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花市，原先想着寻些新奇的花搬去给额娘换她个高兴，眼下到了市口却没半点兴致。撺掇了奴才提自己跑一趟，只要是没瞧过的搬个一两盆也就成了。自己在市口的茶室等着他，左不过是些清茶喝不出味道打发时辰，候着久了难免有些急躁，近手边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滚落在地一路滚去路中央。】

-想起上回小妹送来的通草绫绢做成的鬓花，那模样精致得足以乱真，带的时候久了，却也有些老久痕迹，之后锁在匣子里头，好些日子不曾翻出来。昨儿原是想着寻一串珊瑚手钏的，一时记不起来在哪儿搁着了，翻找了半晌，手钏不曾见到，倒是翻到了锁住的鬓花，说起来打那鬓花之后，倒也是再不曾遇见什么合心意的，差人问了小妹，说是外头花市里寻见的。
-这花市我倒也是知道的，虽冠上花的名字，可大多都是这摆摊买些纸花丝花绢花之类的，时花甚少，除却偶然有几个摊子贩卖些素日里不常见的花样，遇见时候倒也喜欢买上几枝带回棠梨里插瓶子。
-沿着花市的路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瞧过去，怀里抱着的几枝鸢尾是方才在街头的小摊上瞧中的，至于那鬓花，倒也和寻常府上奉上的，一般无二。路过街市口的茶室时候，也不曾留意，忽的跟前一只沾了茶水的杯子贴着裙摆滚过，吓了一跳，手上一松，怀里抱着的鸢尾散落一地。

【打眼瞧着那杯子越滚越远，也没有要捡回的意思，了不得多给些银子赔了就是。正盘算着待那小子回来定是先给一顿打，只是随意买些物件叫我好等。一时看去别处，不知何时身侧的路中央有些异动，瞥眼去瞧是个姑娘丢了手里的东西，未做多想本不想理会闲事，只是瞧着她脚边的茶杯，怕是自己惹出来，竟叫她无端受罪。】
【付了银子给茶室，近几步闷声不吭的帮她捡起地上的东西，一来二去禁不住瞧着手里的花，倒是新奇从未见过，不过到底是自己不曾留意这些，不识得不足为奇。拾得差不多伸手递去给她，随口一问】
这花叫什么？
【冒失一问，倒是显得唐突，忙又添了话】
我瞧着这花不是常见，送人合适。

-鸾玉蹲下身子，替自个儿收拾着方才松手时候落在地上的鸢尾，这些花花草草委实娇嫩得很，明明是从大地里汲取的养料，最终也逃脱不了零落成泥回归大地的宿命。可这花瓣触碰到坚实地面的时候，好似顿时失去了原本鲜亮多姿的颜色似的，花瓣边缘失去神色泛出黄色，瞧着叫人心里一疼，仿佛折了这世上的娇艳明媚似的。弯下腰去将落在鞋履前的两只鸢尾捡起来，无意中瞥见刚才咕噜噜滚到自个儿跟前的杯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踢到了路边，安静躺在阶下一隅，无人问津。
-站直了身子，这才看清楚原来除了鸾玉，还有人在帮忙捡花枝。大抵这便应了各有各命的话儿，鸢尾落地总惹人生怜，杯子落地却无人理睬。如是想着，未几，待人执起花枝递到手畔，抬起柔荑接过枝叶依旧青碧的鸢尾，福身道
：多谢，
-而后一手抱着鸢尾，一手抬起抚上花瓣微微蜷起泛黄的位置，原该是惊艳春日骄阳的花束，阖该与百花争艳，一朝攀折下枝头，便只剩下短短时日，拘泥在一屋一室里，纵然春色如水，却也再与她们无关。人心原本凉薄自私如此，我大抵也是其中一个，虽然知晓这些花的宿命更改，却依然想要将她们锁着独享。聆其言，复抬首对上人眉眼，含笑相对
：这花名叫鸢尾。
-花开艳丽，总想拿来留住些什么，却忘记了原本这花开烂漫之后，很快走向枯萎，再好的花也留不住。
：的确是不常见，正巧方才在前头街上遇见，便想着买几枝回去插瓶子也图个新鲜。

【看花及人，听得她回答，顺道将人也看了看，领会一笑，未急于接话，只是伸手拨弄那花瓣，自己一向未留意这些花草，如今有佳人指引，自然会多瞧一会】
确实好看，瞧着也是新奇，不过这花瓣有些……可是因为方才落在地方的缘故？
【瞥眼脚边的茶杯，当真是我的错漏，却不知这花如今脆弱，稍有不慎竟是惹得有些卷曲泛黄，有碍美观。报以一笑，难得有的诚意，同她道着】
不瞒姑娘，方才那个茶杯是从我手里丢出去的，害的姑娘摔了手里的花，更是吓着你。姑娘若是要怪罪，在下只管受着绝不反抗。至于花，不如我去再给姑娘买些新鲜的回来，如何？

-大抵是生来便不曾有一张玲珑巧嘴，素来里倒是更喜欢对着这些花儿草儿的下功夫，说来也是有趣，这鸢尾花也不是头一遭见过，从前时候也曾从别处移了几株种在院里的花圃中，却怎想到精心照拂了好些日子，最终还是枯死了，估摸着是自个儿侍弄的法子不对，今儿原想着同那卖花人讨问几句，奈何总是三缄其口，唯有买些鸢尾回去一解情愫罢了，葱指想要抚平花瓣上凹凸不平的褶皱，可就算能抚平褶皱，也除不去泛黄的痕迹，闻言莞尔，曼
：固然与落地有些关联，可这花离了枝离了根，原本便也难在有盛放的时候了。
-唯有一步一步，走向寂寂的枯萎凋零，这是寻常，也是宿命。复聆其言，始知原来这茶杯竟然是他丢出来的，虽是一般茶楼里的杯子算不得什么上好的，然而这么随意丢出来，难以物尽其用，倒也是可惜了。再听他言怪罪，温润浅笑，缓缓臻首，道
：您客气了，这花摔落在地上倒也没什么，至于这怪罪更是说不上的，您且不必往心里去，这花虽是有些泛黄，可只要稍加修剪便无碍了，那些新鲜的花束，若能叫更多人瞧见赏看，岂不是更好。

姑娘一番话倒是叫我安心不少，不过总归是亏欠了姑娘，不如让我做东请姑娘前去茶馆里稍坐，算是赔罪。姑娘若是再客套，只怕我是难以宽心。不过，得容姑娘要再等等，我在此是等人替我买些东西回来。
【作揖一番诚恳相邀，想来她定不会拒绝，只是要她再同我一块等候，虽说不大好意思，可算着时辰小厮应该也快归来，若是晚了自己先行去茶馆也是无妨。正好同她站于靠近路中央，人流难免碰撞。展臂为其护出一片空场，不叫旁人有所触碰，寥寥几句随口与她说着】
正好与姑娘问问，送人的该选些什么样的花才为合适，小厮怕是摸不准定会买了许多，有赖姑娘替我挑选一二拿拿主意。

：您既然这般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鸢尾坠地泛黄，若说半点儿不心疼，倒也委实是一句假话，诚然鸢尾在这寻常巷陌之中亦是少见得很，今儿头一遭叫自个儿碰见，委实难得。只不过这花有开便有败，如同宿命之中既定的因果轮回，原是任谁也难以撼动改变的，故而心疼也只是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释然，稍加修饰之后摆在瓶中数日，到最后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作春泥更护花，大抵便算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再听他言始知原是在等人的，只是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极了，自个儿站在道路中央，诚然有些碍着别人的路，眼波流转环顾四周时分，心下了然朝里侧挪了挪步子，不经意间瞥见他伸出的手臂，微微臻首算是道谢，再听他说要挑了花送人的，这世上爱花花草草的男子不多，想来知道的也少，遂应下道
：这花市中多是售卖些绒草绢花装饰的，只有几户摊子上有时新花草，不知您是想送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