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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出鞘
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门已轻轻关闭，那个支撑了童雅轩所有理智的身影已经不见。此时童雅轩头痛欲裂，她只想涕泪滂沱，她只想一睡不醒，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完全抽空了。
不能被看到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勉强起身插好门栓，童雅轩立即瘫倒在地上，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抱膝坐着，直至黎明。
然而，没有泪，泪已经流干了。
曾经最擅长的遗忘策略也完全失效了，有些记忆，注定要在心口扎根，然后，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将痛楚蔓延全身。
熟悉的脚步声，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停了一下，脚步远去。
童雅轩依旧一动不动的僵坐在那里。她无法失去知觉，所以她清楚的感觉到，咽喉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因为欲哭无泪而剧烈的酸痛。
她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童雅轩今天没有出门，她知道今天虞啸卿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因为同在横澜山的李冰没有打回电话来。
但是——有人在轻轻的敲门——张立宪已经在话务室的门外站很久，他发现童记者盯着报纸的某个专栏已经十分钟了。
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门已轻轻关闭，那个支撑了童雅轩所有理智的身影已经不见。此时童雅轩头痛欲裂，她只想涕泪滂沱，她只想一睡不醒，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完全抽空了。
不能被看到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勉强起身插好门栓，童雅轩立即瘫倒在地上，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抱膝坐着，直至黎明。
然而，没有泪，泪已经流干了。
曾经最擅长的遗忘策略也完全失效了，有些记忆，注定要在心口扎根，然后，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将痛楚蔓延全身。
熟悉的脚步声，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停了一下，脚步远去。
童雅轩依旧一动不动的僵坐在那里。她无法失去知觉，所以她清楚的感觉到，咽喉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因为欲哭无泪而剧烈的酸痛。
她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童雅轩今天没有出门，她知道今天虞啸卿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因为同在横澜山的李冰没有打回电话来。
但是——有人在轻轻的敲门——张立宪已经在话务室的门外站很久，他发现童记者盯着报纸的某个专栏已经十分钟了。
童雅轩猛地抬起头¬¬——然后松一口气——还好，不是他。
张立宪只有手足无措的站着。
“张营长怎么自己回来了？”童雅轩艰难的微笑着。
张立宪挪开目光，他忍不住就说出了实情：“师座让我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您在干什么。”
微笑变成苦笑。“你打算怎么说？”
张立宪哑口无言，他不能欺骗师座，但是告诉他实情只怕更糟糕。“我会说，童记者去医院了，没见着。”
童雅轩慢慢点头：“谢谢——谢谢你，我不会被他看到我这副样子的——你放心。”
张立宪一脸的悲忍，欲言又止。
童雅轩轻轻摇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能让他……”
张立宪却马上摇头：“不，今天师座好多了，眼睛里有神了，自从……”
他没有说完，但是童雅轩知道他想说什么，“不……他自己一样可以扛过去……”
张立宪不说话了。师座是当然可以自己扛过去，只是扛得更辛苦一些而已。
童雅轩瞥一眼张立宪的脸色，也有些动容，她微微叹口气，张立宪闻声抬起头来，童雅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昔日的那种娴雅：
“放心好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张立宪的眼圈立即红了。
童雅轩微微一笑：“快回去复命吧——但是别露出马脚，他应该不会怀疑的——快去。”
张立宪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转身一路小跑的去了。
张立宪只有手足无措的站着。
“张营长怎么自己回来了？”童雅轩艰难的微笑着。
张立宪挪开目光，他忍不住就说出了实情：“师座让我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您在干什么。”
微笑变成苦笑。“你打算怎么说？”
张立宪哑口无言，他不能欺骗师座，但是告诉他实情只怕更糟糕。“我会说，童记者去医院了，没见着。”
童雅轩慢慢点头：“谢谢——谢谢你，我不会被他看到我这副样子的——你放心。”
张立宪一脸的悲忍，欲言又止。
童雅轩轻轻摇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能让他……”
张立宪却马上摇头：“不，今天师座好多了，眼睛里有神了，自从……”
他没有说完，但是童雅轩知道他想说什么，“不……他自己一样可以扛过去……”
张立宪不说话了。师座是当然可以自己扛过去，只是扛得更辛苦一些而已。
童雅轩瞥一眼张立宪的脸色，也有些动容，她微微叹口气，张立宪闻声抬起头来，童雅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昔日的那种娴雅：
“放心好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张立宪的眼圈立即红了。
童雅轩微微一笑：“快回去复命吧——但是别露出马脚，他应该不会怀疑的——快去。”
张立宪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转身一路小跑的去了。
耳畔，只有怒江震天的咆哮。
童雅轩跪伏在漆黑的夜色里。
“慎卿，你那么善良，你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哥哥，你知道，他只是背负的太重，太重了……人生如梦，我们都如这江边的沙砾，只能任由命运的江流摆布……佳芸已经带着孩子去美国了，她已经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死亡——我也是一样，可是我现在却不能离开——你知道他是多么的倔强，而我对伯父承诺过，我会帮助啸卿实现他的愿望。慎卿，从下一刻起，我要打起精神来，至少不能被啸卿发现我一直生活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慎卿，请在天堂里保佑我，保佑我足够坚强。”
童雅轩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凝固。
一种奇异的响动让童雅轩浑身的神经瞬间紧绷，无数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不是小猴，他没有听到警报的枪声是不会违令过来的；
也不是守军，否则不会只是悄无声息的一个人；
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水边唱着家乡的民歌绝望自杀的日军流兵——上官戒慈讲过这个故事。
然后结论立即清晰：身后是一个滞留在东岸的日军流兵，能在这样的水声中听到脚步声，说明已经近在身后。他的身后是不是还有人观望？
童雅轩下意识的用最细微的动作去摸枪，但是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决定，这样的夜里，大威力的勃朗宁的枪声足以引来两岸的炮火。
做出这些判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童雅轩松一口气，她甚至有点为自己的理智冷静和无所畏惧感到骄傲，现在她可以毫不迟疑的说，她也是不怕死的。
本能的紧张和恐惧顿时被仇恨取代，童雅轩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迸发，她慢慢的将七九钢刺从靴筒中拔出。从胳膊的缝隙中，她隐约可以看到黑影正慢慢靠近。
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即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来人也有可能辨认出她的军装轮廓。
童雅轩咬紧牙关，将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几遍的动作瞬间付诸实施，右手的钢刺深深的插入黑影的心脏——他没能呼喊出来，因为童雅轩的左手早已捂住了他的嘴。
童雅轩没有松手，她用双手支撑住那具已经骨瘦如柴的尸体。
一柄三八刺刀轻轻的落在沙中，童雅轩松口气，没错，是日军余孽。
她慢慢转过身体，背对江水，让自己安全的蜷缩在尸体形成的射击死角里——对面是东岸漆黑的夜色，听不到任何动静。
血已经凝固。
童雅轩再次翻转手腕，她已经一动不动的和黑暗对峙了一个小时。
那么岸上没有伏兵——除非他比童雅轩更有耐性。
童雅轩深吸一口气，将钢刺重新插回靴筒，让尸体慢慢倒地，然后她掏出手枪，将手枪埋在腰腿间，无声无息的上膛——该回去了。
直到返回等候的车前，童雅轩才不再感到头皮发麻，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衬衣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童雅轩跪伏在漆黑的夜色里。
“慎卿，你那么善良，你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哥哥，你知道，他只是背负的太重，太重了……人生如梦，我们都如这江边的沙砾，只能任由命运的江流摆布……佳芸已经带着孩子去美国了，她已经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死亡——我也是一样，可是我现在却不能离开——你知道他是多么的倔强，而我对伯父承诺过，我会帮助啸卿实现他的愿望。慎卿，从下一刻起，我要打起精神来，至少不能被啸卿发现我一直生活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慎卿，请在天堂里保佑我，保佑我足够坚强。”
童雅轩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凝固。
一种奇异的响动让童雅轩浑身的神经瞬间紧绷，无数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不是小猴，他没有听到警报的枪声是不会违令过来的；
也不是守军，否则不会只是悄无声息的一个人；
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水边唱着家乡的民歌绝望自杀的日军流兵——上官戒慈讲过这个故事。
然后结论立即清晰：身后是一个滞留在东岸的日军流兵，能在这样的水声中听到脚步声，说明已经近在身后。他的身后是不是还有人观望？
童雅轩下意识的用最细微的动作去摸枪，但是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决定，这样的夜里，大威力的勃朗宁的枪声足以引来两岸的炮火。
做出这些判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童雅轩松一口气，她甚至有点为自己的理智冷静和无所畏惧感到骄傲，现在她可以毫不迟疑的说，她也是不怕死的。
本能的紧张和恐惧顿时被仇恨取代，童雅轩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迸发，她慢慢的将七九钢刺从靴筒中拔出。从胳膊的缝隙中，她隐约可以看到黑影正慢慢靠近。
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即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来人也有可能辨认出她的军装轮廓。
童雅轩咬紧牙关，将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几遍的动作瞬间付诸实施，右手的钢刺深深的插入黑影的心脏——他没能呼喊出来，因为童雅轩的左手早已捂住了他的嘴。
童雅轩没有松手，她用双手支撑住那具已经骨瘦如柴的尸体。
一柄三八刺刀轻轻的落在沙中，童雅轩松口气，没错，是日军余孽。
她慢慢转过身体，背对江水，让自己安全的蜷缩在尸体形成的射击死角里——对面是东岸漆黑的夜色，听不到任何动静。
血已经凝固。
童雅轩再次翻转手腕，她已经一动不动的和黑暗对峙了一个小时。
那么岸上没有伏兵——除非他比童雅轩更有耐性。
童雅轩深吸一口气，将钢刺重新插回靴筒，让尸体慢慢倒地，然后她掏出手枪，将手枪埋在腰腿间，无声无息的上膛——该回去了。
直到返回等候的车前，童雅轩才不再感到头皮发麻，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衬衣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原来还是害怕的，只是在那一刻，复仇和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而已。
车灯是当然不能开的，小猴崽黑暗中熟练的调转车头：“刚才横澜山上有车下来，师座一定已经回师部了。”
有关虞啸卿的一切在此时的童雅轩听来已经恍如隔世——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童雅轩竟然又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首先要洗掉血迹——钢刺刺入的极深，沾染在手上的并不多，但是童雅轩没有戴手套，血腥的味道让她感到恶心。
前面有一座小桥：“到河边把车停一下。”
小猴愣了一下，也不多问，过桥将车停在河边。
童雅轩细细的清洗着手和钢刺，却总有一种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感觉。
如果虞啸卿追问，小猴是不会隐瞒今晚的行踪的。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尸体，却未必会立即上报给虞啸卿，即使虞啸卿知道了，他也未必会想到此事与她有关。童雅轩咬咬牙，不如冒这个险——她本能的不愿意让虞啸卿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
小猴已经忍不住开始犹豫的催促：“童记者，咱们要快一点了……”
然而童雅轩没有办法立即从水边站起来，她正在不能克制的呕吐。
这是第一次杀人之后的正常反应。之所以推迟，是因为在此之前童雅轩还残存着由来已久的冷静和理智。而现在，当死亡的恐惧和报复的快感全部消散，童雅轩的本能开始反应。
童雅轩慢慢的掬水漱口，一股崭新的力量在她的体内升腾，她突然发觉自己重新获得了面对未来的勇气。
对着无尽的夜色，她在喃喃自语：“童雅轩，你现在连死都不怕了，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将你打倒。”
师部内院已是漆黑一片。童雅轩却一眼看到了自己房间昏暗的灯光，于是她的心中立即异常的温暖，此时此刻，她最渴望的就是他的怀抱了。
车灯是当然不能开的，小猴崽黑暗中熟练的调转车头：“刚才横澜山上有车下来，师座一定已经回师部了。”
有关虞啸卿的一切在此时的童雅轩听来已经恍如隔世——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童雅轩竟然又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首先要洗掉血迹——钢刺刺入的极深，沾染在手上的并不多，但是童雅轩没有戴手套，血腥的味道让她感到恶心。
前面有一座小桥：“到河边把车停一下。”
小猴愣了一下，也不多问，过桥将车停在河边。
童雅轩细细的清洗着手和钢刺，却总有一种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感觉。
如果虞啸卿追问，小猴是不会隐瞒今晚的行踪的。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尸体，却未必会立即上报给虞啸卿，即使虞啸卿知道了，他也未必会想到此事与她有关。童雅轩咬咬牙，不如冒这个险——她本能的不愿意让虞啸卿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
小猴已经忍不住开始犹豫的催促：“童记者，咱们要快一点了……”
然而童雅轩没有办法立即从水边站起来，她正在不能克制的呕吐。
这是第一次杀人之后的正常反应。之所以推迟，是因为在此之前童雅轩还残存着由来已久的冷静和理智。而现在，当死亡的恐惧和报复的快感全部消散，童雅轩的本能开始反应。
童雅轩慢慢的掬水漱口，一股崭新的力量在她的体内升腾，她突然发觉自己重新获得了面对未来的勇气。
对着无尽的夜色，她在喃喃自语：“童雅轩，你现在连死都不怕了，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能将你打倒。”
师部内院已是漆黑一片。童雅轩却一眼看到了自己房间昏暗的灯光，于是她的心中立即异常的温暖，此时此刻，她最渴望的就是他的怀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