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纵使她身经百战,看过无数生死,对这个世界几乎毫无依恋,在那句话闭口的瞬间,她内心的枷锁已然解开。
她很感动,想要放生痛哭。三年赎罪的光阴,她只是希望自己放逐的心得到宽慰,希望自己的剑刃无需重铸,希望自己的生命有存在的意义。
她无数次希望有人真正在乎她,而不是畏惧她这台只听命令的战场上的杀神。
如今,她想要的就在眼前了。
但她却不能接受。
她举起没能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泪水盈眶,却坚持不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出来,她觉得有人陪着她就很幸福。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与他有杀师之仇。
她考虑过,当她走遍大陆,将她能做的都做遍,再与他坦白,由他亲自动手,手刃她。
今夜,酒过三巡的他,对她的表白,让她惊慌失措。
他单手钳制住她不安的手,另一只手抚过她的脸,划过眼边的泪珠。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他的气息已经喷在她脸上,混合着酒精与成熟男性的味道。
“三年,我们相互陪伴,相互依偎,相惜相忆,相许相续……
“一起行动,救过人,杀过敌,剿过匪,屠过贼,风风雨雨在一起……
饿了,同吃一桌菜;渴了,同喝一壶酒;困了,同睡一间屋;累了,同做一个梦……
“既然患难见真情,那么三年时间应当够了。
他说这话时脑袋摇摇晃晃,但眼睛紧紧与她对视。
她明白,从他的真情流露的眸子中,从他的酒后真言的只言片语中,从他一改往常的粗犷、对她的温柔中,从他那段深情的表白中,她明白那句话是真的。
她也明白,她不能接受。
三年旅途,他说了很多故事,那些关于他师父的,她都记得。师父怎么发现他,师父怎么教导他,师父怎么挖掘他,师父怎么赞扬他……她从衔接的故事中了解到,他与他师父的感情是那么深。
可她却……
她也有师父的。但是,在诺克萨斯那个强者为王的国度,出师,意味着殺师!
她有那么多师父,似乎有一位使用疾风剑法的师父,教她领悟了疾风斩后,死在她的绝招下。
她的罪,赎不完的。
她的泪,掉不尽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又背负了一项罪名: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和他在一起的呢?
仇人?罪人?恋人?
似乎都是,又似乎只有一个是。
突如其来的一切,近在咫尺的一切,她动摇了理智。
他应当知道真相,她应当坦诚相待。
当他的面孔在她眼里逐渐放大时,她嘴中冒出一句话:
“疾风长老死于我手……唔!”
她还以为他会停下,却不想他的吻如此炽烈。
毫无防备的贝齿被撬开,他的舌在她的口腔中肆意窜动,舔过每一颗牙齿,舐过每一块软肉。乱无章法的吻,混合着酒精的气息传到她的大脑,她一阵沉醉。
他就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人,毫不犹豫地霸道地索取他想要的一切,不留情面。
良久,直到她的双唇已被吻得发烫,直到她的呼吸差点被夺光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迷离的眼神勾着她的魂,他的舌绕唇一圈,似是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你……方才……说什么……”分明就是醉了,只是不知道因酒醉还是因她醉。
她的朱唇微启,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
算了,既然他没有听到,那便不必重复了。
罢了,既然它还是个秘密,那就一直保守下去吧。
其实,只要自己的双手还能拥抱他,自己的双耳还能听到他的呼吸,自己的双眼还能看到他的身影,即使是以罪人的名字卑微地跟着他,她也是幸福的。
她听到自己身上的甲胄被褪下的声音,她感觉到空气中发情的酒精香气的升温,她看到他结实的身体上完美的肌肉和上面令人刻苦铭心的伤疤,她领会到他接下来的意图。
她还有力气阻止,脑中也闪过这个念头。
但她已没了理智。
就让自己放纵一次吧。也许明日酒醒,他不认这些事情。
但今夜,的确是疯狂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