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赫勒裕荃

（风吹不进的敬安阁内，只有小冰山上透来一丝丝的凉意，可即便是那一丝凉意，也要百转千回穿过重叠的幔帐才能最终抵达内室——也所剩无几了。半睁半闭这双有些晕眩眩的眸，斜靠着长塌的方枕，软指扣成几字形摁着太阳穴，正是病着的时候，却不愿长久的躺在床上，显得总有几分久卧病榻的惰意滋生。）

（风乍起，吹皱春水）
（ 一盏茶饮得浓时，归归掀帘入，小暑时节，携了丝热气。道是愉妃染了风寒，聆言几分忧思，搁下茶盏，补了唇上一道胭脂，振衣往敬安。）
（ 素指握着团扇的柄，上头绘了鱼戏莲叶的景，轻微摇动，香氛扑鼻。至处，不进内阁，先询了内侍。）本宫来瞧愉妃，愉妃可歇下了？

（她来时，我正将一碗苦药饮尽，窗边坐着，唇边正残留着一丝余味。我听见侍有些迟疑的答复，她回道，“回娘娘，主子刚吃下了药，这会子……”。一旁的侍将话递了进来，漱了一口水，将那残余的苦药倾吐，帕子捂着嘴摇了摇头，缓了缓才轻声说道。）
我既不好，太医也道这病招惹人，何苦叫她也尝一回？去请娘娘归去吧。

（ 宫娥答的迟，说话间内室已有旁的宫人出来，传的愉妃话，道是怕过了病气，请我归。团扇掩了半张面，眉眼里盛的山水，早飘到丈余远、云深处。）
（ 窗里透出个绰约的影，是慵懒的气，病如西子胜三分。我提步至，眸里隐着担忧，声儿轻轻。）你可怎样了？
（ 顿一顿，又宽慰道。）春日偶感风寒也是有的，病中忌多思，你可别多想。

（窗棂外的声，是极熟悉的音色，我知是她来，隔着一盏窗花同我闲谈，倘若我不在病中，或许自有几分风雅。有三分的倦意袭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碗药，还是这缠绵席卷而来的风寒。）
我好多了……
（这一声有些轻，尾音藏在了口中，难现身，咳了一声强作清了清嗓。）叫您担忧了，我好多了。只是今年的来势比从前凶一些，怕招惹人。您，也离窗远一些罢，倘若……到底又叫我愧疚。

（ 隔一扇窗，我听她柔柔的声，乍一舒眉骨，那声轻嗽，远山又多了云雾。）病是哪日起的？原是我不该，今个见太医来了长春，我才得信。
（ 聆言佯抬了扇，掩娇娇一张唇，话里这才带了笑。）我不怕的。
（ 偏首凝眸，又问敬安内侍。）太医如何说？你家娘娘在病中，要仔细侍奉。有什么缺的，只管同本宫说。

约有五六日了吧……起初也觉得不打紧，以为只是有些咳……是吗？
（带着有些轻微的尾音，询问着站立在一旁的侍，她点了点头“回娘娘，这是开始用药的第七日。”哦，已是第七日了。我隔着一扇窗听见了她的嘱咐，心里不是没有暖意的，她做敬修内则从未苛责与我，待我是极好的。）
（侍在外回话大约是低着头，说话声儿不大清，只听见几句“……回娘娘，太医说不像往年，大约是染上的，故而有些凶，再用几服药……也该见好了，倘若仍不见好，就再换一副方子试试。”）
哪里能有什么缺的，您也放心，我想合也该见好了，这几日精神要好多了。

你可莫要哄我——说病如山倒，去如抽丝，我也是生过病的，哪里不知这里头的苦楚？
（ 说着话，声儿也低了，山水明净的眉眼里，似多了云雾。鬓尾一朵山茶，微风扶，倒像要吹落了似的。此时再瞧，眉眼又如常。）我派人去叮嘱太医，教他务必尽心尽责。不过月余便是宫中端阳宴，我还盼你能与我同去。
（ 长春孤零零留个她，可怎么行。）

好，有您照拂，端阳宴我一定能去。
（不单为了端阳宴，我也盼着好些，人也能轻松些。病里只觉得时光太长，熬许久也不见天黑，那有些叫人害怕的思绪总会跟来，叫我难以摆脱，只想着喝了药大约就好了——可那药太苦，又不经得起我的盼。她对我好，人心是肉做的，我又绝非草木泥人察觉不到呢？直了直了身。）
您快回去吧，廊下有风，我总不放心的。

（ 眉眼灿灿，似春来发枝的桃，沏了山尖上的云梦，温柔得能滴出玉露。教人想起烟雨下的雾里江南，是追不回、讨不来的平和景致。）是了，我那还有霜糖沁的青梅子，味道甜滋滋，我回去了叫人给你送来。药苦，你闲时吃几颗也好。
（ 心里苦了，吃几颗也好。）
那我，回去啦？（ 尾音上翘，鹂音脆生生的动听。）你好生养病，待你好了我再来瞧你。
（ 遂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