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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弗】上等恶人(中篇,一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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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隐弗。


IP属地:上海1楼2018-07-29 17:24回复
    【食用指南】
    ①医生隐x律师弗,是两种在西方国家地位很高的职业。
    ②故事的主要舞台是一战后的伦敦,那个时候的西方可以概括为科学方兴未艾,宗教稳压一头。
    非常吃排版!排版不舒服请私信我。
    ③显隐双结局,HE or BE自行理解。
    ④special thanks: feiko太太!可以说剧情的很多改进都离不开feiko太太的建议!
    让我们来以一位新手律师的视角翻开他们的故事——


    IP属地:上海2楼2018-07-29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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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
      来互相杀戮。
      来互相救赎。
      【正文】
      [我是一名律师,由于初上任的缘故被委派来这里整理各式各样的证物。这份差事真是令人新奇而又害怕,血腥,乖戾,恐惧,悲哀,透过这些证物好似能够看见它们承载的恶人们的故事。
      伴随着合页的咿呀声扑面而来的是木质腐烂的霉味,若有若无地夹杂着血锈的气息。自天井落下的阳光里翻卷着厚重的尘埃,沉默地照亮了散落一地的杂物。
      早先就听闻这个律师所虽然业绩斐然名声在外,但由于要求极高的缘故几乎无法招纳到新人。放置证物的地方如此脏乱……他们的人手究竟是缺到什么地步啊!我一边腹诽一边往一处摸索,脏乱中有块区域的整洁程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无视——我打算从这里开始收拾。
      我拉开了一间小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精巧的怀表,怀表下是一沓厚得过分的药物分析报告单。再往下是一些信件,而抽屉的最底端,则是一本日记。
      日记的前大半都已被截掉,剩下的小部分不知为何也是有一页没一页地残缺着。即便如此,我依旧能辨认出它良好的装帧和主人精心的呵护,侧边残留着经常被翻阅的痕迹,足以见得主人对它的重视。该隐,这本日记的主人,远在伦敦的医生,一定是一位家教良好,家境优渥的绅士吧?说来也巧,最近有位来自伦敦的客户预约了我,如果能够借此了解一些伦敦人的风俗礼节,那对我们的沟通一定也有帮助,上好羊皮的触感,繁复华丽的字体,这些都驱使我战胜了窥伺他人隐私的愧疚感,我小心地打开了这本日记,它这样写道——]
      ———————————————
      The Day Of 812
      最近我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比如被无限放缓的人挣扎时肌肉的收舒律动,被剖开的活体被手术刀比划着内脏分布,霉黑的病变部位跳动着,不似人的吼叫和呻吟,助手们的窃窃私语,管风琴喑哑压抑的歌声。
      啊……实诚地讲,我做过的外科手术太多了,以至于我根本拿捏不准这些梦里的景象是发生在战场上还是我伦敦的诊所里——根据梦的特性,亦或是两者兼有。一两次倒还好,这样长久地在夜色中侵袭我的梦魇已然影响到了白天手术的精度,于是我便不得不审慎地思考它前来嘈扰我的原因。
      我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这可能是潜在意识的自我惩罚,但倘若想要令我产生真正的负罪感,那么我的梦境中应该会出现你才对,然而并没有。于是,我便将此归咎于工作环境以及长时间没有和人交流而产生的压力——自我治疗是医生必备的技能之一,我开始寻找治疗物,而幸运的是,今天终于被我撞见了。
      弗雷先生,一位罔顾公立医院的福利,执意缴纳高额治疗及入住费用,来外科医生这寻求心理诊断及治疗的律师。
      你知道的,这听上去相当荒谬,如果不是注册需要,我才不愿意在我苦心经营的庄园里设置病房,因而我设置了极高的入住费用,而这确实唬住了所有的病人,即使是术后恢复期他们也更情愿选择在外面的旅馆休息。
      结果,还是有例外呢。
      在他递上填写完的病例后**草地翻看完,然后用一种暧昧而戏谑的目光注视他。而他则不卑不亢地以金橙色的眼眸直视着我,穿过层层雾霭刺下来的阳光在他的瞳孔里反射出合金似的锐利光泽。
      你看弗雷先生这样子,与其说是来寻求治疗,还不如说是专程前来审讯我。于是我知道我找到了最棒的治疗器具——那是一场游戏,我手中的筹码是你,我的目的是娱乐兼顾治疗自己。而他的筹码和目的我还未能全知,但在对方的处心积虑的设置下探索开掘的过程一定非常有趣。于是我向他说道:
      “来自遥远异邦的,专程前来外科医生处看望心理疾病的弗雷先生。”
      “欢迎您入住我的庄园。”
      The Day Of 846
      在这段日子里,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娱乐者,观察他以及搜集关于他的情报成了我闲暇时间的乐事之一。
      今日在十字架下按例做完弥撒后,我收到了关于弗雷先生的最后一封情报。在这里,请允许我隆重地介绍一下:
      虽然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但弗雷先生在律法界确实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这封情报简明扼要地整理了他作为主辨律师的出庭记录,每一场几乎都以“胜诉”为结局。他陈述证词清晰而锋锐有力,精于法令案例的援引,甚至有几次完美地利用诉讼程序的漏洞,将对手堵得哑口无言。
      可是你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被告被判处极刑的频率真是高得吓人——律师先生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伶牙俐齿咬断了太多人的脖子而内疚出了心理疾病吧?于是我当着他的面读完了这封情报,一边将纸页折叠好丢进旁边的壁炉里,一边笑眯眯地向桌子对面正悠哉享用着我的红茶和糕点的家伙开口询问。
      “正如你是一位外科医师因而难以诊断心理疾病,该隐。擅长处理刑事案件的我也很少会去接这之外的委托。” 弗雷先生心不在焉地抿着红茶,目光在屋内的装饰上游离。
      虽然日常生活中弗雷先生很少吐露话语,但律师职业也算是赋予了他奇绝的口才。比如像这样解释了自己丝毫没有愧疚之心,顺便还暗中带刺扎了我一下。
      不觉得愧疚倒也正常,为戴罪之人量以刑法赎罪本是正当合法的,正如我手术刀下因不可抗力病故丧生的人数不胜数,但我依旧可以作为上等之人名正言顺地活下去一样。只是这人说话也着实难听,我冷笑了一声习惯性地要将争论进行到底,下意识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却是一顿——我发现了比当下话题更有趣的事情。
      “您昨晚信誓旦旦地要换上的白领结呢,先生?”①
      眉毛不经意地上扬,瞳孔收缩但极快地趋于平静,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凉薄的唇角扯出了一丝带着歉意的笑:“抱歉,忘记了。”
      忘记了?他的反应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时虽点头附和了他,心下却明白这不过是他的奇怪行径之一,他的许多行为确实令人匪夷所思,比如他会在不同的时段对同一件事情做出多样的反应,以及时常不知道自己将东西放到了哪里。
      你可能要说这是人之常情,再严重点或许这便是弗雷先生口中的心理疾病——这位在大众面前象征光明权衡正义的完人其实患有人格分裂。
      不过基于观察时长的不足以及我的医学知识,请允许我暂且持保留意见吧。不瞒你说,能和这样的弗雷先生进行游戏,我其实是格外高兴的。因为随着探索的深入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彼此的共性,这场游戏的定义自然便水落石出——
      是狩猎,猎人与猎物随时在转化的狩猎。现在我们分别在搜集情报,布置陷阱,等着有一天为其拉开序幕。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这场博弈中胜出会带给我怎样无与伦比的愉悦感。
      真想问问……他是否已经找到你了呢?


      IP属地:上海3楼2018-07-29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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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Day Of 882
        虽然弗雷先生是位浑身散发不完美气息的异邦人,但所幸他乐于入乡随俗,原先连下午茶时间也一声不吭的他终于知道通过闲聊来打破气氛的尴尬。虽然因为互相戒备的缘故我们往往辄止于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但他的有些观点真是新颖而又论据充足,总是能激起我与他争论的兴趣。
        你一定听说过鲶鱼效应吧?虽然自我领地中有他人长久逗留的感觉令人分外不适,但当我每天的思考内容不再局限于医学和人体,开口闭口不再是安抚病人和指挥手术时,我的大脑皮层再度得到了活络,连续不断的噩梦也有了极大的改善。充斥着肉白与赤红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为战俘们体检时他们与我闲聊的内容:有人跟我谈起了老家的未婚妻,不知道是在苦苦等待还是跟别人跑了;有人拿着照片跟我提起家里的小孩,笑着说战争结束后比着照片可能都要认不出他们了。他们的语气些微的苦涩,但更多的是对战后和平生活的期待。
        至少比之前的噩梦好多了,大概。
        啊啊,弗雷先生本人也是我的治疗物呢。
        至于他自己的治疗进度如何呢?我们不妨先来看看他的探索进度:我能察觉到他在我的视线之外对我的庄园动手动脚,比如手术室里的药品就有被伪装成助手翻动过的痕迹。我一面没有戳穿他,任其在我的庄园里寻找线索;一面又将决定性的物品深藏起来,甚至坏心思地在一些看上去比较隐秘的地方丢下了画着鬼脸的羊皮纸。
        顺带一提,你知道的,清晨会有女佣来庄园里打扫收拾,烹煮早饭,而某一天正在探索的他跟着女佣摸清了厨房的位置,端上了自己做的点心。
        那是区别于淀粉与果酱的来自其他国家的食物,至少在名流的宴席上我从未见过。当时我望着那个点缀着碎巧克力,色调绵软的胶冻状物体,眉心打结。
        “……这是您做的?”
        他默不做声地瞅了我一眼,把没动过的那盘往我这边推了推。
        原先我是抱着挑衅的心态进行品尝的,但当牛奶鲜甜的香味在我的舌尖融化时,我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它的美味,即便我什么夸赞的言辞都没有说出口。
        我干脆顺水推舟,将下午茶的准备都交给了他。那家伙难得没有趁机尖牙嘴利地从我这边占些好处,看得出他对甜品的制作相当喜爱。这件事情让我看他顺眼了很多,我们午茶时间闲谈的内容也因此扩展了不少。例如今天下午他问道:“该隐先生,您对心理疾病究竟是怎样的理解呢?”
        这无疑是一个时下敏感的话题,心理上的畸形被界定为疾病这种事情并没有被专业圈外的人所接受。人们更习惯于向神父告解以求得宽慰,把这种精神体验当作是罪业的偿还。在这个科学方兴未艾,宗教稳压一头的年代,也真亏他敢问出来。
        不过既然与他的疾病相关联,我自然也得给予回答才是。
        不只是说给他听,我也想要说给你听。
        “在医学的概念形成前,人们将疾病当作上帝的惩罚。而这个世代医学的羽翼逐渐丰满,医学家们已然超越了世人,将疾病归因为物质与精神环境,即身体上的苦痛完全由外界条件来引起。”
        “他们一面急于证明自己的理论与宗教相互对立,因而过分注重外因而忽视了对人体运作的研究;一面却又吸收了宗教中精神纯洁性的思想,只愿从环境上作出改变以治疗精神疾病,而不敢染指对精神的直接操作。”
        “这不过是如同中世纪把未知解释为浅显易懂的宗教知识一样,把疾病归咎于外部其实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一定也有前沿者与我一样,在大量的临床诊断中意识到,我们的所思所想,不过是认知中为死物的各类化学物质碰撞变化的结果而已。”
        “您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只需要操作这些物质,我们就能够操作精神——而化学的发展已经在路上了。”
        “弗雷先生,如果我们是在几百年后相遇,兴许你的心理疾病就会被列为身体疾病,然后接受外科手术和药物治疗喔?”
        我想起了一些和你有关的东西,忽然觉得用在弗雷先生身上说不定会非常有趣。
        “……当然,现在的我,也会用药物来治疗您也说不定。”
        当我语毕自然而然地望向他的脸时,印入我眼帘的是弗雷先生半眯着眼睛而显得若有所思的表情。
        “唔,真是精彩的想法呢。”他回过神后极有礼貌地回应道:“听起来,该隐先生仿佛是一位忠实的唯物主义者。”
        仿佛?
        警戒的钟铃在我心中轰然炸响,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将决定性的线索之一抛给了对方——他在影射我如同每一位虔诚的教徒一样,在安息日穿过庄园里的玫瑰花丛前往圣十字架做弥撒这件事。
        啊啊,我似乎不小心将你暴露给了弗雷先生。你的份量足够沉重以至于原本已经逐渐向我倾斜的天秤似乎要向另一头堕去了,其剧烈的摇晃恐怕再随意拨动一下都要倏然倒塌。
        我低垂下眼皮,装作像刚才那样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糕点:
        “诚如您所说,我是……信仰上帝的。”
        “和当下大部分人一样,手里提着两盏指明灯。”
        ——还不够。
        “倒是弗雷先生看起来像个罕见的无信仰者呢。我想作为律师的您,一定是为了人生而平等的权利不断地在奋斗吧?”
        ——这局我必须扳回。
        “可是律法既为人为,制定者为其本身谋取利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笑着,冲他伸出的手展开了五指以示挑衅。“……需要我告诉你制定者都是谁吗?”
        ——我才是猎人。
        “那么,以此作为武器的您,也还是坚信自己维护的名为光明,自己的绞刑架下没有冤魂吗?”
        “……”
        经过了这么多个月的观察,我对律师先生的下意识动作了如指掌。他虽然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但一旦被直直戳到痛处便会有一个空档期,像这样撇开脸望向别处,眉尖微蹙,原本澄澈的眼睛里被混了一团阴影,里面混杂着各种看不清的情绪。须臾他才会转回视线,重新戴上原来那副冷淡的面具。
        “你要质问一个以律法为核心准则的律师律法是否有错,能得到第二个回答吗?”
        “该隐医生看起来如此远见卓识,我是否为滥杀无辜的罪人,不如——你来审判我试试?”
        “承蒙厚爱,弗雷先生。”我不动声色地将莫须有的责任挡了回去。“但《新约圣经》有言:‘凡犯罪的,就是违背律法’,法律既已断您无罪,我又如何拿得起这柄权剑来审判您是否有罪呢?”
        “不,不必那样,该隐。”
        他摇了摇头,食指在自己的心口划过,神情和语气都不咸不淡,恍若自己说的话像唠天气一样的平常。
        “只须用你那现实的,唯物的手术刀,向我这里剖来即可。”
        The Day Of 933
        “仿佛”这个单词可真是一枚引信,狩猎的序幕就要被它烧干净,拉不拉开都显得无所谓了。
        我能感到弗雷先生距离真相很近了,你听得到他欺近你的脚步声吗?
        噩梦再一次回归,这次我想起了那些战俘的后来,那些战俘最后……
        如果不加快布置我手中的陷阱,那么沦为猎物的就很可能是我。
        也许是因为正在办理的案件棘手的缘故,这次他申请了一次格外长的外出。我自然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对他成为律师以来的所有案件进行了彻底的实地调查。
        凭借医生的人脉和声望,这件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顺着之前的情报中的疑点,查到的东西与我所想大抵相符。
        也许是因为尚不熟练,第一场庭审是最为明显的,他出示的大多是教会伪造的证据,按照这个思路再来调查接下来的庭审,许多隐晦线索也就变得明朗。
        正如当下法律维护的对象是教会和权贵一样,作为一名声望显著的律师,他的委托方也几乎是这些人,而他对席上不乏有传播先进理论的教师,被教会夺去财产的农场主,无辜的他族妇女。以他卓越的能力自然不至于被教会权贵当作傀儡,他当然意识得到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胁迫,他是朋党这件事确凿无疑。
        我的脑海里莫名地开始闪现我们相处时的一些细节,比如他在制作甜品时不经意间会流露的微笑;在强求赔偿的病人看到他后狼狈逃窜后,转头递给我的无奈眼神;清晨送来的报纸总会优先翻到关于法令变更的那一版读得认真,以及曾满脸喜悦地向我提起某平权运动的胜利以及其后续对律法进步的影响。
        唔,两面的做派可真是有趣。
        现在,我试图结合自己对弗雷先生的理解,描画出他的精神轨迹。
        他扎实的律法功底足以见得上任前对律师职业的喜爱。
        「学到这么晚还不睡吗,哥哥?」
        初次庭审的稚嫩可以归因于被委托人欺骗而不自知。
        「那场医疗事故吗?军方提供你的麻醉剂其实被替换成致死剂了呀。」
        当意识到自己在助纣为虐时,他所敬爱的法律却给予了他无罪甚至肯定的回答。
        「是必要的工作吧,铲除了阻碍军事改革的高层,军力才能够获得改善啊?」
        他本可以心安理得地身居高位,可他不经意间触碰到的身下的爵椅,将会提醒他其是人骨堆砌。
        「你手里死了那么多人,再添我一个也不会造成什么困扰吧。」
        忤逆人性的记忆无法消弭而只能愈积愈重,恶人们可以选择用死逃避,当然也可以选择理所当然地活下去。他倾向于前者而我则是后者,比起弗雷先生我绝对优越性的地方便在这里。
        「……为什么你看起来很难过呢,哥哥?」
        够了,亚伯。
        你这个已死之人给我闭嘴。
        ————————————————————
        [唔,犯恶的记忆一旦铭记于心,人就将被自我打上“恶人”的标记嘛?我不禁感叹和庆幸,虽然我能够很快地记忆法律条令,仿若这些东西我很久以前便背得滚瓜烂熟。但因为出过事故的原因我成为律师以前的记忆并不清晰,我只记得“我平凡愉快地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几经周转后成为了律师。”这样概括性的说法,但要我具体说出一些细节却无从下手。但正因为如此,“过去”并不会给我施加任何的罪恶感,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可以再丧失一次记忆,忘掉不愉快的事情面向崭新的未来何乐而不为。
        ……呃,原谅作为旁观者的我习惯于优先关注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当我重新回过神来,隐含在日记中的许多真相可真是让人无比震惊。该隐先生的日记中屡次提到的"你"原来确有其人,结合他在描摹弗雷先生时那段交错的行文看得人毛骨悚然。他提到弗雷先生的记忆与精神已经郁结到了寻求了断的地步,但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其实该隐先生也是如此了。
        互相倾轧中双双走向毁灭的结局已经不可逆转了吗?带着复杂而好奇的情绪我接着往下翻去。]


        IP属地:上海4楼2018-07-29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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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Day Of 958
          真是令人兴奋得寝食难安。
          对面的律师先生,缠绕着绞刑架下的冤魂,与我关在同一处监狱里。顺着腕上冰冷的锁链摸去我可以碰触到另一双手,同样沾满他人之血,灼热得令我惊讶而欣喜。
          我终于遇到了同类,自然对他喜欢得过分。
          在收到他将于今天回来的消息后,我决定亲自前往庄园门口迎接他。
          就让我来为这场狩猎鸣响第一枪吧——
          我在十字架下采取了一大捧的玫瑰包扎成束,好心情地哼着歌儿倚靠在围墙上等。伦敦今日的雾出奇的浓,于是在一片混沌灰蒙中我瞅见他身着长风衣风尘仆仆地赶来,而我则在他进门后将新鲜而艳红的花束捧至他的眼前。
          “弗雷先生,生日快乐。”
          我笑着,却能感到自己的视线阴翳而冰冷。
          他一幅惊讶的样子,但瞳孔没有扩张,眼角肌肉的张力不足以称之为反射,是装出来的表情。
          “在你的国度里,玫瑰是用来庆贺诞辰的吗?”
          “诚然是用来示爱的。”
          果真,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理由呢?该隐医生应该不是甜品就能收买的人吧?”
          “不不不,正是甜点。”我能够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渐浓。
          “它的外在装裱着洁白的奶油,鲜艳的水果,道貌岸然的模样令绝大部分人远观便觉得满足。”
          “只可惜我斗胆戳了下去,里面霎时喷溅出的汁液脏乱而又恶心,再好看的外表都要因为这内里而凌乱不堪,吓走那批钦慕它的人——可为什么我尝起来,却又觉得如此美味呢?”
          如此坦白地将刀刃压上他的伤口,他却再也没有逃避的小动作,只是探出手来接过那捧玫瑰,微阖了眼将脸埋进柔软的花瓣里,手指拂过枝尾尚还新鲜的伤口。
          ——他知道的。
          “这是你花园里的玫瑰吧?把尸体滋养出来的玫瑰当作生日礼物送人……还真是谢谢了。”
          ——他知道我已知道的。所有的真相都要被挑开了。
          “不过,请允许我只将它当作你表达爱意的小礼品,生日礼物的话,我想要另外索取一份。”
          他从花束里抬眼向我看来,之前我习惯于以合金比喻他的眼神,里面闪烁的尽是生人勿近的锐利光芒。但此刻他少有地微笑着,连眉眼都被柔化了,金色的光晕流转起来竟满是温柔与喜悦的色彩。我几乎要撇开脸不能与他对视,这是怎么了,收到一束同时充斥着恶意与爱意的玫瑰,却仿若只看到后者一样高兴。
          “该隐,我希望你能予我新生。”
          ……
          都可以结束了。
          The Day Of 959
          “该隐医生。”律师率先捧起了他的记录本,像是拿起了法官的重锤。“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明,是您杀了亚伯先生。”
          ——狩猎正式开始。
          “啊,是啊。祝贺您得到了真相。”我当然是笑着承认了。
          这本日记开始记录的第一天,我杀死了我的弟弟亚伯,并将其接回来后葬于圣十字架下。
          他似乎惊异于我的直率,将本以准备好的长串推理给咽了回去。趁着这短暂的沉默我自然要鸣响猎枪将主权握入手中。
          抱歉,我要胜利地活着,那便只好请你下地狱了。
          “但您的行为可真是让人疑惑——我既是名医生,又与亚伯是血亲。若仅仅只是想要调查亚伯的死亡,您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对吧?”
          现在由我来说明这场游戏中他的筹码和目的,他的筹码是他的罪业与“病症”,而他的目的则有两个,显而易见的一个是将我绳之以法,第二个则是——
          “我曾以为您所谓的精神疾病是人格分裂,弗雷先生。”抑制不住越发上扬的嘴角,我知道我做得到漂亮的反击:“所以曾想要将您的言行不一,外表光鲜而做尽恶事归咎于双人格的存在,但您的潜意识动作却总是表明您对自己诡异行为的认知连贯清晰,这并不是人格分裂的病症——不过是单人格的自我矛盾与斗争罢了。“
          “所以,您仍然是在明知背德的情况下利用法义为您谋取私利而已。”
          “您愧疚过,但这并不妨碍您成为权贵的刀刃,教会的走狗。”
          我自认措辞已经足够尖锐,就像猎人利用猎狗正一步步地将猎物逼入绝境。此刻寻常的猎物就算不面露惧色也该龇牙咧嘴地准备最后一搏,可弗雷先生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仿佛我正在冷嘲热讽的对象并非他一样。
          是的,弗雷先生其实与我一样是位猎人,却又扮演了猎物的角色。我们都在注视追逐同一只猎物。弗雷先生先于我发现了这只猎物很久了,但有效地将之逼入绝境待以绞杀的那个人唯有我而已。
          我在治疗你哦,律师先生。
          “我有罪,医生。”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他顺着我的意思坦然地承认了,而后看起来乖顺地垂下了眼帘,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燃烧的蜡烛上,但这也阻断了对他情绪的进一步读取。
          他根本没落下风。
          “不不不,我并不是要您认罪。”我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羞辱他的机会:“认罪对于您来说轻而易举,因为接踵而来的罚在您精心伪造的证据与推理面前束手无策。法律高声宣布了您的清白,倘若心灵受到拷责的您妄图避过律法赎罪,这也是行不通的——您的罪偿对象几乎都被拖家带口地送上绞刑架了。”
          “您认为您病了,其实不过是您脏了,失去度尺的律师也很迷茫,他寄望于想要以物质剖析精神的医生,超越法律从本源上将他定性为恶人。”
          “我很荣幸,同样是一个杀人犯的我却能够成为弗雷先生的期待——但审判您这件事情并非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那么,究竟应该由谁来审判“弗雷先生”呢?我决定与对面的这个人分享选择的权利。
          我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邀舞礼。
          “您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不过是将他当作游戏的对手,用以治疗的药物。那么现在,我对他本人充满了兴趣。
          享用纳税人的劳动成果,握有地位与声望的我们,不过都是败坏道德的恶人而已。
          来。
          来狼狐共舞,来承认我们同样的肮脏。
          静默着,他的脸上忽然瓦裂出一丝笑意,暮色深深的眼眸中跳动着烛火,将笑容里本该令人如沐春风的魔力吞食殆殆尽。
          在这样的语境下流露微笑,我竟一时无法理解这究竟是迎接终焉的苦涩还是身临绝境的疯狂。
          “请。”他说道,冲我伸出了手,而我则低头亲吻了他的手背。
          现在回想起来我确实有很多细节没有考虑清楚,他的戳穿令我本该缜密的心思产生了裂痕。
          但至少在我被当成猎物前,猎物是我的了。


          IP属地:上海5楼2018-07-29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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