金希澈经过软磨硬泡成功的赖在了晟敏的床上，也是燥热的夜晚，空调却让屋内一片清凉。 
晟敏失眠了，虽然希澈的每一下挪动都很小心，可他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数着绵羊，“36，37，38，…121，122…” 
正模模糊糊的有了睡意，忽然感觉到背对的希澈慢慢坐起身，然后一阵寂静，有温热的鼻息喷在脖颈，怪痒的。 
他想干嘛？晟敏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僵硬，努力维持着均匀的鼻息。 
 
“睡了吗？”希澈眨眨眼睛，看着微弱的光线里他柔软的发丝和随着呼吸起伏的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问。 
于是温柔的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喜欢你。” 
晟敏吃惊的几乎要叫出来，几个细软的音节强烈震撼着他的心脏，一瞬间大脑只是一片空白。 
希澈安心的反身睡下，温暖的后背互相依偎。单薄的星光也有些倦意。 
七天，只是七天。 
圣经上说，七天可以创造一个世界。 
你们用短短的时间颠覆了一切的轨迹。

也许是累了，真的不该这么多事的。 
东海攥紧手心，指甲陷入肉里，脑海中不断寻找着可以安慰自己的话，可还是掩饰不了越来越浓重的，那种叫失落的情绪在脸上慢慢浮现。 
“好甜。”晟敏嘻嘻笑着，冲一时间怔住的东海挥挥勺子，“快来吃呀！我要挖光了。” 
欢快的语调和夸张的叫喊，还有不断的深呼吸，只是为了让东海听不出语气里的哽咽。 
湿热的泪混着甜香的奶油一口一口吞下，晟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过身，大声喊了一句“东海！生日快乐！” 
越是彷徨的命运越渴望快乐。 
所以，请你记得这点简陋的温暖。 
“今天要去上课吗？你休息的不够啊。”东海轻轻拉住了晟敏的书包带，满是担忧的开口。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晟敏一脸疲倦的打着哈欠，尽量让语气轻快起来，“我走咯。” 
听见他匆忙的换鞋，提起书包，门被合上的一瞬，东海默默捏紧十指。 
我许下了出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愿望，有些自私的愿望，有些，自欺欺人。 
因为你最近，真的很不开心。 
今天的英语课老师进行了一个即兴测验，内容就是昨晚要求预习的新单词。 
晟敏的成绩可想而知了，稀稀拉拉的几个字母在雪白的试纸上分外可怜。 
笔杆在指尖颤颤巍巍的旋转了几圈后，晟敏长叹一口气，趴在了桌上，。 
 
看来不用为自己的大学学费担心了。 
晟敏半是自嘲的折磨着一只碰巧落到他桌面上的小飞虫，翠绿的翅膀，纤细的腿脚，惹人怜爱啊。 
 
基范捧着一堆作业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晟敏半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漆黑的发丝散落在脑后，， 
静静走到他身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晟敏倒先醒了，懒洋洋的转过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怎么，一节课还没看够？”晟敏斜斜跨坐着，别过脸无意的翻着书。 
“你今天的测验不太好，”基范顿了一顿，见晟敏毫无反应，又说：“我跟老师说了你的情况…” 
“你说了什么情况？”晟敏猛然推开桌子，把椅子踢翻在地，死死看着这基范，愤怒的眼神让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基范微微偏过头：“就是你家里的情况…” 
“你他妈知道什么！你说我什么情况？” 
衣领一下被晟敏紧紧揪住，抵到墙上，后脑勺嗡的一响，基范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握住晟敏的臂弯：“你冷静一下，我只是说了你父母的事情，” 
“我父母的事情？”晟敏冷笑着，笑容带了一丝绝望，“是金希澈告诉你的？” 
“嗯。” 
不知为何，不敢正视他的眼睛，看似波澜不惊的一汪深潭，深深看下去就有波动的悲伤，基范静静闭上眼睛。 
“他告诉你的。” 
晟敏轻轻重复了一遍，感觉原来紧紧攥着衣领上的手慢慢无力的垂下，原来近在咫尺的温热的鼻息也慢慢远离。 
晟敏背过身去，温暖的阳光剪辑出了少年白色的侧影表情隐藏在半边的刘海里，却让人刚到浓重的悲伤。 
 
“算了。”轻轻吐出这句话，晟敏大步走出了教室，甩下一脸愕然的同学和低垂着头的金基范。 
天台的风扬起少年的发梢，静静凝望一片片在阳光里干净的棱角分明的红白色教学楼，晟敏懒洋洋的蹲在地上，把脑袋倚在栏杆上。闭上眼睛，任由夏风拂过脸颊。 
 
安静不过十秒的金希澈呆呆看着这一幕很久，久到他忘记了什么是呼吸。 
这样安静的晟敏，他有多久没有看见了？ 
十五岁的金希澈依然洋洋得意的抓着糖果等在李晟敏去学校的路上，因为水痘休假了两周，除了身上因为性急而挤出了一些斑点，他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晟敏精神恍惚的走下了楼，爸爸去世了，有人给家里寄来了50万的赔偿费，50万。 
所以呢？ 
单薄的凉凉支票握在手里，轻飘飘的可笑。 
清晰的冷漠的黑色印刷体一遍遍提醒自己，那个会拥着他看电视顺便给他讲动画片里的道理的人，总是在温暖的灯光下提醒自己认真学习，不要贪玩的人，总是会一次次满足自己的无理要求，在大冬天叮嘱他不要吃冰淇淋吃坏肚子的人，等同于这张纸的分量。 
妈妈病的不正常了，所以买药的人变成自己了。 
时间没有给他擦干泪痕的机会，就要他担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金希澈远远就看见有些步伐不稳的晟敏，他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兔子！“ 
然后得意的双手叉腰，等着他的晟敏像以往那样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皱着小脸责备他几句，然后屁颠屁颠的揽过糖果。 
可是一切都变了，他熟悉的世界飞速的堕落着，所有的一切都长出了黑色的荆棘，他以为自己是保护者角色，结果可笑的成为了温室的花苗。 
没有人愿意亲口告诉他这一切，以及，伴次而来的，更残酷的事实。 
当晟敏慢慢走过来，无神的呆滞的大眼和异常消瘦的苍白的脸颊，希澈再大大咧咧也不会忽视晟敏的迅速憔悴。 
“晟敏，”希澈喊着似乎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的准备摇过去的身影。 
“李晟敏！”眼看就要擦肩而过，希澈有些不安的扯住他的胳膊。 
一对上那双红肿的厉害的眼睛，希澈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生硬的拽下。 
晟敏异常沙哑的开口：“你干嘛？” 
干裂的嘴唇因为突然的开口而渗出了一缕血丝，晟敏目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与他已经不在一个世界的哥哥。 
 
“什么？”希澈吃惊的瞪圆眼睛，一向温顺乖巧的晟敏，此时冷冷的眼神让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是不是考试没考好？” 
希澈笨拙的寻找着那个在晟敏听来分外可笑的说辞，晟敏冷笑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我带了糖果，你上次不是让我找那个南瓜形状的……”希澈局促的扯紧了晟敏的衣服，摊开另一只手。 
五颜六色的奇形怪状的糖果静静躺在他渗出微汗的手心，有小巧的蝴蝶结，憨态的小南瓜，圆柱型的巧克力，还有花里胡哨的棒棒糖，希澈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晟敏看向这些小东西时，眼睛里流露出让他看不懂的神情，好像是迷恋，又像是不屑… 
“这些是你补给我的吗？”晟敏忽然仰头对希澈甜甜的微笑，一如希澈熟悉的天真无邪。 
偷偷松了一口气，希澈得意的拍拍他的脑袋，“当然了，只要你听话，我每天都替你找。” 
晟敏继续微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份邪恶：“知道你欠我的是什么吗？” 
“嗯？“希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瞪大了眼睛。 
晟敏缓缓拿起一只棒棒糖，干脆的折断了尾端，然后把尖锐细小的塑料棒缓缓靠近自己的手腕，用力的刺入！ 
“你干什么呀李晟敏！”希澈慌得一把上前要查看他的手腕，鲜艳的糖果散落一地。 
晟敏后退了几步。冷冷命令到：“站着别动！“ 
希澈愣在原地。胸口急速起伏着，眼睛里因为心疼和不解溢满了蓄势待发的眼泪，“晟敏，你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好不好？为什么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吗？“晟敏笑着举起自己的手臂，刺目的鲜红顺着白皙的手腕缓缓流下，“现在知道了吗？你欠我的是血…” 
你欠我的是血。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晟敏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开口。 
拍拍身上沾上的细小的尘土，少年侧身站在光的阴影里。 
希澈动动嘴没有说话，被夏风吹散的刘海飘到眼前，遮住了一些视线。 
“你最近还好吗？基范说你是刚转到这里来的，呃，那个学习习惯吗？住在哪里？”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连蹦出，希澈有些语无伦次，最在意的话还是没有说出。 
晟敏慢慢回过身，刺眼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表情。 
“你好像忘了我们之间的立场。”晟敏轻轻笑了一声，“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希澈慢慢垂下头，自嘲的说：“好像是。”被白布纱包裹的额头落在晟敏眼里，只觉得心里猛的被撞击了一下，不自然的别过头，晟敏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放学时晟敏被老师点名去办公室，感觉到基范紧紧追随的视线，晟敏不屑的扭过头，尾随着老师进了办公室。 
年过四十的班主任缓缓摘下眼睛，坐在一堆作业里，晟敏别着手立在他身边，微微咬着唇，准备听他说一些俗套的同情话。 
“这次的测验很不好，你知道吧？”老师的语气异常温和。 
晟敏僵硬的点点头。 
“金基范跟我说了你的情况，”老师顿了一顿，晟敏的心轻轻的揪起来，脸上仍未流露出太多表情。 
“你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生活上也没人照顾吧？是我的疏忽，你转来这些天，我还没做过家访。难得和父母见一面，也不要耽误了学习呀。” 
晟敏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我想把金基范的位置调到你的附近，他可以帮助你的学习，你们也彼此熟悉吧。” 
晟敏走出办公室时，教室里的人走的稀稀拉拉了，只剩下几个今天打扫的值日生，基范静静坐在他旁边靠窗的位置上，薄薄的金色夕阳给少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你还没走吗？” 
晟敏有些不自然的走到他身边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次和他安静的并排坐着，有些淡淡的尴尬，晟敏又把玩起自己的钥匙链。 
“我帮你抄了作业要求，嗯。”基范把一张薄薄的小纸条递到他手上。 
晟敏扫了一眼清秀的笔迹，突然闷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基范微笑着眯起月牙一样的眼睛。 
“不该出手打你。”晟敏侧过了脸不想与他对视。 
“是我太多管闲事了。”基范轻轻磕着桌面。 
一时间又是沉默。 
晟敏尴尬的看了一下手表，突然惊呼：“这么晚了？”然后是迅速的起身，收拾书包。 
“怎么了？”基范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 
“我要去打工呢。‘晟敏神色慌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冲出了教室。 
基范注视他离去的背影和空荡荡的后门良久，皱着的眉毛一直没有舒散开。 
缓缓回过身，那张自己写的纸片还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真是粗心大意。”基范无奈的摇摇头，唇角却莫名的泻出一丝笑意。 
凭着记忆的路线。 
基范摸索着找到那家便利店，推开玻璃门，迎接他的是一张陌生的笑脸：“欢迎光临。” 
“请问，李晟敏在这里吗？”慢慢靠近结账台，基范的心一沉，他还要打几份工吗？ 
“晟敏今天不值班，他只值周三和周末的晚班。”女孩微笑着回答。“你是他的同学吗？” 
“嗯，那你知道他还在那里打工吗？”基范继续问道。 
“好像有一份饭店的服务生的工作，也是轮值的，我也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能告诉我他家的住址吗？他有东西落在学校了。”基范扬扬手中的纸条，冲女孩微微一笑。 
东海静静陷在客厅的沙发里，时间在黑暗的空间里失去了流逝的意义，他把耳机塞的更紧一些，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敲门身，东海放下耳机，慢慢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晟敏不会这么早回来，何况他有钥匙。正疑惑着这个时候会回来，敲门声停止了。

写了什么吗？” 
东海抬起脸，干净的瞳仁里映出基范略带惊慌的脸，基范轻咳一声，“没什么，晟敏刚转来，学校有把成绩单寄到家里的习惯。” 
东海“哦”了一声，半是孩子气半认真的问：“晟敏成绩不好吧？” 
基范不知该如何作答，尴尬的想笑却僵在脸上，因为东海落寞的笑笑，刚才满是狡黠的眼里都是无奈：“有我拖累他呢。” 
基范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安慰。沉默许久，基范看了一下腕表，皱了皱眉头：“晟敏还没回来吗？” 
“嗯，他今天可能会很晚。”东海有些不自然的绞着衣服。 
基范看出他眉宇间的担心。 
“麻烦，把这个给他。”纸条塞进东海手里，“是今晚的作业要求。”基范淡淡笑笑，顺手把那张信纸塞进自己兜里。 
“晚安，我先走了。” 
坐在昏暗的楼梯口，忽明忽暗的灯火里闪烁着少年沉默的侧脸，一手弹落灰色的烟灰，淡淡的烟草气味让他冷漠的脸有些慵懒。 
基范仍是无法想出，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儿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威胁？ 
总之，他了然，晟敏也不希望那个清秀单纯的孩子知道这些，所以，信必须亲手交到晟敏手中。 
 
为什么这样在意？ 
基范疲倦的闭上褐色的眼睛，除去同学关系，不过是每天见面的路人，骑着单车穿梭过相同的校园，在命运的漩涡的同样无奈的草根一样的倔强。 
因为希澈哥吗？ 
还是自己，有更阴暗的，无法说出的愿望？ 
手机震动起来，灯光在黑暗里有些刺目，是希澈哥打来的，基范皱起眉头，无非又是抱怨肚子饿之类的事。 
慵懒有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还有一个震动他耳膜发痛的名字：“金基范，李赫在在我这里闹着呢，快回来把他丢出去！” 
隐约听见话筒对面小狗一样的哀求和模模糊糊的训斥声，基范苦笑，唇角有些僵。 
扔下烟头，看他在脚边慢慢明明暗暗直至熄灭。 
离开时你从不提醒，来时也不必告知，在你心里，我毫无地位。 
是吗？李赫在。 
习惯在黑暗里隐藏表情，可即使是阳光下为你绽放过的笑容，你也从未理会，直至枯萎。 
“希澈哥，我在李晟敏家楼下，我告诉你地址，你过来吧。” 
李赫在在一旁见证了金希澈由白变红的脸色和蓦然站起的怪异的姿势，忙着在他身上攀爬的某猴张大了嘴 
 “在哪里？” 
半敞着的书包斜斜挎在肩头，晟敏疲倦的身影几乎和路灯一样倾斜，不停打着哈欠使得原本就沉重的眼皮几乎撑不开。 
他在KTV负责端茶送水，今晚又来了一帮喝的半醉的客人，唱到半夜也不走，自己只能借着吧台昏暗的灯光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小眠了一会。 
靠近楼梯口，灯还亮着，大概有人忘了关。 
努力揉着发青的眼睛，晟敏看见一个欣长的身影倚在墙上，看清后晟敏反而有些恍惚的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金希澈？” 
玩笑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 
一直垂着的头猛得抬起，刘海乱了，艳丽的容颜带着几许憔悴，看向晟敏时带了点孩子气的心疼：“怎么这么晚？” 
“你怎么在这里？” 
希澈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为难的偏过头。 
“算了，下个月我就搬家了。”把一句赌气似的话说的平淡无奇，晟敏径直穿过他准备上楼。 
“晟敏！”金希澈一把扯住他，“别，你别搬，我保证不来烦你。” 
近乎哀求的语气，希澈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 
“基范来过你家，给你送东西，他刚走，让我来等你。” 
希澈从兜里摸索出信纸，眉头拧起，担心的问：“你招惹过什么人吗？怎么会有人写这个？你…” 
话未说完，纸被夺过。 
晟敏接过，冷笑，“又是这个？” 
一样的字体，一样的鲜红，一样蹩脚的伎俩。 
自从失去父母后，每年他都会受到这样的恐吓。 
无论搬到何处，那人似乎暗中织网，笼络了他所有去过的地方，可这些在他看来无疑是讽刺得可笑，自己会主动接近什么人？ 
希澈脸色有些苍白：“你在这里不安全，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晟敏迈向楼上的步伐忽然停下，昏黄的灯光里少年逆光而立：“我不想和你们家扯上任何联系，请你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随着沉重的宛如打在自己心上的关门声消失，希澈松开紧紧捏着的手。 
渗出细细的汗珠，在夏风里微微发凉，刚刚问出那句话，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安静又聒噪的夜晚，听不见少年心底小小的啜泣。 
楼上楼下，一片黯然。

基范拧开门时，李赫在正在沙发上边吃拉面边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兴冲冲的放下方便面， 
顾不得抹去油渍，一溜烟的跑过去，，迎上的却是基范清秀而略带疲倦的面容， 
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基范，你，你回来啦。” 
 
基范轻轻“嗯”了一声，努力不去在意赫在眼里的失落。 
“吃过饭了吗？”背对着他放下包，走到沙发前看见一片狼藉，零散的杂志，吃到一半的方便面。 
基范皱起眉头，赫在慌忙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报纸，“那个，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基范轻轻叹了一口气：“胃不好干嘛还吃这么辣的口味。” 
赫在丝毫未听出语气里的心疼，只以为基范责备他不知轻重，对于这个完美的无可挑剔而总是沉默寡言的邻家少年，赫在心里隐隐有些畏惧。 
自小他就是周围妈妈用来教育自家孩子的坐标，而调皮捣蛋且成绩不佳的自己在他面前几乎从来站不住脚，要不是为了缠住希澈哥，自己宁愿不要招惹到他。 
“我去煮些白粥，哥先等等吧。”不动声色的弯下腰，顺手端起面碗，转身走向厨房。 
“面还没吃完呢。”赫在小声嘀咕着，皱起鼻头。 
转过身缩进沙发里。 
 
 
温润晶莹的米粒，牛奶般乳白的汤汁盛在精致的瓷碗里，轻轻放在桌上，淡淡香味散开。 
迷迷糊糊睡着的赫在睁开眼，脑袋歪向一边。 
“哥，起来喝点粥吧。” 
温柔如拂羽的鼻息落在额头，基范打了个哈欠，坐在桌旁。 
“希澈哥还没回来吗？” 
“嗯。”不动声色的拿起勺子递到他跟前，“有事。” 
赫在再也找不到话题，于是闷头喝粥。 
抬起头时发现基范静静看着他，少年俊秀的眉眼在灯光下异常耀眼，而他眼里说不出的复杂情感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低头猛灌，蓦地呛到了，咳出一桌的白色米粒和汤汁，脸也涨的通红。 
基范急忙抽出纸巾替他擦嘴，一只手顺着他的背，渐渐平息了咳嗽。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基范有些好笑的拿来抹布，瞥了一眼满面通红的赫在。 
“我来吧！”赫在急忙要夺过抹布，基范按住他瘦弱的肩：“坐着，把粥喝完。” 
希澈回来时已是深夜，基范收拾完书本，听见细碎的开门声，于是走出卧室，经过赫在的床边，看了一眼蜷成一团睡得跟小猫一样的李赫在，眼神异常温柔。 
希澈摸索了半天才打开了门，基范在厨房给粥加热。 
“真是倒霉，基范呀，门锁该换了！” 
希澈大声喊着，却看见基范紧张的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真是幸福的臭小子。” 
希澈瞄了一眼赫在的卧室，笑容有些苦涩。 
热腾腾的白粥端上桌，配着颜色鲜艳的泡菜，希澈卖力的往嘴里扒拉，咕咕嚷嚷的说着好吃。 
“他怎么样？” 
基范试探性的开口。 
希澈的脸色迅速黯淡下来，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下来，有一口没一口的。 
“他和一个盲人住在一起吗？” 
希澈忽然开口。 
“嗯。“基范撤去了一叠泡菜，“你不爱吃这个甜的吧，我收着了，赫在哥喜欢。” 
看着基范离开饭桌的背影，希澈开口：“这么晚，不知道他有没有宵夜吃。”声音闷闷的，孩子似的委屈。 
基范的后背僵住。愣在原地。 
谁也无法了解他的世界。 
有关那个倔强孩子的一切，金希澈有的只是颠覆的记忆，金基范有的只是表象的片段。

李东海从来没有告诉过李晟敏，他害怕两种颜色，一种是黑，一种是白。 
当在他最初的记忆里黑白交织时，他闻到了不甚明了的死亡的气息。 
他早已不记得因车祸父母的样子，不记得那些翻滚在他身上的鲜红和支离破碎的哭喊，是如何叫嚣着要把他吞噬。 
没有人愿意抚养这个孩子，他没有巨额的保险金，只有稀薄的亲情和无力抗争的世俗。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略带愧疚表情的人们，他们带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告诉他要在这里听话。 
稚气的皱皱鼻子，他毫无反驳。 
于是那一点愧疚被淹没在漫长的回忆的，随之消逝的还有他的容颜。 
东海很喜欢蒲公英，那些小小的带着绒毛的生命，静静飞翔在耀眼的阳光里，他总想着伸手抓住，抑或，它们可以带着他离开。 
离开层层的闷热的折叠床，离开大锅的黏糊的饭菜，离开灰白色的半旧的楼房，离开长着铁锈的门锁，离开飞舞着不知名的小虫的长着杂草的空地… 
所以，当那个人对他伸出手，要带自己回家时，东海只是稍作犹豫，就递出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那个男人看着的是东海纯洁无邪，黑白分明的灵动双眼。 
这夜晟敏睡的很不安稳，闭上眼后总是有漩涡一样的混乱的一切在眼前汹涌，几乎要把自己吞没，无力的撑起酸软的腿脚，盘腿坐在凉席上，微凉的温度透过席子渗入毛孔，有略微的清醒。 
东海的床空着。 
光着脚踏上地板，有些凉，现在是夏末了，轻轻挤开卧室的门把，还是惊动了倚在窗台上，半身掩在白色窗帘里的身影。 
东海偏过头，侧脸迎着柔和的月光，还是看不清表情。 
“怎么不睡？” 
晟敏轻轻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不困。”东海淡淡笑笑。“你那么晚回来，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不。” 
晟敏的头往上蹭蹭，挽住了东海的手臂，少年沐浴过后清爽的皂香缓缓袭来，在夏风里安静的散开。 
东海习惯性的把手放在晟敏柔软的发丝里。 
“好香。” 
晟敏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不久便传来均匀的鼻息。 
东海微微起身把窗户关小一点，尽量不吵到睡着的他。 
晟敏的眼睛依然睁着，晶亮的瞳仁在夜色里闪着不一样的光彩。 
如果疲倦，至少有你可以依靠，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我知道的，绝不是全部。 
 
很想看看我的晟敏，看你长成了怎样清秀温雅的少年，看你的头发从扎手的半寸长到了一指长的柔顺，月下少年柔和的侧影轻动，弯起嘴角，纤瘦的十指在虚无中慢慢摸索，最终无力的垂下。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说了一个谎，目的是不伤害你，你还会这样放心的依靠在我身边吗？ 
没有过多的温暖和仁慈，没有宽厚的肩膀，我能提供的很少，只好把所有的，都给你，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