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圣琮

（今儿个晌午之事仍是历历在目，朝廷兵部所授捕刀，竟叫那市井之徒手中，不知名铁铺所锻造砍刀须臾之间劈成两段，若不是阿玛平日里教自己那些个防身之术，自己怕是早已成了刀下魂，为国捐躯。瞧着刀身残骸，心中思绪万千，莫不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晋源，爷出去一趟，莫叫旁人知晓
（这刀，若是叫人调包，以次充好，那便是……思前想后，怕只有此人可信，前些日子穆卢大人大寿，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今儿个，便堵这一面之缘。至穆卢府，递帖，静候。）

【适才用过晚膳，下人们从大栅栏的逢春斋打包带回来了油皮烤鸭，那油腻腻的滋味儿至今还留在口中，是以我叫颐人今日换了普洱来沏，倒能解腻儿。】
【酉时过戌未至，掌灯的小奴才们便拿了家伙和梯子，悬起府门口的两盏大夜灯。薛瑞突然端着一封帖子打门后闪进来，面上带着同我一样的疑色，附身简叙了几句。】
如此......来者皆是客，不问出处，你去请人进来吧，顺便叫颐人奉茶。

（由着小厮领路往正厅去，大人居正位，自然不敢放肆，抱拳行礼道）
下官兵马司副指挥，温特赫成澈见过大人，深夜造访，确有不妥，确又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大人见谅。成澈有一不情之请，望大人屏退两旁
（事关重大，容不得一丝一毫马虎，人多口杂，这些个奴才他日若是为了银子，嘴上没个把门，穆卢大人与我，怕是难保身家性命。语间，亲自将身上所携包裹置于大人紫檀桌案之上，自己自然明白包裹内所为何物，恐引人注目，取刀身五分之一朝廷锻造，应是敷土烧刃取生钢，可此刀，却是单一介质淬火取熟钢，尚未按照烧生铁精以重柔鋌，数宿则成刚而制，自然是憔悴的很。）

【温太傅的贤侄倒是开门见山利落之人，我瞥了一眼门口低眉颔首的薛瑞，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指一挥，堂已清风。】
【展颜一笑，执起茶盏。】你来了连口茶都还没喝，事缓则圆，既然来都来了，不必太急，润润口舌先。
【以茶相请，我撂下茶杯后径自去拿那桌上的包裹，一边娴熟从容的打开，一边侧首同他寒暄：】
往日我任城门当差时，可没少同这些兵器家伙打交道，你将他往这儿一放，凭着身段打量，我可不小的纳闷你这登门造访为何缘故啊。
【话音刚落，白刃刀光凭空而现，一目了然。】

这茶，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刀，倒像是根刺，直扎心口，叫人不痛快。
（此事非同小可，那些个官场客套话省了便是，寒暄反叫人心生反感，事半功倍。）
实话实话，成澈不敢隐瞒。今儿个早上，下官往城南与个落魄泼皮正面冲突，此人随手抄起铁匠铺所造大砍刀直冲下官而来，情急之下，下官以捕刀自卫，未曾想，兵部所授佩刀，竟无力与之抗衡，两招之内，一分为二……
（停片刻，不知后话如何道出，若是验证，岂不叫人……）
下官不敢轻易定夺，取刀身五分之一前来，兵部平日里所萃取之宝刀削铁如泥，可此刀……成澈怀疑……望大人一看究竟

【嚯，好一个急性脾气的后生！我向来最是欣赏这些不蹚乌糟腌灒浑水的人，一身的沛然正气，就连讲起话来也中通外直。】
【我嘴角含着笑，仔细端详手中之物，从横截面细细瞧去，再拿桌上陶制的茶盅底儿去敲击。按正常，此刀官制，取八九成中碳钢，一两成锰钢，十二道工序研磨而成，退火、淬火、回火，成刀便是成魂，既有刚强硬度，又极具韧性。可我手中这块残品，韧性倒是有了，不过这也忒柔软了，过柔也易折啊。】
哈哈，温大人，这刀上的的猫腻儿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你也没什么不敢定夺的。不过......兵械滥制，这帽子扣得可大了，你又打算如何呢？

打算如何？穆卢大人有句话儿说的在理儿，这刀上的猫腻儿，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这些天，我查阅了大理寺近三年卷宗，关于这刀，只字未提，如此明白的事儿，却未东窗事发，瞒天过海，大人觉着，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说句实话，自己心里自然没数，此事幕后乃是兵部，毋庸置疑，只是，何人有此本事只手遮天？这档子事情，其他五部是否涉入？参与了多少？户部账簿如何持平？九门各营内……）
成澈涉世未深，有些个事情，看不太透彻，此事，确是拿捏不准。
（大张旗鼓的查，怕是未张罗，便已是刀下冤魂，可若是放手不管，任凭风浪起，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8
【手中本已执起的茶盅，还未至嘴边，便又重重放下，砸在桌案上，洒了半杯在手上，我还得掏出手帕来撒手，忿忿訾议。】
哼，蝇营狗苟，到处钻生。什么钱都敢贪，什么罪却都担不起来，万岁爷的脸面都快叫他们给丢尽了！
【若评良知，拿着官粮俸禄，谁都知道此事该查，可究竟怎么查清这么一摊盘根错节的污泥溏，恐怕，还真不是我一个四品参领能帮他撑天的。】
温大人，此时你我共愤无用，说来惭愧，得了上头命令，不日我便要启程驻扎察哈尔领兵了......不过，今日此事，我会同家中二哥一谈，温大人觉得呢？

穆卢大人少年英雄气魄，保家卫国，成澈敬佩，这察哈尔路途遥远，愿兄长此去一路顺风，那察哈尔王实为反复无常，世袭罔替，牛羊无数，享不尽荣华富贵，我大清给足他赏赐，此人却贪得无厌，时不时想着整个幺蛾子出来，大人不得不防。
（醉卧沙场君莫笑，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兵壮举，怕是一生与我无缘，文人治国，武人建国）
兵器一事不可轻举妄动，此事枝节横生，成澈不是信不过礼部尚书，只是证据不足，轻率将大人牵扯进来，反倒不妥，待我调查清楚，再与大人商议不迟，时候不早了，成澈不便再扰，留步。
（语罢，起身离去）

【相谈颇投，对方既已表明态度，我也无需多言多留。只再余下多寒暄几句，便有礼道别，招呼薛瑞进来，点着灯送温大人离府。】
【堂中清风，只剩我一人独坐饮茶，脑中不住回想方才谈论的事儿，不消片刻，薛瑞已返。】
薛瑞啊，明儿个你也叫底下人暗中随意打听打听，温大人说的这个事儿，你也留留心。啊，留心，总是有益无害的。
【便落衫抖袖，迎月接星往房中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