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说，是很无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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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下午两节课上完，接下来的时间没有排课。毛利兰按着手机走出教室，准备和舍友会合去喝咖啡，一个声音突然喊住她。
“兰？”
毛利兰疏于社交，同班的男生她至今还没认全脸，更不可能是授课老师，不说声线对不上，她表现成绩全都中规中矩，大教室一百来号人，没理由特别关照她。
毛利兰瞬息之间把熟人名单都画了个叉，抬头正要揭晓谜底，走道尽头窗户透过来的烈阳把眼前景象模糊成一片片马赛克，从形判断……呃，她只能判断出这是个人。
“请问，您是谁啊？”
毛利兰脸皱成一张纸篓里的废纸团。男生唰地把帽子摘下来往她面前凑：“是我啊，工藤新一！”
眼前那张大脸俨然和记忆中有了细微的差别，毛利兰来不及唏嘘，一张脸迅速从苦大仇深变成恍然大悟。
“哦——”大喘气，“是你啊！好久不见。”
男生点点头，又把帽子戴回去。
“是啊，好像快三年了。”
上节课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下节课上课的人大量涌过来，不时拿探究的目光把他俩上下扫一遍。毛利兰心里暗暗叫苦，主动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我的意思是，我待会儿还有聚会……”
工藤新一眉头一皱。
“聚会？”
毛利兰怕了他了，下意识地说：“只是朋友间课后休闲啦……！”
毛利兰显然想多了。闻言工藤新一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古怪的怅然若失：“哦……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正好有个课题实践，主题是人际关系的效应作用，需要找一个人来配合……”
毛利兰被当空一锤击得晕乎乎的，脱口而出。
“所以你来找我？”
好像没预料到似的，工藤也被问懵在原地。
“是、是啊……”他迅速地补上，“不可以吗？”
毛利兰有点恍惚。什么时候他也会征求自己的意愿啦？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自大妄为又说一不二的小男孩身上，长长三年似乎把距离也拉远了不少，让曾经熟悉得可以描摹进心里的面孔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
男生还在一本正经地解说，毛利兰哭笑不得地摆手：“不是啦……！”否定之后又急切地收住话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我是说，你们这个课题还有什么要求吗？我怕可能会有什么不方便……呃，毕竟我们现在不在一所学校，而且……”
毛利兰鬼使神差地越说越多，一瞥之下瞧见工藤新一越皱越紧的眉心，猛地收住话头。天哪，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毛利兰几乎要落荒而逃了，她已经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明白处理一段搁置许久的关系就是让它继续不尴不尬下去，直到某一日回归平凡；而不是自怨自艾般地旧事重提，把关节都挑明给人看！
工藤新一还在沉默。上课铃老早打了，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得只能听到两道一起一伏的呼吸声。毛利兰快要待不下去，正要开口打破沉寂，工藤新一说：“……我们这个课题，因为主题原因所以持续时间会比较长，大概需要一到两个学期……”
既然另一方无动于衷，毛利兰从善如流，也假装无事发生。一面嗯嗯点头，一面心里盘算：一到两个学期，抓紧时间一个学期结束也够了，省得夜长梦多，到时候尴尬。
她还没反应过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工藤新一已经生疏到这种地步了。
“……还有就是，”工藤新一锁眉深思，“我们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相处。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干扰你其他活动，也不会介入你的生活的。”
“……多一点相处的意思是？”
“就是我们可能需要从每个假期抽出一点时间来相处，保证交往的频率。本来我不想打扰你的假期时间，但考虑到上学日课业繁重，我们各自的大学相隔距离也比较远，来回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我更倾向于这种做法。”工藤新一神色有点为难，“……我问一句，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毛利兰一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难堪得要命，但还是不得不强装笑脸，说：“没有啊。”
工藤新一好像松了口气。这口呼吸仿佛穿过了三年的时候，化成迎面的冷风，狠狠罩在少年的毛利兰脸上。
毛利兰把莫名其妙的眼泪忍回去，听到工藤新一说：“……我还担心你男朋友知道我这样来找你会不开心……”
面前的男生羞涩地扶了扶帽子。毛利兰注视着他，忽然觉得不是因为外界的不可抗力——考上了截然不同的大学，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而是他已经兴高采烈地长大，朝着未来的光明坦途奔去，她却还在眷恋过去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她是个最普通的人，一样对不可知感到怯弱与畏惧；而工藤新一则更像个冒险家，多大的危机面前都游刃有余。她在工藤新一的陪伴下走过了许多次刀锋，历过了许多次冒险，充沛的惊喜让她在离开了那个人之后，飞速地坠入了平凡。
人生像一盏天平，这边多了那里就少了。毛利兰自认在人生的前十八年品够了惊险刺激，因而对现下的安宁静谧也十分自得其乐。可工藤新一的突然出现，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头，霎时无数念头蜂拥着冒了出来。
毛利兰望着他格外真诚的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必须承认的是，工藤新一的确很有个人魅力，她很少有在他面前坚持己见的时候。
答应他的要求之后毛利兰心头像笼着一片阴云。尽管工藤新一极力安慰，她仍忍不住要把这事当成排上日程表的任务来做。两人再寒暄几句，舍友发了邮件催促，毛利兰急急回复，向工藤新一告辞。
“我送你下楼？”毛利兰说。
工藤新一笑了一下。这还是两人再见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毛利兰不由得有些怔愣。
“没事，我在这里再逛一下。”
毛利兰仍不放心，但再放不下也被一声一声的邮件到箱声催促得动了脚步。她跑下几级台阶，工藤新一忽然在背后喊住他。
毛利兰下意识回头。他正好逆光，面目模糊得厉害。阳光铺在身后，倒是一笔美好的少年轮廓。
毛利兰好像一下回到几年之前，她和工藤新一一同回家，那时他走在夕阳下，光芒笼罩他尚显幼稚的脸庞，衬得那对棕色的眸子越发璀璨。
他似乎动了动嘴唇，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没事，你走吧。”
毛利兰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像是不忍再多看一眼似的，快步跑下楼去了。

……怎么就突然发出去了（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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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几周过去，毛利兰总算明白了这份实践对工藤新一来说有多困难。
这段时间两人依约接触几次，无非不咸不淡的谈天与各自无言的对坐。即使过了好几年，工藤新一却好像还是没有参透与女性相处的诀窍，大段时光浪费在沉默里。
毛利兰看不过去，主动策划了之后的行程。她的主动似乎代表了什么东西的转变，或是工藤新一对她一贯的信任，他对此没有表示异议，甚至有些奇怪的开心。
第五次相约地点定在城中新开的游乐园。那时已是踩在夏天的脊梁，空气里仿佛飘着瓜果糜烂的味道，甜蜜微醺却格外黏腻。工藤新一埋首在数不胜数的琐碎中，学业、理想、生活和各类林林总总的不可预知占据了他所有的反应，把未来填充成了一个黑洞，而他正向其中滑落。这种难以掌控令他从未如此强烈地希望降下一场暴雨，而老天也如他所愿，雨帘摩西分海般地劈开浑浊的躁闷，洪雷从阴云深处滚来，炸醒了每一厘浑噩的脚步。
终于来了。工藤新一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区，支腮望着巨大的玻璃窗。一粒粒雨珠走过预定的轨迹，然后淹没在潮流里。四周人已经越走越少，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外面都淹了！”，瞬间余下的都涌到窗边，此起彼伏地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工藤新一的思绪也随着声浪断断续续。他先前总以为再记不起来的过去，最近却一再翻涌。女孩的模样在一次次回忆中逐渐清晰起来，最终与如今的毛利兰重合。
他不是没有察觉两个人微妙的氛围，但每想开口，总是无处可言。毛利兰是个周到细腻的人，连和她沾边的事务，都让他无迹可寻。两人间的情感像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团，等到他终于意识过来、想将它捡在手心的时候，它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连让他揪出线头、或是快刀乱麻的机会都没有。哪怕他是声名大噪的侦探先生，此时也完全束手无策了。
工藤新一重新握住笔，却迟迟写不下一个字。他在脑中快速审视了整件事，忽然发现了一个绝大的疏漏。
毛利兰已经整整两周没有音讯了。
工藤新一当即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然而雨势过大，他不得不边等待边给毛利兰打电话。
电话例行响了三声，毛利兰的声音伴随着无数混乱的电流，响在雷后，显得格外清晰：“……新一？”
工藤新一忽地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来意和目的都很模糊，反而让这通临时起意的电话变得不合时宜。
“……你还好吗？”
最终，毛利兰听见这样五个字。她轻轻笑了一下，脉冲带着她的笑，波纹似的一圈圈荡进工藤新一的耳朵里。
“我很好，你呢？”
“……我也是。”
长长的沉寂淹没了两人。工藤新一在雨声里感到不能呼吸，心里突然难受极了。
“……那我挂了。”
“等等！”
那边果然停了下来。工藤新一得到机会，并起一口气说完：
“你有空吗？……我的意思是说，你还去游乐园吗？如果可以的话，这周我们一起去吧。我去接你。”
毛利兰像是愣了一下，随后说：“可以呀。”
工藤新一心口仿佛随着这声慢慢凹陷进去。大雨好像有无限蛊惑的魔力，一句话轻得宛如一口呼吸，被轻轻地抽离了身体。
“兰，你好像一直没有再打给我，我以为……”
“不是的。”
那头快速地否认了。工藤新一心头悄悄漫上一些窃喜，浑然不觉刚才近似撒娇的语言有欺人嫌疑。
“最近快要考核了，不是吗？大家都好忙。”
工藤新一恍然大悟。
“啊……我忘记了……”
“这种事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忘记吧！”
随性的电话把雨也拖小了。接下来几天都时晴时雨，等到约定当日，更是显示出暴雨的倾向。工藤新一备好了伞，再三确认行程才出门。
毛利兰婉拒了接送的好意，约在乐园门口碰面。大概是因为天气缘故，这些天都游客寥寥，工藤新一一眼就看见站定等待的毛利兰，攥着两张票正在走神。
工藤新一打了招呼，半开玩笑半是抱怨：“怎么办？我也订了两张票。”
毛利兰“啊”了一声：“那怎么办？我不是说都我来做吗？……你干嘛还去订啊……”
工藤新一笑嘻嘻的：“毕竟我才是约你的人啊……没关系啦只是两张票而已。”
毛利兰念了几句票的事，很快就浸入游玩的状态里去。工作人员素质相当高，哪怕是比平时冷清几倍也热情不减，两人一路走来被塞了三只气球、跟人偶合影五次，路边的甜品店好像搞活动，店员捧着一盒椰丝牛奶冻，笑眯眯递进毛利兰手里。
“我才刚吃了早餐呢……”
工藤新一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奶香醇厚冰冰凉凉，一时没有开口。
毛利兰自有打算。乐园的过山车十分有名，起建时便得了媒体大标题报道。到了一看却见纵然是人流稀少，这里也还是排起了队。毛利兰仰头望望半空盘旋的轨道和不止的欢笑尖叫声，露出一点羡慕的神色来。
工藤新一在那远比寻常娇小的坐乘和冗长的队龙间衡量一个来回，果断拉着她的手往别地奔，末了不忘安慰：“好了好了，我们待会儿再来看嘛……”
接下来的项目也像触到谁的霉头，十分地不顺。扔套圈，扔了一轮都不中，差点把几个小圈拆了组一个大圈去套最大的那个玩具熊；打气枪，准星似乎被调过，任工藤新一在夏威夷技术培训过也十枪打不中一枪，别说毛利兰这个没摸过枪靶子的了。
毛利兰去隔壁买小吃，工藤新一满头大汗地跟着。可能店员见两人两手空空实在太过凄惨，买一份章鱼小丸子还给附赠了一个小狗挂坠。
“这是能带来‘LUCKY’的狗狗哦！”
结果毛利兰的反应是——
“骗鬼嘞！”
工藤新一憋着笑，看她一边控诉黑心商家一边把吊坠挂在包上。她好像成长了一点，又固执地保留了一部分空白，平衡得刚刚好。
毛利兰返回去掷飞镖。也许挂坠真的带来了一丝幸运，飞镖连着扎破了好几个小气球，里面盛着的彩纸片飘飘摇摇晃下来，工作人员捡起其中的一片，一锤定音：“一个海豹玩偶！”
玩偶体积出乎工藤新一意料之外地大。他一手捧着一半，另一半隔在肩上，看上去活像带着一只崽子。海豹安分趴着，墨线缝出一张Wink脸，特别讨人喜欢。毛利兰忍不住吃吃笑，捉住工藤新一连着拍了好几张照。
这下算是调动起她全部趣味了。毛利兰特地转去又扔了几把套环，套中两只小猴玩偶，模样相似又正好一左一右两样动作，被她好整以暇地摆在工藤新一两边，后者手捧着海豹玩具，背对着乐园的标志性建筑入了影。
玩完这趟接近中午，毛利兰兴致不减，要去坐摩天轮。吊厢空间很大，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对坐着，两边各自摆着几件赢来的玩具和被赠送的小玩意儿。巨大的圆轮缓缓动起来，毛利兰感到自己在上升，透过玻璃窗看去，远天那道地平线越来越清晰，把积木一样的楼房串在一起。
毛利兰收回目光，无所事事地转着吃到一半的棉花糖。这是她半路买的，当时点了一个粉红色的，如今却觉得过于甜腻，难以下咽。
这时候，工藤新一说：“兰，最近很忙吗？”
“是啊，回去还要写实践报告，还要复习、准备考试，谁会不忙呢？”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你今天都魂不守舍的，第一轮的投环，你明明都可以投中的。”
工藤新一真诚的目光像在发光：“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
毛利兰几乎维持不住笑容，又怕他看破自己的局促，只好低下头去看自己并在一起的脚尖：“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工藤新一摇摇头。“与困扰无关。”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词语，“只是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不安。”
可是，真的能够说吗？毛利兰思绪微微晃动，不由回到一周多前与一个打扮入时的陌生女子对话的傍晚。
那人自称是工藤新一的追求者，与他同校，看谈吐打扮想必家境教育都要高她一截，但态度着实算不上恭敬。她说工藤新一作为学校风云人物，与毛利兰的过密接触已经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为了能回复到相安无事的氛围，她希望不管毛利兰是否对他怀有借机亲近的心思，都最好能保持距离。
毛利兰当时腹诽其德貌不相配，为了一点捕风捉影忙不迭地竖起了刺，白瞎了那么好的资源。可如今一想，她难道就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情吗？工藤新一是一捧燃烧的火，从她因那些乍起的心绪而决意避开起，她就不该抱着能将一切回转如原来一般的想法再飞回去。有些东西从开始就改变了，而她还来不及应对。
吊厢正在缓缓下沉，沉入一片天空的阴影里。远处的雷响了一声，云翳迅速蔓延。
毛利兰深吸了一口气。她听见工藤新一说：“就要下雨了。”

tbc
………………唉！我好垃圾啊！

……发现了一个bug，可我真的不想改了！（抓头发）

🆙好文。赞赞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