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不想让我给遇到了,你不愿回去,我就从未和长老们说起你的下落,可我如今要死了,我放不下,我放不下青丘啊……”莫夭的脸上竟然流下两行泪水,他性格一向凶悍强硬,最讨厌婆婆妈妈,最讨厌别人说他长的美,也最讨厌眼泪,为什么,可为什么这时候,要哭?战以择不明白。
“阿择,我太了解你了,你从不停留,不过是因为这乱世不值得,可青丘值得,狐族不会让你失望,你去试试庇护狐族好不好?要是不开心就走,就试一试好不好,你就不想要一个家吗?”莫夭那样恳切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关切,不知是对狐族的还是对他的,亦或者这二者本无区别。
“好”
那就去试一试,这是战以择的心声,他二十岁那年说了这一声“好”,却没想到,在之后的九百余年里,他一直坚持着这件事,这件当初只是打算试一试的事。
而今面对莫千风,他已然不记那段得往事了,却依旧道了一声“好”,时光好像在此刻重叠,这一世,他依旧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依旧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年轻,无论他有没有记忆,无论是什么情况,他的选择似乎从未改变。
紫栖渊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眉眼,不知为何轻呼了一口气,对与战以择而言,一切都没有偏离,可是别人呢,亦或是说他自己呢。
战以择突然问道:“狐族,现在什么情况?”
莫千风道:“回尊上,青丘北方和兔族的战斗一直在进行,本来我族势弱,但是前些日子兔族内乱,战将军和鬼君又设下圈套歼灭敌军主力,所以我族占上风。”
接着莫千风的表情就有些难看了,“但就在这时,虎族主帅欧阳狂突然回归,趁我西方防守薄弱时攻打,狐族惨败,幸得战持君上出手才不致全灭,可是虎族的人数太多了,臣、魏策、水潇便带领三支队伍支援,臣……臣中了虎族的埋伏,本来联系水潇来支援,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一直都没过来。”说到最后,莫千风语音颤抖,眼中尽是担忧。
战以择想起来时路上的景象,只觉得那些人凶多吉少,他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说道:“你虽然修炼天赋不错,可到底才十多岁,灵力不够深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莫千风却依旧很担忧,“可是,可是水潇他是黑狐一脉的,速度和隐匿是他的专长,灵力更是与臣不相上下,怎么会、怎么会没半点消息呢?”
战以择疑惑道:“水潇那支队伍是黑狐一脉?”他看到过黑狐的种族特点,速度、隐匿术,但是刚刚那支队伍,脚步虚浮,行动笨拙,根本就不像黑狐啊……
莫千风立刻点头,“是啊,只要水潇想藏想跑,很少有人能抓得到他。”
战以择皱了皱眉,这事有些不对劲啊,“我们再去看看。”
莫千风点头道:“是,尊上。”他顿了顿接道:“臣本来打算去青丘附近找战持君上,从那边过去正好顺路。 ”
“我咳…朕也回青丘,路线不变,我们沿路调查。”战以择想了想道。
“天色已经晚了,尊上要不要……”莫千风迟疑道。
“不,我们现在就出发。”战以择坚定道,明天再去的话,谁知道尸体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莫千风和紫栖渊同时应道。
几人飞一般的赶路,到达离恨城时天已经黑了,莫千风看着满地的狐族尸体,眼圈都红了,他蹲下身,辨认着那些狐族衣角的印记,“是……是水潇的人。”他颤着声音道。
看着莫千风手里的流水纹印记,战以择皱了皱眉,“你随朕来。”他一边说一边带着莫千风拐入小巷,他指着那个背露刀尖的狐族尸体道:“这人衣角上的花纹好像有些不同,你看看这是……”
战以择还没说完,莫千风已经颤抖着手轻轻翻过那狐族战士朝下的脸,看着那张惨白而毫无生气的脸,莫千风眼睛红了“……怎么可能,不会,他怎么会死,不会的,水潇……水潇?”莫千风痛苦的嘶吼着。
战以择和紫栖渊都没有出声,只听着莫千风跪在地上不断说着什么,“你速度那么快,怎么会,水潇,你,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傻傻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根本就无法接受水潇的死。
“一个多月奔波,总算赶来了,打完了这仗咱们出去喝酒。”
“不喝”
“哎?你别总那么冷,那陪我喝,陪我行了吧?”
“……嗯”
“大长老说只要这次胜了,我就能见哥……就能见个我想见到的人。”
“……”
“别不说话啊,你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人?”
“尊上”
“尊上,嗯,那可不容易见,你又不是鬼君那种近卫。”
“我不会比他差。”
“唉知道啦,谁不想见尊上?上次我们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们,尊上真的很好,特别好,要是我们也能跟在他身边做事该多棒……”
“嗯”
前几天还说过话,做过约定的人就这么毫无生气的倒在这里,莫千风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半年来,他忍耐过太多辛苦,也经历了很多生死危机,可是这一刻他所有的进步就像一场笑话,他根本无法冷静,像傻了一样呆坐在地。
战以择只觉得那哀伤也感染到了他,让他觉得心里发堵,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这份沉默,“他身上那把刀是虎族普通士兵的,他既然擅长速度,又为什么会被灵力低下的小兵刺杀。我们要调查原因,为他报仇,也不让更多狐族受到伤害。”
战以择的声音不大,却唤醒了莫千风的神智,报仇?对,要报仇!可是如何查清楚呢,他有些无措。
战以择同样没办法,人都死了,也没有什么线索,要怎么调查?他看着莫千风的尸体,不断思考着。
这时紫栖渊轻轻俯下身,他手持裂天扇,点在水潇眉心之处,一抹紫光划入他的身体,紫栖渊闭目感受起来。
战以择和莫千风见此自是一阵期待,希望他能发现些什么。
紫栖渊催动着空间之力,一寸一寸的探查着他体内的经脉,擅长速度的话,经脉中的灵力应该也能快速运行,可是水潇的经脉却根本无法做到这点,因为在紫栖渊的探视中,他的经脉完全是扭曲变形的,甚至还有黑灰色的堵塞,别说快速运转灵力了,就是灵力流通起来都困难,这样怎么可能速度快?
他睁开眼睛,沉声道:“他的经脉有问题,似乎是,似乎是被一种特殊物质影响了,这物质是什么我无法探查。”
其实他的行为已经很逆天了,大陆上根本没人能做到探视人体内空间的,若没有裂天扇的情况下,就是紫栖渊全部的空间之力也无法做到。
战以择想了想道:“你去看看别的狐族,是不是也是这样?”
紫栖渊点头,调整了一下便去探视别的狐族的经脉形状颜色,看了两个尸体后,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这一举动非常消耗灵力。
他回到战以择身边道:“都是这样,经脉扭曲变形,里面有黑灰色的堵塞物,这种情况下,灵力无法通畅运行,速度和力量也会被削弱,最后剩下的不到原来的一半。”
战以择皱眉,不到原来的一半?战场上分毫之差便可扭转局面更别提战力被如此削弱,这注定被屠戮啊。
莫千风的眼眶更红了,这样憋屈的战斗,连自己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水潇死的也太冤枉。
战以择见他难过,蹲下身看着他,说道:“朕经过这里时,他只剩一口气了,但他告诉朕是他先杀了那个虎族士兵的,他很骄傲,他是正面御敌才会被刺中腹部,他说狐族没有逃兵。”
直视着战以择温和的双眼,莫千风怔住了,好温暖,尊上就那样揽着自己的肩,弯弯的桃花眼中满是理解和包容,真的好温暖。
他不自觉的往战以择怀里靠了靠,战以择挑了挑眉,看着他笨拙而不安的样子,一把把人抱紧了,感受到自己衣襟微微湿润,他笑道:“不是小孩子了,要一点点长大,狐族的将来在你们手里,你得学着有担当,给大家撑起一片天。”
他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这些话,在他看来每个种族都是这样,领导者不可缺少,但只有领导者一个人亦是不行,而是需要不同类型的人才,需要新鲜的血液。
莫千风显得有些忐忑、有些激动,他抬起头,“尊上,我很笨,但我会努力,很努力。”
紫栖渊见此握了握手中的折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远方飞快的奔来一个身影,他一身黑衣,上面绣着银色流水纹,头发有些凌乱,双眼更是布满血丝,只见他径直跑水潇尸体的位置,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脸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