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殊途难归
【1】
苏杭大婚那天，梁若大病一场，没让人透出一点风声。孩子结婚而母亲病重，这怎样都算不得一件喜庆的事，而不出席苏杭的喜宴，别人只会道她不知礼数，不守规矩，这样，也好。
“夫人，”丫鬟沫儿红着眼睛回来，“那些人说得好过分，字字在都往夫人身上泼脏水。”
病重的梁若脸色惨白如纸，仍掩不住眉眼间流转的清秀美好，实在看不出是个做母亲的人，当然，她只是苏杭的继母，也只比苏杭大十岁而已。
“夫人，果真不告诉少爷？”沫儿不懂，明明夫人和少爷关系这么好，好得看不出一丝继子养母之间的芥蒂，夫人偏在这事上犯了傻。
“果真。”
沫儿倒真是错了，第二天一大早，少爷便领着少夫人来敬茶，还关切的问梁若气消了吗。遵梁若吩咐，沫儿只得谎称夫人仍在休息，苏杭固执地呆了两个时辰，依旧未见到梁若。
看来，她很介意我结婚，想到这里，苏杭心中竟涌出一点异样的甜蜜，更多的惶然席卷了他，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她会原谅自己的，他也是不得已。
【2】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少夫人楚函终于见到了梁若，当然，是硬闯进来的，那个撞开房门的女子高傲地跪在地上，“儿媳楚函求见夫人。”
彼时，梁若正在梳妆，甚至吝啬得没给她一个眼神，专心致志地描眉画黛。这一画，就是一个时辰，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一旁的沫儿终是开口，“夫人，少夫人还跪着呢，是不是该让她先起来？”
“让她跪着。”梁若化好妆，走出房门，打量着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开口，“有点教训才能学会规矩，这是为你好。”
苏杭回家后，便接到了楚函因为惹怒了梁若，被罚跪然后晕倒的消息，他怒气冲冲地质问楚函，干嘛要惹是生非。
楚函哭红了眼，“苏杭，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爱招惹是非的人吗？我嫁到你家三天了，连杯茶都没敬过，婆婆的面也没见过，我去找她有错吗？”
苏杭冷漠地说，“早上敬茶就免了吧，夫人喜静，别去打扰她。”
苏杭匆匆到了梁若的房间，依然吃了个闭门羹，苏杭跪下，“夫人，我代楚函向你道歉，如果你原谅我就把门打开，不然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梁若冷冷地说，“你想说什么？”
“夫人……”
“都是有妻室的人了，以后还是唤我母亲，否则让人听去定说你不知礼数，”她看着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疲惫，“我很好，我困了，你走吧。”
门再次关上，苏杭愣愣地看着烛光中她窈窕的身影，然后灯灭了，房间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不久，梁若回了家，没告诉任何人，一走就是三月。
苏杭以为她出了意外，把整个西京都翻了过来，还是没找到她，整天失魂落魄，为她担惊受怕，直到她来信说自己将要回来，苏杭的心才放了下来，日日在西京的城门口等候着。
梁若回来的时候，残阳如血，她端坐在枣红马上，青丝如瀑，白衣胜雪，腰上悬着一把长剑。苏杭拦住了她的马，邋遢得很，眼里带着潮意，梁若下马，无声地看着他，苏杭拥她入怀，哭得像个孩子。
西京出了一些的流言蜚语，对象就是苏杭和梁若，有人传他们虽是母子关系，却互相喜欢，这在重礼数的时代无疑是一件作孽的事。
因着这事，苏家生意出现了危机，苏家做的是嫁娶生意，一些顾客以苏家感情悖伦，怕染了晦气为由，退了单，大量的产品积压却难以卖出，一时间，苏家财政陷入了危机。
苏杭每天为着生意头疼，但晚上总会隔着门口对梁若说会儿话，道句晚安，尽管梁若从来没有回应过苏杭。
又是一个三月，楚函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幸福地挽着苏杭的手游街示众，流言不攻自破，苏家生意又好了起来。
“函儿，”苏杭看着这个在困境中一直陪伴自己的女子，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还好有你。”
“就算你是个**，”楚函靠在他的怀里，笑笑，“也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爹。”
抚摸着她的肚子，好像触碰到了另一条生命，原来，他都要当爹了。
苏杭很久没去梁若的院子了，梁若依旧整日整日地呆在屋子里，幽灵一样活着。
转眼，怀胎十月，楚函生下了一个儿子，满月酒的那天，苏杭突然想到了梁若，“函儿，让娘亲也来吧，她知道自己有了个外孙，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都听你的。”楚函看着苏杭，温柔地笑着。
梁若的院子，荒芜了不少，苏杭推开了那从来就没有锁上的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首饰盒放在桌上，华美的衣服放在衣柜里，积满了灰，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当她带剑归来的那天，苏杭就知道，她要走了。每天晚上，他都会陪她聊天，道声晚安，甚至为了让她可怜他，故意散布谣言，他想她明白，除了她，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哪怕身败名裂，他也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她还是走了。
每晚，他站在无人的屋子外，轻声絮叨，就好像她还在一样，明明一推开门就可以认清现实，他还是期待着，期待有一天，大门紧闭，他的梁若终究会回来。
“对外称，夫人暴病，离世了吧。”
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该放下执恋，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3】
苏杭和梁若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母子而已。
苏杭六岁，父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花重金聘来了一个高手保护苏杭，那个高手却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姑娘的师傅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剑客和苏父有些交情，便把自己的徒弟给了苏父，剑客继续行走江湖，让徒弟呆在这里等他一年。
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苏父死了，把整个苏家交付给了小姑娘，苏父一死，仇人也就罢手，小姑娘看着这个偌大的苏家，对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干瞪眼，她根本没有立场和身份插手苏家的事。
某天，梁若突发奇想，如果我是他娘亲，不久可以管着他，暂理整个苏家吗？谁知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她那贪玩的师傅某天居然正义感爆棚，在一群山贼手里救人，最后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于青峰山上。死状极惨，尸骨不全，手里还紧紧握着他视之为命的宝剑。
梁若将宝剑埋在了青峰山上，她指天发誓，宝剑出土之日，便是她为师傅报仇之时。
苏杭长大后，对梁若的感情却变了质，他不再唤她娘亲，只叫夫人，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苏杭发现了父亲和梁若师傅当年立下的字据，他是那样喜悦，原来她从不属于父亲，真好。
发现字据的那天，苏杭急急的便去找了梁若，梁若没在房间里，她总喜欢这样不告而别。
苏杭发现字据倒是让梁若很开心，“苏杭，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或许我们的缘分也到头了。”
“你想走？”苏杭难以置信地看着梁若。
“当然了，我老早就想行走江湖了，再说，我还要给师傅报仇呢。”梁若看一眼沉下脸来的苏杭，不解，“我走了你不高兴麽？以前不是天天埋怨我烦吗？”
苏杭紧紧抱住她，闷闷地说，“我不许你走。”那一刻，梁若终于懂了，苏杭对她抱着何种心态。
最后，梁若这样说，“那我就等到你成家立业的时候再走吧。”
十年陪伴，她也舍不得，再没有谁比她更懂苏杭，也没有谁比苏杭更懂她。潜意识里，或许他们都期望着，两个人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是挺好的。
可世事弄人，苏父居然早早地给苏杭定下了一桩娃娃亲。
出于礼貌，苏杭见了对方一面，当然是要退了这场亲事，谁知道楚家小姐楚函居然对苏杭一见钟情，死活不同意退婚。
楚父奈不过女儿，最后用一件事做威胁，苏杭妥协了。
应下婚礼的那几天，梁若并不在府上，等她回来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筹划了。
从那时起，梁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不理不睬，将他闭之门外，他便知道，她是真的要走了。
【4】
梁若以为，一相守，便是一辈子。
当他在她怀中哭喊着要父亲的时候，当他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的时候，当他欲言又止深情地凝望着她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全都赔了进去。
曾经，她以为，只要能在他身边，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她愿意保护他，愿意看他微笑，愿意守护他的幸福，哪怕最后他娶妻生子，她也愿意在他身边，只要看着他就好。
可是，以后发生的一切不是她愿意就可以的。
她比苏杭大十岁，他们都还年轻，还有悠久的岁月，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如果她死了，苏杭该怎么办？
她总喜欢不辞而别，外出打探当年杀害师傅的山贼在哪里，她武功高，也总喜欢好打不平，当刀划破手臂的那一刻，她是根本不在意的，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她不会想到，刀上淬了毒，也因发现太晚，已经无药可救，大夫直言，用药养着，或许还可以活个一年半载。那时候，她怕急了，不是怕死，是怕，如果她死了，他怎么办？
回到苏府，却得知了苏杭将要大婚的消息。这样也好，她想。
她开始闭门不出，安心养病，直到楚函找到了她。
应是爱极了苏杭，她才会说出她甚至不介意和她共享苏杭，只要她别再这样对待苏杭这句话。
“知道吗？新婚之夜那天，苏杭叫着你的名字拥抱了我，”楚函看着梁若，笑得悲惨，“他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你知道吗，你的冷淡甚至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啊。”
楚函的到来让梁若明白，这下，是真的要给个了断了。
“我要离开了，请你一定，好好地照顾他。”
楚函带来的，还有师傅仇人的下落，那个楚父要挟苏杭的筹码，终究让梁若得知了。
梁若取出了师傅的宝剑，回来的那个下午，苏杭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因为他们都知道，已经结束了。
【5】
苏杭孩子出生的那天，在远离西京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女子手拿宝剑，只身一人血洗了山上的山贼，眼看着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女子居然毒发身亡，被剩下的山贼乱刀砍死了。
最后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笑了。
“娘亲，今天夫子问我们长大了要做什么，我就说要保护娘亲。”
“你应该说建功立业，娘亲不需要你保护。”
“不要，杭儿认为保护娘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杭儿要保护娘亲，不要建功立业。”
苏杭，你看，我真的不需要你保护。
“生了，生了，老爷，是个公子。”接生婆把孩子递到了苏杭手中，苏杭抱着孩子，来到了楚函身边。
楚函看了他半响，抬手擦擦他的眼泪，“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杭呐呐地说，“就是突然好难过。”
【1】
苏杭大婚那天，梁若大病一场，没让人透出一点风声。孩子结婚而母亲病重，这怎样都算不得一件喜庆的事，而不出席苏杭的喜宴，别人只会道她不知礼数，不守规矩，这样，也好。
“夫人，”丫鬟沫儿红着眼睛回来，“那些人说得好过分，字字在都往夫人身上泼脏水。”
病重的梁若脸色惨白如纸，仍掩不住眉眼间流转的清秀美好，实在看不出是个做母亲的人，当然，她只是苏杭的继母，也只比苏杭大十岁而已。
“夫人，果真不告诉少爷？”沫儿不懂，明明夫人和少爷关系这么好，好得看不出一丝继子养母之间的芥蒂，夫人偏在这事上犯了傻。
“果真。”
沫儿倒真是错了，第二天一大早，少爷便领着少夫人来敬茶，还关切的问梁若气消了吗。遵梁若吩咐，沫儿只得谎称夫人仍在休息，苏杭固执地呆了两个时辰，依旧未见到梁若。
看来，她很介意我结婚，想到这里，苏杭心中竟涌出一点异样的甜蜜，更多的惶然席卷了他，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她会原谅自己的，他也是不得已。
【2】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少夫人楚函终于见到了梁若，当然，是硬闯进来的，那个撞开房门的女子高傲地跪在地上，“儿媳楚函求见夫人。”
彼时，梁若正在梳妆，甚至吝啬得没给她一个眼神，专心致志地描眉画黛。这一画，就是一个时辰，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一旁的沫儿终是开口，“夫人，少夫人还跪着呢，是不是该让她先起来？”
“让她跪着。”梁若化好妆，走出房门，打量着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开口，“有点教训才能学会规矩，这是为你好。”
苏杭回家后，便接到了楚函因为惹怒了梁若，被罚跪然后晕倒的消息，他怒气冲冲地质问楚函，干嘛要惹是生非。
楚函哭红了眼，“苏杭，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爱招惹是非的人吗？我嫁到你家三天了，连杯茶都没敬过，婆婆的面也没见过，我去找她有错吗？”
苏杭冷漠地说，“早上敬茶就免了吧，夫人喜静，别去打扰她。”
苏杭匆匆到了梁若的房间，依然吃了个闭门羹，苏杭跪下，“夫人，我代楚函向你道歉，如果你原谅我就把门打开，不然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梁若冷冷地说，“你想说什么？”
“夫人……”
“都是有妻室的人了，以后还是唤我母亲，否则让人听去定说你不知礼数，”她看着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疲惫，“我很好，我困了，你走吧。”
门再次关上，苏杭愣愣地看着烛光中她窈窕的身影，然后灯灭了，房间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不久，梁若回了家，没告诉任何人，一走就是三月。
苏杭以为她出了意外，把整个西京都翻了过来，还是没找到她，整天失魂落魄，为她担惊受怕，直到她来信说自己将要回来，苏杭的心才放了下来，日日在西京的城门口等候着。
梁若回来的时候，残阳如血，她端坐在枣红马上，青丝如瀑，白衣胜雪，腰上悬着一把长剑。苏杭拦住了她的马，邋遢得很，眼里带着潮意，梁若下马，无声地看着他，苏杭拥她入怀，哭得像个孩子。
西京出了一些的流言蜚语，对象就是苏杭和梁若，有人传他们虽是母子关系，却互相喜欢，这在重礼数的时代无疑是一件作孽的事。
因着这事，苏家生意出现了危机，苏家做的是嫁娶生意，一些顾客以苏家感情悖伦，怕染了晦气为由，退了单，大量的产品积压却难以卖出，一时间，苏家财政陷入了危机。
苏杭每天为着生意头疼，但晚上总会隔着门口对梁若说会儿话，道句晚安，尽管梁若从来没有回应过苏杭。
又是一个三月，楚函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幸福地挽着苏杭的手游街示众，流言不攻自破，苏家生意又好了起来。
“函儿，”苏杭看着这个在困境中一直陪伴自己的女子，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还好有你。”
“就算你是个**，”楚函靠在他的怀里，笑笑，“也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爹。”
抚摸着她的肚子，好像触碰到了另一条生命，原来，他都要当爹了。
苏杭很久没去梁若的院子了，梁若依旧整日整日地呆在屋子里，幽灵一样活着。
转眼，怀胎十月，楚函生下了一个儿子，满月酒的那天，苏杭突然想到了梁若，“函儿，让娘亲也来吧，她知道自己有了个外孙，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都听你的。”楚函看着苏杭，温柔地笑着。
梁若的院子，荒芜了不少，苏杭推开了那从来就没有锁上的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首饰盒放在桌上，华美的衣服放在衣柜里，积满了灰，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当她带剑归来的那天，苏杭就知道，她要走了。每天晚上，他都会陪她聊天，道声晚安，甚至为了让她可怜他，故意散布谣言，他想她明白，除了她，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哪怕身败名裂，他也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她还是走了。
每晚，他站在无人的屋子外，轻声絮叨，就好像她还在一样，明明一推开门就可以认清现实，他还是期待着，期待有一天，大门紧闭，他的梁若终究会回来。
“对外称，夫人暴病，离世了吧。”
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该放下执恋，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3】
苏杭和梁若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母子而已。
苏杭六岁，父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花重金聘来了一个高手保护苏杭，那个高手却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姑娘的师傅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剑客和苏父有些交情，便把自己的徒弟给了苏父，剑客继续行走江湖，让徒弟呆在这里等他一年。
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苏父死了，把整个苏家交付给了小姑娘，苏父一死，仇人也就罢手，小姑娘看着这个偌大的苏家，对着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干瞪眼，她根本没有立场和身份插手苏家的事。
某天，梁若突发奇想，如果我是他娘亲，不久可以管着他，暂理整个苏家吗？谁知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她那贪玩的师傅某天居然正义感爆棚，在一群山贼手里救人，最后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于青峰山上。死状极惨，尸骨不全，手里还紧紧握着他视之为命的宝剑。
梁若将宝剑埋在了青峰山上，她指天发誓，宝剑出土之日，便是她为师傅报仇之时。
苏杭长大后，对梁若的感情却变了质，他不再唤她娘亲，只叫夫人，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苏杭发现了父亲和梁若师傅当年立下的字据，他是那样喜悦，原来她从不属于父亲，真好。
发现字据的那天，苏杭急急的便去找了梁若，梁若没在房间里，她总喜欢这样不告而别。
苏杭发现字据倒是让梁若很开心，“苏杭，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或许我们的缘分也到头了。”
“你想走？”苏杭难以置信地看着梁若。
“当然了，我老早就想行走江湖了，再说，我还要给师傅报仇呢。”梁若看一眼沉下脸来的苏杭，不解，“我走了你不高兴麽？以前不是天天埋怨我烦吗？”
苏杭紧紧抱住她，闷闷地说，“我不许你走。”那一刻，梁若终于懂了，苏杭对她抱着何种心态。
最后，梁若这样说，“那我就等到你成家立业的时候再走吧。”
十年陪伴，她也舍不得，再没有谁比她更懂苏杭，也没有谁比苏杭更懂她。潜意识里，或许他们都期望着，两个人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是挺好的。
可世事弄人，苏父居然早早地给苏杭定下了一桩娃娃亲。
出于礼貌，苏杭见了对方一面，当然是要退了这场亲事，谁知道楚家小姐楚函居然对苏杭一见钟情，死活不同意退婚。
楚父奈不过女儿，最后用一件事做威胁，苏杭妥协了。
应下婚礼的那几天，梁若并不在府上，等她回来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筹划了。
从那时起，梁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不理不睬，将他闭之门外，他便知道，她是真的要走了。
【4】
梁若以为，一相守，便是一辈子。
当他在她怀中哭喊着要父亲的时候，当他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的时候，当他欲言又止深情地凝望着她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全都赔了进去。
曾经，她以为，只要能在他身边，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她愿意保护他，愿意看他微笑，愿意守护他的幸福，哪怕最后他娶妻生子，她也愿意在他身边，只要看着他就好。
可是，以后发生的一切不是她愿意就可以的。
她比苏杭大十岁，他们都还年轻，还有悠久的岁月，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如果她死了，苏杭该怎么办？
她总喜欢不辞而别，外出打探当年杀害师傅的山贼在哪里，她武功高，也总喜欢好打不平，当刀划破手臂的那一刻，她是根本不在意的，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了。
她不会想到，刀上淬了毒，也因发现太晚，已经无药可救，大夫直言，用药养着，或许还可以活个一年半载。那时候，她怕急了，不是怕死，是怕，如果她死了，他怎么办？
回到苏府，却得知了苏杭将要大婚的消息。这样也好，她想。
她开始闭门不出，安心养病，直到楚函找到了她。
应是爱极了苏杭，她才会说出她甚至不介意和她共享苏杭，只要她别再这样对待苏杭这句话。
“知道吗？新婚之夜那天，苏杭叫着你的名字拥抱了我，”楚函看着梁若，笑得悲惨，“他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你知道吗，你的冷淡甚至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啊。”
楚函的到来让梁若明白，这下，是真的要给个了断了。
“我要离开了，请你一定，好好地照顾他。”
楚函带来的，还有师傅仇人的下落，那个楚父要挟苏杭的筹码，终究让梁若得知了。
梁若取出了师傅的宝剑，回来的那个下午，苏杭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因为他们都知道，已经结束了。
【5】
苏杭孩子出生的那天，在远离西京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女子手拿宝剑，只身一人血洗了山上的山贼，眼看着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女子居然毒发身亡，被剩下的山贼乱刀砍死了。
最后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笑了。
“娘亲，今天夫子问我们长大了要做什么，我就说要保护娘亲。”
“你应该说建功立业，娘亲不需要你保护。”
“不要，杭儿认为保护娘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杭儿要保护娘亲，不要建功立业。”
苏杭，你看，我真的不需要你保护。
“生了，生了，老爷，是个公子。”接生婆把孩子递到了苏杭手中，苏杭抱着孩子，来到了楚函身边。
楚函看了他半响，抬手擦擦他的眼泪，“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杭呐呐地说，“就是突然好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