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离骚
离,犹遭也。骚,忧也。明已遭忧作辞也。 ——班固
……
人又忧疾是难以避免的,但骤丧考妣,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真真宛若末世降临。庇护的大厦在瞬间倾倒,能不波及孩童便是万幸,又何来精力安排他们的未来。
从此以后,所能依靠信赖的,便只有彼此。
至少在那时,是这样的。
当往日的悠闲玩乐被生活刷洗得斑白,他们不得不学会在阴沟小道里挣扎,向生活悲哀地讨饶。
但骄傲的头颅始终会高高扬起,哪怕泪流满面。
小鬼王在地君殿领到了一份差事,日日早出晚归,甚是疲惫劳累。
他让鬼面,唯一的至亲,好好地待在家里。
我可以踩头颅,浴热血,为你劈斩所有荆棘。
惟愿汝安。
只是不知道这份坚守能到几时。
鬼面自然不愿意只做一个没有能力的拖油瓶。哥哥不在家中,给了他很多机会外出觅食。
他没有异能,赤手空拳,只凭借一腔热血胡乱与幽畜对抗。他常常觉得自己死定了,幸运之神却给予眷顾,像是安慰一个幼稚的孩童。
他兴冲冲地拖着这庞然大物回家,等着哥哥归来,与之分享。
鬼面看了看自己浑身的鲜血与伤痕,对于那些不甚在意,但仍是急急忙忙地清理了一下。
哥哥看到,会担心的。
晚间小鬼王归来,鬼面规规矩矩地立在门边,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等待着那份夸奖与温柔。
可是,意料之外地,小鬼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让人胆颤。
“…哥哥?”鬼面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小鬼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谁准你去猎杀幽畜了。”他的语调平平,却莫名让人背后发凉。
“这不是吃食吗?”明明大家都会这样的,这不是正常的吗?
“你怎么也学会了这等污秽之事?!”
“怎么就是污秽了?这数百年来,有多少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好像我有多不堪似的。鬼面红了眼睛。
霎时,房间里一片沉寂
“……”
“鬼面,把它扔了吧,我累了。”小鬼王躲避着鬼面的视线。
他只看到幽畜的污秽,觉得这令人作呕,却忽视了胞弟的赤诚。
他高扬着头颅,看不见他人灵魂卑微地祈求。
鬼面盯着哥哥步入房间的背影,眼眶通红,受伤的手死死地攥紧,直至伤口又一次破裂,鲜血留下,濡湿了地面。他费力地将幽畜再一次拖出,扔掉,看它被人哄抢而光。
地星自然也有人类的吃食,但这些,并不是给像他们一样的人吃的。
艰难的生活撕开了表面上的和谐,露出了底层它最真实的模样,血淋淋地。
或许,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心意相通过。
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