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沉默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腐朽。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唱歌。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
绝望之为虚妄，正于希望相同。（原来绝望也和希望一样，都是虚妄的。）今天的天地如此静穆，我是故不能随心地大笑歌唱。然而明天就一定能了吗？等明天的天地不再如此静穆时，我就一定能随心大笑歌唱了吗？——知乎

我希望这野草的死亡和腐朽，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腐朽更其不幸。
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
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六日
鲁迅记于广州之白云楼上
题辞完。

秋夜。

《野草》 1924——1926所写的散文诗集，1927的国民党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出版。鲁迅对蒋的叛变和血腥白色恐怖表现了极大的愤怒。

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着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应该是形容当时“五四”运动的结果，虽然有梦。梦中诗人说会有春秋，但是现实依旧是冬天瑟缩的小粉花，颜色变得红惨惨。

影的告别
人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就会有影来告别，说出那些话——
由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由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
然而你就是我所不乐意的。
朋友，我不想跟随你了，我不愿住。
我不愿意！
呜呼呜呼，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

求乞者
我顺着剥落的高墙走路，踏着松的灰土。另外有几个人，各自走路。
……
我将得不到布施，得不到布施心；我将得到自居于布施之上者的烦腻，疑心，憎恶。
我将用无所为和沉默求乞……
我至少将得到虚无。
微风起来，四面都是灰土。另外有几个人各自走路。
灰土，灰土……
……
灰土……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