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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解了禁足的时候，虽然未真到立春，却已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来到白府两月有余了，凰都依旧风平浪静。
至少，表面上是。
女帝失踪非同小可，近来摄政王又动作频频大有取而代之之意。虽然皇祖母下令秘而不宣只暗中查探，但绝对瞒不过一直盯着我的摄政王。这个节骨眼上，白府反而更加安全。我不敢贸贸然出府，只能寄希望于柳意他们快些找到我。
洒下最后一把鱼食，看着池中锦鲤分食过后四散离去，搅乱一池春水。暗叹一声，到底还是连累他们了。
左等右盼，没把柳意等来，倒是等来了位不速之客。
立春过后，天降异象。尚在春日凰都便热得如同火炉一般，天上像是有十个太阳，阳光强得晃眼。
坊间风传此乃上天示警，只因君主失德，矛头直指新帝。
也就是朕。
呵呵。
老天爷这么闲的吗？
按说久不出府，此等坊间传闻一般是不会传到我这里来的。但朕乃天子，自然有非同一般的渠道。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书房屋顶的瓦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那人的耳朵灵得很，好容易露出了狐狸尾巴，此时若被他听到异动，岂不是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为什么找上我？”
“天下谁人不知白家世代尽忠，绝不背叛”，来人声音低柔，言语间带着些妖媚蛊惑的味道，我暗暗皱眉，真应该让那些说如玉哥哥惑主的人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妖言惑众，“更何况……此乃上天示警，天意如此，白将军应当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吐起。这算什么，非逼着人家站队不说，合着人家就还非得选你家主子，不选就是有眼无珠，选了就得从一而终死而后已啦？
我不由好奇心大发，透过缝隙看向来人。
哦豁，是摄政王身边的赵淼淼。果然人如其名，五行欠浪。
“呵。”听见那声熟悉的轻笑我不由抖上三抖浑身紧绷，昔日惹他气狠了想动手时，他就是这样笑的，“王爷多虑了，老天爷这么闲的吗？”
“什……”
“我白家尽忠，忠的是黎民家国，不是庙堂蝼蚁。”
五、
那天以后，他便渐渐忙碌起来，闻鸡即起，戴月而归。我也终于记起了他救命之恩，收敛了许多，尽心同他扮起了恩爱夫妻。
“做这个干什么？”白起盯着我手上的佛珠，挑眉问道：“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
“是呀，可是前两天白芷去逛了庙会，回来同我说，只要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死后就能进极乐净土。动动嘴就有功德，这个适合我。”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要变天了”，我被这声响吓了一跳，疑惑地回头，他背对着我站着，身姿笔直，每一条肌肉都绷紧，昂扬向上，像暴雨中生长的竹，有直刺天幕的锐利锋芒，“回去吧。”
回去？回房？还是……回宫？
我心里一紧，下一秒，他就打碎了我所有的伪装，“陛下。”
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阴云密布。满天乌云翻滚，低低地压在头顶，天边传出沉闷的雷鸣，间或有一条闪电划过，把天空撕出狰狞的伤口。
柳意已经驾车在府外等候多时了。许是见我面色不好，也未多说什么。刚上了马车，暴雨倾盆而下，巨大的闪电破空而过。我撩开了帘子看向身后的白府，暴雨飞溅出的水沫沾得眉宇皆湿。
那句话从前日日盼着早些脱离苦海，离这个暴力狂远一点。如今得偿所愿，竟有些舍不得。心中暗暗唾弃自己，莫不是恩爱夫妻的戏做久了，自己竟当了真？
狠狠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甩出去。眼下情势不容乐观，拖延这几日已是罪过，万不可再任性了。刚到宫中，小德子就呈上了送来的加急军报。楼兰郡主出使上凰，死在凰都，楼兰重兵压境，桩桩件件都有摄政王的手笔。
三月中旬，白起率军出征，一场苦战。
五月，战事越发凶残，未有败绩。没过多久，弹劾北阳统帅白起贪功冒进的折子就堆满了朕的案头。
我揉着额角缓解着头痛，无奈叹气。白起与寻常将领不同，用兵善于分析敌我形势，然后采取正确的战略、战术，对敌人发起毁灭性的进攻，一击致命。
更重要的是，我信他。
五月中，柳意领旨，前去西北劳军。之所以让柳意去，一则柳意是我的人，为显公允，堵住群臣之口；二则，是替我送封信。
“水月庵的师太说，定要静心念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行，赶不及在走的那天送给你，还好来得及，给朕要好好带在身边。如果信仰本身就是力量，如果口诵佛号真的是一种功德。我不介意相信他，我可以念几千遍几万遍阿弥陀佛，只希望你能够平安。”
将信压在圣旨下交给柳意，连同圣旨一道送过去的还有佛珠和信鸽。
半月后，我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字迹潦草，看起来十分仓促，只有两句令我哭笑不得的话：“违反契约的错我先记着，信他还不如信我！”
什么嘛，佛祖的醋都吃。
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八月末，战事逐渐明朗，摄政王的罪证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下旨，拿人，关押，一切都异常顺利。就在我以为已经尘埃落定之际，边关递了道折子进京，我直接砸了杯子。
白起失踪，生死不知。
六、
“这里是我家。”
“我现在就缺一个夫人，你给我当夫人好了。”
“就算你是女帝，成了我的女人，你从此的身份只能是白夫人。”
“信他还不如信我。”
“回去吧。”
“陛下……陛下！”
谁在叫我？
我应声醒来，四周一片昏暗。我盯了好久才看清楚守在床边的男人，白发白衣，只是面色苍白了些。
简直是毫无血色，如同……
我想起那道奏折，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抽了抽嘴角，朕恐怕是历史上第一个死于偏头痛的皇帝了。也好，起码黄泉路不寂寞。
“怎么，不认得了？”他俯身定定地望着我。
“我没死？不不不，你还活着？”我有些不敢置信。
“你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倒下的时候头磕到了桌角。至于我，还要多亏了你的佛珠”，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佛头珠已经断裂，还有几颗已经开了口，像是被利器划过，“若是没有它替我挡下一刀，恐怕此刻真要天人永隔了。”
我拒绝承认自己伤的有点蠢，只能转开话题：“你受伤了？”
“无碍。”
“那战事……”
“一切顺利，不日即可班师回朝。”
“那……”
“先好好养伤，你想知道的，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我笑着看向他。
他轻笑两声，俯下身与我额头相贴，“以身相许怎么样？”
“压到伤口了！”
头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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