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半褪在我眼前。坊墙后是摇首摆尾的花，用指尖绊住游人的腰，痴痴问能不能摘下它。而我自认是位妥帖的游人，不得不顺着它的愿望，接它入怀。】
【自然，自然——不全为剥开这殷勤的夜晚。】
【酒肆是处熔炉，焚得人声鼎沸，粟特舞女正作胡旋舞。酒杯黏在木案上，影子却拖得很长，最后像一滩糊涂的肉泥，粘粘连连，不肯赴死。在这样的拉扯中，我找到了他。】
扎将军？
【他的眼雾蒙蒙的。甚体贴地，报上家门。】
薛河东，门下省今年新迁来的。昨天散朝时，我的轿子在朱雀大街差点撞上您的马。

（醉，我也是醉过许多次的。七八杯下肚，身体就被洞开了，像鱼在体里游，像水草舒展了叶片。天空是黑色的蓝，看久了又成白天的夜，也没有星空，也没有银河，任清风把我吹。但醉地太凶，也难免会失神。这三杯两盏淡酒、它盖不了酒汤子的愁。之所以在夜里欢，无非缘与昼日的失志，我这段人生说来也简单：三波两折，苦役生活。）（我虽醉了，但也仍凶，两指头竖在唇边，冲他睁了睁眼。）
嘘——风尘之处，谈风尘，这个道理你不明白的吗。（斜倚在桌上，看这张陌生的面孔。）
还是说你这回来是......偿债的？

【此刻，我拿住的只是他的壳子。千里外战事不断，这位外邦人一腔热血涌到喉口，却被死死卡住，只能借着热酒咽下去。他在这官途晃晃悠悠走了多年，却和我没什么两样，都是长安最疏远的客人。幸而，我并不在意，既是谈风尘，这副又凶又醉的躯体也足够。】
【慢慢悠悠的，将空了的酒坛朝后一捎，坐到了这只大猫身边。声音蒸在满室酒气中，很模糊。】
那您说，按风尘的规矩，当怎么个偿法？
【这张脸，则正望向我。而我呢？黑漆漆的眼转了转，不肯动。懒散的歪着头，权作靠近了，才能让他听清我说话。】
实不瞒您，我头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