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继续供度娘

58.刻日行千里
　　两人自然不曾丢下哮天犬，只是先前告别之时，它自告奋勇去寻了刘圌刚和刘富两人，好生敲打了一通，为的就是避免等两位主人回来的时候，隔壁那套宅子却改了姓，也算他一番苦心罢。
　　实则闹着要跟他们一起远行的，除了哮天犬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之前偏心偏到灯芯里去的宝莲灯，只不过它毕竟还是三圣母的法器，就这么带它走怎么也说不过去，因此无论它怎么跟杨戬暗示明示，杨戬都没理它——至少宝莲灯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因此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了很久。
　　——
　　宝莲灯怎么想的且不去管它，单说杨震与杨戬二人在村外跟哮天犬会合之后，按照先前商讨的行止，确定了第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小玉的老家万窟山，因此际杨戬不便动用法力之故，便是由杨震带了他驾云而行。
　　自习得圌法术之后，杨戬一直是不惯由旁人带着驾云的，他上一次失去法力流落凡间，就算为势所迫，也未曾受过沉香挟持，只用话哄得他托起云彩，还得以借此脱逃。
　　然而此刻与大哥杨震共同出行，滋味却又不同，他这大哥当真是惯于照顾别人，很是贴心地略靠后些，只以法力带动气流携他飞行，时不时还来关注着他的姿势有没有偏掉，堪称是无微不至。哮天犬在旁看着，等落地之后还特意去跟自家主人咬耳朵：“主人～属下也好想让大主人带我一段路～”
　　虽然这么一句话惹来了自家主人一记敲头，哮天犬还是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喜滋滋地溜达到周围警戒去了。

　　杨震在水镜之中倒也见证过这座山里发生的一桩桩事情，但自然不如杨戬切身体会得深刻，因此一到此处，他就主动发话，将主导权交给了杨戬。
　　杨戬微微颔首，辨明方向，略加思索，一拍杨震的肩，道：“来，这边！”
　　杨震从善如流跟上，穿过几个路口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却是一片林子中的空地，空地中央处立着一座坟，坟前有碑，碑前供着几束娇艳的野花，再细细一看，那野花却是直接长在了碑前的。
　　杨震自然知道这是小玉姥姥的坟，但是此刻他已没空去打量那座坟——他的注意力，已都被坟前那个悄然静立的身影吸引过去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高髻素饰，身形被隐没在宽大的黑色长袍之中，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除黑色以外的颜色，她就那样站着，无形中就带着一丝淡淡的苍凉味道。
　　杨戬似乎已经认出那身影是谁，径自前行两步，淡然出言道：“久违了，老狐狸。”
　　空气中的苍凉意味更重，那女子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道：“真君怎猜出是我？”
　　杨戬淡淡道：“你借用小玉的声音引走大哥时，难道未曾想过小玉会成为我们的怀疑对象？”
　　那女子果然便是小玉的姥姥，奇异的是，她如今相貌极为年轻，不但头上斑驳的白发消失无踪，脸上肌肤更是吹弹可破，看起来就像是小玉的姐妹，简直如同神迹。不过说到底她毕竟还是小玉的姥姥，最关心的便是自己这个小外孙女儿，闻言脸色一变，急问道：“小玉现在怎么样了？”
　　杨震环抱双臂，动用天眼，凝神观察着姥姥体内的情况——应付姥姥的任务既然已经交给了杨戬，那么相应的其他任务自然就归他了。
　　姥姥体内的生机异常浓厚，浓厚得简直不合常理。假若生机也可以量化，那么姥姥体内的生机起码是小玉的十倍还不止，然而水镜之中一切过往历历在目，姥姥分明早已被梅山兄弟杀死，小玉还为她起了坟并发誓复仇。
　　那么姥姥究竟是如何复活回来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又或许是什么异乎寻常的力量才能令她死而复生。
　　复生……生机？更重要的一点，她的生机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我不能答你。”杨戬并没有回答姥姥的追问，却是淡淡一笑反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死去的人站在自己的坟墓面前，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
　　姥姥露出怒色，瞪了杨戬一眼：“你们若是敢向小玉下手……老身一定会让你们一家为她偿命！”
　　“你也不必心急，只要咱们开诚布公，我自能保证你的小玉安然无恙。”杨戬不动声色地应道。
　　“哼……”听到安然无恙四个字，姥姥忽然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情绪缓和下来，甚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就知道……你已经认了小玉当干女儿，又怎么舍得让她死？”
　　杨戬微微皱眉：“你又知道什么？”
　　姥姥若有深意地看了旁边正观察自己的杨震一眼，才迎上杨戬的目光，毫不退避：“这已不是个秘密，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这位大哥。”
　　杨戬毫不动摇：“大哥究竟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知道。”
　　杨震眼神一动，忽然试探着出言道：“水镜？”
　　一句话惹来两人疑惑的注目，杨震便知自己想错，摇摇头道：“没什么。”
　　杨戬身为司法天神多年，自然知道水镜的存在，此刻见杨震毫无预兆地提起，心念一转，后退一步低声问道：“大哥刚才所言水镜……”
　　杨震自觉一时嘴快说漏了嘴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这水镜本就是此界之物，且此刻已是离了刘家，也不怕他反应过激，说了实也无妨，只是此刻若要一一说清却也不及，想了想应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说。”
　　姥姥此刻稳占上风，并不在意两人窃窃私语，微微叹了口气，回身过去看着小玉为自己所立的坟墓，眼中露出温柔之色，忽然又似是服软了一般，平静地道：“只要真君能保证小玉的安全，有些事，老身也未必会守口如瓶。”
　　杨戬与杨震两人对视一眼，仍是由杨戬发话：“你对小玉的一片爱护之心，着实令我敬佩。”
　　姥姥淡淡道：“那时是我对不起她，迫她做了违背本心的事……走罢，随我回千狐洞去，有些事，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
　　说着，她当先举步，向林外走去。
　　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疑虑，然而两人毕竟艺高人胆大，纵然洞中有什么陷阱也是怡然不惧，遂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59.作客千狐洞（下篇第二章）
　　跟着姥姥一路行去，杨震与杨戬二人心中的疑虑却是越来越重。
　　刚才双方对峙之时就能够感觉得到姥姥的异样，此刻两人紧紧跟随在她身后，感觉更是鲜明。
　　姥姥身上，在她那无比浓烈的生机掩盖之下，实则还有另一件事情令两人极为在意——她身上并没有妖气。
　　姥姥乃是千年的狐狸精，妖力极强，相应的，她的妖气自然也极为浓重，就算她平日以妖力掩盖，却又怎么瞒得过当时仍是全盛时期的杨戬。
　　但是现在……重生之后的老狐狸分明仍是妖身——那一身狐狸骨的真形可是瞒不过天眼的——但是她身上却没有了妖气。
　　若非她对小玉的感情真挚无比毫无作假，两人怕是早就要怀疑这老狐狸是不是旁人假扮的了。
　　两人一路商讨也未得出结论，眼见快到洞口，杨戬因担心哮天犬单独在外警戒会遇险，遂以一声呼哨唤了它过来。
　　跟上来的哮天犬看着两位主人略带凝重的神情，很是识相地一声不吭，只自顾自地努力去记住前面那人的味道，但是这味道一闻下来，他也觉得不对，忍不住去扯了扯杨戬雪白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杨戬低头朝哮天犬笑了笑，眼神中带了几分安抚的味道，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哮天犬便知道主人心中有数，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
　　千狐洞内的道路虽然杂如迷宫，隐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但是有洞主老狐狸的带路，而她又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行走速度，三人自然很轻易地就跟了上来，一路行至洞穴深处。
　　洞穴最深处的一窟，自然就是老狐狸与孙女儿小玉的日常起居之所，后来老狐狸身死，小玉嫁人，这里就空了下来。好在因那千狐洞外围洞洞相连如同迷宫的缘故，旁的妖精实在也进不来，占不得，这洞便一直空着，老狐狸复生之后，自然还就原样住下了。
　　千狐洞杨戬之前进来过的次数其实并不少，之前积雷山一役之后，他为逃脱追捕，就曾在这千狐洞内盘桓良久，还恰巧遇上了被困的小狐狸小玉，并借此机会得以恢复了法力。
　　但是此次由老狐狸亲自带路的这一处洞穴，杨戬却很肯定自己从未来过。只需看那洞壁之上幽光隐隐，便知此处与其他洞穴全然不同。
　　杨震凝神将这洞中的石桌石凳石榻各处一一扫过，确认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才与杨戬交换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姥姥此时已在那石桌之旁坐下，随手倒了杯水轻抿一口，又闭目养神了会儿，这才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那人，淡淡道：“真君现下可放心了？”
　　杨戬以目光示意洞壁之上的某处幽光，语气带着几分古怪地说道：“你既有如此诚意，我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姥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洞壁某处幽光之上，似乎被人抹去了一些，那抹除的痕迹却又隐隐聚成“沉香”二字，心知定然是小玉的杰作，面上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我其实并不想同意小玉这桩婚事。”
　　杨戬叹了口气，却也有几分感同身受，口中只道：“如今沉香与小玉感情甚笃，情比金坚，沉香也已知道上进，你实可不必太过担忧。”
　　姥姥微微一笑，道：“这等场面话真君实也无需多说，老身自然明白。不过真君你那外甥究竟如何，大家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平心而论，我家小玉，难道还配不得他？”
　　答案自是显而易见，两边家长就此事隐然达成了共识，关系无形中仿佛拉进了些，那边杨震便开口问道：“既然如今我们也算得上一家人……”
　　姥姥忽然抬手一拦，道：“不，还有一事未了。”说着，她起身一撩自己长袍下摆，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真君对小玉的大恩大德，胡倩铭感在心。”
　　杨戬心中一讶，旁边杨震却已替他问出了口：“恩从何来？”
　　姥姥一跪之后，却又径自起了身，抬头看向洞顶幽光：“真君可知，这洞壁的幽光，究竟有何用处？”竟是来了个答非所问。
　　杨震道：“愿闻其详。”
　　姥姥道：“我这洞壁之上附着的幽光，名为空音藓，它有一桩异处，凡在它身边发出的声音，它都会一一吸收，并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再次释放出来，而在此期间，这吸收了声音的空音藓外表看起来就像被抹除了一般……”她伸手指了指洞顶某处，又道，“你看那边，岂不正是爹爹二字？”
　　杨戬看去，果然那片幽光之中，隐隐显出极浅极浅的“爹爹”两字，心中微微一窒，爹爹……这个称呼，怕是只有小玉才会这么唤他罢，这丫头……
　　姥姥并不理会他的反应，又道：“小玉这丫头因我从小管她管得甚紧，有些怕我，所以从小便惯了拿这空音藓留音向我撒娇，这一段留音……怕也是她实在不敢当面说出，这才选择了空音藓。”
　　姥姥自顾自讲完，见对面三人均是哑口无言，便微微一笑道：“真君现在可知，这恩……究竟从何而来了么？”
　　杨戬此刻颇有一种秘密被暴露在天光之下的狼狈感，只拿眼看着那一片空音藓，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一时也是没了言语。哮天犬有些担忧地瞅瞅自家主人，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位主人。
　　

　　杨震在水镜之中见证过杨戬与小玉之间的父女情深，本就不待见杨戬抹去小玉记忆的做法，此刻见小玉竟然在此留了证据，却是意外之喜，一边心中暗赞这小狐狸机智，一边低声笑道：“小戬要不要听听你的乖女儿究竟留了什么话？”话里竟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哮天犬对此更是好奇，在旁撺掇：“要不放出来听听吧～”
　　杨戬不好去怪罪自己名义上的大哥，却是狠狠瞪了哮天犬一眼，有些狼狈地道：“不必了！”

60.留声空音藓
（下篇第三章）
　　老狐狸正襟危坐，但笑不语，杨戬看她神情顿觉有些不妙，果然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双手隐在了石桌之下，片刻间，由洞壁空音藓沁出的幽色光点已经布满了整个洞窟之中，隐隐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少璽女声音便响了起来。
　　“姥姥～小玉回来啦～”小玉娇璽憨的呼唤声在这洞窟中微微回响。
　　“对不起啊姥姥～最近小玉一直没空回来呢～小玉最近啊，一直在天上的真君神殿那里，哎呀～姥姥可别心急哦～我在那里可是贵客不是囚犯呢～”
　　姥姥微微含璽着笑，看了对面一脸复杂的杨戬一眼。
　　“对了，姥姥啊～我发现啊，一直追杀我们的二郎神他……他真的不是个坏人啊。”
　　杨戬扫了身边神态各异的几人一眼，微微低下头去。
　　姥姥满脸“我懂”的慈母笑，杨震笑得一脸促狭，哮天犬更是满脸乐呵，就差没把“我主人就是个大好人”挂在嘴上了。
　　“姥姥啊，小玉……已经认他作爹爹啦。”少璽女的声音轻柔了下来，却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深刻的情感，那是喜悦，那是敬爱，那是濡璽沫。
　　“姥姥啊，小玉跟你说哦，爹爹他真的好厉害，他呀，他会为小玉梳发，他还会给小玉做饭，他是那么温柔，他还答应过，等小玉有了孩子，就要帮小玉带宝璽宝呢……”

　　听到这里，哮天犬忍不住愤愤道：“主人，你真的对小狐狸那么好？那她还对你恩将仇报？这小狐狸真是……看我不……”他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就想朝外面蹦去，却被杨震一把拉下，又愤愤回头，“大主人你放开！我要去好好教训她！”
　　“等等……”杨震力气何等之大，一把就将哮天犬拽回石凳上坐下，叩了叩石桌桌面，笑道，“你若真要教训小狐狸，还不如直接找她，再说小玉这件事还有蹊跷，你不如好好坐下来继续听下去。”
　　哮天犬想想也是，便转过头去看自家主人。毕竟是主仆连心，虽然杨戬低着头，看不出心情如何，哮天犬却能隐隐感觉到自家主人心中的一点不安，一抬头又见老狐狸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顿时有些蔫蔫地缩了回去，闷闷想着：“真搞不懂主人究竟在不安些什么……”
　　“对啦，姥姥～爹爹还帮小玉补全了劈天神掌呢～”
　　“好奇怪啊姥姥……这段日子，小玉都莫名其妙晕璽倒好几回了，还都是在爹爹面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姥姥，爹爹他，是不是想抹掉小玉的记忆呢……”
　　“爹爹法璽力高强，小玉一定无法抵璽抗他的，但是小玉一定要设法记住，小玉不想忘记爹爹……”

　　“小戬，你是不是真的抹去了小玉的记忆？”与少璽女璽娇璽憨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杨震带了几分冷意的声音。他进过水镜，当然知道后来的发展，所以他这句话问的实际上并不是结果，而是直指杨戬的心。
　　杨戬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大哥。
　　他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新天条借璽势而出成为天地间的准则，母亲因此脱困而出，小莲得享幸福安宁，四公主和小玉将一切尽数忘却，重获心中的安宁平静，所有人都获得了相对完美的结局，除了自己的生命因为木公的介入而苟璽延璽残璽喘活了下来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脱出他掌控的意外发生。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母亲被上古咒法所困，体圌内死气日盛，即将沦为真正的死璽物，唯一的指望只有那位至尊亲自出手。小莲因为母亲的事情忧虑不已，连头发也似白了几根，小玉似乎已经想起了什么，竟然当面开口唤出了“爹爹”二字。现在更是发现，小玉竟然在这千狐洞中留下了后手，若是他按照原定计划就此死璽去，当小玉重新获得这段过往之后，她又会不会被心中的负疚感彻底压垮？
　　如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脱出了他的掌控，他的所谓谋划，是不是就这样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空音藓啊空音藓，你一定要帮小玉记住这一切啊……”
　　“爹爹……您一定要好好的……”
　　“爹爹……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爹爹……小玉不能没有您呀……”

　　一声声的“爹爹”回荡在洞窟之中，温璽柔而又宛璽转，空音藓的微光闪动着，将那些弥漫在空中的光点一颗颗又收了回去，回音渐渐消失，洞窟顶上那处，则又重新隐隐显出“爹爹”两个字，只是比起先前，又更淡了一些。
　　洞窟之中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但是那一声声的“爹爹”却仿佛就这样留存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真君，感觉如何？”姥姥收了法璽术，笑吟吟地问道。
　　杨戬的身形稳如磐石，巍然不动，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已经收起了自己一切的焦璽虑和不璽安，只朝着姥姥淡淡一笑道：“你难道真的相信小玉这些留言？”
　　杨震闻言讶然扬眉，这句话倒是有些意思，他难道是想否认小玉这些留言的真璽实璽性吗？这另一个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姥姥并没有把杨戬这句话当真，微笑道：“我家小玉心思纯璽净，谁对她好，谁又对她不好，她心里其实都感觉得出来。假璽情璽假璽意无法打动她，唯有真璽情才能令她死璽心璽塌璽地，那么真君的意思，莫非是想说你的伪装水平太高，小玉是受了你的蒙璽蔽？”

　　杨戬摇头道：“不，我是要提璽醒你，无论我对小玉有多好，都改变不了我伤璽害沉香的事实，而沉香才是小玉心中的挚璽爱，我与沉香的对璽立，只会令她更难璽做。所以这些话，你根本不该让小玉听到。”
　　是了……杨震闻言恍然，他的目的，应该是想让姥姥将这段留言消去，好让小玉再也无法触璽及真璽相吧？也即是说，他实际上还是在贯彻自己原先的计璽划，让一切事实消璽弥于无形，让自己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璽人形象。
　　这……又是何必呢。杨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杨戬轻轻叹了口气，很多事他都可以理解另一个自己，但是这一点他却怎么想也想不通，在他心目中，没有人理所应当主璽宰另一个人，每个人的思璽维都应该是自璽由的。
　　也许该找个机会同他好好谈谈。
　　那边，姥姥沉默了片刻，道：“我只在意小玉，所以她的留音我还会留在这里，她若是自己想起自己来取回，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会介璽入。”

61.执念从何解
（下篇第四章）
　　杨戬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经足够满意，也不再多做纠结，话题一转，便问起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前日袭击家母瑶姬公主的，确然是你吧？”
　　姥姥微微叹了口气，一口承认：“老身受主人挟制，实在身不由己，还望真君见谅。”
　　杨戬与杨震多番讨论，早已认定了此事，此刻也只不过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追问道：“是你主人迫你袭击家母？那么那道能够引发体内死气爆发的上古咒术，也是你主人赐给你的？”
　　姥姥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老身这具身体，也是全由主人赐予。”
　　杨震问道：“你可曾控制过小玉的心神？”
　　姥姥摇了摇头，神色忽然一变，追问道：“你这么问，莫非小玉被人控制过心神？”
　　杨震与杨戬两人对望一眼，均知这一条猜错了，那日控制小玉给杨戬灌下沸粥的竟是另有其人。
　　杨震叹了口气道：“尚幸那日并未铸成大错，我也已凭借秘法解决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忧。”
　　姥姥恨恨道：“若让老身得知是谁，必然要将他挫骨扬灰，方消此恨。”

　　杨戬抬眸看了杨震一眼，沉吟片刻，却又问道：“这却罢了，我已有计较。那么你的主人究竟是谁，可否告知？”
　　杨震在旁补了一句：“另外，你究竟是如何复活回来的，这一点我也很在意。”
　　哮天犬想起刚才在路上嗅到的味道，忍不住举手，小小声问道：“还有……你怎么身上连一点妖气也没有？”
　　话音未落，却遭来杨震一记敲头：“既然身体都不是原身，又哪来原有的妖气？”
　　哮天犬被他一语惊醒，委委屈屈地放下手，又缩了回去。
　　姥姥失笑，沉吟片刻才道：“二位对此可曾有所猜测？”
　　杨戬静静道：“不曾。”
　　姥姥道：“也难怪你们满腹疑问，其实……连老身自己也觉得，此事实在不可思议……”
　　原来，那一***在逼迫小玉立誓之后便放心断气而亡，照理她该没有了意识，但是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往上空一路飘去，直至飘落在一处奇异的空间这才停下。她想环目四顾，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自控，也完全没有身体的感觉，只能被迫仰望着上空诡异的幽色天空，心中想念着自己的小外孙女儿小玉——也只有在想念小玉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仍然存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够动弹了，同时有一个莫名的思维浮现在她的意识之中：“为我做事，我将赐予你新的身体。”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实则姥姥这残存的意识原本就只是一段执念，而这段执念就是要看到小玉报了仇然后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被困在这无比诡异的空间之中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思念小玉，所以她的执念也就一直在加深，意识自然愈趋稳固，甚至获得了某种存在的青睐，得以重获身体，再返人间。

　　前事述毕，姥姥又带着几分困惑道：“这便是老身先前所历一切。因此老身实在不知主人究竟是谁，甚至不知主人究竟是不是生灵，不知二位对此有无其他见解？”
　　杨震十指撑开相对置于胸前，若有所思道：“听过你这番经历，我倒是觉得颇有几分熟悉感。”
　　杨戬正色看他：“大哥请详细说来。”
　　杨震沉吟片刻，回望杨戬，沉声道：“小戬可还记得我曾向母亲所说的那些旧事？”
　　杨戬回想那日在瑶姬所住小院墙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凝神道：“大哥所指，可是昔日家变之时，你我失散之后那些事情？”
　　杨震点头道：“正是，那日我与父亲坠入一处秘地，看似幸而得救，实则却是被人阴谋算计，父亲为了救我，舍弃血肉魂力注入我体内，自己魂飞魄散再无轮回可言。”
　　杨戬轻轻地“啊……”了一声，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握上杨震的手臂，低声唤道：“大哥……”他知道，父亲出事，大哥才是最难过的一个。
　　杨震微微垂眸叹息，安抚似地拍拍他的手背，旋即抬眸看向姥姥：“然而之后我依然未能得以逃脱，我被困入一个特殊的空间，全身的力量包括父亲的贡献都被逐渐抽取一空，最后身体化为乌有，但是意识却还在。”
　　杨戬眸色转厉，却是不语。
　　姥姥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杨大公子的意思，是觉得这与老身的经历有所相似之处？”
　　杨震道：“没有身体的感觉，却还是有意识可言——这难道不是相似之处？”
　　姥姥微微点着头，沉吟不语。一旁哮天犬听得入迷，转头见自家主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敢打扰，想了想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遂加入那边的讨论，低声问道：“说起来……大主人啊，你在那个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杨震冲哮天犬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得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也正是我想问的……大哥那时剩下的，又是什么样的执念呢？”
　　哮天犬眨了眨眼，奇道：“执念？”
　　姥姥全身微微一震，神色中透出迷茫：“执念……”
　　唯独杨震含笑对上杨戬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神，轻轻一笑：“执念……是吗？”
　　杨戬脸上显出几分挣扎的情绪，眼神却是冷静无比：“不错……这就是执念，当一个人死若灯灭、再无轮回的时候，倘若他还有什么执着的人或事物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么他的执念就会随之产生。老狐狸的执念是小玉，所以当她得以借助她主人的力量重返人间，她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见小玉。”
　　姥姥回想自己重生之后的心路历程，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杨戬看着杨震唇边那仿佛经久不衰的温柔笑意，最后一句问话终于慢慢问出了口：“那么大哥，你可否明确告知，那时你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
　　想起了人生原文最后二哥执念所化的桃花……
　　我愿相信，那桃花承载着二哥的意识，在封神台上，永远守望着这个因他血肉灵魂祭祀而得以获得永久平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