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步在十里烟波中，山河凋落，世道昏沉，却总有那零星的几盏长明灯在幽暗最深处，默默为世人指明前路。
他自然也是那一盏长明灯。
以及，他的兄长。
明诚总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好打发:旧人故去新人来，从前是十年八载，八载六年；现如今却渐渐成了一年半载，半载几月。他一个人撑着伞走在漫漫无期的江南梅雨天中，想起苏公的一句词来:
“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依旧是明诚，是新政府明楼长官的秘书处处长，是国党情报科明楼上校兼科长的副官，以及中共地下党上海站明楼站长的副手。
可明诚究竟是谁呢，这问题大抵在十年前还有个准确无误的答案，现如今，却连他自己都茫然。
他照旧回了明公馆。
明楼早早回了家，阿诚是他中午遣出去的，故而不与他在一起。他听见钥匙扭动门芯的声音，放下报纸转过头去，便看见明诚走进来。
“外面还在下雨吗？”
“很小的雨。”明诚将油纸伞放在放门口，“外面的兰花儿该搬进来了，一会可能要下大。”
“明天让阿香回来弄。”
“几盆花的事情。”
于是阿诚又出了门，门扇大开着，屋外的沉闷一下子涌了进来。明楼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索性出去帮他。二人从雨里将花盆抬进屋中，在回到雨中去和第二盆斗争。往返四回，总算是了了这桩不大不小的事情。
阿香是会用小车将花推进房中的，这法子
明楼大少爷恐怕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如此不辞辛劳地来侍候四盆兰花。站在原地喘了片刻粗气，继而俯下身来，仔细打量着这几盆难得被他伺候的祖宗。
花叶瘦佻而挺拔，还沾着些许新到的雨水。花朵尚未开放，躲在枝叶中不肯抬头。明楼一笑，将几盆花挪到窗台下，好躲过阳光。
“这天气哪来的阳光？”明诚觉得好笑，轻轻反问了这么一句。
“芝兰生于幽谷，意境总还是要有的。”
明诚不再说什么，回房去换了身衣服，“这天可真闷。”
“是啊，叫人觉得难受。”
“明天周末，明长官应该没什么安排吧？”
“当然没有。”明楼会心一笑。
两位少爷在巴黎都养成了周末睡懒觉的恶习，每逢周末便能一觉睡到八九点。明诚下楼的时候正巧看见穿着背心在客厅晃悠的明楼，于是悄悄走到他身后。
“大哥。”
明楼显然被吓着了，他转过身去，看见是明诚也就罢了。
“早饭吃什么？”
明大少爷懒懒地问。
“我去做。”
明诚答非所问。

谁能想到这梅雨天里也会有艳阳天，二人吃完早饭后就又换了衣服，在后院的花园里闲坐着。明诚看着报纸，明楼看着远方。
“还得要多久？”
“什么？”
明诚正在看报纸上一篇很不起眼的散文，说的是作者家中偶然出现的猫的几则趣事。“只见猫一溜烟似的唏哩哗喇的拖着罐头绝尘而去，像是新婚夫妻的汽车之离教堂去度蜜月。跑得愈快，罐头响声愈大，猫受惊乃跑得更快，惊动了好几条野狗跟在后面追赶，黄尘滚滚，一瞬间出了巷口往北而去。”他忍不住笑出声，却听见明楼忽然一问。
“还得要多久。”
“我不知道。”
明楼问话的口气没有第一次强烈，明诚也听懂了他的问题，“但总会来的。”
“你在看什么？”
明诚将报纸递给明楼，明楼看后也笑了笑，“其实有些时候，日本人倒挺像这只猫。”
“那我们是什么？”
“自然是给猫系上空罐头的厨子。”明楼鼓足了勇气回答道。
明诚笑了，明楼也笑了笑。
谁都知道，自己现如今论境况与其说是厨子，倒不如说是隐藏在犄角旮旯里静静看着猫的老鼠，好在老鼠有着厨子的智慧，能够同厨子一样扰的猫不得安宁。
可日本人也不是这只猫，猫被铁罐子吓过一次便会跑得无踪无际，日本人不会，他们横行依旧。
好在想得开，便放的下，便也能依旧走下去。
“你最近不太喜欢跟我说话了。”明楼打量着明诚，将汽水推到他面前，“我怎么得罪你了。”
“是吗？”明诚愣了愣，“这我倒没在意。”
“最近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可能事情太多，就总容易忘了最亲近的人。”
明楼一愣，看着他的眼睛渐渐低下去，不再说话。
“想什么呢？”
明诚拧开汽水递给明楼，问他。
“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快要忘了我是谁了。”
明楼苦笑。
其实明诚也快要忘记他是谁。道理是相应相和的，但他们的缄默似乎成了默契，许多事情都不愿宣之于口。明诚也不说话，明楼便明白，他们在想着的是同样的事情。
“还记得在湖南的时候，王天风找你的麻烦，你被他审到半死都不愿意告诉我。”
“到最后还是你救了我。”
“是。那时候你告诉我，你之所以不想让我知道，只因为我是你大哥。”
“是。”
“为什么？”
明楼问得诚恳，心中忐忑。明诚没有看他，眼神忽然恍惚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在明楼心中，究竟有没有一个期望的答案。
他对明楼的“揣测”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从前刚进明公馆的时候，他总是害怕明楼，害怕明楼有一日会同桂姨一样脾气失常，他已经在地狱走了一遭，再不想进去第二回。
明楼的心性并不好捉摸，高如巍峨，深如城府。从前站在明楼面前，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透。好在那巍峨城府并不长久，等到十七年过去，他已经大概明白了面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我怕你为了我，豁出去。”
“怕这个？”
“是。”
“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勇敢，我只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明楼突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他突然觉得心脏被利刃轻轻划了一刀，力道温柔似水，可痛楚依旧分明，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三圈，才渐渐收敛。
“慷慨赴死容易，可惜有些时候，失去比赴死更让人痛苦。”明诚看着他，“大哥，你明白吗。”
“我想起来了。”明楼突然破涕为笑，望着对面明诚的眼睛。
“想起来了什么？”
明诚问。
“我应当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明楼回答。
那日光走的缓，暖阳在头顶挪动着
“没有应当。”
明诚纠正道。

特别好，真的。

这样的日常才是最牵动人心，流光尽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啊

卿宝加油(ง •̀_•́)ง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在向你招手 #待卿归来#

暖眼熟楼主

文笔很美喜欢

🌝总感觉各位不爱我了

哪有哪有，不过现在我在补作业

趁着模考之前还有时间自己顶一下自己喵喵喵我可能马上就要，失踪了

顶

嘻嘻记得大大有一个明楼给阿诚注射流感疫苗的文，是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