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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不必替朕心疼子！等合适需要官复原职之时，只派人传书柬之，朕必允准。”
狄公眼前一亮，笑道：“知臣者，陛下也。”君臣二人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 —— —— —— —— ——
日上三竿，狄春嘴里哼着小调，捧着老爷吩咐的一托盘东西，向元芳房中走去。
轻轻推开了门，狄大总管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桌案前将托盘放下，顺便瞥了一眼闲榻上熟睡的将军。将军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靴子整整齐齐的立在一旁。他身子侧躺着，正好迎来一点微弱的光线。
阳光映在将军脸上，竟显得他略显消瘦的脸庞硬朗了许多，高高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浓密的睫毛仿佛是黑扇子盖在了脸上，随着绵浅的呼吸微微抖动着。将军睡得很熟啊，很少见将军睡的这么安稳过。
将军睡觉极为老实，一整晚都不会翻一个身，躺下时身上的衣服有几条褶皱，醒来时便还是几条。而且他觉很浅，一点儿声音便能惊醒。这固然是多年刀光剑影中养成的习惯，也实是病痛折磨的关系吧。
老爷今天上朝时没叫将军，还吩咐自己，千万别叫他，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打扰。哎，李将军难得一个好觉，听老爷说，将军最近脉相有些虚浮，想是休息的不好的缘故。是以老爷特别关照自己给将军熬了一大碗药，还定要自己盯着他喝下去。
其实狄春熬药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自家将军每次喝药时的窘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将军对于喝药可是打怵的不行，每次喝药总要老爷连哄带骗，威胁利诱的说上半天，才捏着鼻子往下灌。
狄春看了看榻上睡得还很熟的将军，继续放轻了脚步，准备出门，哪知刚一转过身，便听到一个略带慵懒的清越声音问道：“狄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过头去，大将军像是刚睡醒的懒猫，打了个哈欠，抻了抻懒腰，眼睛还处在迷离状态。
“哦，李将军，已经辰时了。”
“辰时？！”狄大总管不大的声音确如平地一声雷，吓得李大将军一下窜了起来。
狄春刚忙上前，道：“李将军不必担忧，老爷跟小的说让您去阁台等候，您不必焦急。”
元芳不等他再说一句话，便站起了身子，飞快穿上了衣物。
狄春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对了，临走时老爷还说，让您去的时候多带些银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明显见到大将军正在忙活的手顿了一顿，接着，还是从柜中的一个锦匣内取出了足够的银两，塞进荷包。狄春还没等再说一句，便见大将军一阵风也似的冲出了门去。
“李将军！药还没喝呢！”狄大总管想起了老爷的叮嘱，赶忙飞身撵上，可惜他没学过轻功，论起脚底抹油的功夫，连李大将军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过，只能哭丧着脸追了出去。
—— —— —— —— —— —— ——
摸着沉甸甸的荷包，元芳牵着马缰绕过大街上密集的人流，嘴都要掘到了天上。
离阁台还有些距离，大将军看左右并无熟人，便暗自腹诽：“大人真是抠门……”哪知这才想到抠门二字，一个声音便不失时机的飘了过来，差点儿把正在沉思的大将军吓的摔倒。
“大将军定是在想，本阁十分抠门是不是？”
“大人！”元芳惊叫出声，又赶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嘿嘿干笑着。
“可吃药了？”老人家看来是在阁部换过衣衫了，已将银青袍换做了一件赭色绸衫。老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鼻子嗅了嗅，脸色沉了下来：“不用说了，铁定是没吃。”
“您怎么知道？”元芳吃了一惊，大人果真是神人，连这也猜得出来，本来还想说两句好话糊弄过去，结果计划全盘落空。
“哎……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吗，而且本阁在那汤药中放了艾草，若是你听话服药了，即便是后来又漱了口，定然也会有艾草香气。”
“嘿嘿……”元芳不好意思的笑笑，跟大人斗法，自己还得再练个几十年。
“怎么就不听话呢，哎，你呀，早知如此，我便回府一趟，亲自看着你喝下去才罢！”老人狠狠瞪他一眼，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元芳缩了脖子，大眼左看看右看看，真恨不得大街上立刻冒出来个人，来跟大人搭话才好。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眼看叫天天不应，大将军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嘿嘿，大人，您不是传话来说让卑职去阁部找您吗，这儿离阁部还有些距离，您也不怕卑职找不到您啊。”
狄公哼了一声，知道他的小伎俩却并不点破，道：“像老朽这么大的目标，自然是好找的紧，而且就算你看漏眼了，我也一眼便瞧见你了。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隔着几条大街都能瞧见。怎么，大将军有什么委屈的？说出来，本阁与你做主。”
元芳可怜巴巴的牵着马不说话，仿佛受了气的孩子，老人扑哧笑出了声，绕过马去，拍了拍爱将的肩膀：“放心放心，大人怎舍得让我的爱将破费，等咱们办完事回来，大人定然请你大吃一顿！”顺道在心里补了一句，反正是皇帝请客。
“真的！”两只眼睛一下子被灌满了神采，眼睛里兴奋的光芒似乎要化作一团烈火。
“那是自然，”狄公捋了捋长须，四周看了看，眼前一亮，道：“喏，就在那家仙食楼如何？”
仙食楼是三层的高阁，装饰十分典雅，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一阵阵菜香不断的从门里喷出，不由让人口水直流。
大将军凤眼直冒光，吞了口馋涎，连连点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仙食楼里不是卖面条的吧？”
狄公眼前一亮，笑道：“知臣者，陛下也。”君臣二人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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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狄春嘴里哼着小调，捧着老爷吩咐的一托盘东西，向元芳房中走去。
轻轻推开了门，狄大总管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桌案前将托盘放下，顺便瞥了一眼闲榻上熟睡的将军。将军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靴子整整齐齐的立在一旁。他身子侧躺着，正好迎来一点微弱的光线。
阳光映在将军脸上，竟显得他略显消瘦的脸庞硬朗了许多，高高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浓密的睫毛仿佛是黑扇子盖在了脸上，随着绵浅的呼吸微微抖动着。将军睡得很熟啊，很少见将军睡的这么安稳过。
将军睡觉极为老实，一整晚都不会翻一个身，躺下时身上的衣服有几条褶皱，醒来时便还是几条。而且他觉很浅，一点儿声音便能惊醒。这固然是多年刀光剑影中养成的习惯，也实是病痛折磨的关系吧。
老爷今天上朝时没叫将军，还吩咐自己，千万别叫他，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打扰。哎，李将军难得一个好觉，听老爷说，将军最近脉相有些虚浮，想是休息的不好的缘故。是以老爷特别关照自己给将军熬了一大碗药，还定要自己盯着他喝下去。
其实狄春熬药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自家将军每次喝药时的窘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将军对于喝药可是打怵的不行，每次喝药总要老爷连哄带骗，威胁利诱的说上半天，才捏着鼻子往下灌。
狄春看了看榻上睡得还很熟的将军，继续放轻了脚步，准备出门，哪知刚一转过身，便听到一个略带慵懒的清越声音问道：“狄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过头去，大将军像是刚睡醒的懒猫，打了个哈欠，抻了抻懒腰，眼睛还处在迷离状态。
“哦，李将军，已经辰时了。”
“辰时？！”狄大总管不大的声音确如平地一声雷，吓得李大将军一下窜了起来。
狄春刚忙上前，道：“李将军不必担忧，老爷跟小的说让您去阁台等候，您不必焦急。”
元芳不等他再说一句话，便站起了身子，飞快穿上了衣物。
狄春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对了，临走时老爷还说，让您去的时候多带些银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明显见到大将军正在忙活的手顿了一顿，接着，还是从柜中的一个锦匣内取出了足够的银两，塞进荷包。狄春还没等再说一句，便见大将军一阵风也似的冲出了门去。
“李将军！药还没喝呢！”狄大总管想起了老爷的叮嘱，赶忙飞身撵上，可惜他没学过轻功，论起脚底抹油的功夫，连李大将军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过，只能哭丧着脸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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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沉甸甸的荷包，元芳牵着马缰绕过大街上密集的人流，嘴都要掘到了天上。
离阁台还有些距离，大将军看左右并无熟人，便暗自腹诽：“大人真是抠门……”哪知这才想到抠门二字，一个声音便不失时机的飘了过来，差点儿把正在沉思的大将军吓的摔倒。
“大将军定是在想，本阁十分抠门是不是？”
“大人！”元芳惊叫出声，又赶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嘿嘿干笑着。
“可吃药了？”老人家看来是在阁部换过衣衫了，已将银青袍换做了一件赭色绸衫。老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鼻子嗅了嗅，脸色沉了下来：“不用说了，铁定是没吃。”
“您怎么知道？”元芳吃了一惊，大人果真是神人，连这也猜得出来，本来还想说两句好话糊弄过去，结果计划全盘落空。
“哎……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吗，而且本阁在那汤药中放了艾草，若是你听话服药了，即便是后来又漱了口，定然也会有艾草香气。”
“嘿嘿……”元芳不好意思的笑笑，跟大人斗法，自己还得再练个几十年。
“怎么就不听话呢，哎，你呀，早知如此，我便回府一趟，亲自看着你喝下去才罢！”老人狠狠瞪他一眼，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元芳缩了脖子，大眼左看看右看看，真恨不得大街上立刻冒出来个人，来跟大人搭话才好。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眼看叫天天不应，大将军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嘿嘿，大人，您不是传话来说让卑职去阁部找您吗，这儿离阁部还有些距离，您也不怕卑职找不到您啊。”
狄公哼了一声，知道他的小伎俩却并不点破，道：“像老朽这么大的目标，自然是好找的紧，而且就算你看漏眼了，我也一眼便瞧见你了。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隔着几条大街都能瞧见。怎么，大将军有什么委屈的？说出来，本阁与你做主。”
元芳可怜巴巴的牵着马不说话，仿佛受了气的孩子，老人扑哧笑出了声，绕过马去，拍了拍爱将的肩膀：“放心放心，大人怎舍得让我的爱将破费，等咱们办完事回来，大人定然请你大吃一顿！”顺道在心里补了一句，反正是皇帝请客。
“真的！”两只眼睛一下子被灌满了神采，眼睛里兴奋的光芒似乎要化作一团烈火。
“那是自然，”狄公捋了捋长须，四周看了看，眼前一亮，道：“喏，就在那家仙食楼如何？”
仙食楼是三层的高阁，装饰十分典雅，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一阵阵菜香不断的从门里喷出，不由让人口水直流。
大将军凤眼直冒光，吞了口馋涎，连连点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仙食楼里不是卖面条的吧？”
狄大人哈哈大笑：“自然不是，放心放心，到时候，南北大菜随你挑，但凡是能做出来的，本阁都请你吃！你若实在担心是卖面的，我便让府中厨房做了予你便是。”
“嗯嗯！”大将军像是得到满足的孩子，不住的点头，将大人扶上了马背，道：“大人，咱们要去哪儿呢。”
狄公笑笑不答，元芳见大人满脸喜色，凑头问道：“大人今天是碰上什么好事了？怎地如此欢愉？”
狄公笑呵呵的看了看四周，故意大声了些，道：“皇帝允我休假三月，还许你和手下卫士随我一同返乡，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啊。”
元芳装作万没想到的模样，惊喜道：“当真吗？皇帝怎么会许您回乡的？”
“哎……而今战火平息，国泰民安，我这个宰辅忙里偷闲，自然可以将我大周大好河山好生游历一番，也不枉此生啊。”
说着，看了看元芳，二人会心一笑，元芳道：“大人是出门的积年了，大周的山山水水还有哪儿是您没去过的？只盼着出门时，您与卑职等做个向导，别让卑职走丢便是了。”
狄公哈哈大笑，元芳又问道：“哎，大人，您还没告诉卑职呢，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狄公道：“这还用说，返乡探亲自然要带些洛阳土产，要不我怎么让你多带银子。”
元芳似是不情愿的无奈摇头，又道：“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卑职这下一顿馆子，账原都是提前结过了的。”说着，眼睛微微一撇，扫了眼一旁卖绒线的摊子。
那是个身穿青衣的小贩，此刻摊子前正有两名女客挑选着绒线头绳等物，他两只眼睛却不往摊子上盯，正望着狄芳二人的方向，见到元芳望来，急忙低下头去。
元芳指着他身后一家卖字画的店铺道：“大人，可要进入瞧瞧？”狄公点头，二人绕过了他的摊子，进了字画店，那小贩见适才元芳看得不是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过不多时，狄芳二人走出店铺，谈笑着向街口一座茶楼走去。那小贩赶忙撂下摊档，连客人也不顾了，尾随二人而去。
狄芳二人说说笑笑，好像并不知道有人跟踪似的，先是到洛阳最大的茶楼点了名茶果品，细细品味，这一品就品了一个上午。那小贩也叫了一壶茶，坐在不远处，他等的老大不耐，可偏偏无计可施，眼瞧着一壶茶都见了底，狄芳二人仍是坐在那儿，似乎有谈不完的话。正抓耳挠腮间，见二人已经站起，结过了账，正要出门。他忙取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紧紧跟住。
茶博士见到桌上银子，又看了一眼那小贩离去的背影，扁扁嘴：“看着穿的破烂，倒是有钱的紧。”
这顿当然是大将军掏的腰包，看看老人家荷包里瘪瘪的样子，就知道是半个大子儿也没有。想来也是，有哪个官员上朝兜里还揣银子的？
到了中午，本想着喝了一上午的茶，早就灌了一肚子水饱，可偏偏老人家食量甚大，又到一家面馆里吃了一大碗面才算饱足，看着自己的荷包小了一圈，大将军实在是哭笑不得。
下午时分就更是热闹，西市的买卖铺户刚刚开张，二人便一头扎了减去，一个时辰之后，大将军已经变做了挑夫。浑身上下除了嘴上没叼着，几乎到处都挂满了东西，街上大姑娘小媳妇见到了不免侧目。好在大将军武功高强，大包小包挂在身上却还是得心应手，飞奔之下，愣是没掉落一件。
“大人，您还要买什么啊？”
老人正兴冲冲的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子前挑选着样子奇巧的点心，听大将军这么一问，便道：“怎么，元芳累了？”
元芳笑笑：“倒不是累，只是早知道要买这么多东西，便叫上狄春张环他们同来。”说着，“咦”了一声，问道：“您回乡还买这些糕点做什么，若论面食，世上又有哪儿的能赶上并州的？”
狄公笑道：“听说这里的梅花糕，是全洛阳最出名的，往日里排队的长龙都能截断整条街去。今日难得人少，你不是最喜甜食么，如此良机怎可错过？”说着伸手解开了元芳腰间的荷包，取出了几文铜钱，接过老板包好的梅花糕提在手中。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本在旁边的摊档前挑选物品，看到二人离开，立刻抽身跟上，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看那人形貌，正是那个卖绒线的小贩。
眼看日落黄昏，天色都逐渐变暗，两人才说说笑笑，回了狄府。还没到门口，便见狄春张环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载而归的两人。“大人，感情您传话回来是叫李将军做挑夫去了？”一众千牛卫赶快七手八脚的接下了将军手中的东西，张环道：“早知道卑职等便一同跟去，大人也能多买些。”说着，不顾大将军横眉竖眼，笑呵呵的拿着东西与众兄弟做鸟兽散。
“大人，您这东西买了一天了，可您答应卑职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狄大人故意打起了马虎眼，看着爱将吭吭哧哧，想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登时哈哈大笑，道：“也罢，不逗你了，跟我进屋去。”说着，与元芳交换了一下眼色，元芳朝着身后有人跟踪的方向一努嘴，狄公眼中掠过了然的神色，拉着元芳便往花厅去。一进门，便见满大桌子美酒佳肴，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咕噜——”元芳吞了口口水，狄公笑道：“好个没见过世面的李大将军，国宴上的酒菜也不是没吃过，怎么就馋的这样？”
元芳眼珠子盯着一桌子菜，笑呵呵的道：“大人，您不是不知道，皇帝赐宴一共也就那么几回，每次都是板的连手都不能乱放。喝酒都是皇帝让的时候才能喝，那些菜也不过就是摆着好看罢了，哪次不是怎么上来的怎么端下去？”
“嗯嗯！”大将军像是得到满足的孩子，不住的点头，将大人扶上了马背，道：“大人，咱们要去哪儿呢。”
狄公笑笑不答，元芳见大人满脸喜色，凑头问道：“大人今天是碰上什么好事了？怎地如此欢愉？”
狄公笑呵呵的看了看四周，故意大声了些，道：“皇帝允我休假三月，还许你和手下卫士随我一同返乡，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啊。”
元芳装作万没想到的模样，惊喜道：“当真吗？皇帝怎么会许您回乡的？”
“哎……而今战火平息，国泰民安，我这个宰辅忙里偷闲，自然可以将我大周大好河山好生游历一番，也不枉此生啊。”
说着，看了看元芳，二人会心一笑，元芳道：“大人是出门的积年了，大周的山山水水还有哪儿是您没去过的？只盼着出门时，您与卑职等做个向导，别让卑职走丢便是了。”
狄公哈哈大笑，元芳又问道：“哎，大人，您还没告诉卑职呢，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狄公道：“这还用说，返乡探亲自然要带些洛阳土产，要不我怎么让你多带银子。”
元芳似是不情愿的无奈摇头，又道：“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卑职这下一顿馆子，账原都是提前结过了的。”说着，眼睛微微一撇，扫了眼一旁卖绒线的摊子。
那是个身穿青衣的小贩，此刻摊子前正有两名女客挑选着绒线头绳等物，他两只眼睛却不往摊子上盯，正望着狄芳二人的方向，见到元芳望来，急忙低下头去。
元芳指着他身后一家卖字画的店铺道：“大人，可要进入瞧瞧？”狄公点头，二人绕过了他的摊子，进了字画店，那小贩见适才元芳看得不是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过不多时，狄芳二人走出店铺，谈笑着向街口一座茶楼走去。那小贩赶忙撂下摊档，连客人也不顾了，尾随二人而去。
狄芳二人说说笑笑，好像并不知道有人跟踪似的，先是到洛阳最大的茶楼点了名茶果品，细细品味，这一品就品了一个上午。那小贩也叫了一壶茶，坐在不远处，他等的老大不耐，可偏偏无计可施，眼瞧着一壶茶都见了底，狄芳二人仍是坐在那儿，似乎有谈不完的话。正抓耳挠腮间，见二人已经站起，结过了账，正要出门。他忙取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紧紧跟住。
茶博士见到桌上银子，又看了一眼那小贩离去的背影，扁扁嘴：“看着穿的破烂，倒是有钱的紧。”
这顿当然是大将军掏的腰包，看看老人家荷包里瘪瘪的样子，就知道是半个大子儿也没有。想来也是，有哪个官员上朝兜里还揣银子的？
到了中午，本想着喝了一上午的茶，早就灌了一肚子水饱，可偏偏老人家食量甚大，又到一家面馆里吃了一大碗面才算饱足，看着自己的荷包小了一圈，大将军实在是哭笑不得。
下午时分就更是热闹，西市的买卖铺户刚刚开张，二人便一头扎了减去，一个时辰之后，大将军已经变做了挑夫。浑身上下除了嘴上没叼着，几乎到处都挂满了东西，街上大姑娘小媳妇见到了不免侧目。好在大将军武功高强，大包小包挂在身上却还是得心应手，飞奔之下，愣是没掉落一件。
“大人，您还要买什么啊？”
老人正兴冲冲的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子前挑选着样子奇巧的点心，听大将军这么一问，便道：“怎么，元芳累了？”
元芳笑笑：“倒不是累，只是早知道要买这么多东西，便叫上狄春张环他们同来。”说着，“咦”了一声，问道：“您回乡还买这些糕点做什么，若论面食，世上又有哪儿的能赶上并州的？”
狄公笑道：“听说这里的梅花糕，是全洛阳最出名的，往日里排队的长龙都能截断整条街去。今日难得人少，你不是最喜甜食么，如此良机怎可错过？”说着伸手解开了元芳腰间的荷包，取出了几文铜钱，接过老板包好的梅花糕提在手中。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本在旁边的摊档前挑选物品，看到二人离开，立刻抽身跟上，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看那人形貌，正是那个卖绒线的小贩。
眼看日落黄昏，天色都逐渐变暗，两人才说说笑笑，回了狄府。还没到门口，便见狄春张环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载而归的两人。“大人，感情您传话回来是叫李将军做挑夫去了？”一众千牛卫赶快七手八脚的接下了将军手中的东西，张环道：“早知道卑职等便一同跟去，大人也能多买些。”说着，不顾大将军横眉竖眼，笑呵呵的拿着东西与众兄弟做鸟兽散。
“大人，您这东西买了一天了，可您答应卑职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狄大人故意打起了马虎眼，看着爱将吭吭哧哧，想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登时哈哈大笑，道：“也罢，不逗你了，跟我进屋去。”说着，与元芳交换了一下眼色，元芳朝着身后有人跟踪的方向一努嘴，狄公眼中掠过了然的神色，拉着元芳便往花厅去。一进门，便见满大桌子美酒佳肴，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咕噜——”元芳吞了口口水，狄公笑道：“好个没见过世面的李大将军，国宴上的酒菜也不是没吃过，怎么就馋的这样？”
元芳眼珠子盯着一桌子菜，笑呵呵的道：“大人，您不是不知道，皇帝赐宴一共也就那么几回，每次都是板的连手都不能乱放。喝酒都是皇帝让的时候才能喝，那些菜也不过就是摆着好看罢了，哪次不是怎么上来的怎么端下去？”
狄公笑了，将元芳领到桌边坐下，接着道：“偏偏老朽小气的紧，每餐饭多不过三个菜，还道道不见荤腥，是不是？”
元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狄公见他一副生怕菜跑了的样子，死死憋住了笑。
“大将军还不快快下箸，否则这一桌子菜长腿跑了可怎么得了？”
得到大人命令，大将军操箸在手，虎虎生风，宛如恶鬼托生，直奔面前一叠花糕而去，不一会儿便塞的满嘴都是。
“慢些慢些！” 狄公无奈的递过一杯茶，“李大将军身高腿长，轻功盖世，就算这菜真跑了，你还怕追不上不成？”
恰逢张环等人进来，李元芳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嘴里呜呜呜不知在说些什么。狄公哭笑不得的道：“他让你们也坐下吃。”
张环等人赶忙摆手，笑道：“卑职不吃。”
李元芳还道他们不好意思，便要拉几人落座，张环却笑道：“卑职是真的不吃，您瞧这一桌子菜，非甜即腻，卑职可不爱吃。”
说着，身后的李朗也道：“李将军，还是您自己吃吧，今日出来时媳妇说好了，要与卑职做清蒸鲤鱼呢。”
李元芳噎着满嘴的菜，回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狄公，那眼神似乎在说，我也要吃蒸鱼。狄公笑呵呵的叫狄春道：“去吩咐厨房，再做一道清蒸鲤鱼来。”
元芳心满意足的继续吃，两只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
隔了良久，狄公淡然张口道：“还是牵头牛来吧，这些哪够咱们大将军吃。”话音未落，还没走到门口的四大军头早已笑的打跌，元芳也是扑哧一乐，满嘴的茶都喷了出来。
元芳笑着擦掉了茶水，道：“大人放心，卑职也只在家中这样，到了外边，断断不会给大人丢脸。”
狄公笑道：“不是丢脸，若给外人见了咱们大将军这如狼似虎的吃相，还不得以为我老头子虐待当朝正三品大将军，若是被哪个御史参我一本，那岂不太过冤枉。”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元芳咽下了口中食物，道：“对了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狄公见他的谨慎模样，淡淡一笑，道：“越快越好，就在明日。”
元芳继续道：“对了大人，今日跟踪我们的那个家伙，会不会是与那些死者一路的？”
“哦，你说说看。”狄公饶有兴味的看着元芳。
“为了那块铜牌。”元芳试探着猜测，见狄公不置可否，便接着道：“据大人猜测，那块铜牌乃是他们接头之物，而今那块铜牌落入我们手中，他自然要想尽办法拿回来。”
狄公点点头：“倒不失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你想想，如果他是为了那块铜牌而来，会不会在大街上公然跟踪我们，即便他知道铜牌落入我们之手，有你这位大高手在此，他即便动手，也是半分也讨不了好去，既然如此，他何必冒着暴露的危险做这等不着边际的傻事？”
元芳赞同的点头，道：“您说的有理，但如果他不是与死者一路，那么，就是与那女子一路的？可是那女子并无帮凶啊。”
狄公摆了摆手，道：“元芳啊，我并没有说他不是与死者一路啊。”元芳一下子懵了，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狄公道：“你想想看，那些死者到洛阳来是做什么的？”
元芳道：“自然是与上峰联络！”眼前一亮：“那个小贩是上峰的人！”
狄公点头：“说的不错。若是我发现手下之人就死在自己家门口，自然也要撒出人手，广为探查。而且我断定，这个跟踪我们的小贩绝不是唯一的一个。”
“曾兄那里……”
“这是肯定的，不过他们只是打探虚实，绝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正说着话，静静的，一条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窗纸上，事先竟没有半点儿征兆。
“谁！”元芳一把掣出链子刀，纵身跃出门去。门外四下无人，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元芳警惕的仔细听着，捕捉着院中的风吹草动。一片树叶静静的飘落在地上，不带起一点尘埃，元芳却闪电般的出手了，手中链子刀若毒蛇吐信，直奔院中大树树冠而去。
就在链子刀就要扎如树冠的前一刻，一条黑色的影子飘飘悠悠的出现在元芳的视线中。那黑影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只是悠闲的缓缓落地，模样轻松的就像在逛自家的花园。
“你是谁？”链子刀收回，元芳执刀在手，身上却无半点儿杀气，因为他感觉到，这个黑衣人似乎并无恶意。
“有刺客！”卫士们飞快赶到，人人刀剑出鞘，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却不惊慌，他闲庭信步的向前走去，见众卫士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微微一哂，足下却毫不停留。
“停下脚步！要是再上前来我们就不客气了！”狄春提着风灯，牢牢守住了房门，将狄公护在身后。
“阁下到底是谁！”元芳脸现诧色，黑衣人突然张口道：“放心，我并无恶意。” 这人声音甜美柔和，竟然是个女子。那人终于走出了阴影，若隐若现的容颜在风灯微弱光线下，终于能够勉强辨认。
一袭乌黑的罗裙，雪白的腰封，居然是正在洛阳接连做下大案的楚娘。
众人均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居然敢来当朝宰相府中。且不说李元芳，就是这府中数十护卫，也绝不是吃干饭的。众护卫一拥上前，手中刀剑齐出，脚步错落，霎时将楚娘牢牢未在核心。
楚娘一双美目扫过诸人，难得涌上一丝钦佩神色，由衷道：“大将军果然了得，这套阵法就是对付一等一的大高手，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元芳并不言语，狄公向前一步，淡然道：“不知姑娘深夜光降，有何见教？”
元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狄公见他一副生怕菜跑了的样子，死死憋住了笑。
“大将军还不快快下箸，否则这一桌子菜长腿跑了可怎么得了？”
得到大人命令，大将军操箸在手，虎虎生风，宛如恶鬼托生，直奔面前一叠花糕而去，不一会儿便塞的满嘴都是。
“慢些慢些！” 狄公无奈的递过一杯茶，“李大将军身高腿长，轻功盖世，就算这菜真跑了，你还怕追不上不成？”
恰逢张环等人进来，李元芳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嘴里呜呜呜不知在说些什么。狄公哭笑不得的道：“他让你们也坐下吃。”
张环等人赶忙摆手，笑道：“卑职不吃。”
李元芳还道他们不好意思，便要拉几人落座，张环却笑道：“卑职是真的不吃，您瞧这一桌子菜，非甜即腻，卑职可不爱吃。”
说着，身后的李朗也道：“李将军，还是您自己吃吧，今日出来时媳妇说好了，要与卑职做清蒸鲤鱼呢。”
李元芳噎着满嘴的菜，回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狄公，那眼神似乎在说，我也要吃蒸鱼。狄公笑呵呵的叫狄春道：“去吩咐厨房，再做一道清蒸鲤鱼来。”
元芳心满意足的继续吃，两只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
隔了良久，狄公淡然张口道：“还是牵头牛来吧，这些哪够咱们大将军吃。”话音未落，还没走到门口的四大军头早已笑的打跌，元芳也是扑哧一乐，满嘴的茶都喷了出来。
元芳笑着擦掉了茶水，道：“大人放心，卑职也只在家中这样，到了外边，断断不会给大人丢脸。”
狄公笑道：“不是丢脸，若给外人见了咱们大将军这如狼似虎的吃相，还不得以为我老头子虐待当朝正三品大将军，若是被哪个御史参我一本，那岂不太过冤枉。”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元芳咽下了口中食物，道：“对了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狄公见他的谨慎模样，淡淡一笑，道：“越快越好，就在明日。”
元芳继续道：“对了大人，今日跟踪我们的那个家伙，会不会是与那些死者一路的？”
“哦，你说说看。”狄公饶有兴味的看着元芳。
“为了那块铜牌。”元芳试探着猜测，见狄公不置可否，便接着道：“据大人猜测，那块铜牌乃是他们接头之物，而今那块铜牌落入我们手中，他自然要想尽办法拿回来。”
狄公点点头：“倒不失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你想想，如果他是为了那块铜牌而来，会不会在大街上公然跟踪我们，即便他知道铜牌落入我们之手，有你这位大高手在此，他即便动手，也是半分也讨不了好去，既然如此，他何必冒着暴露的危险做这等不着边际的傻事？”
元芳赞同的点头，道：“您说的有理，但如果他不是与死者一路，那么，就是与那女子一路的？可是那女子并无帮凶啊。”
狄公摆了摆手，道：“元芳啊，我并没有说他不是与死者一路啊。”元芳一下子懵了，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狄公道：“你想想看，那些死者到洛阳来是做什么的？”
元芳道：“自然是与上峰联络！”眼前一亮：“那个小贩是上峰的人！”
狄公点头：“说的不错。若是我发现手下之人就死在自己家门口，自然也要撒出人手，广为探查。而且我断定，这个跟踪我们的小贩绝不是唯一的一个。”
“曾兄那里……”
“这是肯定的，不过他们只是打探虚实，绝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正说着话，静静的，一条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窗纸上，事先竟没有半点儿征兆。
“谁！”元芳一把掣出链子刀，纵身跃出门去。门外四下无人，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元芳警惕的仔细听着，捕捉着院中的风吹草动。一片树叶静静的飘落在地上，不带起一点尘埃，元芳却闪电般的出手了，手中链子刀若毒蛇吐信，直奔院中大树树冠而去。
就在链子刀就要扎如树冠的前一刻，一条黑色的影子飘飘悠悠的出现在元芳的视线中。那黑影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只是悠闲的缓缓落地，模样轻松的就像在逛自家的花园。
“你是谁？”链子刀收回，元芳执刀在手，身上却无半点儿杀气，因为他感觉到，这个黑衣人似乎并无恶意。
“有刺客！”卫士们飞快赶到，人人刀剑出鞘，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却不惊慌，他闲庭信步的向前走去，见众卫士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是微微一哂，足下却毫不停留。
“停下脚步！要是再上前来我们就不客气了！”狄春提着风灯，牢牢守住了房门，将狄公护在身后。
“阁下到底是谁！”元芳脸现诧色，黑衣人突然张口道：“放心，我并无恶意。” 这人声音甜美柔和，竟然是个女子。那人终于走出了阴影，若隐若现的容颜在风灯微弱光线下，终于能够勉强辨认。
一袭乌黑的罗裙，雪白的腰封，居然是正在洛阳接连做下大案的楚娘。
众人均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居然敢来当朝宰相府中。且不说李元芳，就是这府中数十护卫，也绝不是吃干饭的。众护卫一拥上前，手中刀剑齐出，脚步错落，霎时将楚娘牢牢未在核心。
楚娘一双美目扫过诸人，难得涌上一丝钦佩神色，由衷道：“大将军果然了得，这套阵法就是对付一等一的大高手，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元芳并不言语，狄公向前一步，淡然道：“不知姑娘深夜光降，有何见教？”
楚娘看了看众护卫，徐徐道：“您且上前几步，我只能对您一人说。”
元芳登时当在狄公面前，这女子是善是恶姑且不论，就凭她是接连犯下血案的凶手，也不能让她靠近狄公。
狄公却拍拍他的肩膀，从元芳身后绕了出来，元芳急道：“大人！快回来。”说着，伸手上前，一把拉住了狄公，再度将他牢牢护住。
狄公却是笑眯眯的成竹在胸，道：“放心，料也无妨。”见元芳仍不放心，死死抓着自己不肯松手，要说下死命令吧，只怕这孩子牛劲儿上来了就是不听，那可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大名鼎鼎的神探也没了主意。
楚娘见元芳这样，很是无奈的道：“如此便请将军一并过来吧。”
元芳点点头，抽刀挡在狄公面前，令众护卫散开，走到了楚娘面前。
楚娘走上前来，故意将两臂展开高举，她武器藏在腰间，如此姿势想要取出便十分不易。元芳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打消疑心，只是仍是半分也不敢懈怠，牢牢盯着她一举一动，只要稍有异动，链子刀便能结果了她。
楚娘看了一眼牢牢挡在狄公面前的元芳，淡淡的道：“李将军，你挡在中间要我如何与狄公说话？”
元芳看了看狄公，见狄公点点头，只得闪身让到一旁，只是链子刀一斜，已然将她全身要害尽数封住。
眼看刀光霍霍，楚娘却半点儿也不在乎。只将头凑到狄公耳旁低语着，狄公眉头微蹙，边听边思索，听她说完，方才点了点头。
楚娘见狄公答允，登时喜上眉梢：“如此，多谢国老了。”她侧过头，对元芳道：“此次外放前路多艰，二位现在又非官身，请李将军相护狄公周全，也万万保重自身。”那语气便如长辈叮嘱一般，并非命令，却是透出几分的关怀，此刻近在咫尺，元芳见到她眉眼中的关切神色，突然之间，心里一热，只觉得这双眼睛好像从前不知在哪儿见过，当即愣在当地，也话也没回答。
楚娘却未等旁人再问一句，宛如仙子，突然拔地而起，纵身掠过房顶高墙，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惊呼一声，议论纷纷，张环小声道：“好高明的轻功……”一旁的李朗也道：“这样的身手，也不知道比李将军如何？”
一旁的狄公清了清嗓子，众人停止了议论，狄公道：“大家不必忧心，只正常值守便是，张环李朗沈涛肖豹，”四大军头向前一步，狄公吩咐道：“你四人速去打点行李细软，明日清晨与我一同起行。”四大军头本当此次狄公辞官归乡，自己便要回卫府听用，没想到还能随老人一同，当真是喜不自胜，当即欢天喜地的去了。
“狄春，你也去休息吧，元芳跟我进来。”元芳直到狄公吩咐，方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转身进了书房。
二人落座，狄公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元芳，元芳也紧锁眉头，手不自觉的绞着衣带，一副神思不属手足无措的样子。
“元芳。”狄公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显得有些吓人，元芳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站起身，一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狄公摇摇头，让他坐下，关切的道：“元芳，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可是身体不适？”
元芳摇摇头，道：“卑职也不知道，总是，总是莫名其妙的就……”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见他神光渐明，不似刚才混沌，这才放下心来。见元芳仍不说话，便道：“元芳就不想知道，刚才楚娘对我说了什么？”
元芳点点头，又摇摇头，谨慎的道：“她只对您一人言讲，就是不想让旁人听见，卑职若是打听，可有些不妥。”
狄公道：“话说的不错，不过涉及到你的部分，你还是应该知道的。”
“我？”元芳当即一愣，他与楚娘算上今日也不过才见过两面，她会有什么事是涉及到自己的。
“楚娘对我说话的时候，有一次眼睛看向了你，而后说了几个字，化名、垂柳、敛气。”说着，将这几个字写下，道：“这‘化名’是不消说的、‘垂柳’似乎是某个极重要的线索，只是‘敛气’却是何意？”
元芳道：“‘敛气’是一种内家功夫，通常为精通藏身术的高手所练。这类人深入险地，如果遇到高手，则除了隐藏身体外还要收敛杀气、内力，否则必为对方感知。”
狄公恍然：“便如山中小兽，一旦周遭有猛兽来袭，即便相隔甚远，也必能察觉。”
元芳道：“不错。常年刀头舔血，对身周的威胁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敏感。如卑职所料不错，当年闪灵应该便练过敛气功夫，否则，藏身之术不可能如此精到。她要我敛气，大概就是为了要我装作不会武功吧。”
狄公道：“她思虑到甚是周详，沧州一带武学之风兴盛，武功高手多如星斗，若是给人瞧出你身怀绝技，徒惹事端倒是其次，只怕有眼光厉害的，认出了你我身份，才是大大的不妙。”
元芳点点头，有些气哼哼的道：“话是不错，不过她有事求您，还只说这么几个词让您乱猜，当真无礼的紧。”
狄公噗嗤一乐，道：“我看这位楚娘倒是着实有几分傲性，她这是出题考我来着，看我有没有能力助她。”
元芳登时当在狄公面前，这女子是善是恶姑且不论，就凭她是接连犯下血案的凶手，也不能让她靠近狄公。
狄公却拍拍他的肩膀，从元芳身后绕了出来，元芳急道：“大人！快回来。”说着，伸手上前，一把拉住了狄公，再度将他牢牢护住。
狄公却是笑眯眯的成竹在胸，道：“放心，料也无妨。”见元芳仍不放心，死死抓着自己不肯松手，要说下死命令吧，只怕这孩子牛劲儿上来了就是不听，那可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大名鼎鼎的神探也没了主意。
楚娘见元芳这样，很是无奈的道：“如此便请将军一并过来吧。”
元芳点点头，抽刀挡在狄公面前，令众护卫散开，走到了楚娘面前。
楚娘走上前来，故意将两臂展开高举，她武器藏在腰间，如此姿势想要取出便十分不易。元芳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打消疑心，只是仍是半分也不敢懈怠，牢牢盯着她一举一动，只要稍有异动，链子刀便能结果了她。
楚娘看了一眼牢牢挡在狄公面前的元芳，淡淡的道：“李将军，你挡在中间要我如何与狄公说话？”
元芳看了看狄公，见狄公点点头，只得闪身让到一旁，只是链子刀一斜，已然将她全身要害尽数封住。
眼看刀光霍霍，楚娘却半点儿也不在乎。只将头凑到狄公耳旁低语着，狄公眉头微蹙，边听边思索，听她说完，方才点了点头。
楚娘见狄公答允，登时喜上眉梢：“如此，多谢国老了。”她侧过头，对元芳道：“此次外放前路多艰，二位现在又非官身，请李将军相护狄公周全，也万万保重自身。”那语气便如长辈叮嘱一般，并非命令，却是透出几分的关怀，此刻近在咫尺，元芳见到她眉眼中的关切神色，突然之间，心里一热，只觉得这双眼睛好像从前不知在哪儿见过，当即愣在当地，也话也没回答。
楚娘却未等旁人再问一句，宛如仙子，突然拔地而起，纵身掠过房顶高墙，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惊呼一声，议论纷纷，张环小声道：“好高明的轻功……”一旁的李朗也道：“这样的身手，也不知道比李将军如何？”
一旁的狄公清了清嗓子，众人停止了议论，狄公道：“大家不必忧心，只正常值守便是，张环李朗沈涛肖豹，”四大军头向前一步，狄公吩咐道：“你四人速去打点行李细软，明日清晨与我一同起行。”四大军头本当此次狄公辞官归乡，自己便要回卫府听用，没想到还能随老人一同，当真是喜不自胜，当即欢天喜地的去了。
“狄春，你也去休息吧，元芳跟我进来。”元芳直到狄公吩咐，方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转身进了书房。
二人落座，狄公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元芳，元芳也紧锁眉头，手不自觉的绞着衣带，一副神思不属手足无措的样子。
“元芳。”狄公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显得有些吓人，元芳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站起身，一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狄公摇摇头，让他坐下，关切的道：“元芳，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可是身体不适？”
元芳摇摇头，道：“卑职也不知道，总是，总是莫名其妙的就……”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见他神光渐明，不似刚才混沌，这才放下心来。见元芳仍不说话，便道：“元芳就不想知道，刚才楚娘对我说了什么？”
元芳点点头，又摇摇头，谨慎的道：“她只对您一人言讲，就是不想让旁人听见，卑职若是打听，可有些不妥。”
狄公道：“话说的不错，不过涉及到你的部分，你还是应该知道的。”
“我？”元芳当即一愣，他与楚娘算上今日也不过才见过两面，她会有什么事是涉及到自己的。
“楚娘对我说话的时候，有一次眼睛看向了你，而后说了几个字，化名、垂柳、敛气。”说着，将这几个字写下，道：“这‘化名’是不消说的、‘垂柳’似乎是某个极重要的线索，只是‘敛气’却是何意？”
元芳道：“‘敛气’是一种内家功夫，通常为精通藏身术的高手所练。这类人深入险地，如果遇到高手，则除了隐藏身体外还要收敛杀气、内力，否则必为对方感知。”
狄公恍然：“便如山中小兽，一旦周遭有猛兽来袭，即便相隔甚远，也必能察觉。”
元芳道：“不错。常年刀头舔血，对身周的威胁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敏感。如卑职所料不错，当年闪灵应该便练过敛气功夫，否则，藏身之术不可能如此精到。她要我敛气，大概就是为了要我装作不会武功吧。”
狄公道：“她思虑到甚是周详，沧州一带武学之风兴盛，武功高手多如星斗，若是给人瞧出你身怀绝技，徒惹事端倒是其次，只怕有眼光厉害的，认出了你我身份，才是大大的不妙。”
元芳点点头，有些气哼哼的道：“话是不错，不过她有事求您，还只说这么几个词让您乱猜，当真无礼的紧。”
狄公噗嗤一乐，道：“我看这位楚娘倒是着实有几分傲性，她这是出题考我来着，看我有没有能力助她。”
元芳脸一红，自己还有脸说旁人，当年绛帐相遇，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做法！
狄公拍拍他，与元芳一同来到书房，展开一张公文笺书写起来。写了一会儿，狄公撂下毛笔，拿起刚刚写就的公文笺看了一遍，而后，将自己的宰相之印盖在了公文笺的下方。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将公函放入信封，递给元芳，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元芳应了，快步走出门去。
—— —— —— —— —— ——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洛阳天亮的便比冬日早了不少，但凡不是大雨的日子，早早的便能听见莺啼婉转。今日天气最是晴好，湛蓝的天空只有寥寥几片白云，慵懒的飘来飘去。
狄府的后门，早已是忙的热火朝天，狄春指挥着一众家丁将行李装上马车，四大军头有说有笑，正整理着马匹的鞍鞯銮铃。一名头戴斗笠的小厮将车马套好，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李朗，李将军的马用不用看看？”张环见乌骓在原地懒懒的打着响鼻，身上的马鞍也有些歪，便要帮着整理，却被李朗一把拉住。
“我说你不要命了是吧，那乌骓性子倔的紧，你忘了上次狄春给他刷毛，还挨了它一蹄子呢！”
狄春在一旁听见，愁眉苦脸的过来，惨兮兮道：“二位军头可千万别去惹那家伙，我上次挨它一脚，腿上足足青了半个月才好，我看除了李将军，是没人敢碰它。”说着，只觉一道目光望来，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乌骓马正盯着三人，一双大眼里颇有怒意，似乎听懂了几人说他坏话。
三人吓了一跳，狄春后退一步，道：“乖乖可不得了，这马儿成精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狄公走出门来，身边跟着元芳，狄春笑道：“没说什么，只是说将军这马，实在是厉害得紧。”
元芳笑笑，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乌骓长缎子似的鬃毛，马儿温驯的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他手背，神态异常亲热，轻轻向他怀里靠去，眼中颇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张环等人既是惊奇，又是好笑。
几人将行李打点妥当，狄公在狄春的搀扶下钻进马车，车马辚辚，快速驶出狄府。众护卫手按刀鞘，警惕的护卫在马车四周，元芳骑着乌骓就走在马车旁边，如果注意看的话，其实不难看出，他幽兰剑的剑柄，正对着的，竟然是赶车的那名小厮。
远处，一双眼睛正望着这一切。
—— —— —— —— —— ——
栖云观外，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小贩，鬼头鬼脑的向四周扫来扫去，确认左右无人，方才一溜烟的跑进观中。
小贩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东耳房，此刻天光已经大亮，但耳房中围着厚厚的帐幔，因而显得十分昏暗。
“主公，狄仁杰已经离开狄府。”
面具道士难以置信的哦了一声：“真的走了？”
“是真的走了，除了李元芳外只带了四名护卫和两名小厮。”
“四名护卫？嗯，必定是他手下的四大军头，从前狄仁杰致仕时，四大军头也奉旨随侍。不过奇怪啊，狄仁杰官居宰辅，皇帝倚之如泰山，如今神都凶案未结，河北又发灾荒，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他辞官归乡，这其中必然有诈！”面具道士冷冷哼了一声，道：“只怕返乡是假，查案是真！”
那小贩道：“不会吧，狄仁杰此次归乡并未保留原职，连李元芳也辞去了千牛卫大将军之职，他们无权无兵，即便想查案也无从查起啊。”
面具道士却没有露出丝毫轻松的神态，阴沉着道：“狄仁杰朝中老凤，神探之名威震朝野，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此次河北之事，若不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我也不会兵行险招。怪只怪武攸德这个笨蛋不争气，为了一时蝇头小利，竟然与沙尔汗那番狗联手，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他平息了一下胸中怒火，道：“你立刻传信给各地堂主，让他们小心约束手下人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另外，单独告诉周寇，金镖镭在即，要他一定要妥善安排，这是咱们起事前的最后一步，千万不能有丝毫差错！金镖镭当天，我会亲自到沧州。”
“是，属下这就去。”小贩郑重的应了，飞身奔出耳房，出了道观后门，这儿居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马厩。小贩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身形极其利索，看来竟是轻功不弱。小贩纵马扬鞭，马儿绝尘而去。
——— ——— ——— ——— ——— ——— ———
说狄公一行出了洛阳，眼看车马辚辚，距洛阳越来越远，一直严阵以待的众护卫总算松了口气。只有元芳，虽然目视前方，手中宝剑却始终控制在赶车那名小厮身周。
那小厮始终低着头，头上的斗笠将脸遮去了一半，露出半张猪肚脸的下巴。此刻虽离夏天还远，天气也十分凉爽，但他的后脖颈，却沁出了层层汗珠，顺着脖子向下淌着。
“好了元芳，放开他吧。”车内传来狄公威严的声音，元芳应了声“是”，剑鞘向后一送，正戳在那赶车小厮“玉堂穴”上。那小厮“噗”的吐出一口浊气，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不停活动着肩膀，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将军，我这假脸能否取下？这猪皮贴在脸上，实在痒的厉害。”
狄公拍拍他，与元芳一同来到书房，展开一张公文笺书写起来。写了一会儿，狄公撂下毛笔，拿起刚刚写就的公文笺看了一遍，而后，将自己的宰相之印盖在了公文笺的下方。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将公函放入信封，递给元芳，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元芳应了，快步走出门去。
—— —— —— —— —— ——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洛阳天亮的便比冬日早了不少，但凡不是大雨的日子，早早的便能听见莺啼婉转。今日天气最是晴好，湛蓝的天空只有寥寥几片白云，慵懒的飘来飘去。
狄府的后门，早已是忙的热火朝天，狄春指挥着一众家丁将行李装上马车，四大军头有说有笑，正整理着马匹的鞍鞯銮铃。一名头戴斗笠的小厮将车马套好，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李朗，李将军的马用不用看看？”张环见乌骓在原地懒懒的打着响鼻，身上的马鞍也有些歪，便要帮着整理，却被李朗一把拉住。
“我说你不要命了是吧，那乌骓性子倔的紧，你忘了上次狄春给他刷毛，还挨了它一蹄子呢！”
狄春在一旁听见，愁眉苦脸的过来，惨兮兮道：“二位军头可千万别去惹那家伙，我上次挨它一脚，腿上足足青了半个月才好，我看除了李将军，是没人敢碰它。”说着，只觉一道目光望来，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乌骓马正盯着三人，一双大眼里颇有怒意，似乎听懂了几人说他坏话。
三人吓了一跳，狄春后退一步，道：“乖乖可不得了，这马儿成精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狄公走出门来，身边跟着元芳，狄春笑道：“没说什么，只是说将军这马，实在是厉害得紧。”
元芳笑笑，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乌骓长缎子似的鬃毛，马儿温驯的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他手背，神态异常亲热，轻轻向他怀里靠去，眼中颇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张环等人既是惊奇，又是好笑。
几人将行李打点妥当，狄公在狄春的搀扶下钻进马车，车马辚辚，快速驶出狄府。众护卫手按刀鞘，警惕的护卫在马车四周，元芳骑着乌骓就走在马车旁边，如果注意看的话，其实不难看出，他幽兰剑的剑柄，正对着的，竟然是赶车的那名小厮。
远处，一双眼睛正望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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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观外，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小贩，鬼头鬼脑的向四周扫来扫去，确认左右无人，方才一溜烟的跑进观中。
小贩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东耳房，此刻天光已经大亮，但耳房中围着厚厚的帐幔，因而显得十分昏暗。
“主公，狄仁杰已经离开狄府。”
面具道士难以置信的哦了一声：“真的走了？”
“是真的走了，除了李元芳外只带了四名护卫和两名小厮。”
“四名护卫？嗯，必定是他手下的四大军头，从前狄仁杰致仕时，四大军头也奉旨随侍。不过奇怪啊，狄仁杰官居宰辅，皇帝倚之如泰山，如今神都凶案未结，河北又发灾荒，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他辞官归乡，这其中必然有诈！”面具道士冷冷哼了一声，道：“只怕返乡是假，查案是真！”
那小贩道：“不会吧，狄仁杰此次归乡并未保留原职，连李元芳也辞去了千牛卫大将军之职，他们无权无兵，即便想查案也无从查起啊。”
面具道士却没有露出丝毫轻松的神态，阴沉着道：“狄仁杰朝中老凤，神探之名威震朝野，岂是那么好对付的！此次河北之事，若不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我也不会兵行险招。怪只怪武攸德这个笨蛋不争气，为了一时蝇头小利，竟然与沙尔汗那番狗联手，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他平息了一下胸中怒火，道：“你立刻传信给各地堂主，让他们小心约束手下人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乱子。另外，单独告诉周寇，金镖镭在即，要他一定要妥善安排，这是咱们起事前的最后一步，千万不能有丝毫差错！金镖镭当天，我会亲自到沧州。”
“是，属下这就去。”小贩郑重的应了，飞身奔出耳房，出了道观后门，这儿居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马厩。小贩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身形极其利索，看来竟是轻功不弱。小贩纵马扬鞭，马儿绝尘而去。
——— ——— ——— ——— ——— ——— ———
说狄公一行出了洛阳，眼看车马辚辚，距洛阳越来越远，一直严阵以待的众护卫总算松了口气。只有元芳，虽然目视前方，手中宝剑却始终控制在赶车那名小厮身周。
那小厮始终低着头，头上的斗笠将脸遮去了一半，露出半张猪肚脸的下巴。此刻虽离夏天还远，天气也十分凉爽，但他的后脖颈，却沁出了层层汗珠，顺着脖子向下淌着。
“好了元芳，放开他吧。”车内传来狄公威严的声音，元芳应了声“是”，剑鞘向后一送，正戳在那赶车小厮“玉堂穴”上。那小厮“噗”的吐出一口浊气，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不停活动着肩膀，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将军，我这假脸能否取下？这猪皮贴在脸上，实在痒的厉害。”
第五章：民生
“住手！”眼看那钢刀便要将夫妻二人一劈两半，忽听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砰”的一声，又准又狠的落在那家丁头上，那家丁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额头鲜血长流，竟晕了过去。
这一下突兀至极，众难民鸦雀无声，狄公几人目瞪口呆的看向元芳，满脸都写着“李将军居然也会拿石头砸人”几个大字，元芳好生无辜，连连摇头，他是想出手来着，可再怎么也不会用如此蠢笨的“暗器”。
“光天化日，敢强占民女，鱼肉百姓，还有没有王法！”几人正暗暗偷笑，那声音又开了口，人群分开，挤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
这少年一身绮罗，足登鹿皮靴，腰悬一枚雪白如霜的玉璧，眉清目秀气度不凡，一看便是豪门望族的子弟。
“王法？”那肥汉上下打量少年两眼，“呸”的一声，“老子是这历城的县城，老子的话就是这儿的王法！”
“好大狗胆！”少年“嘿”的一声，扬手便要夺人，哪知那县丞外表蠢钝，身手却颇了得，轻轻巧巧便闪开了。
元芳眉头微蹙，狄公问道：“怎么？”元芳小声道：“这县丞武功不弱，那少年只怕不是对手。”说话间，只见那少年飞起双腿向他下盘攻去，这几路“绊腿”使的颇为精妙，连环交错，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然那县丞也是熟习武艺，冷哼一声，便和他拆起招来。少年吃了一惊，只觉这县丞腿法精妙快速犹在自己之上，他向后急闪，欲要避开他双腿，免得短打吃亏。县丞觑他后退，下盘露出破绽，登时飞起一脚，狠狠踹了过去。少年给他一脚踢中大腿，虽不如何疼痛，然向后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心中不由得一凛：“这肥汉还有两下子！”他脚下还未站定，只听县丞喝道：“给我上！”众仆应了一声，登时飞身攻上，这些仆役平日随潘豹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各个都懂些拳脚功夫，远非寻常随扈可比。本来单打独斗那少年已然十分勉强，而今面对众仆，更是左支右绌，不到十个回合，便给众仆役制住。他身子向后一扭，正要甩开身后制住他的二人，身前又有二人向他面门打到。少年大吃一惊，心道，这两拳要是受下来，岂不是变成了乌眼青，奈何后边二人手如铁箍，无论如何挣脱不开。他正自暗叫倒霉，陡然之间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只见一条大汉飞出一腿已将那两名仆役踹飞，正是狄公手下千牛卫。
少年长出一口气，众仆见来了硬点子，立刻放开了他与众护卫纠缠到了一起。张环四人都是久经战阵，武功在千牛卫里几可说是拔尖之属，古云鹏更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对付这几个只会粗浅拳脚的仆役，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不出几个回合，便将众仆打翻在地。
那县丞见势不妙，拉着少女转身便逃。一个人影纵身抢上，轻轻拿住他心口，喝声:“起！”将那胖大身躯高高举起，过了头顶，正是元芳出手拿人。
众百姓群情激奋，一涌上前，反将那少年挤在身后，那少年挤在人群里看不清出手之人的模样，却猛拍巴掌，高声叫好。
元芳身高腿长，将那县丞举起，悬在众家仆刀尖上，那县丞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杀猪也似惨叫出来，双腿如倒扣了的王八，前后划动，忽听噗的一声，一股臭气弥漫开来。元芳抬眼一看，却见这厮惊吓过度，屎尿齐流，元芳只觉一阵恶心，挥手将他掷到一旁，狄公上前，冷声问道：“你们是哪个衙署的，上官是谁？”
县丞浑身筛糠，颤抖不已，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方才哆嗦道：“老爷……老爷是历城县丞邹大康！你……你们这群刁民，胆敢殴打官差，我我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嗷——”他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大概是想起自己乃是官身，对付几个平头百姓绰绰有余。然话音未落，便见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接着，两颊腮边也不知挨了多少个耳光，打得一个本就硕大的脑袋，霎时间变作了猪头。
他嗷嗷惨叫不绝，童仆们却谁也不敢上前相救，只恐遭了池鱼之殃，反而一哄而散。元芳提起他领子，二人一瘦一胖，身材相差悬殊，然元芳提着他，却似不费吹灰之力，邹大康两脚连蹬带踹，直要吓晕过去。
“我已经很生气，我劝你不要再激怒我！识相的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若再蹦出半句脏话谎言，我不介意将你交给此处的百姓处置！”
邹大康浑身打颤，连连点头，元芳冷哼一声，将他放了下来。狄公当即命众护卫将他讹来的不义之财还给百姓，又命人将随身干粮分给百姓，那少年见了这场景，飞速跑了，不一会儿，便见几个壮汉推着平车顺着官道而来，车上都堆着三四个麻包，为首的一辆，还有一口大锅。众壮汉卸车取锅，派米施粥，元芳和狄公对视一眼，料来这些均是那少年所购。狄公怕众人饿得狠了，乱哄哄抢厮打起来，便扬声道：“大伙儿排队喝粥，小孩妇女在先，老人其次，丁壮男子最后。”众人见他气度不凡，不敢有背，纷纷列队取粥，只是人多粥少，片刻便已告罄，许多人粒米未进，望着大锅，绝望大哭起来。
狄公既是痛惜，又是愤怒，问邹大康道：“你且听了，接下来我要问的，若有一句不实之处，便将你交到这些饥民手中！”
邹大康眼见饥民们吃相如狼似虎，若是给交到他们手中，只怕众人愤怒之下，会将自己拆的连骨头渣也不剩，当即连连叩头，忙道“不敢”。
“住手！”眼看那钢刀便要将夫妻二人一劈两半，忽听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颗拳头大的石头“砰”的一声，又准又狠的落在那家丁头上，那家丁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额头鲜血长流，竟晕了过去。
这一下突兀至极，众难民鸦雀无声，狄公几人目瞪口呆的看向元芳，满脸都写着“李将军居然也会拿石头砸人”几个大字，元芳好生无辜，连连摇头，他是想出手来着，可再怎么也不会用如此蠢笨的“暗器”。
“光天化日，敢强占民女，鱼肉百姓，还有没有王法！”几人正暗暗偷笑，那声音又开了口，人群分开，挤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
这少年一身绮罗，足登鹿皮靴，腰悬一枚雪白如霜的玉璧，眉清目秀气度不凡，一看便是豪门望族的子弟。
“王法？”那肥汉上下打量少年两眼，“呸”的一声，“老子是这历城的县城，老子的话就是这儿的王法！”
“好大狗胆！”少年“嘿”的一声，扬手便要夺人，哪知那县丞外表蠢钝，身手却颇了得，轻轻巧巧便闪开了。
元芳眉头微蹙，狄公问道：“怎么？”元芳小声道：“这县丞武功不弱，那少年只怕不是对手。”说话间，只见那少年飞起双腿向他下盘攻去，这几路“绊腿”使的颇为精妙，连环交错，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然那县丞也是熟习武艺，冷哼一声，便和他拆起招来。少年吃了一惊，只觉这县丞腿法精妙快速犹在自己之上，他向后急闪，欲要避开他双腿，免得短打吃亏。县丞觑他后退，下盘露出破绽，登时飞起一脚，狠狠踹了过去。少年给他一脚踢中大腿，虽不如何疼痛，然向后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心中不由得一凛：“这肥汉还有两下子！”他脚下还未站定，只听县丞喝道：“给我上！”众仆应了一声，登时飞身攻上，这些仆役平日随潘豹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各个都懂些拳脚功夫，远非寻常随扈可比。本来单打独斗那少年已然十分勉强，而今面对众仆，更是左支右绌，不到十个回合，便给众仆役制住。他身子向后一扭，正要甩开身后制住他的二人，身前又有二人向他面门打到。少年大吃一惊，心道，这两拳要是受下来，岂不是变成了乌眼青，奈何后边二人手如铁箍，无论如何挣脱不开。他正自暗叫倒霉，陡然之间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只见一条大汉飞出一腿已将那两名仆役踹飞，正是狄公手下千牛卫。
少年长出一口气，众仆见来了硬点子，立刻放开了他与众护卫纠缠到了一起。张环四人都是久经战阵，武功在千牛卫里几可说是拔尖之属，古云鹏更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对付这几个只会粗浅拳脚的仆役，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不出几个回合，便将众仆打翻在地。
那县丞见势不妙，拉着少女转身便逃。一个人影纵身抢上，轻轻拿住他心口，喝声:“起！”将那胖大身躯高高举起，过了头顶，正是元芳出手拿人。
众百姓群情激奋，一涌上前，反将那少年挤在身后，那少年挤在人群里看不清出手之人的模样，却猛拍巴掌，高声叫好。
元芳身高腿长，将那县丞举起，悬在众家仆刀尖上，那县丞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杀猪也似惨叫出来，双腿如倒扣了的王八，前后划动，忽听噗的一声，一股臭气弥漫开来。元芳抬眼一看，却见这厮惊吓过度，屎尿齐流，元芳只觉一阵恶心，挥手将他掷到一旁，狄公上前，冷声问道：“你们是哪个衙署的，上官是谁？”
县丞浑身筛糠，颤抖不已，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方才哆嗦道：“老爷……老爷是历城县丞邹大康！你……你们这群刁民，胆敢殴打官差，我我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嗷——”他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大概是想起自己乃是官身，对付几个平头百姓绰绰有余。然话音未落，便见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接着，两颊腮边也不知挨了多少个耳光，打得一个本就硕大的脑袋，霎时间变作了猪头。
他嗷嗷惨叫不绝，童仆们却谁也不敢上前相救，只恐遭了池鱼之殃，反而一哄而散。元芳提起他领子，二人一瘦一胖，身材相差悬殊，然元芳提着他，却似不费吹灰之力，邹大康两脚连蹬带踹，直要吓晕过去。
“我已经很生气，我劝你不要再激怒我！识相的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若再蹦出半句脏话谎言，我不介意将你交给此处的百姓处置！”
邹大康浑身打颤，连连点头，元芳冷哼一声，将他放了下来。狄公当即命众护卫将他讹来的不义之财还给百姓，又命人将随身干粮分给百姓，那少年见了这场景，飞速跑了，不一会儿，便见几个壮汉推着平车顺着官道而来，车上都堆着三四个麻包，为首的一辆，还有一口大锅。众壮汉卸车取锅，派米施粥，元芳和狄公对视一眼，料来这些均是那少年所购。狄公怕众人饿得狠了，乱哄哄抢厮打起来，便扬声道：“大伙儿排队喝粥，小孩妇女在先，老人其次，丁壮男子最后。”众人见他气度不凡，不敢有背，纷纷列队取粥，只是人多粥少，片刻便已告罄，许多人粒米未进，望着大锅，绝望大哭起来。
狄公既是痛惜，又是愤怒，问邹大康道：“你且听了，接下来我要问的，若有一句不实之处，便将你交到这些饥民手中！”
邹大康眼见饥民们吃相如狼似虎，若是给交到他们手中，只怕众人愤怒之下，会将自己拆的连骨头渣也不剩，当即连连叩头，忙道“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