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来了……这次一定要挡住你……”克里斯蒂亚诺在心中暗暗发誓,他浑身紧绷,高度紧张,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而他对面那个穿着红黑间条衫的家伙依然保持着超然物外的优雅与冷静,他用他那标志性的“马赛回旋”,游刃有余地过掉了克里斯,后者只能气急败坏地目送他奔向禁区。这已是这场比赛的第三次了。
克里斯气喘吁吁地叉着腰,一瞬间竟然有点想笑——这赛季起,已有人将他和梅西标记成将在未来十年内轮流统治世界足坛的“双王”,而此刻他心中根本没有所谓“一生之敌”的真实感,他只觉得他们俩,跟面前这人相比,不过是一对儿只配追着别人屁股吃灰的**。是的,他还记得一年多以前,阿根廷与巴西的联合会杯决赛,梅西绝望地跑出了他腿长范围内的最大步幅,然而连那件黄衫的衣角都够不到。彼时看录像,他还暗自嘲笑梅西悲哀的身高,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只在于黄衫变成了红与黑。
终场哨响,曼联在老特拉福德艰难地捍卫了荣誉,他们3:2赢下比赛,但克里斯深知,他的个人对决用“一败涂地”形容才算精确。他沮丧地往场下走,蓦然看到他追了90分钟的人就在离他1米远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卡、卡卡!”
这名字的发音简单到连两岁幼童都能顺畅地念出,更别提它已在克里斯舌头下滚过上百次了,所以出现磕绊时,克里斯简直大吃一惊。他有些脸红地庆幸着主场喧哗的欢呼声应该有盖住他这下并不成功的“呼唤”,可惜这“庆幸”没持续到一秒——卡卡转头看向了他。
克里斯卡壳了,他好像听见自己说了句“恭喜”,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恭喜”什么?“恭喜”你们输掉比赛、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吗?还是“恭喜”你独中两元也不能帮米兰带走一场胜利?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完成了一次非常扎心的挑衅,那一刻的尴尬似乎都有了形状,像个巨大的铁饼压在他头上。
然后这“饼”被打碎了——愣神几秒后,卡卡笑了,他眉眼柔和地微微下垂:“是值得‘恭喜’的,毕竟我们有两个客场进球。等到圣西罗,你们可要小心了。”他说完握住克里斯半伸着的右手,来回晃了晃后放开,头也不回地走进球员通道。
克里斯跟在他身后,把刚才那套动作又在脑子里像小电影一样放了一遍,忽然发觉这难道不是“一二三手拉手,我们都是好朋友”那种儿童游戏吗?所以卡卡是把他当成了幼稚园小孩儿?太可气了。他决定今天不洗这只手。
一周后,曼联来到米兰城。弗格森很快注意到克里斯的忐忑与阴沉,他把这个年轻的爱将拉到一旁,小声说:“为一场比赛的表现耿耿于怀,是最愚蠢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过于在意卡卡,他不是什么‘最伟大的球员’,因为这个称号将会属于你。”
克里斯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嘱托上场,一点儿进步也没有,甚至比首轮更糟糕了。“我要赢他”和“我怎么可能赢他”两种思想在他脑海中冲撞,他技术动作变形,疲劳也来得比以往快得多。
下半场打了不到一半,曼联已0:2落后,克里斯一次发泄式的恶劣犯规让他挨了黄牌,弗格森趁势将他换下,并严厉地指责道:“开赛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他不过是AC米兰的22号,他不过是个前腰,他不是‘最伟大球员’!你……”
“他就是!”克里斯大喊了一声。弗格森惊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整个替补席也鸦雀无声。克里斯这才如梦初醒,懊恼地喃喃道:“对不起……”
弗格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于是麻木地坐看米兰打进第三球,又是卡卡高速突破后看似随意实则精妙的分球助攻。
AC米兰两回合5:3淘汰了曼联。后来又2:1复仇了上一年“伊斯坦堡奇迹”的利物浦,拿到了欧冠冠军。
克里斯在电视上看着卡卡把大耳朵杯顶在头顶,像戴着一顶滑稽的帽子,他开怀大笑着,从25岁一下子倒退回2.5岁。关上电视,克里斯看见自己在黑掉的屏幕里倒映出的脸,也洋溢着笑意。
他已经彻底从输球输人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在反复回看录像后,他如同一个普通的球迷,被卡卡的球风吸引和打动。他不后悔对着教练吼出的那句话,在他看来,卡卡的确是“最伟大的球员”,截至目前为止。卡卡将自己擅长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而他自己,他的风格与卡卡并不相同。那么当他也发挥到极致的那天,谁才是“最伟大”呢?等着瞧吧。
那年年底,卡卡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世界足球先生”奖,评选中排名第三的克里斯也出席了颁奖礼,他抱着自己颜色不同的小奖杯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卡卡简短的演讲,并且觉得卡卡穿西服根本没有穿球衣好看,以及那些布道般的“感谢上帝”的言论十分无聊,他暗暗想道:“才没有什么‘你想要一,上帝会给你十’的好事,你有今天,靠的分明是你自己。等明年我站到那里时,我就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