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除了痛，再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上官素音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却是唤着那个男人，“百，百里锦墨……”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她的孩子！
林筱儿辨出她念的是谁，忽然放声大笑，“上官素音，你真可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想百里锦墨来救你？我不让告诉你，这次要取掉你孩子的人就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
“你真蠢，这个时候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那日你和战南戈真所谓情谊绵绵，你说，百里锦墨就算留你，你和战南戈的种，他又怎会留？”
“那不是战南戈的孩子……那是百里锦墨的孩子……”
“我说是，它就是……锦墨哥哥只听我的……”
林筱儿手指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容得意，“百里锦墨只会有一个孩子，那便是……我和其他男人的种。锦墨说，百里府的一切荣耀，他的一切财富，以后都会是我和我这孩子的……”
腹部的长带愈收愈紧，发出骨肉相搅的声音，上官素音只摇着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只用手指扯着那长带，挣扎着离开屋子，却一头朝台阶滚下去……
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便想往院外跑，林筱儿眉眼一深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素音下意识的向后甩开她——
“扑——”
两人身后是一个池塘，她明明没使出多大的力气，林筱儿却猛地向后栽倒，她的手还抓着素音，两个人便齐齐坠向池塘！
冰冷的水灌入素音的口中，瞬间将她淹没，她身子缓慢下沉，心里恐惧又寒凉——
而更令她寒凉的是，那几日未见，从院落外忽然飞至而来的男人，跃入湖中，直直朝林筱儿去把她捞出来。
岸上，林筱儿脑袋埋在他怀里哭，百里锦墨耐心安抚着那委屈又娇滴滴的小人，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一般，眼中只容得下那一个人。
上官素音的心愈发死寂，身子就那么往下沉着，冷水没过她的头顶，她没有力气，也没了求生的念头。
原来，她也会后悔年少时那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
此经流年，她才明白，那像是画中踏马而来的恣意少年，意中之人从来不是桃李下的她。
是她错爱，遗憾终生。
冰冷的刺激让她的腹部一痛，感觉到肚子里的动静，她一把清醒过来——孩子，她的孩子，战南戈拿命救回来的孩子！
她不能死，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能死！
想到这里，她拼命往岸上爬去，直到没有一丝力气坐在地上，发上的冷水落下来，凝结成霜，肚子痛的如同刀绞，遍体生寒，几乎要昏死过去。
耳朵嗡鸣的几乎什么都辨别不了，直到林筱儿尖锐凄厉的哭叫声划破她的耳膜。
“我的脸！我的眼睛——锦墨哥哥，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林筱儿被百里锦墨抱在怀里，满脸是血，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光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

这个池塘底部布着许多尖锐的石头，林筱儿一定是落下去时划伤了眼睛！上官素音正不知作何反应，一把冰凉刺骨的短刀陡然落在她的脖颈上——
百里锦墨的眸子染着嗜血的猩红，声音像是从喉骨挤出来，“上官素音，你个毒妇！我要你的命——”
锋利的绣春刀刀身刻着繁复的花纹，刺破她的皮肤，手法利落，下一秒就要嵌进她的喉咙！“百里锦墨——”
上官素音惊喊，“不是我，我没碰她！是她拉着我下去的”——
喉咙被他一把掐住，“我亲眼所见是你把筱儿推到水里，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你害筱儿被人凌辱，和战南戈通奸，筱儿心软过来看你，还要毁她容颜伤她眼睛！你不死，筱儿早晚要被你害死！”
素音绝望的闭上眼睛。
何须解释？
就是因为他爱林筱儿，所以林筱儿说得所有都是对，做的所有都是应该。而就是因为她爱他，她就活该承受他的恨意，凌辱，任意践踏。
百里锦墨像是一头狂躁的兽，素音闭着眼睛许久，却一直感觉不到绣春刀划过来的疼痛，惊疑间，林筱儿声音忽然在她的背后幽幽响起，
“锦墨哥哥，别着急杀她，筱儿一直觉得素音姐姐的眼睛挺漂亮的……”
林筱儿抱住百里锦墨的腰，满脸是血，眸子空洞无神的冲着她的方向，唇畔的笑容诡异恶毒，“锦墨哥哥，我要她的眼睛，你把她的眼睛挖出来给我吧……”
“……”
上官素音看到百里锦墨脸上的犹疑，只是那犹疑停留不过两秒，便转为冷漠，“好。”
“上官素音，这双眼睛是你欠筱儿的，你该还！”
百里锦墨重新拿起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上官素音心如死灰，一点一点向后退着，“我没有，我没有伤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她很快便明白他不会相信她，腹部的疼痛愈发剧烈，她看着地上被她拖出来的血迹，浑身都在颤抖。
“我给！眼睛我给！我给——”
“但是你能不能先帮我叫大夫，我肚子疼，好疼……百里锦墨，你的孩子它很痛——”
血涌出来的越来越多，上官素音跪下来捧住地上的血，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求他！
那是她和他的孩子，她能感觉到它在流失……
“那不是我的孩子……”百里锦墨看着上官素音痛苦的表情，面上染着一抹复杂，心底微微抽痛着。可一想到战南戈和她一起的画面，脸上一瞬失了温度，连着声音也冰冷无比，
“来人，去仙砚台请我师傅，把她的眼睛挖出来换给筱儿。”
“……”
黑暗，疼痛。
浑身都在疼，眼睛很痛，肚子很痛，腿也很痛。
上官素音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疼痛无比，什么都看不见。她这才明白，她的眼睛没了，她的眼睛被百里锦墨替给了林筱儿。
周身寒冷无比，也比不上上官素音的心冷，空洞麻木的眼眶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她下意识的去抚自己的腹部……
一片平坦。
上官素音一下子惊惧得整颗心都要裂开！

孩子，她的孩子呢？
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林筱儿和百里锦墨对她的孩子做了什么？
“孩子……孩子……”
上官素音呢喃着孩子的名字，慌乱中从床榻下翻下来，她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分不清，不顾撕裂的疼痛想向外摸索着，只摸索到一片滑腻的布料……
林筱儿的声音在她头顶施施然响起——
“上官素音，你昏睡数日，终于醒了……”
上官素音抓着那布料的手指紧紧攥起，“林筱儿，我的孩子呢？”
“孩子？”林筱儿轻轻淡淡笑了笑，不掩不屑，“唉，换眼睛的时候就胎死腹中了，那仙岩台的都是修行之人，还非要为你接生，哪知道生下来，就是个满身淤紫的死胎……”
上官素音坐在地上，浑身冰凉，空洞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林筱儿你骗我……它那么坚强，它那么有力气，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林筱儿笑起来，“上官素音，昨天我亲眼看到的，我想你应该感谢我……挖去了你的眼睛，替你亲眼看着你那孩子惨死……”
她向前一步，一步一步逼近素音，双眼有光，声音愈发兴奋，“你知道吗，那孩子只有两只手掌那么大，是个男孩，它长的真像你，更像锦墨……可它浑身都是青紫的痕迹……那是窒息而死的，真惨，告诉你，仙岩台的人说其实它本来是可以活的，可是锦墨要先治我的眼睛……然后它就在你肚子里死了……”
“……”
上官素音知道自己要疯了。
“林筱儿……你好恶毒……你好恶毒……”
她看不见，只知道用浑身的力气扑向林筱儿，林筱儿微微向后一退，她便扑了个空重重栽倒在地上，“你不问问我，你孩子的尸体我给扔哪了？”
“……”
“它就被我扔到你这院子的后面，如果没被野狗吃掉的话，说不定你想找还能找得到……”
“林筱儿……你个毒妇……你个毒妇……”
上官素音终于崩溃，不住嘶喊起来，她太痛了，一颗心痛得像是要裂开，手边摸到一把剪刀，她闭着眼睛，浑身的恨意聚起来朝那不住发出得意笑声的女人挥去——
百里锦墨从宫里回来赶到柴房，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筱儿身上染着血昏倒在地上，被赶来的下人围起来保护着，柴房狭小，那双沾着血迹从门外走出的脚步便格外明显。
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百里锦墨手指紧紧蜷着，没有迟疑直接走出屋子翻身上马，狠狠甩鞭朝那血迹斑斑的脚印追了出去。
暴雨猝不及防的降临在这冷夜里，上官素音单薄的衣衫被雨水浇的湿透，而她只顾护着怀里那毫无生机的襁褓，对刺到她骨子里的寒意浑然不觉。
像是不知道累一般，她穿过树林，眼前是一处断崖，她双目紧闭着，就一步一步，没有停顿的向前迈着步子。
崖下的水，像一头张着巨口的黑色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