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几日，便是动身往登州去。我自幼长于紫禁城，年岁大了，立府定阜街。时常瞧着什刹海的景，或临起意，登一登西山，放眼一瞧这座北京城】
【自浙江归，便碰上了登州水师营的案子，汗阿玛的旨意，我同瞻易，赴登州督查此案，巡查登州水师防务。登州亦是关防重镇，水师营死了的将士，令人生疑。仍是捧着一卷宗，待瞧完，抬眼瞧着收拾的人，搁着书，拄拐过去，手抚过眉，道】
甭收拾了，总归也不过月余的功夫儿，便回京了，收拾多了，还累赘。

（登州一案我所知寥寥，不需他多言什么，我只避嫌不去过问不去干涉，将他身边琐碎打理好。出了宫后习了字念了书，虽不登大雅，也好歹能应付简单的账目明细，他出行在即，一早也列了单子，井井有条的比照收拾，竟也一刻没闲过。他脚步至身侧了才留了心、停下动作，唇角勾起一抹笑，道。）那可不行，奴婢生来就伺候您这么一件差事儿，这都做不好，岂不让人笑话、连带叫您没脸。再说了，月余可不短，有备无患。
（他这些年来气色好了许多，腿虽发作的少了，疼起来的时候也真真儿让我心疼心碎。只是，往往看着他，我便觉着再多烦心事都能奇异般平静下来，望着他，顿了顿话，忽觉就这样，一间屋子、两个人，多好。）主子忙完了？奴婢去给您端些点心来可好？

【刑部委派官员赴当地督查重审案子，本就是常有的事，现下虽觉得案中颇有疑点，却也未往深处去想，只当是当地官员匆匆结案。眼下颇是上心的，反是登州水师防务事宜。登州是海防第一线，一旦缺口打开，那便直驱天津卫】
【我跟她，这些年月里知根知底，一笑道】这府里头，谁敢说上一句姑姑不好？
【勤练五禽戏，亦有她替我料理，腿疾隐痛不像昔年那般频繁。闻她话，伸手便拦了她路，随即握上了她手腕，同她一道儿坐下，这才道】
这个时辰，也用不下什么点心，别去忙活了。到有一事，得交给你办，先前儿汗阿玛下了旨，替瞻易赐了婚，你也知道我同他自小便在一道，这准备的贺礼，可不能跌了分，也不能不用心。这桩事啊，府里我瞧着也只有你能替我料理了，薛潜那人，不靠谱。

（一怔，没想到他这突如而来的一夸，弯起唇角努努嘴道。）奴婢这也就是仗着您给奴婢撑腰呢，狐假虎威嘛。是这个成语吧......？
（带了不确定的疑问，他点点头我才放下心来，略带炫耀的。）奴婢这几日进步大吧？
（自小跟着他，如今他疼着宠着我，只差那一步，可我在这府里确是他跟前儿最能说上话的。按理儿这些事都是女主人操劳打点，可打从早几年起他便嘱托我，万岁爷一直未曾给主子赐婚，我这么多年竟也有一丝雀占鸠巢的感觉来。抿抿唇，压了心思，笑着道。）您便是不叮奴婢一声儿，奴婢也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去准备，一定让主子您呀，脸上有光，也让四爷四福晋心里舒坦高兴。

【扬眉一笑】是，是，是，这府里头，谁敢说你不好？
【瞻易大婚这事，倒是让我想起昔年在宫里，他口中说的那个他塔拉府的小姐，曾跟他玩笑，往他塔拉府，走上一遭，只不过这些年，他倒是从未去过。而无故的，亦想起那一日在上元灯节遇上的那一人，所谓缘，便是那一刻的遇见。往后余生，那等霁月清风女子，从不该束在红墙之内】
【此一生，所遇见，有闯入者，也有无故消失者，其实人生本就是既有平行又有交叉。见过，遇见，便足够。故事的最后，我曾听闻，他塔拉府的小姐，牵着青驴，云游四方，千山万水，风霜裹青衣，最终因峨眉的漫天金霞，留在了峨眉山，最终活成了另一段故事】
【端了茶，喝茶的功夫儿，又念及，道】那日，你同我一道儿去吧。瞻易这人，你也熟悉，一道儿去凑凑这份热闹。

（心里总将他放在首位，纵然被他拉着同坐，也闲不了一刻，他说这话的功夫儿，又蹲下来给他拿捏腿。闻言莞尔，看着自己拿捏的双手。）奴婢这个身份，跟着您去这样的场合不好。不如叫薛潜跟着，回头儿如若您喝了些酒，还能扶着您回来。
（他如今一无妻二无妾，我们清白又如何，旁人眼里早不知如何看我。这般场合，带了我，只会为他招来更多的非议闲话，非我所愿。轻喟一声儿，柔道。）奴婢在府里等您，您回来说给奴婢听，也是一样的。

【她蹲下身子替我按捏着脚，我便这么瞧着她，一时之间，静默无言。这些年行事所为，从来都是持道义礼法的，却偏偏待她这桩事上，不愿拘着礼法。虽从未去想过，待她究竟是何样的情意在，可心里始终明白一点，自宫里始，我便是把她当做是我的人】
薛潜，不，带着他没个意思！
【说话间，俯身望着她，咫尺之间的距离，面上带了戏谑，问】
姑姑，怕了？

（他凑来的脸近在咫尺，我几乎能感觉他的平稳呼吸拂过我的脸颊，脸上的笑僵了僵，按捏他腿的手微微抖了抖，轻轻抬了眼眸，望进他如深潭的眼，没有丝毫闪躲。）奴婢有您撑腰，不怕。
（不怕吗？说罢默了默，盯着他瞧，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憋屈。可究竟屈什么，我说不出扣。张了张嘴，缓缓笑道。）只是奴婢担心您，您为四爷高兴，便是贪杯也无妨，奴婢定不能拦着主子呀。只担心您喝多了身子难受，一时间儿的奴婢怕扶您不住，故才觉着薛潜呀有这么一两分用处。

【我虽不崇儒家之思，却也尊四字「克己复礼」。这些年，行事作为从未有过偏差，却偏对她这桩事上，拧了劲，也从了心。那句不怕听在耳里，只一笑】
你不怕，我也不曾怕，又有何惧？
【我也是自规矩严森的宫里长至少年的，礼教尊卑，早已融在了我的骨血中，即便我近年端的是虚贤下士做派，可有些东西，是自我一出生，便带有的。故而，我待她，有些话从未言说过一句，却也在规矩尊卑和放肆之间，摆动不已】
【将她手握在手里，一字一句】
薛潜前几日可同我说了，得回乡下一趟，我原先可打算给他准了假，你这话一出口，他可得怪你了，
姑姑——

（定定的看着他，手被他握着，带有他特别的暖意，我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尽管全府上上下下都以为我早已是他的女人，尽管他们背后念我无名无份，尽管我真的有过那样一丝希冀......此刻，在他面前，只觉着从始至终只有我和他，我们。心中一暖，放下了心。）是......主子说了，奴婢都听您的。
主子......（他俯身而来，愈发近，我能清楚的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略带急促的呼吸，和他不断攀升的体温。我睁大双眼，只能，这般怔怔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