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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曾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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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 你怀念从前日子
可天真离开时 你却没说一个字
酒喝到七分 却又感觉怅然若失
许多年前 我曾是个朴素的少年
当我和世界初相见 当我曾经是少年
——题记
彼时青春,你尚年少
“我们啊,是信仰平凡即伟大的一代人,平凡就是功劳,就是精英,好几十年我们平凡得美滋滋的。”我第一次看外公用那么平淡的语气,眉宇间,在此刻,却洋溢着回忆的气息,却是讲述着一代人的芳华,“可是啊,时代有它不可告人的用心,教导我们平凡了更平凡,似乎我们生来还不够平凡……”我偷瞄外公的双眸,却发现它们无不诉说着时间的轨迹,仿佛看上一眼,就会陷进历史的深渊。
说实话,虽然那个带着硝烟味儿的年代离我们不算太远,可生活在一片安逸之中的我们,哪里光看历史书上赫然跃于纸上的文字,就能明白了战争的残酷和历史的变迁?虽然说看过的一些电影在脑海中隐约勾勒了四五十年代的样貌,但对文工团、文革、一战二战所知依然甚少,对那段历史的印象,更多的是靠着爷爷奶奶和外公的回忆才能略知一二吧。
外公儿时是个农民,从小就没了父母,所幸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也算是勉强能混口饭吃。当时村里的乡亲可怜这家人,几个孩子牙都没长全呢,靠什么过活?于是时常接济他们,可以说,外公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但接济归接济,毕竟四十年代,哪家有得这样好的条件能多添三双筷子不喘气儿?所以,外公与其说是农民,倒不如说是到处蹭饭吃长大的更为贴切。
后来,遇上了饥荒。那两年,对农民来说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辛辛苦苦了一年的劳作却得不到收成,赚不到钱也是小事,可这一家子可怎么过活?据外公的回忆啊,那时候装米用的袋子,最底下封口的地方有许多缝隙,于是那米袋子遍洗了又洗,可怜的几粒米也能煮一锅米汤了……再不济,村口的老树挖下皮来,在水里煮煮也能当饭吃;路边的野菜,也被拔的精光。那段日子,是老一辈人都不敢去回忆的时光。太多太多的人因为没东西吃而活活饿死,却也在茫茫中磨练了外公的意志。
可是,多少苦都撑过来了,当外公十五六岁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初中念完后,外公的姐姐却也离开了人世。原本靠着姐姐才能上学的外公,一下子成了无头苍蝇,不知道何去何从。想要上学吧,家里也没有这个条件,辍学了吧,也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左右。外公不知从哪听说征兵的人下来了,说是只要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当兵,有饭吃,有衣服穿。在当时,家里出了个军人是顶光荣的事了,更何况对于外公来说,可以吃上一顿饱饭,穿上一件新衣,还能当英雄!这活撂谁谁不肯干呢。板着手指头数了数,离满十八岁还有不到半个年头,可外公却等不及,瞒了年龄,兴冲冲地当了兵。

你曾是少年
外公是个老实人,到了部队里,被指派到汽车连,通常就是运送物资、运送炮弹、运送士兵的连队,重型、中型卡车为主。有时也要拖运大炮。这一路勤勤恳恳,从湖北先后到了许许多多的阵营,虽不用上前线,但是在战场上,子弹长不得眼睛,四处飞窜,说没有点小伤那是假的。轻伤不下火线,更何况外公要是不按时把弹药送上去,哪里来的前线胜利?
上午才见过的战友,下午便有可能已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这样动荡不安的生活中,外公并没有就这样被打趴下,恰恰相反,外公的努力印在了上级领导的眼里,一路攀升到了连长的位子。后来,因为一次战役,领导层有了空缺,经过商议后本想让外公来填补,但出乎意料的是,外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说,我学历低,应该让更优秀的同志去做,一定能比我做的更好。虽然我见证不到那么震撼的时刻,但当妈妈给我描述的时候,一个穿着挺拔军服的军人,而不是单单我的外公,就这样浮现在了脑海。
谁也没想到,那个未脱稚气的少年,再一次回家的时候,已是而立之年。
外公前前后后打了将近二十年的仗,这年间头一次回到家,退了役,转行开长途汽车去了。那时中国的车少,会开车的人更少,于是在汽车连服了二十来年役的外公,也有了一阵风光的日子。外公和外婆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很快就结了婚。外婆给外公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我妈妈,外公的三个儿子,因为外公的职业病,最开始的职业都是司机,大儿子开大巴,二儿子开中巴,小儿子跑出租。这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外公经常跑长途不在家,而外婆的事就多了,整日整日起早贪黑,打扫屋子,送四个孩子上学,做饭,做些小活儿贴补家用……整天跟个陀螺似的,里外忙个不停。
这样的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到外公的四个儿女都长大成人了,有的留在家里,有的去外地发展了,外公和外婆也从中年步入了老年,退休了,安然自得的领着每个月那点军人的补贴,日子也终于过得慢了下来。
可是,老天似乎总爱往平静的水里捣出几浪水花,偏偏就在没什么事情可以忙了,外公和外婆总算可以歇歇脚,独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外婆的眼神开始变的呆滞,语序开始重复,嘴角偶尔会挂着一诞口水。我们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在我五岁那年,外婆查出了阿尔兹海默症,通俗点来说,就是老年痴呆。外婆检查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在,眼瞅着一管一管的血从外婆的手臂里被抽出来,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外婆忘了很多事情,忘了很多人,可是她记得外公,或者说,只记得外公。
隔年,我和妈妈带着外公外婆一起去看上海的世博会,外婆高兴得一连几个月嘴中只有一句“竹儿带我去看世博会啊”,外公的眼神里,分明有满满的担忧,但他却也还是跟着外婆,像小孩子一样一起重复“对啊,竹儿带我们一起去看世博会”。不经意间,我看到外公转过身去,红了眼眶。

夕阳下的奔跑 是逝去的青春
后来,外婆已经病重到下不了床了,只能喝稀粥维持生命。儿女们也忙于讨生活,只剩下了外公,没日没夜的守候在外婆的病榻前。擦身,换药,这是外公——身为一个退役了的军人,如今每天要帮外婆做的事,铁骨里,泛着柔情。
可是,即使外公这般悉心照料,外婆的病,却还是一再严重。我大抵十岁的时候,回了趟湖北。放在柴房已久的那一方乌黑的棺材,这一天被放到了堂前。白烛长亮,凄凉的丝竹响了两天两夜。这几天,一直到头七,外公沉默寡言,只是安静地指挥着他与外婆的最后一次道别。
时间的奠基慢慢把外婆的去世蒙上了一层灰纱,我们有默契地不再在外公面前提起外婆,而外公,也渐渐恢复了情绪。
年初突如其来的病危通知书,让措手不及的我们至今还后怕。外公一直有着高血压,在这一天,他毫无征兆地突发脑溢血,倒在了自家的院子里。二舅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立马叫了救护车。好在外公福大,因为发现的早,抢救一下午之后,脱离了生命危险。
外公今年七十六了,牙齿开始咬不动硬的东西了,听力也是下降得厉害,跟他说话很是吃力,但有一次,我跟他聊天的时候,有一句话至今仍在我耳边回荡,我怕我表述不清楚,所以还是把他的原话放在这儿吧。“我这一生啊,虽然说不上很伟大,但是,我一件不正直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一件都没有,这就是我敢说的出口的,也经得起考验的事儿了吧。”
从不需要想起,也从来不会忘记。这是属于他们的记忆。我看着外公刻得深深的皱纹,大片大片的白发,不禁想道电影《芳华》里的一句话“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
外公也早已磨砺尽了曾经当兵时候的锋芒,没有了在黑白照片里严峻冷酷的眼神。现在的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步子虽然有些蹒跚但还算是有力,下巴上总还是有着些许刮不干净的胡渣,眼窝浅浅地陷了进去,皮肤被晒成了咖啡色,身上也随处可见斑斑点点。锋利的眼神被慈爱代替,彼时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也经不住时光的推搡,一晃成了背微驼,老态龙钟的老人。但却如他所说,他的一生,始终没有偏离“正直”的轨道,不管是血气未定、血气方刚亦或是血气即衰之时,眼中的坚毅不曾摇摆不定,心中的信念也一如旧往。


1楼2018-09-14 17:25回复


    2楼2018-09-20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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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0 06:5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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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


      3楼2018-09-27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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