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片平静的海面。
嗯……好像也不是海面吧。
总之，这是一片蔚蓝色的平面，但它不是一个二维宇宙。其上有一棵白色的树。
姑且是树吧。
树的每一枝枝叶，都连接着一面镜子。枝条很细，像是虫子结茧的丝，伸向无数个很近的很远的镜子。
啊，树的主干上有一个人。
这样看来倒像是被束缚在上面的。人被从每一面镜子中延伸出来的丝束缚，像是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样被丝束缚着。
人的白色发丝静止不动，意味着这里没有风。
忽然叮的一声响。
“……来了？”白发的嘴唇动了动。
一位冰蓝色头发的少年缓步走来，轻轻点头。
“你今天又要告诉我什么了呢，前辈。”

一个男人在一个洁净但混乱的实验室里翻找着什么。他是很明显的西方人，金发、高大、壮实，鹰钩鼻，皮肤白皙。他急躁地寻找，转身中打翻了刚刚他翻着的架子，满满一架的试剂眼看就要消失在这世界上，一双手突然间扶住了架子。
“雷蒙德，你找什么？”
“找什么，雷昂赫特，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原形态药剂呢，该死的，居然发生这种事，我可不想变成怪物。”雷蒙德说道，猛然把双拳砸在桌子上，然后愤怒的看着雷昂赫特。不过这种愤怒的眼神并不会对后者造成任何的压力。
“药剂还没有调制成功，只能减慢那个，想使用的话，自己在实验皿里面抽取一支试剂。”雷昂赫特坐在椅子上，从密码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皿，又从刚刚差点倒下的架子上拿出两支注射器。
雷蒙德毫不犹豫的抓起一支，抽出满满一管注入自己满是针头的胳膊。
这时，雷昂赫特已经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一个行李箱，走向门口了。
“别忘了把那些处理掉。”
雷蒙德抽出针头，看了一眼洁净的桌子。
他说得肯定不是药剂，不仅因为研制还要继续，还因为，雷昂赫特已经把那个实验皿拿走了。
所以他说的还是那些东西吧。
雷蒙德把桌子旁的椅子抽开，坐在电脑前快速打出几个字符，然后就拿起门口的行李箱离开了。
接着周围就不断响起咔嚓咔嚓的响声，时不时伴有惨叫。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两侧都是钢化玻璃的走廊，玻璃上有血迹，走廊外也有。

“你是说，太平洋的深海有短小得像苔藓一样的藻类？”一个大腹便便的俄国大汉坐在真皮椅子上，手里转着笔仰在椅子靠背上。
周围几位的神态一致，国别不一。
雷昂赫特点点头，又将手里的幻灯片遥控器按了一下。
墙上出现了一幅照片，很显然是深海拍摄的，白色的海床上有许多黑色的点迹，雷昂赫特此时也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的就是照片上的黑色藻类。
“这种东西，真的能实现卡玛多维奇的愿望？”鹰勾鼻的把笔拄在桌子上的白纸上面，满脸疑惑。
“不知道，从严谨的角度来说，真的不知道，唯一不同的是，对这种细胞，我们实验了20多种极限的方法，都没能将这种细胞完全杀死。电击、强酸、强碱、高温……每一次都只杀死了这种细胞的一小部分，但是第二天的时候，被杀死的那一部分就被剩下的部分又用分裂填充了。而且，已经用过的方法，再次使用时就没有效果了。”雷昂赫特说着，就把密封袋装进一个玻璃箱里，夹上电极。
1000伏的高压电足以致人与死地，而这种藻类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植物对电不都很迟钝吗，闪电劈不死一棵大树。”黑发黑眼的中年注视着玻璃箱，提出了疑问。
“是这样没错，可是大多数植物只会被闪电击中一瞬间，看，我把电压加大，它还是这个样子。”会场有一瞬间变的昏暗，转眼间又明亮如初。那袋子里的藻类没有多大变化。
“它不会是死的吧……你看它什么变化都没有。”
“不，长官，不，它是活的，现在用显微镜观察它，它还是在进行细胞活动的。拿来，把高倍镜给我。”幻灯片换了一幅画面，有些细胞在分裂。“长官，你看到了，把这种细胞结构复制到人类身上，只要成功就可以给卡玛多维奇了。”
“你要怎么证实呢。”
“啊，在实验室里，我们已经从破碎的细胞里提取出端粒酶，还有许多其他物质，给白鼠注入之后，存活的很大一部分白鼠都出现了寿命延长的现象。”
坐在扇形黑色大理石桌子旁边的人们沉默了一会，然后黑发打破了静寂。
“然后呢。”黑发没有等待结果，而是继续说下去，“卡玛多维奇的状态现在已经不能算是稳定了，你打算用这些端粒酶来回报他那五十亿美元的资金吗？”
“我想我需要时间……”
“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那，我可以申请开始人体实验了吗？”
黑发刚要说什么，然后被旁边的鹰勾鼻一把拉了下来。
光滑的大理石反射着几个人的眼神交流，雷昂赫特的镜片同样也反着光，他的表情自信而有气势，似乎势在必得。
“可以。”几个人讨论后的结果。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再见。”“慢走不送。”

“准备，第798次测试。”
雷蒙德对着话筒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玻璃屋拿出一副画板来记录数据。
雷昂赫特坐在这个观测室的另一侧，盯着几个摆满了数据的显示屏。
真的是摆啊你看他一顺手就把一条数据扔出去了……
玻璃屋的正中央，是那块看不出颜色的、现在被称为“魔鬼藻”的藻类。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把魔鬼藻锁在实验台上，然后通过电影里常见的那种保险门离开了这个屋子。机械臂以注射器的形态缓缓靠近实验台上的那块魔鬼藻。
注射器扎入，注射，回缩，转换为显微镜，再从刚刚那个小孔扎入。
观看室内一片沉寂。
“怎么可能……这种酶居然不被它吸收……”雷蒙德除了在记录的手是动的以外浑身就没有在动的地方了。哦当然嘴也在动。
“所以我们得想个别的办法。”雷昂赫特还是在盯着屏幕。他从坐下开始就一直抱着胳膊，没有动过。“要不要申请使用放射性的物质？”
“第798次实验失败。”雷蒙德对着话筒喊了一嗓子，然后转头，“为什么不申请寄到太空？”
“我能申请到人体实验就很不错了。”
“……说的也是。管他的，去喝茶吧。”

实验结束后，雷昂赫特和雷蒙德一起进入了休息室，开始聊天。
“你真的决定继续向这个方向研究下去？”雷蒙德端着红茶，不停的吹气。
“为什么不呢？”
“先不说这个项目有多么离谱，你看，我们是研究了所有人都会向往的东西没错，可是，研究出来之后，除了那几个人以外，没人会感谢我们。”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为什么不这么想？”
“现在的大多数学生都在怨恨着牛顿。”
“……！”雷蒙德差点被呛死，“我说，这不一样吧，这种东西真的很危险，一个弄不好，就会……”
“我知道。”雷昂赫特依旧轻描淡写。
“那你为什么还继续？”
“个人爱好而已。”
“你居然把这种东西当作个人爱好？你还真是……”
“啊，按那个人的话来讲，这仅仅是一种纯粹的追求真理的心态。”
“可这哪里是什么真理？！”
“你才比较奇怪吧，你居然可以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
“我来的时候才不知道这是这样的项目！”
“你觉得这应该是什么样的项目？”
良久的沉寂。
“你怎么看这次实验结果？”雷昂赫特慵懒的躺在藤椅上，十指扣拢。
“不知道，都失败了能看出来什么。”
“798次实验，仅仅23次有存活的生物，而这23只里面，仅仅有6只存活了7天以上，其余的大多数，都完全成为了魔鬼藻的培养皿。”
“嗯，我知道，可这能看出些什么？”
“按照平常的生物来讲，排斥反应要么主体存活，要么两败俱伤，要么生不如死，根本不会让被排斥者留下来。”
“你是说……魔鬼藻似乎比任何生物都高一等？”
“仔细想想，还有更有趣的事：明明是藻类，可却没有向上扩散，只存在于那座死火山周围，就目前来讲，我们也还不知道它到底靠什么繁殖。”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好像没观测到过它分裂孢子。”
“嗯，所以这就是一种不会繁殖的生物。”
“这不可能吧……我记得好像有见过它的有丝分裂啊……”
“哎呀……我们的研究好像打破了什么东西呦……”
“……‘生物都有过度繁殖的倾向……’？”
“我可没那么说呦……好了，继续干活吧，下一次就是人体了，可不能大意。”

-十星期或者十个月后-
“啊……果然还是陷入凶暴了……”
雷昂赫特看着面前的怪物对着玻璃门狂暴的不断垂击。
而他的态度仅仅像是看着电脑游戏里的怪物在锤击屏幕一样。
“你还真是淡然……”雷蒙德记录着数据，眼里止不住的不忍，“一星期前他们还是人类……”
“难道现在不是吗？”
“我想不是，至少我这么想。”
玻璃室突然动了起来，缓缓移出了记录室的视野，随后另一个玻璃室挪了进来。里面的“怪物”很安静，貌似在睡觉。
“嗯，这是目前没见过的状态吧。”
“管他的，记录下来然后也该去喝茶了。”
“说得也是。”
“好了，一会该去看看母体了吧。”
“先去喝茶。”

“话说，好像母体是唯一存活的直接接种体啊。嗯，茶比之前好多了。”
“至少目前没有死掉。”
“别这么刻薄嘛……毕竟我们大部分间接接种体都是接种的母体的变异细胞……啊……这个点心……我们是不是还换了个厨师？”
“其实，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无论什么生物，都不太可能会轻易接受其他生物的基因，可……你也看到这些实验体了，仅仅接触了体液，就让他们变成了拥有多种动物基因的结合体，细胞结构也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
“这个我知道啊，你到底在奇怪什么呢？”
“魔鬼藻几乎不与任何生物融合，而接种了魔鬼藻变异细胞之后的母体细胞，却几乎可以融合到任何生物的细胞上……这里的差异，似乎不能仅仅用突变来形容了。”雷昂赫特甩着钥匙链，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不像一个研究员。
可这人却偏偏拥有可以牺牲一切去追寻真理的性格。
“其实，我觉得还是母体的事情，母体刚刚被带回来时，血液测试的结果是可以对大部分人供血，就连干细胞都可以供给大部分人；而那次产生的同种魔鬼藻细胞，却还是杀死了很多实验体……”
“有个想法，如果我们把魔鬼藻直接接种到母体身上的话，会不会有同样的结果。”
“你疯了吗你这家伙！如果母体死了，我们哪里还有可以让细胞活性在LV9的实验体了！”
“虽然没有找到可以提升细胞活性的方法，但不代表没有。”
“可我们必须保证每周都有新的实验进展！”
“别激动，我们不是已经有关于‘永生’的进展了吗？”
“你也知道那些东西如果真的给卡玛多维奇用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
“产生什么后果？”
“你……！”
“就算产生了什么过于严重的后果，于我何干？”
“……”
“再说，你真的觉得他会用那个没有把握的东西？”
“……也是。”
“而且，做人得有耐心，你还没听我说完就那么冲动……我其实想说，这或许是个漫长的过程，甚至会把整个世界翻个底也说不定的。”
“为什么？”
“有种直觉……魔鬼藻的结构多变，或许靠的不是基因。”
“这是又什么鬼结论！”
“直觉而已，不用当真……现在去看看母体吧。”

-十年后-
“白，这是今天我要你们弄的素材。”雷昂赫特递给一个中国人一张清单。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白皱着眉头，鄙夷的看着雷昂赫特。“走吧，雷蒙德。也带上你的队伍。”
“嗯。”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带着人类的容颜。
“说起来，雷蒙德你觉得活性细胞真的可以让人永生吗？”白用刀斩下一段不断蠕动的植物藤蔓，问道。
“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雷昂赫特他……之前说了个结果让我很在意。”
“说说看。”
“不……这个结果不重要……也不对，好像挺重要的吧……总之，你不用管他说了什么结果，我只想问，你觉得这场异变的结果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想和我的队伍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
“……看来那个笑话还真是对的……”
“什么笑话？”
“一切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起源于吃饱了撑的。”
“……”
两人周围的植物，就想活了一样，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
但是这群人并没有太过吃惊，仿佛理所当然。
几个人向着这株植物一刀一刀的劈砍，有时还要躲避袭来的巨大叶片。
“魔鬼藻，可能不是植物！”
白突然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什么？”
“不，没什么。这株砍完之后还有其他的东西呢，快走吧。”
“这就是母体愤怒后的结果……将自身的所有细胞喷散到整个新西兰岛……最后整个岛都成了所谓的研究永生的实验室……驻扎满了实验产生的怪物……”白小声的嘟囔着，眼中的瞳孔旋转着变为了一朵五瓣花。

视角转换，回到了这片蓝色的海。
白发嘴唇一直紧闭，可这片空间里的声音很清晰。
“我当初还是人类来着……”
“我一直在回想，魔鬼藻对人类的改变到底是有利的还是有害的。”
“如果说有利，可我最后杀的人就是想要统治全人类的魔鬼藻。”
“如果说有害，可魔鬼藻又间接救了我们所有人。”
白发低了低头，沉寂良久。
“最后我思索了万年，终于得出的结论是：
感谢雷昂赫特。”
冰蓝色的头歪了一下，突然开口。
“那……魔鬼藻，真的仅仅是一个‘神’的残痕吗？”
“不……小虫子，不是。既然可以灭亡，就不是神。他……只能说是一个‘大能’而已。”
“这一点也不科幻！”
“你又错了……人类自身的转变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无论发生什么，就算生物开始拥有所谓‘魔力’，从细胞层次来看，都是最科幻的。”
“那前辈你的意思？”
“人类，需要本质的变化，才能成妖。”
冰蓝色像是从沙发上醒来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
静静坐了一会儿之后，缓缓有到一个吧台旁边。
“莫，给我来份咖啡吧。这篇‘小说’真是糟糕透顶了。”
冰蓝发的少年环顾了一周，看着这个像一个酒吧，然而按客流量来讲像是个咖啡厅一样的地方。

𤎱老哥组团取暖团饭𤎱iＳxＥeＥ,前面是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