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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新:北魏太武帝的鲜卑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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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民族研究》2006年第4期。


1楼2009-05-27 14:16回复
      《宋书》记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字佛狸”[1],《南齐书》亦作“字佛狸”[2],南朝史籍中迳以佛狸称他的例子很多,兹不赘举。《魏书》卷三《太宗纪》泰常七年:“夏四月甲戌,封皇子焘为泰平王,焘,字佛厘。”[3]但是今本《魏书》的《太宗纪》并非魏收旧文,宋人即已指出可能是以隋代魏澹的本子补入的。《隋书》说魏澹所撰魏史,“义例与魏收多所不同”,魏澹自称“今所撰史,讳皇帝名,书太子字”。[4]


    2楼2009-05-27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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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收《魏书》应当是不写拓跋焘的字的,魏澹的依据要么来自原拓跋集团的某种历史记忆,要么就是直接借鉴了江左史书,只不过改明显有贬辱色彩的狸为厘而已。南朝史书一方面说拓跋焘字佛狸,另一方面在各个用例中,不称焘而称佛狸,即称字不称名,表面上看,这与当时以称字为敬的习惯是有一点点牴牾的。


      3楼2009-05-27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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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这里所谓的“字”,并非华夏传统意义上的表字。北族本无取字之俗,“佛狸”、“佛厘”为字更是与“焘”毫不相关。正如姚薇元先生早就指出的,《宋书》和《南齐书》所记录的拓跋集团姓氏名字中所谓的字,其实都是他们的鲜卑本名。[5]因此,佛狸或佛厘并不是拓跋焘的字,而是他的鲜卑本名的汉文音译。


        4楼2009-05-27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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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注意的是,《宋书》中有几处涉及这个名字时,也有作“佛狸伐”和“狸伐”的。卷九五《索虏传》记拓跋焘进兵瓜步,宋文帝“乘舆数幸石头及莫府山,观望形势,购能斩佛狸伐头者,封八千户开国县公,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6]卷七四《臧质传》记臧质与围困盱眙的北魏众军(“虏众”)书曰:“示诏虏中诸士庶:狸伐见与书如别,尔等正朔之民,何为力自取如此。大丈夫岂可不知转祸为福邪!今写台格如别书,自思之。”[7]


          5楼2009-05-27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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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质的信还附有两份文件(即所谓“如别”),一是“台格”,指宋文帝所下的购募“能斩佛狸伐头者”的赏格;一是“狸伐见与书”,指太武帝给臧质的信,信中表示围攻盱眙的魏军其实并非鲜卑,而是丁零、胡、氐、羌,他不在乎这些军队的死活云云。


            6楼2009-05-27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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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九五卷末的“史臣曰”,也提到“狸伐”:“至于狸伐纂伪,弥扇凶威,英图武略,事驾前古,虽冒顿之鸷勇,檀石之骁强,不能及也。”[8]臧质的信和《宋书》“史臣曰”的“狸伐”,应当都是佛狸伐的省略形式,如同檀石槐被省略成檀石一样。但是这种省略反而证明了“伐”字的存在。这就证明,拓跋焘鲜卑本名的全称应当是佛狸伐,佛狸与狸伐都是省称。《资治通鉴》载臧质信及台格条文,把佛狸伐和狸伐都改作“佛狸”,看来是不相信其全称为佛狸伐,也不相信佛狸和狸伐只是省称。[9]


              7楼2009-05-27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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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中古北族特别是鲜卑诸部政治名号的基本构造的角度来看,佛狸伐才是一个结构完整的名号,它包含了官号与官称两个部分:佛狸是官号,伐是官称。


                8楼2009-05-27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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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狸伐应当是太武帝在当皇帝以前的名号,这个名号中的伐(bäg)是官称,即使已经不是具体的官职,也必含有高贵、主人等意义,是通称意义上的官称。佛狸伐既然符合中古北族政治名号“官号加官称”的结构模式,那么行用时省略官称部分而只呼官号部分,就是比较自然的事情。这也许可以解释《宋书》和《南齐书》在正式介绍拓跋焘的名、字时,要说“字佛狸”,而不说“字佛狸伐”。大概在北方,当拓跋焘继位之前,人们如果用鲜卑语称呼他,正式场合应当称佛狸(厘)伐,非正式场合称佛狸(厘),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一再强调官号比官称更能代表一个人的Identity的原因。


                  10楼2009-05-27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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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宋君臣从零星的北方情报中得知拓跋焘被呼为佛狸和佛狸伐,所以反映在他们的文书中也就比较混乱。有趣的是,臧质会在信中把佛狸伐省称为狸伐(沈约在《宋书》的史论中亦循此例),说明他完全不理解佛狸伐一名的意义和结构,而是像理解华夏姓名那样但取后两个字。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怀疑魏澹书所谓“字佛厘”,是源自南朝史书[12]。


                    11楼2009-05-27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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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佛狸”或“佛厘”的语源(etymology)问题。胡三省说:“佛,音弼。”[13]根据蒲立本(Edwin G. Pulleyblank)所拟的早期中古音,佛音but,与附、符等字的音值非常接近。[14]由此我们知道,“佛狸”或“佛厘”很可能对应的是阿尔泰语系的“狼”,即突厥语文献中的böri一词。böri见于阙特勤碑东面第12行和毗伽可汗碑北面第13行,两处都是形容骨咄禄初起兵时突厥士兵勇猛善战,böri teg,“如狼一样”。[15]克劳森(Sir Gerard Clauson)《十三世纪以前突厥语语源辞典》(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收有böri一词。[16]麻赫穆德·喀什噶里(Mahmud Kashgari)的《突厥语大辞典》(Dīwā Luγāt at-Turk),收有一条突厥谚语“狼不吃邻居”,其中的名词“狼”就是böri(buriy)。[17]


                      12楼2009-05-27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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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把鄂尔浑碑铭中的böri与中国史籍中的“附离”对应起来的学者,是法国的沙畹(Edouard Chavannes)。[18]


                        13楼2009-05-27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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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美国学者卜弼德(Peter B. Boodberg)在他的《胡天汉月方诸》系列学术札记中,还对中国史籍中böri一词的各种音译作了系统的研究,


                          14楼2009-05-27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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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出从匈奴、乌孙到突厥,böri一词曾被广泛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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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böri不仅仅是一个突厥语词汇,


                              16楼2009-05-27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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