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啊？
这个问题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了。
预料之中从未出现过的问题，他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答案，不能像轻蔑地回应每一个即将死于他剑下的人那般简洁而随意。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赤练见自己把天聊死了，有点尴尬，只好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脚尖在地上画圆圈，一边自接自话道：“四喜说，我小时候就比较文静了，生来就喜欢琴棋书画，平时就爱舞文弄墨的，特别娴雅，每年除夕守岁，父王都会在一众兄弟姊妹中点名表扬我，让那些在宫中称王称霸的小混账们都向我看齐，说大家要以红莲为标杆，雍容端庄，大方得体，要尽显王室风范。”
卫庄见她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淡淡开口：“我以前见过你。”
“？”
“那时候你大概三岁，被侍女弄丢了。”
“然后？”
“你在莲池边……”
“嗯哼？”
“尿了裤子。”

赤练还以为当年是个怎样的美好场景，一听大窘失色，忙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卫庄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我没胡说。”他似乎并不大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手指循着纹路将那九宫图的轮廓摩挲一遍，认真地琢磨起这个小巧的机关。
赤练见他如此认真，不好意思再多嘴，她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脸上挂着乖巧的假笑，心里响起来自灵魂的呐喊声——
他见过我！
他见过三岁时候的我！！
他见过三岁时候尿裤子的我！！！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时候庄哥多大了？他长得好看吗？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后宫干什么？玩泥巴？！！
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攻占赤练的大脑，她突然发现这个新世界还有好多大门等着她去打开。
“这个机关……能打开吗？”见卫庄许久没什么动作，赤练把所有神奇的想法按进肚里，向他那边凑过去，卫庄踅摸了一阵，蓦地想起昨天夜里，不知何人送来的那封没头没尾的密信：
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
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九宫，九星，八门，逢甲……
他眸光一亮，看了看石门的方向，山体石壁上的纹路一直蔓延到石门之上，初见时没有察觉，如今仔细一看，整扇石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干地支图，与这九宫图正好对应。
“就是它了。”

赤练顺着卫庄的视线一看，那正是九宫图中的左三部分，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其实吧……我们一开始可以先试试把每一块都按一按，拢共就九块嘛，运气再差总能猜中？”
卫庄见她满脸狡黠的样子，低声道：“你倒是聪明。”他伸手去触动机关，“但这种机括，每一块都会牵动不同的机关，如若足够幸运，固然可以打开石门，可猜错了，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赤练受了教，话都不敢多说半句，眼看着石门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缓缓打开，她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嗯？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卫庄握住鲨齿，她并肩站在卫庄旁边，两人一剑的影子被初升的晨光拉得很长，映照进晦暗的牢山之中，恍惚间让她有一种二人本是亲密无间的错觉。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干什么的！”里面的狱卒被这声响惊动，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外面的光线透进牢山中，有粼粼水光从里面折射出来，赤练被那水光晃了一下眼，脑子里断掉的那根弦‘吧唧’一下突然就被接上了——她想起来了，他们要救焰灵姬，可是焰灵姬她——没！穿！衣！服！

后来的很多年里，流沙组织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有关赤练的传说。
据说其实赤练的轻功出神入化，堪与白凤比肩，但从没有人见过老板娘施展轻功，想来是深藏不露。于是传说中便积淀出了无数个版本，有人说她已经洗手作羹汤，一身武功早就荒废了七七八八，有人说她是一代宗师，只不过平时喜欢扮猪吃老虎。
彼时彼刻，还幸存于世并且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叫卫庄，一个叫无双。
卫庄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跟别人说起当年他家媳妇儿是如何扒了他的夜行衣并叱令他“闭上眼不许看！”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向了焰灵姬的。
当年及时赶来的无双也算是惊鸿一瞥，目睹了这世上最登峰造极的‘速度’，然后今生今世再也没见过老板娘超水平发挥出当年的实力。
很多年后的流沙老板娘回想起当年的巅峰水准，巧笑嫣然解释道，“年轻嘛，火力壮。”
闻之者智者见智淫者见淫，无不感慨。

赤练正要开口，一声“公主”的唤声突然从外面轻轻地传了进来。
低回轻柔的，一听便知是四喜。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赤练对四喜这姑娘的秉性也算是谙熟于心了：温顺，恭良，胆小怕事。说来也怪，红莲是韩王最宠爱的女儿，按理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宫里的仆人在她面前虽不敢放肆，但在后宫仆人团里多是趾高气扬的，独独四喜是个另类。
她不大爱与别人打交道，本分做事，也不偷懒，做完事就自己发呆，也不参与那些宫女奴才们的派系斗争，见高踩低。
赤练很少需要人伺候，四喜除了偶尔给她端个茶倒个水，更多时候是被她拉着闲聊，没办法，她对这战国时代的后宫着实不熟，只好向四喜这个宫中老人打听些消息，韩王都喜欢哪些美人啦，谁和谁沆瀣一气啦，谁和谁又勾心斗角啦。
这些鸡零狗碎的消息，来日都是赤练用得着的小情报。
“有什么事吗？进来吧。”
赤练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少女感十足的粉烟床幔，心中觉得纳闷，说来她宫中的随身宫女不少，四喜不是最伶俐的那一个，也不是最会说话的那一个，但赤练就是无来由地青睐她，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四喜看起来，让她觉得……大智若愚？
一阵綷縩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四喜穿过莲华屏风，进了内殿。赤练拥着羽被半靠起来，眼见四喜垂首而立，脸上一片神色黯然。
“谁欺负你了？”赤练拉着四喜让她走近些，“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她掀开被子作势要起，敢欺负她宫里的人，当她这个主子死的吗？
四喜嘴唇微蠕，见赤练掀开被子，穿着单衣，赤着一双雪白的足，一边气冲冲地要去给自己报仇，一边在被窝里到处找袜子。
“公主，这里。”四喜弯腰从地上捡起赤练的袜子。
赤练从她手中一把抓过袜子，边穿边道：“怎么回事？说。”

“王上发了话，命四喜出宫一趟，这便不能伺候殿下了，我是来向殿下辞行的。”四喜眼眶有些红，也不敢看自己，始终低着头帮她穿戴整齐。
赤练蹙眉，“父王？他让你出宫做什么？”
“王上没说，”四喜双手紧握，不安道，“但听说，是明珠夫人向王上开的口，她最近要了一批宫女，都送去了雪衣堡。”
赤练当机立断，“不行，你不能去。”
“公主……”四喜为难。
“明珠夫人，”赤练咀嚼着这四个字，“那女人真是有毒又有病，现在主意都光明正大地打到宫女身上了，疯了不成。”
明珠夫人和雪衣堡，她不知道明珠夫人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但她明白四喜这一去，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我去跟父王说，你哪都别去，就在寝殿里等着。”
赤练交代了四喜几句，说着就要去找韩王，四喜连忙拉住她，“公主，倒也没你想得那么可怕，以前被要去过的宫女，如今都回来了。”
“回来了？”赤练不敢置信，“你确定她们没疯没傻？”
四喜想了想，道：“反正表面上看没什么异样，但对雪衣堡绝口不提，四喜想着只是出宫走一趟，肯定会回来的。”
赤练摇头，“不，那也不行，后宫那么多宫女，谁爱去谁去，什么狗屁夫人，别想对本公主的人打主意。”
“四喜姑娘，辞行完了吗？咱家还等着向王上复命呢。”外面响起尖细的嗓音，赤练认得这声音，是韩王身边的大内侍。
哟，还在她寝殿外候着呢。
赤练心道正好，愤愤然夺过剑龛上供着的利剑，就要跑出去斩了外面那厮的狗头，四喜急忙拉住她，双膝跪地哀求道：“公主，您可千万别冲动，那内侍是王上面前的红人，你伤了他王上定会罚你，四喜……不出半月，四喜会回来的，您千万记得，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九公子还在调查太子一案，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四喜将她按坐在床沿上，赤练能感受到她双手不断在颤抖，像是一片摇曳在凛冬中的枯叶。
“殿下，保重。”
四喜大抵是想安慰她，她朝赤练笑了笑，赤练伸手触碰到了她的袖子，却没能拉住她，夕曛余晖透过窗棂，寝殿里细细的尘埃漫天飞舞，赤练眼见那个女孩的影子被斜阳拉长，然后，消失在了转廊处。

“雪衣堡最近的确有异动。”
紫兰轩临水暖阁中，三个人相对而坐。紫女将流沙搜集来的情报一一作了详述，“许多女子都被送往雪衣堡，宫里来的，百越找的，流放的罪臣家眷，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
“这些女子可还活着？”张良最先发问。
紫女略作迟疑，叹道：“只能说，大部分都还活着。”
“大部分？”张良不解。
“雪衣堡守卫严密，我们没能进入堡中详查，从出入人员来看，被送进雪衣堡的女子，有九成都被活着送了出来，还有一成，下落不明，死活不知。”
张良略一沉吟，转向背窗而坐的白发少年道：“卫庄兄，韩兄近日被太子案缠身，子房需得从旁协助他办案，这件奇事，怕是要拜托你了。”
卫庄抱着剑，阖着眼，没搭话。
张良和紫女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尴尬。
紫女偏着头，细削若葱根的手指在案上轻点，突然冲张良嫣然笑道：“子房，看来他最近不得空，九公子那边也离你不得，你这便先请回吧。”
她捧了杯茶水，悠悠地吹开上面的浮沫，“毕竟，这事也只是红莲殿下相求于你，让你转告给我们，希望能有个相帮的，你既然已转达，这便算仁至义尽了，最终帮是不帮全在我们，她也怪不得你。”
紫女抿了口茶，“就算这事没办成，殿下最多也就是跟你闹上一闹，听说丢的是她身边最亲的小宫女？哎呀，那殿下可能会哭上个十天半月的。”
氤氲的雾气袅袅升腾，在紫女眼底轻轻散开，她语气闲适，接着道：“哭完后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一个小女孩么，怕是只能去韩王跟前闹，去明珠夫人跟前闹，听说最近姬大将军在韩王面前几番明示暗示，十分中意红莲殿下，加之明珠夫人一恼，在韩王面前吹吹枕边风，嗯，韩王觉得眼不见为净，这殿下的婚期也就该定下来了吧？”
窗前沉默不语的少年倏地睁开了眼。
张良被紫女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紫女却示意他起身，满脸无奈道：“但又能怎么办呢？人各有命不是。来，子房，你也该走了吧？我正好送送你。”
张良一脸懵地被紫女拖起来，推推搡搡地要把他请出去，他急忙扣住了门框，道：“紫女姑娘，这，紫女姑娘你别……”
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拉扯扯了一阵，突然感觉一阵疾风在身边刮过，再回首时，原本坐在窗前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张良：“？”
紫女摊摊手，莲步轻移回到案几边，素手拿起茶盏，一边招呼他回来。
“卫庄兄他？”张良回去坐下，还有点不敢相信。
紫女弯唇一笑，替他倒了杯茶，“这不是有人替你操心了吗？来，咱们接着喝茶。”

【第五章】故烧高烛照红妆
夜沉如水，星河灿烂，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名馆。
韩宫名馆，收录着有关这座宫城的一切资料，上至韩国王族的历代家族谱系，下至宫里每个茅厕的手纸采买费用，大大小小桩桩件件，都被一众管事的记录好了，全部攒在这里。
卫庄在林立的书架中穿梭，最后停留在宫女名录册那一栏前。
眸光停驻，先是疑虑，复又朗然。
——夜幕，你们原来在盘算这个？
落地无声的脚步从名馆里踏出来，本是沿着宫门的方向而去，也不知是不是遇上了鬼打墙，那脚步一阵犹疑，似乎在下什么重大的决定，最终，还是往与宫门完全相反的方向掠去了。

“十八，你要这么想，”后宫深处，一个妖言惑众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是宫里最小的皇子，所以除了你姐我，你最得父皇宠爱，那么你想想，如果明珠夫人生下了十九皇子，那么父皇还会不会宠你呢？”
白玉勾栏下，赤练和十八并排蹲着，她继续忧心忡忡道：“这世上当君王的，总是薄情寡义，我们做儿女的总得为自己做打算呐，你说是不是？”
十八皇子皱着小小的眉头，上眼皮和下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嗯。”
“所以，帮姐这一回，把这个——”
赤练扳开十八肉乎乎的手，“啧，你都十二岁了，这爪子怎么还这么胖。”
她将一个小药包放在十八的掌心中，“呐，把这个混进明珠夫人的妆奁里，这味道跟她平日用的普通香粉一模一样，保准她察觉不了。”
大半夜的，十八被赤练从睡梦中揪了起来，此时正困得不行，他打了两个哈欠，道：“可是，明珠夫人是我娘啊。”
赤练伸手一拍他的后脑勺，“那又怎么样，她要是给你生了个弟弟妹妹，你，我，我们就完蛋了。”
十八也没问为什么他就要完蛋了，这会儿他迷糊得娘都不认得，只想回去睡觉，接过那药便道：“嗯好，姐，我好困，求你了让我回去睡觉吧。”
赤练恨铁不成钢，“行行行，回去睡回去睡，今晚的事要保密，知道吗？”
“嗯。”十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眯着眼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赤练目送他幼小但来日必将伟岸的身姿，心想十八还是很容易被策反的，真是坑娘的一把好手。

十八走了，赤练没有立即回寝宫，而是坐在原处，靠着栏杆撑着下巴，望着夜空中的月明星稀。
“这就是你的报复计划？”
这平地一声雷，赤练被吓得猛地一抖，“谁？！”
卫庄在她身边坐下。
赤练瞄了他两眼，卫庄纹丝不动，和她一样望着空中那轮明月。
"怎么，觉得我卑鄙，连十八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要利用？"赤练将后背抵在深秋冰凉的栏杆上，眼里不见一丝波动。
来了这里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了韩宫中四方的夜空，再皎洁的月色，都只是一副有界限的写意画，边框之处，便是尽头。
——如同红莲被安排好的命数。
当日，她在卫庄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要做执剑的人，结果呢？四喜要走，她留不住，明珠夫人作恶，她无可奈何。
来日呢，又将如何？
她知道所有人的命运轨迹将走向何方，可她能做什么？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姬无夜，白亦非，潮女妖，韩王安……看这些如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如何生，如何死，如何去筹谋、去涂炭，去自私地拿他们想要的一切，最终又如何不甘心地走向他们的灭亡。

不远处，花圃中的秋海棠开得正浓烈，赤练看着那满园芳菲，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她回到这个世界，大概只是为了亲眼作个见证，看灿烂的热烈的美好的如何破败，如何腐朽，看这雕栏玉砌怎样变成断壁残垣。
然后花草埋幽径,衣冠成古丘。
而她，终将成为韩国最后一个公主，亡国的公主。

"你给那孩子的药是普通的珍珠粉末。"卫庄说。
赤练心道神了，他连这都能一眼看出来？"嗯，那珍珠原来还是我留着当救命钱使的。"
卫庄见她坦诚，又问:"你骗他做什么？"
"不想让明珠夫人好过呗，反间计，离间他们母子的。"
赤练面露凶光，道:"十八的母妃去得早，父王将十八养在明珠夫人膝下，她还真以为替人家养了孩子就是积了功德，做梦。"
说到这里，她恶意地勾起唇角，"其实，我把毒下在十八身上了。"
卫庄骤然震惊地看向她。
赤练道:"明珠夫人新炼制的毒药，解药她还未研制出来，我将那药偷了出来，下在她养子身上，她若真心疼十八，必追悔莫及，要么自责万分，要么告诉父王，如此一来，父王也该知道自己最宠爱的枕边人，平日里都在捣鼓些什么腌臜玩意儿。"
卫庄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揭穿她道:"你在撒谎。"
赤练虚张声势出来的恶毒笑意僵在脸上。
"那是你弟弟，他，你，你九哥，你们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你们拥有着一样的血脉。"
卫庄盖棺定论，"你下不去手。"
赤练索然无味，道:"你这个人，眼睛真毒。"
她跟他并肩看着月亮，却发现无论是论狠心，论绝情，论武功，论制毒，还是论审时识人，自己竟然通通都技不如人。

"有时候我在想，当一个恶人真好，没心没肺，丧心病狂，明明坏到了骨子里，别人却害怕你，畏惧你，不敢招惹你。"
赤练蜷起膝盖，"这样，就能保护那些想要保护的人了。"
卫庄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你的那个贴身宫女，也许比你想象得复杂得多。"
赤练一顿，"什么意思？"
卫庄道:"你知道那名宫女叫什么名字么？"
"……四喜啊。"
卫庄缓缓摇了摇头，"不，她姓'姒'"。
赤练不解。
"越王勾践听说过么？"
赤练点头。
"勾践也姓姒，"卫庄意味深长地说:"那是古越国的王姓。"

赤练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认真想了想，说:"可是，古越国已经灭亡很多年了。"
古越国气数尽了以后，东南一带群魔乱舞，许多小国与部落政权谁也不服谁，今天你带着人打我，明天我拉帮结派揍你，搞得七国诸侯也弄不懂他们到底谁是老大，干脆把那一整片越国遗迹称之为"百越"。
天泽一族当年兵强马壮，完成了一统百越的大业，那片焦土也曾有过一段百废俱兴的希望。
谁知，后来姬无夜命人率领韩国铁骑再次踏平百越，于是焦土又添疮痍，所有希望都成了一场镜花水月，不知如今，百越还剩下个什么光景。
"越国亡国时，王族宗室被屠戮殆尽，皇子们无一幸免，为数不多的漏网之鱼，便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女妇孺。"
听卫庄说起那段落了灰的王朝旧事，赤练掂量了下他话中的深意，问道:"……她们没自尽？"
卫庄看着赤练，他如今的年岁正处于少年和成年男人的交界处，眼神固然深邃，很多情绪却蕴含其中，不像经年之后那般藏得滴水不漏，"亡国奴，就应该自尽吗？"
赤练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像是反讥，又像是隐隐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