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来米兰时，伊利亚的早晨很难熬。规律的生物钟让他起的很早，感到肚子饿也很早。他每天需要走十分钟的路才能找到一家开了门的食品店吃早餐。
食品店的东西都比较油腻。伊利亚自小就有胃痛的毛病，饮食方面也就格外小心。除了追求物美价廉，还需保证不对自己脆弱的胃产生刺激。这一点让食品店的老板对他形象深刻，因为他每次都会盯着菜单看五分钟，然后无奈的点和上次一样的东西。
“我并不是不想改善伙食，我也知道我点的东西都过于清淡了。”伊利亚对老板这样解释道。“只是用更多的价钱换来一次胃痛，我觉得不值。”
他在米兰住的第三个星期，也是做全套体检后的第四天，接到了杀手总部的录取单。那一年他十六岁。
伊利亚八岁时被亲生父亲从俄罗斯卖到匈牙利，他在一间狭窄的厨房里给人打杂了人生的又一个八年。把他买来的那个老头叫叶戈尔，已在那间厨房工作了二十年。所幸的是，叶戈尔虽举止粗俗，对待伊利亚却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好。
“我的小儿子要是还活着，一定和你一样机灵。他死的时候只比你大两岁。”
他经常给正在长身体的伊利亚加餐，还用自己的工资给伊利亚买书。他时常说人不能做的事很多，但不能不读书。
“您就像货船上的斯穆雷*。”伊利亚曾这样感激过他。
伊利亚十六岁生日时，叶戈尔没有给他买小蛋糕，而是送了他一张车票。
“我有个表哥在意大利。你长大了，这里太小，容不下你。你该换个地方谋生了。”
伊利亚上车前没忍住地流泪了。他很少掉眼泪，因为叶戈尔从不让他哭。每到这时叶戈尔都会拿勺子狠狠敲他，但这次叶戈尔却没有，或许是因为他正在车站手边没有勺子。他上前抱住了伊利亚，抚摸着他的头发。他身上都是食材的味道，但没有洋葱，却让伊利亚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记得写信回来。”
伊利亚来到意大利后，发觉交流十分困难。在匈牙利时叶戈尔经常同他讲的是俄语，他虽也学了英语，但口音很重。叶戈尔的表哥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纠正他。
半个月后，等他的英语顺畅了一些，表哥才给了他一张应聘表。
“目前这些公司里都缺人，你回去看看从哪家开始应聘。你没什么学历，能不能参加工作只能靠自己。”
伊利亚选的第一家就是杀手总部的大楼。当时叶戈尔的表哥差点被水呛到。
“这种职业应该不太在乎学历。我写字唱歌什么的都不擅长，可速度和力气还是有的。”
“这是要玩命的吧？”表哥拿过他的应聘表，昨晚伊利亚就已经都认真填好了。“你要想好，会死人的。说不定还需要把人给分段。”
“也许和切牛肉差不多？”伊利亚眨了眨眼。

他进到酒吧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还好在店里游荡的那个中国人及时拦住了他。
“去里面坐电梯，按五层。”
电梯门刚开伊利亚就看到有人在门前候着。口音有点像法国人，一路上滔滔不绝的带着伊利亚去新人处。那个人叫弗朗西斯，面带微笑，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也很好看。然而虽然看上去很温和，眼底却有难以察觉的疏远与戒备。
伊利亚始终一言不发，却把弗朗西斯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招新人了。某人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前段时间好多年轻人都放弃继续干这行了。总部人员短缺，只能向外发布通知。”
“我们没有年龄限制，可来应聘的人还是不多。所以你算是幸运，平时我们会有非常严格的程序。”
“不过年轻就是资本。你年纪还小，虽然瘦了点，但努力练一练最后肯定会变样的。”
新人处的其他人跟他一比，伊利亚才发现自己有多另类。他虽然个子不低，但体重尚轻，相比之下显得极其瘦弱。
这次的新人一共有五个。他们一起又去做了一次体检，并很快分配完宿舍后，就被带去了训练场。
训练的地点在六层，楼道很长，可每个房间都是不同的项目。第一个房间就是射击，使用枪械是杀手入门的必修课。
伊利亚以前也见过枪。在匈牙利他时常看到来用餐的人腰间带有枪支，但他不知道来总部的第一天居然就会摸到枪，也不给新人适应的时间。
发给他们的是一种轻便的警用手枪，看上去像是全新的，通体都是黑色。
伊利亚是最后一个拿到枪的。他拿到手里后盯着看了会，低声感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精致的东西，感到有些爱不释手。他想着导师刚才嘱咐的动作，拿着枪把手抬了起来，看到了面前玻璃外经过的人。
他一时忘记了要转过身去对准枪靶。玻璃外的那个人走的很悠闲，戴着单片眼镜，怀里抱着两瓶碘酒，白色的衣服衬得他身材修长。最让伊利亚惊奇的是，他居然有一双金色的眼睛，让他想起了电视里的贵族，还有阳光下破碎的海面。
一声枪响把他的神智唤了回来。他再看向那人时，那两瓶碘酒已经混着碎掉的玻璃洒在地上，打湿了那件白色外套，那双金色的眼睛也看了过来，直直地盯着自己。
面前的玻璃已经多了一个洞，伊利亚的双手被震的有些颤抖，导师两三步冲上来夺走了他走火的枪。
“你没有受伤吧？这批货怎么这么不靠谱。”
导师抬起头看了一眼走廊，在看到定定的站在那里的人时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你们的前辈……虽然只比你们大三岁。他平时会在医务室帮忙，你们以后总会去那里的。”
金色眼睛的前辈伸出一只手，伊利亚左右看了看，最后发现他是在招呼自己过去。伊利亚并没有戒心，走出去前导师叫了他一声，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跟对方道歉，大不了赔对方一件衣服。虽然对方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廉价……
他靠近了那个人，称呼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肩膀被人大力抓住，随即脚下一轻，很快在另一个位置与地板进行了一个亲密接触。脊椎传来一阵刺痛，他没忍住低哼了一声。
“才刚来你就想杀人了？”
他又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但与刚才的平淡不同。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就在他的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伊利亚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那人看上去虽没比自己成熟多少，力气却不小。等导师跑出来劝架，训练室里其他四个人传出尖利的笑声后，他才起身，让伊利亚能扶着腰站起来。
伊利亚后来知道了那天穿白衣服的人叫斯捷潘，居然也是个俄罗斯人。要命的是，他是总部里出了名的洁癖，而且脾气古怪。虽然很少见他生气，可一旦惹了他，除非被当即报仇，否则他会一直记着，用各种小手段，直到把那人折磨到自己尽兴为止。
伊利亚最讨厌这种斤斤计较的人。而且那天他看过来的眼神伊利亚始终记得，带着那种自大的人特有的嘲讽与蔑视。这眼神让伊利亚很不舒服。他本想道歉的，也可以帮那人收拾、赔那人衣服，可那人还不等他开口就把他摔在了地上，让他在来的第一天出丑。
那张和自己同一个民族，甚至还有几分相像的脸自此在伊利亚的眼中变得无比凶恶。
TBC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出自高尔基《在人间》。阿廖沙年少时曾在一艘船上打杂，主厨斯穆雷每天都会拿书给他，让他念书给自己听。阿廖沙对好书的观念虽与他不同，但也因此看过很多书籍。他也算是阿廖沙人生路上的启蒙导师之一。
不同文里这么多次龙套，足以证明我对叶戈尔这个名字爱得深沉x

来啦！！！！(扑倒

太棒了！！！好香的粮！！！

哦天呐，我是不是来的太迟了4年了太太还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