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在我身后狠狠的捶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他用手比划着告诉我：到我上场了，快去画装！ 
我点点头，又回头望了望正在钢丝上表演的小天，她在空中飞，她美妙极了。 
在我父亲去世那年我生了场大病，然后就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吵闹了，可我会说话，但只对我妈还有老汪讲。别人都认为我又聋又哑，没人愿意花时间在我身上。 
当初我妈没办法养活我，便托老汪把我带进了这个马戏团，从此，我当上了小丑，小丑就是让人找乐子的。我会笑，我会把他们都逗乐了，可是，也只有我化了装之后才会笑。 
“小丑隆重登场！”很多时间都在表演，但演的是小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把小丑演的这么好。 
老汪在纸上这样写给我看：因为你是聋子，你听不到伤心的事，所以你要比很多人都快乐多了，而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你把你的快乐分给别人，带给人欢乐。 
确实，每天随着马戏团跑东跑西，我不觉得累，有老汪照顾我，陪我说话，还可以看到小天，她是个明亮的姑娘，会照得所有的人心里明亮，她长得漂亮，技艺又高是我们马戏团的台柱。 
我天天能看到她，我很快乐。即使从她入团之后我从未和她说过话。 
老汪是个很悠闲的人，他快五十了，他写他也记不得什么时候就到这个马戏团帮工了，每天收拾东西，看东西，没事的时候，我们俩就坐在后台的角落里，我讲话，他在纸上回答还一边嗑瓜子。 
“你是喜欢小天的对吧？”我看着他，不敢说话。“是不是啊？”“不是”我低下了头，老汪不写字了，我抬头看他，他叹了口气，嘴里不停的说些什么，很无奈的样子。 
“你说什么啊？老汪”“没什么，小天有男朋友了，是班主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恩，我知道，我只希望能每天看到她就好了”老汪侧着身子坐了，一直嗑瓜子，不再写了。 
“老汪，你生气了？对不起”老汪摇头，比划着叫我去帮他收帷幕。  
我见到过小天和他的男朋友，全马戏团的人都会和她们打招呼，我不会，我会躲开。 
马戏团的东西都是很厚实的，尤其是那一大块一大块的帆布，特舒服，我很喜欢躺在上面，看着四周，感觉他们的声音。 
小丑的工作量一点也不多，班主也不要求我做什么太难的东西，我练完了之后就在一边看其他人排练，看小天在空中起舞，她像个小天使，可我一直不明白老汪为何对她有敌意。 
轻盈的在空中飞舞，小天从一个男演员手中抛出，飞向另一头，而另一个男演员却慢了半拍，我立刻感到了不对，感到危险。我冲了出去，这时我听到了小天的尖叫。 
我拼命跑到她落地的地方，接住了她，我们俩一起摔倒在那厚厚的布上，就像倒在了一片向日葵丛中，我侧头看了看小天，她那眼神里还是在恐惧，那种女人天生的不安全感。 
大家将小天扶起送到了医院那，小天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到老汪那擦了点药酒，告诉他：今天小天特意的看我了。老汪抬头看了我很久还是不说什么，低头帮我擦药。 
几天之后，我在角落里练我的彩球，看到他们在空中成一个圆圈，这时我看到了小天站在我面前，向我挥手，我心里一紧，球重重的砸在我胳膊上，我回头看了看，没人，我才确定她是在喊我。 
她走到我面前，拿出纸和笔，写道：谢谢你救了我。我看了看她，她冲我笑了，她真的像天使！我也笑了：“没什么的，不用谢我” 
小天很吃惊：“你不是不会说话吗？” 
“我只是听不到，但我可以说话，有时，我可以从你们的口型里看出你们说了什么” 
“呵呵，老汪，今天我和小天做朋友了！” 
老汪绷着脸看着我，写道：你爱上她了，她是团里的台柱，是班主儿子的女朋友，你知道吗？你怎么就偏偏爱上了一个你不该爱的人呢？” 
“可小天是个好姑娘！” 
“她是个好姑娘？你知道我的儿子吗？也和你差不多大了，为了那个女人，他丢了工作，丢了生活，丢了自己，最后还丢了自己的命。而那个女人呢？若无其事的搭上了班主的儿子！” 
老汪对我吼了，他从没发过这么大火，“我已经丢了一个儿子了，我不想再丢一个！” 
此后的几天，我都躲在我的小破屋里，在那个阳光洒不到的地方，我的脸色也越来越接近透明。 
我是被团里的人叫出来的，去参加老汪的葬礼，他是失手摔死的，他没有亲人，就班主认识他。 
别人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坐在老汪的坟前，我想等人走光之后跟老汪好好说会话，可看到那石板，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要笑，要开心，我是一个小丑！” 
我向班主请了几天假，回去看我妈，告诉她老汪死了，我妈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回去，继续当我的小丑。 
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忘了怎么笑了，不会笑怎么当小丑阿？我不停的往脸上涂颜料，伪装自己，然后看着自己，再摔了镜子，不再卸装。 
我坐在无人的舞台上，坐着坐着就掉眼泪。 
小天走了过来：“我后天就要结婚了，不再在马戏团了，我来向你告别的。” 
“小末，你怎么了，你好像在哭阿” 
“没有，我在笑，祝福你” 
我在笑，你看到我的时候我一定在笑，可你看到我脸上被泪水弄花的伪装吗？ 
我坐在那里，从此再也不说话了。 
我坐在未来里，等着过去的小天归来。 
我叫末路狂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