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水神洛霖赶到璇玑宫，施法迷昏了在门口守候的彦佑和邝露，才现出身形。
伸手去探那仙障的灵力，果然是觅儿的，瞬间脸色铁青，一时间难看的很。
寝殿内，待熄解结束时，锦觅收回灵力，本体六瓣霜花顷刻间禁回灵台。
那霜花染了几分业火，一时无法释放阴寒之气，锦觅顿时感觉自己满头大汗，浑身脱力倒在一旁。
润玉的身体失去支撑，顺势一并倒在在她身上，眼眸半睁半敛，在朦朦胧胧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觅儿……”
可惜声音太过微弱，锦觅并没有听到。
司命星君见状，连忙撤了护法结界，上前先将润玉移至榻上，探了下脉搏，体内的业火之息已尽数化解，冲锦觅点了一下头。
锦觅担忧的眼神转为欢喜，这悬着的心才一放松下来，甚感疲惫不堪。
安置好润玉，司命星君立即上前扶着锦觅起身。
在门外的洛霖感应到那仙障的灵力减弱，一拂袖，瞬间破解了仙障，踱步推开寝殿的大门。
锦觅感知仙障被破了，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偌大的天界能破解她仙障的人，就只有：“爹爹……”
一看到洛霖难看的脸色，锦觅冲他苍白的笑了笑了，露出几分讨好的神情，心虚的避开视线。
接过司命手中的锦觅，洛霖抬手去探她的元灵，灵台内那一朵六瓣霜花的本体正散发着疏缕温雾，一时间竟无法产生阴寒气息。
洛霖气急，低眸看着精致的小脸此刻苍白无血色，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责备的话在唇齿间绕了绕，终是舍不得。
责切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不舍得对锦觅冷下脸，只好将心中的怒火指向司命星君，口中质问道：“司命星君，觅儿不懂事也就算了，您老怎么也任由觅儿，还跟着一起胡闹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仙上说的是，都是小仙的错……”在锦觅哀求讨好的眼神中，司命星君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责，咽咽口水，默默背下这口黑锅。
都是命，谁叫他从小看着锦觅长大，纵容惯了呢……
洛霖用灵力护着锦觅的身形，正打算将她幻化成本体，带回花界。
只有花界的仙灵之息才能补回锦觅耗损的精元。
可是锦觅却微微挣扎：“爹爹等下，觅儿还有些话尚未交代司命。”
洛霖无奈，暂时散了手上的灵力。
锦觅靠着自家爹爹，吃力支撑住身形，指着榻上润玉，还有外面的彦佑和邝露：“司命，请消除他们对我今日来过璇玑宫的记忆。”
司命星君依言，指间几缕华光浮现，瞬间消除了润玉，彦佑，以及邝露三人的记忆。
锦觅目含感激的朝司命星君点点头。
然后又转头看向洛霖，一手拉住自家爹爹的手臂：“爹爹，让司命带我回花界即可。”
“至于爹爹，您……”锦觅对洛霖笑了笑，带着讨好商量的口吻，撒娇道：“那个，您能不能先留在天界，帮我留意下小鱼仙倌几时清醒……”
洛霖闻言，刚有些好转的面色瞬间一沉，脸上神情变了又变。
锦觅说到后面，几乎没了声音，偷瞄了一眼自家爹爹那黑的不能黑的神色，识相的歇了话语。
“既如此，觅儿且随司命星君一道先回花界，至于夜神……”洛霖转眼望向榻上昏迷的润玉，肃起一张俊脸，冷哼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觅儿切莫忧心，夜神那小子……暂时还死不了！”
但，如若你再逗留片刻，待会儿就不一定了……

7
洛霖嘴上这么说，内心也不免深深叹息一句，女儿外向啊。
润玉那小子，绝对是使了苦肉计，可怜本神的小白菜，才认养回来没几天，就被那条应龙被拱了！
锦觅读懂了自家爹爹目光里的威胁之意，娇躯猛的打了一个激灵，瞬间退出洛霖的怀抱，身形往司命星君的方向倒去：“哎呦，我怎么看到好多星星在我眼前转幽，司命快扶我一下，头好晕，哎呀疼啊，不对，头好晕啊……”
为了小鱼仙倌的安危，她催促着司命快点带自己离开。
临走时，锦觅还不忘郑重的叮嘱一句：“对了爹爹，您也千万别对小鱼仙倌提起是我救了他，免得他担心！”
洛霖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爹爹，还有……”锦觅还想说些什么，洛霖两指触向她的印堂，直接把锦觅化作霜花本体，交给司命。
“小仙告退！”司命护着手中的六瓣霜花，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回了花界。
洛霖将中了迷咒的彦佑和邝露施法移到殿内，捋捋衣角，临走之即，洛霖特意深深看了润玉一眼，暗暗沉叹了一声之后，就飞身回了落湘府。
洛霖离开没过一会儿，彦佑事先清醒过来，恼怒自己怎么睡着了，转头一探，发现邝露也是睡着。
连忙上前去看榻上的润玉，探测到他体内有一股精纯的水灵之力正在修复他的内伤。
彦佑欣喜，只当是润玉自身灵力修为高深纯厚，可以自行疗伤，对今日锦觅来过璇玑宫的事情没有一点记忆。
第二天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润玉辗转醒来，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邝露那三万洞庭水族：“天后放了他们吗？”
邝露点头，她问润玉：“殿下，为何执意如此，你就这么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我曾经答应过娘亲，会照顾好鲤儿。”润玉声丝沙哑：“曾经那个笠泽的鲤儿，尝尽了万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不想让他们再重蹈覆辙。”
如今娘亲已逝，那洞庭湖的千千万万个鲤儿，便都是他的责任。
“夜神能够设身处地，推已及人，实乃洞庭水族之福啊，本神甚感欣慰！”
昨日既答应了锦觅，所以今日洛霖到璇玑宫来，便是想来看看润玉清醒了没有，不想正好听到润玉的那番言论。
自洞庭湖一事中，润玉的做法和品行，着实令他肃然起敬。
难怪，觅儿不昔伤了本体精元也要救治润玉，倒也值了。
洛霖向润玉明确表示，经此一事，他已决心与天后周旋到底，那些流离失所的洞庭水族他也会尽力而为，代为照顾，让润玉放心养伤。
“多谢仙上。另外，邝露，仙上，请你们切莫将润玉受伤之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话音一顿，润玉眉目低垂，眼睫下印着一片淡淡的影子，敛起眸底的暗淡和自卑：“尤其是觅儿，我不希望她担心……”更不希望，不希望她看见他现在这副丑态……
闻言，洛霖内心着实稀奇的很。
昨日，锦觅救人，却要求他不要告诉润玉，不希望他为她熄解耗损精元之事而担心。
今日，润玉清醒，也来要求他不要告诉锦觅，也是不希望她为他受伤之事而担心。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天生一对，愿意付出，又不想对方对了自己而劳心伤神。
洛霖腹诽着，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洞庭湖一事之后，水神仙上洛霖对于润玉这个准女婿，颇有上心，不似往昔。
用老胡的话说，这天家歹竹出了“润玉”这唯一的一根好笋，就被缺心眼的锦觅摘了去，傻人有傻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8
润玉已无大碍，洛霖自当算完成使命。
之前锦觅为了润玉伤及元灵本体，虽已随司命先一步回花界调养，如今他自然是要去花界看看锦觅的情况。
飞身直入花界水镜之中，来到锦觅所居的葡萄藤屋，远远就望见她在屋里忙碌的身影。
洛霖无奈一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生的古灵精怪，活泼好动，鬼点子多的很，也不知这次又在捣鼓些什么新奇玩意。
洛霖走进藤屋：“觅儿。”
“爹爹？”听到声音，锦觅欣喜的回过头，放下手头的东西，上前亲密挽住洛霖的胳膊：“爹爹，你怎么过来了？”
“爹爹的使命完成了，自然是要回来看看你！”洛霖注意到锦觅眉间的凤尾花钿已隐去，心间稍宽。
掌心慈爱的拍拍锦觅的手背，与她踱步走出藤屋。
俩人于屋前的木桌旁坐下，洛霖伸手去探锦觅的元灵，那六瓣霜花上失去的精元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可就是感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锦觅的体内，隐隐约约，似还有一层阻碍。
洛霖不放心的问上一句：“觅儿，可感觉还有哪里不适？”
锦觅以为洛霖是问她历劫归来之后的仙体状况：“没有啊，身体灵力各方面都已经恢复差不多啦，爹爹不必担心。”
“那便好。”洛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锦觅粗心迷糊，一会儿还是去找司命星君过问一下，比较安心。
洛霖趁着闲暇，便在屋前的木桌上摆下棋盘，与锦觅下起了棋。
只是这棋……锦觅曾言，润玉与她下棋都曾败在她手里，真不知她是怎么赢的，如今看来，多半都是润玉让她的，而且还让得不动声色，高明。
期间，锦觅几次欲言又止，洛霖奇怪，便开口询问。
谁知锦觅却说，此番她去了一趟人间后，觉得自己与润玉成亲甚为不妥，她不想成亲了。
洛霖出言打断锦觅的话。
他告诉锦觅，此番她去人间与火神发生的那些事，皆如同黄粱一梦。
“凡人锦觅所思所想，与上仙锦觅所做所为，切莫混为一谈，”洛霖一脸严肃的告诫锦觅，此番作为要她先深思熟虑，再做打算。
一番教导之言听的锦觅是云里雾里的。
她想不明白，在人间她明明与凤凰已经两情相悦，爹爹为何非要说这些只是黄粱一梦，都是错的？
锦觅心烦意乱，素手执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胡乱落下一子。
望着眼前错落无章的棋局，洛霖意有所指：“未来之路绝不能如同这盘棋，一错再错了。”
他是在隐晦提醒锦觅，切不可再与火神纠缠不清。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可锦觅却还是一副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模样。
洛霖心中疑惑再起。
前些天锦觅还为了要救治润玉，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伤了本体精元。
那日的样子，洛霖自然看的出锦觅是钟情于润玉的。怎么今日却……
而且看她的态度，不仅对润玉伤势似毫无印象，对润玉几时清醒也不甚关心，一字不提。
反倒是，执着起与火神在人间的短短数日，最后还不想与润玉成亲了。
这锦觅……对于润玉，前后态度相左，着实有些古怪。
莫不是历了劫，神元还未纯净，固其本源？
洛霖为转移锦觅的注意力，又与锦觅聊起了别的话题，心里却暗暗计较着，等下有空顺道去找一趟司命星君。
咨询下锦觅此时的状况，到底是什么回事？

9
洛湘府的仙侍传讯洛霖，说临时有些事务需要水神仙上处理，司命星君那里最终是没去成。
而锦觅无聊，便缠着洛霖带她一同上九重天。
父女俩一路飞身直达九重天，洛霖处理公务不好带着锦觅，只好再三叮嘱她不要随意走动，若真觉无聊，不如就去璇玑宫走动走动，顺道替他探望一下润玉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
洛霖交代锦觅，探望过后，暂时先留在在润玉那，不要乱跑，等他处理完事情，自会去璇玑宫接她回花界。
因为今日的话，洛霖以为锦觅会不开心他这样安排。
孰不知，这恰恰正合了锦觅的心意。
她心悦凤凰，自然是不想与夜神成婚，想让爹爹上九霄云殿退出退婚，取消她与夜神的婚约。
没想到爹爹却说一旦提出退婚，会让很多人为难，还说她和凤凰只是黄粱一梦。
她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难道这也有错了么？
她不喜欢夜神，更别说爱了，难道这样的她与夜神成婚，就对了么！
锦觅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是非，眼看婚期时日将定，既然爹爹这边行不通，她只能自己去向夜神提出退婚之意，让他同意取消俩人的婚约。
这样，大家不都欢喜了，不是么……
至少在锦觅眼里看来是这样，但不代表夜神，甚至是其他人会认可这样的想法。
前往璇玑宫的半途中，锦觅刚好在那一片茂盛暗林处的星湖池畔遇见了润玉的身影。
她望着站在银柳絮树下的润玉，眼中一向白衣翩絮的清隽身影，第一次显得那么的落寞和孤寂。
胸口处顿时泛起一种莫名的心疼，而她自身的情感却说很排斥这种心疼，说不出为何。
与邝露经过一番交谈，锦觅才得知润玉前几天刚刚寻回了自己的生母，可不幸被天后以叛乱的罪名，当场处死了。
锦觅震惊，邝露又说生母离世之后润玉就一直不寝不食，让锦觅帮忙劝劝他。
锦觅颔首应下，邝露离开。
“大神仙。”锦觅踱步走到润玉身边。
“觅儿，你回来了……”润玉转过身，他早就留意到锦觅的气息，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悲殇颓废的样子。
可是，锦觅是润玉心中唯一的温暖，对她，不必有所隐瞒。
“肉肉说让我放下……”锦觅说起她与肉肉之间的事，以自身经历劝说润玉：“凡间有句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的娘亲，肯定不想看到你现在不寝不食的样子，不希望你一直颓废下来。”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得不说，锦觅的劝说果真有效，一语便击中润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是啊，我想，正是因为她们太爱我们，定然不愿看到我们悲伤。”
“爱……”润玉沉吟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欲抚上锦觅的脸庞，不料她微微侧头，堪堪避开了他的触碰。
手一顿，润玉面色一怔，有些意外的放下手臂。
“觅儿……”他打量着眼前的锦觅，眉心微蹙：“你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了。”
“有，有何不同？！”锦觅心下一惊，下意识低眸，移开视线，不敢去望润玉那双眸色沉敛的瞳仁，俏脸闪过一丝慌惧之态。
可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惧什么。
之前的锦觅，从来不会排斥他的抚触，甚至还有些粘人，凝视着他的那双秋眸里时常带着依赖的神采。
尤其是在他们定下婚契之后，俩人相处之间，更是比旁人多了几分亲密和默契。
怎么去了一趟人间回来，性情似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且，也没有听到她唤那一声久违的“小鱼仙倌”……
润玉没有错过锦觅脸上那一晃而过的异常，心里疑惑，可是又见她神情恍惚，觉得是因他之故勾起起她的伤心事。
一时心疼之余，便也没再深究她方才的异常之态。
或许，真的是他最近甚是颓废，执念于心，以至于一时胡思乱想，臆念多虑，这也是有可能的。
润玉摇头，温柔道：“细看又没什么不同，可能是润玉多虑了。”
润玉告诉锦觅，天帝已经定下俩人的婚期，问她有如何打算。
锦觅却没有作声。
今天日子不对，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让他退婚，取消俩人的婚约，想必他一定会更伤心的。
锦觅沉默的态度让俩人的气氛一时间变的有些尴尬。
润玉略感意外，敛下眸底的怀疑。
片刻后，润玉转移话题，言明他想为母亲守孝三年，
“觅儿，你可愿意等我？”润玉变相为俩人的尴尬寻了一个台阶下。
“我……”话说不出口，锦觅的胸口处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那个心声好像是说愿意，又好像是不愿意。
锦觅欲言又止，润玉失落的沉叹一声，不再勉强：“陪我一会儿可好？”
锦觅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离开，她转过身望着眼前茔光点点的星湖，脑海里一片凌乱。
俩人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银柳树絮下。
锦觅静静凝视着星湖，润玉静静凝视着她。
觅儿，现在对我而言，你便是最重要的人……
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可以不那么恨，不那么痛……

11
思绪回到几天前的古经阁，司命在为锦觅疗伤时，她身上的应龙逆鳞与寰谛凤翎忽然同时并发出耀眼的光芒，封印绘图阵法亦起共鸣。
数十万前，东华帝君携青丘白凤九跳出此方天地，留下四海八荒绘图，以上古阵法封印，交与司命守护。
帝君曾言，若生成因果，天轨偏离，待时机一到，开启绘图阵法的媒介自会出现。
二十几万年前，东华帝君的后裔血脉――花神梓芬意外入世，和当时还是二殿下的天帝太微生出一段纠葛，后又与水神洛霖诞下锦觅。
如今看来，应龙逆鳞和寰谛凤翎极有可能便是开启封印的媒介，四海八荒绘图即将重现于世。
锦觅疗完伤之后，将这两样暂交与司命星君研究其中的奥秘。
临走时，还莫名其妙留下一句话：三日之内，拿逆鳞唤醒她。
唤醒？什么唤醒？
司命一头雾水，锦觅丢了一记白眼：“一体双魂”，立即瞬间明白过来。
可是，谁知他这几天研究太过入心，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唉，司命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还好赶上了，险些铸成大错，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锦觅意识清醒之时，远在九重天之上的布星台，正在布星挂月的润玉忽然一阵心悸，他抬眸仰望偌大的星空，发现明月背后有一颗星宿正闪烁着红芒。
两指一凝，泛起淡蓝色的仙芒，想用灵力去探测，可它下一秒却隐到了明月的光辉下，瞬间了无踪迹。
放出神识，探遍整片星空，并无可疑之处，那颗异常的星宿仿佛没出现过一般。
润玉一无所获，只好放弃，然而心里就此留下疑点。
那颗星宿，隐匿于明月华辉之下，绝对没那么简单。
花界，锦觅的视线清晰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司命，还有洛霖，但她开口的第一件事却是问：“爹爹，小鱼仙倌清醒了么？”
眼前的这一幕，洛霖一脸错愕，他试探的问一句：“觅儿，你今日执意要爹爹跟夜神退婚，说你与火神相约相许……”
“爹爹你在说什么？”锦觅出言打断洛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几时要说过与小鱼仙倌取消婚契，还跟凤凰……爹爹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竟扯胡话？”
说着，锦觅表情略带微妙，那个感觉，就好像洛霖在瞎说什么天方夜谭。
如此，洛霖更加确定心里的判断，他没有回答锦觅，而是回过身一脸严肃的看向司命，沉声一呵：“司命星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仙……”司命正要解释。
锦觅总算明白洛霖是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忙抢过话语：“爹爹，莫怪司命，还是由觅儿与您细说。”
“爹爹这几天见到的‘锦觅’均是那陨丹霜花，绝非我六瓣霜花。她趁我受伤意识薄弱之即，妄图夺舍，取而代之。”
锦觅将自己一体双魂的情况告诉洛霖。
体内封印情感的陨丹自有了裂纹后，便借她血脉灵气修炼成魂，她唤她作霜花。
凡间历劫身躯的主魂，是霜花；与火神旭凤相约相许的，也是霜花；占她身躯，要取消与夜神的婚姻，执意与凤凰双宿双栖的人，还是霜花。
“当日爹爹引我到西天佛祖处解迦蓝印的途中，偶遇那弥勒佛，他本预收我为徒助我渡劫，您以我已立婚约为由，婉拒了他。”锦觅望着洛霖，问道：“不知爹爹可还记得，那弥勒佛离去时还喃了句什么？”
洛霖冥思着，隐约忆起当时弥勒佛的最后那一句喃语：就是那个总牵了鹿巡夜的孤僻小神仙，夜神润玉？若真是嫁与他倒也是好的……
“爹爹，这几天我陷入沉睡，意识在迷梦中隐约窥探到天轨偏离的反噬……我被当成一个挑起战端的理由，引发天魔大战，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而一切源头，均是在“霜花”完全取代我之后……缘机仙子曾说我是个元神寂灭的命理，如此思來，却也不差。”
洛霖面上一怔，目光惊愕，那些话，令他久久难以回神。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陨丹霜花，若夺舍，成功取代锦觅，便也间接应验佛祖之言――归山的猛虎，活一命伤百命，荼毒生灵。
洛霖回过神，问道：“可有解法？”

12
“自是可避！”锦觅态度坚决：“爹爹，从今日起，任何人，任何事，即便我自己，都不得阻止，我与小鱼仙倌必须如愿完婚……”
“而且……我亦喜欢他！”锦觅珍视着手中紧握的应龙逆鳞，余香清冽：“他连自己的命脉都给了我。”
她的声音清脆如碎玉，目光炯炯，甚是果断。
吾家有女初长成！
这一刻，洛霖终于有所体会，拍拍锦觅的削肩甚是欣慰：“觅儿的意愿，爹爹明白了。”
闻言，锦觅娇丽的脸上绽出一抹欢喜，笑靥如花：“觅儿谢爹爹成全！”
而后，锦觅又道与司命有要事相商，哄走了洛霖。
洛霖轻叹一声，如何不知锦觅心中还有秘密，总是私底下安排司命星君去做一些事情，却不愿与他明说。
害他总是有种“锦觅是司命星君之女”的彷徨感，好在，这些都是错觉。
罢了，待她愿坦言时，自会向他坦言的。
确定洛霖离开了，锦觅才转身面向司命：“司命，我想使体内陨丹迁离自如，自成一体。”
“陨丹一旦迁离，传承封印会相对薄弱，只怕瞒不过九重天。”
“无事，上次为小鱼仙倌疗伤时，我的本体元灵无意间吸取了他的精血，将精血融入应龙逆鳞之内，可代替陨丹暂压封印。”
“如今陨丹已经裂了，若要迁离，必先将其修复。而修复之人……”司命面露迟疑之色：“只能是夜神殿下！”
锦觅奇怪，问：“我就不能自己修复它？”
“不能！”司命否定，解释道：“少君对夜神殿下动了情，导致陨丹裂，唯有他一人能修复陨丹而不遭反噬。”
“……”锦觅撇撇嘴，沉默，内心暗暗翻一记白眼，搞半天这陨丹还认人，脾性不小。而它的魂魄却又偏偏喜欢上凤凰……
一个字，乱，这一个两个，怎么都不能让人省心呢，唉……
锦觅现如今感觉自己连发丝头发都紧绷的很，疼的恼人。
望着窗外的夜色繁星，忽而，锦觅似又忆起一事，问：“梦陀经可有下落？”
“梦陀经万年前已辗转落入洞庭水君手上，小仙先前本想与她交易，未想簌离公主身消道死，小仙推测，此经应当是作为遗物交与了夜神。”
“哦。”锦觅点头。思付片刻后，道：“司命，你去把古经阁里记载陨丹的宗卷摘出来，秘密查下洞庭水君的遗物现在谁手上，将宗卷与遗物放于一处。”
“梦陀经上记载了各种上古禁术，非同小可，唯恐旁人习法，可要顺意寻回？”
“暂且寄放在小鱼仙倌那。”
闻言，司命又再三言明其中利害关系，试图劝解：“如此行事，怕是有利用夜神殿下之愧……”
“劫难使然，为了杜绝后患。”说着，锦觅轻声一叹。
就这一次，小鱼仙倌，觅儿就这一次，对不起你……
“另外，再顺道去趟人间，将我历劫时的那具凡人身躯……带回来。”
“是。”司命应下之后便离开了葡萄藤屋，开始运作各族关系。
他感觉，不久之后，天，就要变了。
锦觅打坐入定，凝神进入自己的神识灵台。
识海中算是一片冰霜雪地，一望无际的洁白，空气中飘旋着霜花，释放寒意的冷。
雪地中央竖立着一个巨大的霜色花苞，外裹的瓣叶上方敞开一个小口。
锦觅走到花苞前，双手结印，念诀，掌心的水灵凝成仙障，透过小口，罩住花苞里面的精魄，带出自己的识海，又取出自己调酿的香蜜，这一滴香蜜就是一千年灵力，她一下子喂了三滴。
那精魄吸收了香蜜，若隐若现的身影渐变凝实，没一会儿便睁开双眼，意识混沌，仍自以为自己是锦觅。
望着霜花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绝丽容颜，锦觅冷呵一声，掐指使用忆魂术，顷刻间唤醒“陨丹霜花”的记忆。
锦觅与霜花做了一场交易，待旭凤相邀时，便由霜花幻化成她的模样，代为赴约，伺机帮锦觅窃取火凤凰元灵的精血。
作为交易，待事后，锦觅便还赠她一个自由之身。

13
匆匆过去数日，洛霖见锦觅恢复的不错，就带着她回落湘府，说是趁润玉守孝期间，安排她熟悉天界规矩，收一收野性。
毕竟日后身为润玉的正妃，是要接手整个璇玑宫，免得到时闹出笑话，丢了夜神殿下的脸面。
锦觅活泼好动，结果可想而知，繁琐的礼数和规矩弄得她苦不堪言。
于是三天两头只要一有机会不是躲在姻缘府，就是溜进璇玑宫，每每都是润玉挂夜前送她回落湘府，又在洛霖面前寻一说法帮她兜过去，这才算了。
而锦觅乖乖安分一两天就待不住了，然后又重复上演同样的情景。
洛霖总是暗地里称润玉太过纵宠锦觅，长久下去，迟早会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而这时的润玉总是柔柔的望着不远处与魇兽玩闹的锦觅，唇角浅扬，拂过一抹春风：“觅儿，她值得！”
漫长的时光对于神仙而言，从来都是用来蹉跎的。
旭凤禁足半个月，上次被锦觅打伤，又将将休养了半个月。
期间听闻锦觅大婚前都暂居在天界，一养好伤，旭凤便迫不及待的赶去落湘府求见锦觅，他对她上次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想找她当面问清楚。
但每次不是恰巧锦觅不在，就是被水神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总归，洛霖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他不会再让旭凤与锦觅纠缠，以免刺激到她体内的陨丹霜花，占据身躯，又出来节外生枝。
府中仙侍也被洛霖下了命令，是以锦觅并不知旭凤曾多次过府来请求相见，还以为是那只凤凰太过记仇，果然是小肚鸡肠的鸟儿。
直到这一天，洛霖一早便去人间布雨，凤族又有公务需要临秀去处理，便剩下锦觅一个人在落湘府。
后院，锦觅坐在石桌旁，一手托着腮边，一手指尖随意指向一片空旷的土壤，灵力拂过，瞬间种出一大片花草。
无聊的摆弄着那些花草，耳朵就听见仙府外面传来动静，那声音好像是……旭凤。
正想着，那人已一脸怒容站在面前，拦神的仙侍抱着拂尘正在一旁懊恼着：“火神殿下，仙上都说不让您进……”
锦觅站起身，心思一通，大概知道是爹爹下了命令，不让旭凤进府。
挥手让仙侍退下，院子只剩她与旭凤二人。
旭凤一言不发看着锦觅，与她对视许久，似要从她身上看透什么。
锦觅也任由他看，那眼神柔和而深情，透过锦觅的眼，刺激到了陨丹霜花，胸口处频频传来跳动。
这时，旭凤突然抬臂，当他的手快碰上锦觅的肩时，锦觅眉心微蹙的看了他一眼，反射性后退半步，暗自运气压制陨丹，转过身坐到石桌旁：“爹爹不在，凤凰你若是寻爹爹，便请改日。”
“我不寻旁人，只寻你。”伸出的手落了空，旭凤眉态愁伤，亦有不解：“锦觅，我的心你是知晓的，可是那天，你为何要那般对我？”
“小鱼仙倌是我未来夫婿，我担忧他，自在情理之中，有何不妥。”
提起婚约，旭凤面色一变，上前一把拽住锦觅的手臂，言语张扬：“锦觅，我是断然不会让你与夜神联姻。”
锦觅手臂吃痛，用力挣扎：“毁人姻缘者下地狱，你不怕吗？”
“下地狱又如何，这天地之间岂有我旭凤惧怕之物！”旭凤一脸暗沉，连带那低吟也骇人：“锦觅，我唯一惧怕的，是你……！”
这话说的好生狂妄，锦觅心头一颤，正要反击，身后已传来洛霖压着怒气的声音：“火神殿下好生威风，真当我洛湘府无人么！”
“爹爹……”锦觅一见来人，忙呼救。
旭凤一怔，松开力道，眼睁睁看着锦觅从他身边越过，溜到洛霖身后寻求庇护。
洛霖怒视着面前的旭凤，唇线紧抿，正要发作。
旭凤深知此时已不宜与锦觅详谈，只得作揖道了一声歉意，不再逗留，路过锦觅身旁时，她耳畔传来一道密语，是旭凤：“今晚戌时，留梓池畔，不见不散。”
只要她来，所有的可能，他半刻也不想放过。
锦觅抬头望着旭凤远去的背影，眸色暮沉，广袖下的掌心紧攒。
机会，来了……
她的计划，也该开始了……

14
霜花虽栖身于凡间那副身躯，但精魄与真身未融会贯通，加上陨丹又还在锦觅体内，她不可以离开锦觅身边太久，是以，今晚的赴约，锦觅只有陪同。
戌时时分，栖梧宫，留梓池畔。
锦觅用术法隐去身形，坐在凤凰树的树梢上，一前一后晃荡着双腿，紫黛衣裙的裙摆在半空飞扬。
空气中，树下的留梓池里，都弥漫着桂花酿的酒香。
面上腆着热，锦觅忍不住好奇的睁大双眸，低头俯窥着树下。
旭凤与“锦觅”皆是赤裸着白玉肌肤，身影起落浮萍，耳鬓厮磨，缠绵悱恻，清澈的池水随着二人动作摇曳，那泛开的一圈圈涟漪，都荡漾着醉人的春色。
锦觅没想到霜花是以这般途径来帮她窃取凤凰精血。
只是这画面也着实太“残暴”了吧，看看霜花在池中那淅淅淋淋的身影，还有那细喘低吟的“惨叫”声，锦觅都觉得替她疼。
相比之下，通过疗伤意外得到小鱼仙倌的应龙精血，来得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不过，锦觅一边虽腹诽着，一边却仍像个好学的初学者，目不转睛的研究着树下二人的每一个动作，愣是没放过一丁点细节。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灵修”啊……
可惜啊，凤凰动作粗暴，一点都不温柔，硬生生破坏了这景，可怜霜花那猫一样的惨叫声，还有那细腰……
啧啧啧，她都怀疑霜花的小身板下一秒会不会被凤凰折磨成两段了呢！
一番云雨巫山过后，霜花的身形若隐若现，精魄有些涣散，锦觅接过她递上前来的凤凰精血后，忙挥手将她收入体内，隐身离开栖梧宫。
被抛诸脑后的旭凤仍醉醺醺的泡在留梓池里，一脸饕足的做着美梦。
离了栖梧宫，锦觅立即探测体内的陨丹情况，发现霜花与旭凤灵修后，修为不增反减，足足少了一大半年灵力，连身形都难以维持。
得，就知道那只鸟儿不靠谱(*￣m￣)……
因为陨丹之故，灵力的流失对锦觅多少有些影响，怕回落湘府被爹爹看出端倪。
锦觅瞧着头顶黑沉沉的夜色，正是酣然入梦时，但有一人，他一定是醒着的。
撑着身子，悠悠走过白玉桥，来到璇玑宫，院内那清雅朦烟的素白身影正闲闲半卧在一席竹榻上，右手肘放在挠侧，左手中握了一卷卷轴正在览阅。
一丝恶作剧的趣味从心间挠过，念头一起，锦觅踮着脚尖，轻手轻脚慢慢靠近竹榻。
竹榻上的润玉视线不离卷轴，唇角隐隐勾起，敛下眸里浅笑，装作不知。
直到卷轴上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月光，润玉似被惊了一瞬，抬眸一凝：“觅儿？”
放下卷轴支起身迎上前来：“夜里凉，你大病初愈，怎么胡乱走动？”
锦觅抬头，一眼便撞进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那人唇角勾起温润的弧度，看了一眼她伸手欲拿捏的动作，正等着她的回答。
欲要作弄人家，反被人家抓个正着。
锦觅面上一晒，收回动作，为掩饰尴尬，她顺势坐到人家躺过的竹榻上，大大咧咧蹬掉脚上的鞋袜。
动作毫不避讳，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看得润玉微微一愣，这会儿，尴尬的好像变成他了……
将尴尬转移的那人却两手抱着屈起的双膝，赤裸的双足感受着润玉卧过的丝丝余温，厚着脸皮道：“脚凉，睡不着！”
这算得什么理由？
润玉回过神，眉毛一挑，望着竹榻上那双洁白无瑕的玉足，心情瞬间莫名有些微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可是锦觅眼神清澈无辜，反叫润玉泛起了一刻心虚。
嘴角柔柔轻叹一笑，一并落坐在锦觅身旁，伸手将她微凉的双足放到自己的双膝上，掌心轻轻揉搓了一会儿，瞬间暖和了许多。
一边感受着润玉掌心的温暖，一边回想起旭凤与霜花的灵修，那种肌肤相贴的亲密。
锦觅微怔，认真的看着面前的润玉，小鱼仙倌的动作娴熟的很嘛……
她咬了咬唇，脑袋一热，不知怎得就接问出声：“不知道小鱼仙倌跟多少仙娥有过肌肤之亲呢？”语气微微有一丝吃味，酸溜溜的。

16
黎明时分，润玉与昴日星君换了值，寒暄毕后，他轻声叫醒锦觅打算送她回洛湘府。
谁知，结果不尽如人意。
也不知是不是霜花流失的灵力顺带影响了锦觅，她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总感觉自己睡不够。
凡是睡不饱就被叫醒的人，多少都有些起床气的。
几次下次，锦觅仍然睡眼朦胧，她抬起双臂伸向润玉，嘴巴一撇，语气嗔嗔，不依不饶的撒着娇：“小鱼仙倌，抱……”
被锦觅闹得彻底没了脾气，润玉无法，只得放弃，认命将两条细嫩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脖颈，双手一揽，打横抱起睡着的锦觅，后面跟着一只魇兽，二人一兽徒步返回寝殿。
到了寝殿，润玉把锦觅放在自己平时休息的卧榻上。
锦觅一接触到床被，脸蛋蹭了蹭柔软的绵枕，身体裹着被子瞬间滚作一团。
润玉无奈又好笑的望着锦觅没心没肺的睡态，上前伸手将她从云被中解救出来。
榻上的人儿终于又沉沉睡去，润玉回眸看向后面跟上来的魇兽，顺了顺它光润的软毛，示意让它在这里守着。
带上寝殿的大门，吩咐邝露到落湘府向水神仙上知会一声，锦觅在璇玑宫。
趁着闲时又处理了一些公务琐事，寝殿被锦觅占去，润玉只能去偏殿歇息片刻。
醒来时，已是午膳时分。
命仙侍备下膳食，送到寝殿。
润玉见锦觅依旧还没睡醒，魇兽卧在榻边上酣眠，头顶悬着一个梦珠。
只有觅儿在魇兽的身边，这个梦珠也只能是她的了。
梦珠的颜色是蓝色的所见梦，不知怎得，润玉突然想知道在锦觅的梦里有什么，于是便鬼使神差的点开那个蓝色的梦珠……
梦珠的内容渐渐明朗，呈现出两个缠绵悱恻的身影，那两张面孔慢慢转过脸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个是旭凤，另一个则是……
锦觅！！！
润玉温润雅致的面容一僵，嘴角扬起的暖意凝固在唇边，灿若星辉的眼中似有什么光晕，破碎了……
他看到了什么？眼前的梦境，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么？
这只是一个觅儿的梦而已……
可是，那个梦珠所呈现的颜色，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与自欺欺人。
蓝色，所见梦，是觅儿梦中，存在的真实……
意识到这一点，秋水般的双眸仿佛在顷刻之间，尽数化作一潭死水，黯淡，且了无生息……
步伐一个趔趄，润玉绝望的闭上满是痛楚的眸，苍白的面颊上无声滑落下一行清泪，胸前的白色衣襟上，沾染了点点湿润。
呵呵……
唇边微微扬起弧度，蔓延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涩，和悲鸣……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即举剑，自毁元神……
为何……
为何……要在他看到了一丝曙光之后，残酷的现实又狠狠将它打碎……
润玉紧紧握着双拳，指骨泛白，心中不可抑制的岔怒情绪，让身形也跟着频频发颤。
掌心闪烁着淡蓝色的仙芒，磅礴的水系灵力凝聚其中，一个拂袖击散梦珠，似控制不住凛冽之意，仙芒暴动，连带着几案上的瓷碟也应声落地。
“哐啷！”
一声脆裂清响， 还在睡梦中的锦觅倏然睁开双眼，“嚯”的一下从榻上坐起身，被惊醒的水眸还未清明，有些迷朦的望望四周。
这里，是小鱼仙倌居住的寝殿。
只见润玉背对着她立在几案前，魇兽耸拉着脑袋四肢怯怯的伏在他脚旁。
半空，有一团光晕正在慢慢散去。
地上，有一堆被摔得粉碎的瓷片。
得，看来，她又霸占了小鱼仙倌的卧榻，害的人家只能去别处将就。
锦觅揉了揉双眼，掀开云被起身下榻，赤裸着双足走到润玉的身边，伸出小手从后面拉过他的手，抚了抚他掌心的纹路。
温软的触感让润玉浑身一颤，恍然回神，转身看了过来，声音低沉：“醒了？”
锦觅“嗯”了一声，见他脊梁挺拔得有些僵直，又凑到跟前解释道：“小鱼仙倌，我不是故意要占你的床榻。”

17
“无碍。”指骨反握住那只在他掌心作祟的小手，努力维持着一贯的温言淡色，牵着她到一边的几案旁坐下：“用完膳后，我便送觅儿回府，以免水神仙上担忧。”
用膳？回府？
锦觅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几案上摆满了菜肴，眼睛瞬间发光。
从昨晚过后她就未进过食，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试问怎能不馋虫大动呢。
“好说，好说！都听小鱼仙倌的。”嘴里含糊应下，点头如捣蒜，立即端起面前的一碗五谷饭，埋首吃祭自己的五脏庙。
润玉执了一杯清水坐在她对面，垂目默默浅酌。
感觉腹中有了些许饱腹感，锦觅放下碗筷，抬起头却见润玉仍维持着浅酌的姿势，杯中清水未消半分，面前菜肴也未动分毫，很明显心不在焉。
只是不晓得他是想到什么入了神，就连眉宇间也微微起澜，深沉不能自拔。
锦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鱼仙倌，你不吃吗？”
润玉从思绪中回过神，摇了摇头，应道：“觅儿吃吧，我不饿。”
“哦。”
锦觅低眸看着几案上的饭菜，眨眨眼，余光瞄到润玉那精瘦盈握的细腰，对比了一下自已略微撑凸的小腹，再联想到昨晚看到的旭凤和霜花……
不行，小鱼仙倌太瘦了，得多吃！
于是便端起碗筷又盛了一碗五谷饭，夹了几筷菜肴，一手夺过润玉手里的杯子，拾起手边的一对象牙箸往他手里一塞。
润玉看了一眼手中的象牙箸，抬眸望向锦觅，面露茫然。
“吃！”锦觅态度不容反驳，双眸紧盯着他。
俩人对视了几秒之后，润玉收回视线，默默拿起象牙箸，在锦觅的注视下，举止优雅，细嚼慢咽的将那些饭菜吃下腹。
一碗五谷饭见底了，锦觅很满意的眯眯眼，嘴角上扬。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小鱼仙倌果然是仙途不可限量！
饭食毕，锦觅感觉脚心发凉，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下榻时没穿鞋。
于是起身离座正要迈开步伐，润玉却施力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当心脚下。”
锦觅低头一瞧，距离她足尖莫约半寸的位置有两瓣尖锐的碎瓷，她刚才险些就踩上去了，好在小鱼仙倌拽的及时。
润玉指尖一转，碎瓷点滴聚拢，刹那间又恢复原状。
目光顺着脚下，也注意到了锦觅紫黛衣裙下的那双芊芊玉足此时正赤裸裸的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未着秀履。
润玉眉心紧蹙，暗恼自已方才不该太过沉思，竟连这点都没注意。
不等锦觅反应，润玉已双手打横抱起她走到榻沿边坐好，施法寻回昨晚被她蹬掉的秀履，又细心帮她穿好鞋袜。
锦觅低头，感觉发凉的脚心瞬间暖和了许多，于是嫣然一笑：“多谢小鱼仙倌！”
身边的人却沉默了，锦觅得不到回音，抬眸疑惑不解的看向润玉：“小鱼仙倌，你怎么了？”
润玉默不作声，目光静静凝视着锦觅，眸色沉深而复杂。
锦觅看在眼里，心下一紧，眼眸微微波动，默然回视着他。
良久，润玉才开口打破沉寂，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幼年时，我在太湖，常常以体态狰狞、颜色苍白而感到自卑。那个时候，为了变成一尾锦鲤，我日以继夜不停地修炼。直到来到天界我才知道，这千百年来我不过一直做着一件徒劳无用之事罢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一尾锦鲤，而是一只一心想要变成鱼的白龙。”
说着，他垂下眼眸，深深感叹一息：“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润玉口中的故事，残破不全，没有开始，过程，和结局。
可是这个故事，锦觅先前，早已从司命星君那里得知了一个完整，脉络清晰的事实。
现在，她安静的听到，润玉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将它阐述出来。
那一刻，她只感觉心里苦闷，酸涩，难受的很……
与此同时，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抑制不能的心疼，怜惜，触怀，正在一点一点悄然蔓延……

18
锦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略心头被牵动的情绪，开口宽慰道：“我也作了四千年不入流的葡萄精，到头来才晓得自己是一朵水做的六瓣霜花。如此说来，我们倒是般配的很，彼此彼此。”
“其实，一直做一只井底之蛙，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会越痛苦……”
这话，锦觅不知该如何接，于是沉默不语的人，变成了她。
润玉似乎在等她的回应，可是俩人对视良久，彼此无言。
“前天夜里昙花开了，可惜觅儿却不在。”忽然，润玉移开视线，语气略显忧伤：“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这恐怕是一朵花最大的悲哀了。”
前天？夜里？
她被爹爹拘在落湘府，临秀姨正在教导她为人妻子应当要学会该如何理家，从白天一直教到夜幕降临，她那时实在困得不行，早早就歇下了呀。
锦觅一脸茫然，不懂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昙花”了，不过字面上的意思她听懂了，也会接：“怎会无人赏呢？我既已将它赠予小鱼仙倌，那小鱼仙倌便是它名正言顺的主，前夜花开，小鱼仙倌既在，它也不算白白开了。”
“我真的是它名正言顺的主吗……”一语双关，润玉回眸注视着锦觅，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温润秀致的眉眼此刻尽是忧思和伤情，还有一丝……期许和脆弱。
眼底不容忽视的情愫，思慕和彷徨交织在一起，表露无遗。
锦觅被这种强烈的情感意触动了心神，几乎要陷入那缱绻的漩涡当中，明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润玉。
她看见他抬起手臂，白皙修长的玉指缓缓伸向自己，抚过她的脸庞，微凉的指尖落在后颈处，徘徊，摩挲，细滑的肌肤微微战栗。
“小，小鱼仙倌……”呼吸有些热，口干舌燥，锦觅不自觉润了润有些干涩的朱唇。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想做一回，小鱼仙倌口中的那个……“轻佻一徒”！！！
舔唇的小动作惹得润玉秋眸一沉，气息微喘，在后劲处摩挲的指尖正欲施力。
谁知就在此刻，锦觅伸手，倾身一个反扑，润玉没有防备，顺势往后方的卧榻一倒。
下一瞬，天旋地转……
润玉怔住了。
素衣白衫与紫黛衣裙重叠到一起，如墨的青丝纷散了一榻。
锦觅整个人趴在润玉身上，美眸热切的俯视着身下的他。
四目相对，垂落的碎发扫过那人红润的玉颜，纷乱的气息纠缠，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点漆莹黑的瞳仁先是震惊，继而又是欣喜若狂，缠绕在眼眸深处的迷离风情和璀璨星辰息数绽放，一时间旖旎缈缈，颠倒众生，更是迷了锦觅的眼。
蓦地，手下触到一片坚硬冰凉的触感，唤回锦觅游离的神智，视线往下移，只见掌心下的现出一条银光粼粼气势恢宏的龙尾，在耀眼分明的白日里却带着月光的精粹恬淡和疏离光华。
锦觅忍不住伸手触了触，摸了摸，那鳞片的手感一如初次所见，光滑润泽，冰冰凉凉的。
敏感的抚触让润玉唇边溢出一声细喘，浑身一僵，呼吸一窒，趴着的胸膛轻轻起伏，红润的面色愈发艳丽，迷人。
良久，润玉才稳住气息，长呼一口气：“近万余年，仅有两次现真身，却都让觅儿瞧见，贻笑大方了。”
锦觅奇道：“现真身有何贻笑之说？况且，这龙尾瞧着甚是好看，我喜欢！”
润玉轻轻一笑，又淡入了眉眼：“觅儿真的喜欢的吗？”
锦觅眯眯眼，非常诚恳大方的……用力点了点头。

19
“觅儿……”
润玉呢喃着，轻轻揽住锦觅纤细的腰肢，一手抚上她清丽的脸庞，声丝低沉，带着虔诚的慰求。
他说：“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每日多爱我一点点……”
爱？那是什么？
锦觅目光一变，不解，心头却微微一跳。
他说：“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随着润玉的诉说，锦觅眉心一蹙，胸口处那阵熟悉的心痛感又开始发颤，泛疼……
润玉低沉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说：“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眼前润玉的样子开始变得朦胧，模糊不清，只有他低沉动听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的回旋。
爱？又是爱？什么是爱？情，又是什么？
可是眼前一片模糊，没人回答她。
锦觅只听见了体内陨丹霜花发出最后一声呐喊，然后心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逐渐裂开的声音，伴随着撕裂样的疼痛。
而那个声音还在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什么？
她已经听不清了。
爱，又到底是什么？
司命曾言：
喜欢，只是淡淡的爱！
爱，则是很深很深的喜欢，深到骨子里的那种刻苦铭心的喜欢！
她刚刚才学会了“喜欢”，可是他为什么没说，爱，它会让我的心这么痛呢？
锦觅想开口质问那个声音，可是胸口处那阵撕裂样的疼痛已经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她眼前一阵发昏，快要窒息了。
润玉沉默的在等锦觅的答案，可是她却一直不作声。
于是他又在细细凝视着锦觅，敏锐的感觉到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意识混沌，情绪波动。
他握住她的肩，俩人坐起身，试图唤醒她的意识，可是下一秒却被她拂开：“不要再说了！”
“觅儿？”她的状态，润玉有些看不懂。
“不要再说了！不要想说了！”锦觅捂着胸口，疼痛泛滥，血气上涌，喉间猛的吐出一口腥甜：“噗――”
“觅儿！”润玉见状更是担忧她的情况，想走过去安抚她。
“别过来！”锦觅后退一步。
闻言，润玉脚下一顿，动作僵住了。
“别再过来了！”锦觅摇头呢喃着，拒绝对面的人一再靠近。
润玉只要一靠近她，她的胸口，心脏就愈发的痛苦。
缓过了一阵，她的意识已然有些清醒。
“小鱼仙倌，对不起，我，我不知也我自己怎么了，我……”锦觅望着一脸受伤之色的润玉，急切的想解释什么。
可是话到唇边，却发现言语苍白。
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解释不了。
“对不起，我，先走了。”只能默默的道别，撑着虚脱的身子极度狼狈的逃离。
新一轮的疼痛又开始蔓延，再不走，她就坚持不了了。
可，润玉看在眼里，这变相成了锦觅是在拒绝，拒绝他的人，拒绝他的情，拒绝他那份……卑微的爱……
润玉就这么怔愣的，望着那个摇摇晃晃的紫衫疏影一步一步离开璇玑宫，离开自己的视线，甚至可能是，离开自己的生命。
从此，消失，再无痕迹。
锦觅走了，璇玑宫安静了，静的可怕。
地上，染上了锦觅那几滴鲜红色的血渍，早已经干了。
润玉沉默的站了好久，久到坚持不住，清雅的身形一晃，失魂落魂的瘫坐在卧榻上，双目失神的望着门口。
久久，终于绝望的闭上暗沉的眸，湿红的眼角滑落下一行清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划破静寂的空气，发出一声轻瑟。
偌大的寝殿，只留下满室的孤寂，萧瑟，悲凉。
这一刻，求而不得，一无所有……

最后锦觅会和大龙在一起吗

20
花界，水镜之中，锦觅一路飞身到古经阁去找司命星君，把自己在璇玑宫的突发情况如实相告。
等听到锦觅说到她吐血了，司命星君立即上前，用灵力探测她体内陨丹和传承封印的情况。
那枚花形陨丹又撕裂开了几道深刻的裂痕，血脉传承的封印之力又被削弱了一半。
好在霜花凭自身本能用神识护住了陨丹本体，封印之力还不至于完全消散。
司命用密术为锦觅暂时压制住撕裂之痛，胸口处没那么痛了，锦觅松开一直蹙着的眉心，苍白的面容这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见情况控制住了，司命长吁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对着锦觅趁机挖苦道：“我说少君啊，您要是控制不住陨丹，就省省力，别到夜神殿下跟前凑合了！左右这离大婚也不过大半个多月的时间！”
此话一出，锦觅不乐意了，什么叫她省省力，别到小鱼仙倌面前凑合了？！
顿时蛾眉倒蹙，睁着两只水灵灵的葡萄眼狠狠的瞪着司命，嘴角一撅，强行辩解道：“我哪晓得小鱼仙倌会突然对我表露心意，人家以为他要同我灵修，这一激动，就，就，就失控了嘛！”
“呵呵……”司命干笑一声，语气嘲讽：“您老这一激动，差点把那陨丹霜花的命给玩没了……”
“再者，‘灵修’二字女孩子家还是莫成天挂在嘴边的好，若一个不慎，被水神仙上或者长芳主知道您这般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样子，怕是有您受的！”司命神情略微尴尬，一脸委婉的劝解道。
锦觅不仅没脸没皮，嘴里还义正言辞的道：“我知道呀，可是小鱼仙倌也跟我说，我与他既有婚约在身，是可以名正言顺灵修的！这个意思我明白，都明白！”
说完，她下颚角一仰，还摆出一副“我很聪明”的得瑟表情。
“……”司命嘴角抽了抽，甚是无语。
明白？她都明白什么了明白！
夜神殿下跟锦觅说了什么，司命不知道。
但他知道，锦觅缺心眼，从小理解能力就与旁人的不大一般，画风堪称清奇，怪擅长顺意走偏。
所以，那夜神殿下原话所要表达的真正涵意，绝对不可能是锦觅理解的意思！
于是乎，司命继续“呵呵”的干笑几声，神情愈发一言难尽。
看得锦觅赏了他一记白眼，一脸敷衍的挥挥手，翻脸挖苦道：“哎呀，跟你个数十万年过去却还是一孤家寡人的人，甚是说不通！我不跟你说了！”
孤家寡人？说不通？
他自生来便是司命，执掌运薄，一支命笔，写尽人间凡尘命理，多少痴男怨女，爱恨情仇皆出自他手，
她也不想想他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会沦落成现在的“孤家寡人”！
其实，数十万年前，在司命的内心深处，也曾心心念念过一个如茶如火的女子，只是他从不让她知晓。
后來，她追随东华帝君跳出方外，身归混沌，四海八荒，过去了多少个沧海桑田，他心念的那个她，早已不复存在了。
因着锦觅的话，司命眼底闪过一丝怀念的情绪，下一瞬，又敛下略微悲殇的眉眼。
没了玩笑的兴致，司命叮嘱锦觅老实在花界调养些时日，接过那融入应龙精血的龙之逆鳞和凤凰精血的寰谛凤翎，便赶着锦觅离开古经阁。
美其名曰：他要潜心钻研，如何运用这两样东西为媒介，开启四海八荒绘图！
日子不紧不满的过着，这天夜里，正值月中，水镜中一片宁静，锦觅早已回葡萄树屋睡下了。
树屋里一道华光闪过，接着便出现了一个清雅的身影，皎洁的月光穿过木窗照在他秀致的面容上，如诗如画，正是润玉。
他上前走到床边，一袭皎白绢衣，长身玉立，面色沉敛，借着月光凝视着沉睡中的锦觅。
忽然，润玉两指一凝指向锦觅的心口处，淡蓝色的灵力浮动，引出一枚闪烁着红芒的花形陨丹。
“果然裂了！”他打量着那满是裂痕的陨丹，神色漠哀，言语苦涩：“觅儿，你竟对旭凤这般毫无保留……”
“你可知，当我看到魇兽吐出来的梦境，看到你们缠绵悱恻，你知道我那时心有多痛吗……”
可是，润玉凝望着锦觅甜美的睡颜，联想到近日她对他的依赖和亲昵，不似全然无情，故而又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前些时日在整理娘亲的遗物时，他无意间看到了关于“陨丹”的竹简。
篇中记载，陨丹若有裂纹，附身者的情感便会时而凉薄，多情似无情；时而执着，寡情却专一。

21
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解，但润玉不敢再赌了，。
他怕，失去的更彻底；怕日后，他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抬起双臂，指间凝聚着灵力，双手掐诀结印，修复着陨丹上那深刻的裂痕。
陨丹上的红芒频频闪烁，霜花的神识并没有抗拒润玉的外来灵力。
“觅儿……”润玉面无表情的看着灵力将陨丹上的裂痕一点点修复如初，“我宁愿你此生，不知情为何物，让你谁也不爱，再也无法爱，再也不去爱！”
将修复完好的陨丹引回锦觅的心口处，润玉拂袖坐在锦觅床边，执起她垂放在身侧的一只柔荑，双手紧握，指尖细细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轻幽低吟：“你的小鱼仙倌，他已经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清澈的星眸里蕴含着晶莹的泪光，润玉缓缓俯下身，带着诉求，内疚，微凉的薄唇轻轻吻上锦觅那柔软的双唇。
在唇瓣上停留片刻过后，起身，伤然阖上双眸，苦涩的泪，终于，从眼眶里滑落脸庞，沉沉的掉落至锦觅的心口处。
那颗沉重而悲殇的泪，与体内的陨丹引起共鸣，睡梦中的锦觅忽感心口一刺，睁开沉重的眼皮，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看见床边坐着一个白色身影。
“小鱼仙倌？”锦觅视线朦胧的打量了一眼。
润玉身形一顿，忐忑不安的回望着躺在床上的锦觅。
他没料到锦觅会突然醒过来，让她知道他半夜现身出现在她的屋里，心里会怎么想他，是不是会更加的不麻烦呢！
而锦觅却歪着断片的脑袋，还是想不明白眼前的润玉，是现实，还是她又做梦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索性就当他是个梦！
既然是在自己的梦里，那是不是也表示，她可以对这个“小鱼仙倌”为所欲为了。
于是，锦觅蹭的一下坐起身，抬起双臂，可怜兮兮：“小鱼仙倌，抱……”
嘴里呢喃着，还不等润玉反应，她已手脚麻利主动爬进润玉怀里，脑袋强行枕在他的双膝，双手环过精细的腰身，小脸美滋滋的蹭了蹭。
好香，好软，好舒服……
想想，很满意，又接着蹭了蹭。
润玉身体一僵，意识到锦觅在做什么，面色潮红，脸上的温度一下沸腾起来。
双手立即覆上那双环在腰间的小手，想把锦觅拉开自己的怀抱。
“别动！老实点！”锦觅不高兴了，嘴一撅，手上施力，环在腰间的力道愈发霸道：“在我的梦里，你还想反抗！”。
润玉被唬得立即松开双手，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锦觅见“润玉”乖了，脸上顿时笑眯眯的，放松腰间的力道，一双小手不停的在润玉的腰身处作祟，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捏捏那里，玩的不亦乐乎。
润玉就这样一动不动抱着锦觅，任由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对他上下其手。
锦觅摸腻了润玉的腰身，在他游神的片刻，小手往下滑动，不知不觉就摸到了他坐下的臀部，手心触到那处的紧致感，让她情不自禁用指尖偷偷捏了一下。
润玉遂不及防，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紧绷，一手瞬间制住那只已转移部位作怪的小手，声音暗哑，唇齿微喘：“觅儿，别……”
锦觅抬起头，表情无辜的仰望着润玉。
可又见他薄唇微启，气息凌乱，微微艳红的眼角，湿润的雾眸，静静低视着她。
看得锦觅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罪恶感，害的她赶紧又低下头，不敢再捣乱，温软的双臂规规矩矩的环过那精细的腰身。
即便是梦中的“小鱼仙倌”，对他耍流氓也不能耍的太过分，不然习惯了，现实中不小心露馅，极有可能会把小鱼仙倌吓跑的。
锦觅从头到尾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她也没什么心里负担，耍完流氓撩完人过了把瘾之后，窝进润玉，继续心安理得睡大觉。
屋里又逐渐恢复一片宁静，润玉缓过心神，发觉耳畔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低头一看，锦觅两眼紧闭，十分乖巧的窝在怀里，精致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侧脸贴在他的双膝上，早已经重新进入了梦香，沉沉睡去。
润玉凝眸望着怀里锦觅安静的睡颜，抬起一只手，掌心顺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温柔的轻抚着。
觅儿，以你方才对我的举止，我是否该心存期许，是否该心旌摇曳？
润玉拥着锦觅，陷入深深的思绪当中，一直到天亮，锦觅将醒之即，方才放手，隐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