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被当成是小孩子中的反面教育这件事，阿珂是非常不服的。任凭嬷嬷如何教导，愣是不肯就范，非常地有骨气。
于是，在一个天气凉爽的季节，趁着嬷嬷打瞌睡的空档，手脚并用地从软榻上熟练地滑了下来，可见平日里没少干这样的事。
繁星四月的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听闻有些年头了，每当气候宜人的时候总会有鸟儿在树上做窝，孵出的鸟蛋便是此时自己要去掏的东西。
然而自己并不高，压根抱不动粗壮的树干，可弹弓却是自己的拿手绝活。迈着小胳膊小腿朝屋里跑去，拿着自己心爱的弹弓，随手抄起一颗石子对着不高处的那窝鸟蛋便射了过去。一旁的羌活见状连忙小跑到树下接着鸟窝，直到稳稳地落下。
怀里捧着鸟蛋便跑去找姐姐，屋里头静悄悄的，四处寻不见人。

（ 不难得这天儿凉爽，屋里檀香幽幽，嗅着徒生困意。层层画屏上幽影叠翠，隔开一方矮榻。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儿，纨绢掩露姣好眉眼。）
（ 便是这样摇着，正倦眼微眯，外面偏起了动静。手里的扇儿搁在一旁小案 ，软软支起了半个身子，斜睨了一眼虚盏，面上不见笑。）偏叫她闹出好些动静才行，折腾阿珂还是折腾我呢？
（ 不疾不徐的起身，绕出内间，恰撞上她找寻的身影。阿珂怀里好似还抱着甚么东西，略一探视，又觉得不会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无需深究。便叫住那个忙碌的小身影。 ）
阿珂，我在这儿。

怀里头抱着一窝子鸟蛋，兴冲冲地便想给姐姐瞧，只是进了屋子四处张望却怎地也瞧不见她人影，真真是叫人着急。阿珂是个急性子，瞧不见人便回头询问了一旁的婢子，这刚想答话，里头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哎，在这儿。
杏眸染上一丝笑意，迈着步子朝里头走去，恰好瞧见她朝外走的影子，不疾不徐。红扑扑地小脸上挂着笑意，将怀里的鸟窝掏给她看。
：瞧，我掏到了鸟窝，还热乎呢。

（阳光随着她一块儿溜进行云流水，我眼里仿佛也一点一点亮起来。）
（不多时虚盏和止酒便将简单的紫檀木桌子布置了起来，把蜜水和糕点摆了个遍。这会儿她却不感兴趣了——直直奔上来，邀功般的将怀敞开，我瞥一眼，却又是一窝鸟蛋——常见，自然不以为怪。抬手捏捏她红红的小脸，道）又去掏这劳什子做甚？
（ 拢了拢衣袖，却没把溜到嘴边儿的话说出来——我既不乐于为这一窝鸟的娘亲说话儿，单哄阿珂这小孩儿。讲故事太累，也不愿去苛责她爬树脏了这一身绫罗。单这两样，我都不喜欢。便只扬了眉问她为何。 ）

一溜烟儿地跑进了行云流水，桌上早已摆着自己爱吃的那些个吃食，但自己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将怀里的东西献给阿珏看。
只是没曾想她并没有露出惊奇的模样，而是问我为何会去掏这些。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为何会掏这些，只当是觉得新奇罢了。当然自己是不会将这些话说给她听的，否则她又该说自己淘气了。
：方才瞧它快掉下来了，我便让羌活在底下接着了。
低眸不去瞧她，杏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着说道。顾不得身上脏兮兮的罗裙，小小的自己便爬上了软榻，仰着小脸望着她继续说着
：我们一起将它放回去吧。

（ 这促狭妮子心有七窍，我同她生为双壁，自小一处，早摸透了她的性子。虽顽劣却玲珑，虽吵闹却聪慧。大人们无一不头疼这丫头无法无天，也无一娇宠她聪慧可人。——更何论我这个姐姐。）
（纵然不去想也只这话头不对，却不戳破。反夸她一句，暗暗告诉自己面上再做的真诚一点儿，无奈还是没丁点儿情绪波动。）到底是做了件好事儿。
（ 软塌由着她去爬，待她坐好便拈了一块绢布将她手擦了，也不假人之手，端了蜜水递给她。 ）如何能再放回去？姑且说你能爬上去——怕又要教嬷嬷一顿教训。

绝对不能告诉阿珏是自己用弹弓将鸟窝给射下来的。若不是羌活接的及时，此时恐怕早已成一窝碎蛋壳了。视线四处乱飘，好以掩盖心里的心虚。阿珏并没有说什么，我晓得她那是不愿拆穿我，索性当做不知道罢了。
：嗯呐，可不嘛，我瞧着这窝蛋颜色好看，便就想端来给你瞧瞧。
这话不假，起初只是瞧见鸟窝觉着新鲜，射下来便打算让小厮再放回去罢了。可当自己瞧见那窝天青色的鸟蛋之后，当下便决定端去找阿珏。
动作迅速地爬上了软榻，乖乖地将手拿出来，看着她擦拭着我的小手，随后捧着蜜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听着她的问题，舌尖舔了舔唇瓣，想想说道
：唔…那便叫俊生搬个梯子来放回去不就好了。

（ 听她这般说，便凑近去瞧，本就小巧的，挨在一块儿更是讨喜，青灰色依稀能看出壳上细密的纹理。）
我瞧过了——想来阿珂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儿。
（ 心照不宣的夸了一句，看见她四处乱飘的眼神，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道。）
阿珂若欢喜这窝鸟蛋，也可过会儿再放回去。
（顺手拿过蜜盏，递给一旁虚盏，拈了帕子拭了她嘴角蜜水。我素来知行云流水没有好玩的玩意儿，下人也多是闷的紧的。 便扬眉问道。）
改日我带你去稻香村吃糕点，可好？

阿珏从来不会像额娘一样说自己贪玩儿，话里也总带着一丝包容与笑意，令自己瞬间便扬起了笑脸。
：那可不，这窝小鸟若是全都摔碎了那可就糟了
说着，我望着这窝青色的鸟蛋静静地猜着，到底是什么鸟儿才会孵出一窝青蛋呢？一旁的阿珏替我擦了擦嘴角，一时分心听了她的话笑着答道
：好啊。
话刚落，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姐姐的手兴奋地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稻香村后山有一群白鹭，这鸟蛋就是翠绿色的。这是一窝小白鹭！！

（ 阿珂素来喜听好话，若顺着她说——总也得趣儿。若硬反着来可就头疼了。这是我从小到大悟出来的道理。）
（她又倏然握住我手，温温软软。一口糯言听得我也似是而非的兴奋起来，为不扫她兴，只得喏喏应道。）我晓得了——不如明儿去稻香村后山那处找找，有没有它们的同伴。

有便将它放归——也不是甚么大事儿。
（ 摸摸她的小脑袋，语气上却悄然笃定了起来。让她留着一窝蛋？教嬷嬷发现可又该说了，况这窝白鹭不放回，便只能是窝蛋，孵不出白鹭来了。）
（虚盏见我意思没说清，也上前来认真劝解。就这样聊了一小会，莲粉糕吃的差不多了，蜜水喝尽，瞧着阿珂脸上渐有倦意，就叫止酒送她回繁星四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