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从进入鸾天殿的第一天起,从左师老师讲的第一堂课起,山鬼谣隐隐地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也意识到他选择成为侠岚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真正是为了守护,守护世人,守护同伴,守护神坠……
而守护这一切就是要与肆虐为祸世间的零作斗争,零与侠岚是世代的敌人,所以他答应做潜伏在昧谷的卧底,所以他甚至亲手杀了他的老师,所以他逼着自己眼睁睁看着同伴消逝在眼前而无动于衷,所以……所以……
山鬼谣紧握了拳,他闭上眼,很久没有去想起过这些事,很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放下了。
当年,他对辗迟说,“现在的问题可以去过去找到答案,但总是纠缠于过去,你觉得有意义吗,带着你的问题去未来寻找答案,这样才有意义”
如今,却是他自己沉湎于过去吗?
那时候,他记得也是那时候,破阵统领第一次对他和辗迟提到了,极阴世界!
看着幻境他对面的那个人,天净沙……山鬼谣缓缓启唇:
“混沌之初,始蕴阴阳,零力为阴……”
“……元炁为阳,阴阳合力,幻化万千。千钧,不管我们信不信,接受抑或不接受,我们已经在这里了……”
此处放晴的苍穹与以前的玖宫岭倒是如出一辙,澄碧如洗,纤云不染。
吃了些食物后,两人便出来走走消消食。
辰月帮扶着身边人,把他手搭自己肩上,站在廊里的屋檐下,望着这四方院子上的那块天空:“千钧,以后只有我们两人了……”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辰月回看身边这人,见他愣愣的,以为他不信,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千钧?千钧!你在想什么?”
“嗯?我,我在想穷奇和混沌,辰月,你还记得吗?六年前辗迟和穷奇分身做的交易!”千钧自辰月口中知晓他们现如今的处境后,说不震惊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却也立刻让他想到了过往的一些疑虑。
“辗迟……我想起来了,辗迟和我们说过,他说穷奇他们所做一切是为了……回家?!”已然想到了意味着什么,辰月抓紧千钧的手臂,有些惊恐:“千钧!”
“辰月,你别急,这只是我们的猜想,一切还需要多加了解”千钧知辰月亦是同自己想到了一处,遂安抚道。
“那等尤歌再来,我们可以仔细问上一问”
“嗯,好。另外,辰月,我觉得我们能来到这里与我们最后待的那个地方有关,不然我们绝无可能生还的……咳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胸腔内突然泛上来的痒意打断了。
“你没事吧?不要想这么多了,一切等你好了再说你才刚醒,应该多休息,等下我扶你回屋吧”见他咳,辰月连忙帮他拍背舒缓一下。
两人忙活了一会儿,终于止了咳。
“好~”千钧答应,站了这一会儿他竟然也有些累了,这样的状态绝对不行,他得赶紧好起来。
辰月便扶着他往房里去。
路上,却忽然听到他低笑出声,难得。
“你笑什么?”辰月奇怪。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你受伤康复训练时的情形,那时你都不肯让我扶,如今我却是不得不倚靠你了”那时候的他哪里能想到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会成为他后来一直的牵绊……
“你还记得呀,那时候为了不让辗迟愧疚,我努力的恢复,这个念头撑着我,我倒是不觉得当时有多痛。”
千钧低着头,耳畔是她温柔的声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里的光却一丝丝地黯淡下去。
“而且也是因为有你的陪伴,我才能好的那么快。不过,你现在伤的比我重多了,不能像我那样,你要慢慢来”
“嗯,我知道”他笑笑,冷漠如他,再多的陪伴或许也比不过那一个人的炽热……
终于把人扶到了床上,早知道千钧看着清瘦,可也只是看上去,成年男子的重量怎么也轻不到哪里去,这一小段路不想于她也还是有些累,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把他背了那么远的。
千钧坐着侧靠在床柱上,后背伤处悬空,躺了许久了,他不想躺了。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替他忙活,帮他垫身侧枕头挨在他眼下时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看清她浓密挺翘的睫毛和鼻尖上的微微细汗……
“突然觉得受伤挺好的……”下意识的,他喃喃出声。
“你说什么胡话呢!”辰月一听,顿时横他一眼,低斥道。
他不反驳,就看着她轻笑。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受伤的时候,你才会主动这样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