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三日未歇，入夜，雨势趁夜愈急，雷电争鸣。前方来报，援军将那最后几支乱军聚拢逼入城外山谷中，意欲来个瓮中捉鳖，怎奈受此连夜风雨阻碍，久攻不克，如此拖延下去又将功亏一篑。睿王得报，不顾众人劝止，披甲冒雨而出，要去往阵前督战，随着马蹄声逐渐远去，府衙中人睡意全无，各个挑灯静坐，只待睿王平安归来。）

这一夜无心睡眠，我与二爷爷候在一起，盼着前方传来好消息，窗外雷电交加，白光劈开黑夜，间或就是一道不规则的裂痕，没人知道下一次会断在哪里。
一阵急报登堂，来的不是跟着睿王的小将，却说玄津在牢房救下了刘文远，现在正照料，等安顿好了即来详报。
“刘文远收在牢里，谁人能去的。”
那人走了，我叫不必关门，看着外面的天气，只觉此事蹊跷，兀自自言自语。

（守在驿站不如在府衙里稍住一晚，若是前方有什么消息，也好尽快得悉，免得来回奔波。刘文远被关押在府衙牢房，此事还需请皇上圣裁故而暂未对外宣告，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接近牢房，怎么偏偏在睿王出城兵荒马乱之时，闹出袭牢这等事。）
（手掌牢牢握住案桌一角，命人请大夫前往牢中诊治，再加派人手看护，待房中余下我和晏修二人，方泄下力气，由着门外凉风吹入，使人清醒清醒。）
谁人能去，你问得好啊，那你觉得这是劫牢，还是杀人？

收押刘文远一事被我们压着，偏偏这时候生乱，不得不叫人起疑，二爷爷问我的话听到了心里，这两番意思可是截然不同。
“若是截牢，怎么会伤成那样？那人既要保住刘文远，自当护着，玄津知道轻重，更不会向他下手……只怕是，有人急了。”
夜风夹了凉雨，吹在面上惊在心里，沉下声音，却更难堪，“不论如何，那人知道刘文远在哪儿，这有几个人，就框得出了。”

我翻出那份名单，与二爷爷又细细从头到尾研查一遍，当日走访他们府上，不过搬出些细碎，按捺住没有惊动，睿王带回来那些物证当然无人敢认，只等奏请圣裁，那些人，也理应自危。
“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想到他们能逞出这个胆量，两权取轻，莫非还有什么更要紧的，要赶在我们之前拿下……”
当下都只是我们猜测，这事还有可疑之处，“等玄津来了便知，刘文远可曾配合出逃，或是求救，他心里的帐可比我们乱猜靠谱多了。”

（名单上大小文武官员都有，可既有额尔图和刘文远两人顶在前头，底下的人大可以把主要罪责推到他们头上，最多担一个从犯之名，有谁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府衙的牢里作乱，一旦败露，罪加一等不止。）
玄津把人救下后就马不停蹄地出城追随睿王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放下手中名单，不免又生感慨。）这回倒是咱们疏忽了，若非睿王暗中派玄津盯着点，只怕最重要的人证或死或逃，就要没了。

二爷爷的话也叫我心头一悸，自以为控制了刘文远并且得他指认，此事只待水到渠成便可将甘肃这一脉毒瘤连根拔起，谁预料他们会如此胆大妄为，竟在眼皮底下生事，睿王防了这一手真有一些脸热，跟着叹谓，“睿王比我们早来，对他们看得确实比我们通透，”眼下就我们爷孙二人，也没那么多忌讳，“果真，处处审慎。”
我们与睿王分责而为，到底还是一条船上，这番还真如来时所说，借了他的势了，再去看那名单，还是理不出头绪，“这案牵扯的人太多，劫牢一事，这张纸上能有几个人敢做？能越过刘文远头上去，野心倒是不小，差点就着他道了。”

（名单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嘱咐晏修重新收好，夜里备下的茶水一口未喝，都叫门外吹进来的风给吹凉了，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又想起昨儿同睿王谈话的内容，他为人虽狠愎跋扈，眼光倒是尖锐得很，居然防了这一手，甚至连我都没想到。）
刚才睿王出城也是事出突然，下手之人正是趁大伙的注意力都放在前头才至牢房行事，说明此人不止人在府衙，还蓄谋部署已久。
（倏尔听到晏修提到一句关键的话，立即止步。）你说，能越到刘文远头上去的人……那看来刘文远自个儿最清楚不过。

点头称是，说着话的同时也是在重新梳理时局，“不错，睿王出城也是临时起意，那人还能如此反应迅速，这各个关卡里少一个都成不了事，府衙是他们的地盘，可要瞒着我们所有人，应当不是一朝一夕的经营。”
我们都各自思量，二爷爷提点的那句又让我想起刘文远当初招供的样子，“爷爷，不如我们去瞧瞧刘文远，看他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关键还是在他身上。”

（晏修此言正如我所想一样，今晚发生那么多事，按捺住性子方可不乱阵脚，但要挖出此事背后的缘由，关键还在刘文远的身上，也许他招供的还不彻底，殊不知却为自个儿埋下了祸害。）
走吧，咱们去瞧瞧刘文远这会儿怎么样了，玄津救得及时，想必他这会儿惊魂未定，想要问什么也都能问出来了。
（顾不上添件披风，便与晏修二人径直走出房门往牢房而去，门口已有多人驻守看护，大夫也还在里头，停步看了看阴冷潮湿的墙壁，叹口气。）
还是把人挪到后厢房去吧。

既然发了话，刘文远很快被挪到了厢房，可他不是走着去的，是被抬着去的。今夜这一出戏，府衙之中势必有那人耳目，直到大夫诊治出来，我们才拉住他详细查问，竟是凶险万分。
叮嘱大夫务必用心，他应诺下亲自去抓煮煎药，我看着刘文远躺在床上的晕死状，已经非常明显了。“这是杀人灭口啊。”
有额尔图和刘文远顶着，在甘肃几乎就是说话做主的份，这是给同党送上来的脱罪梯，“等他醒了，也就撑不住了，谁会不怕呢？”
谁会不怕死呢？刘文远瞒着的事引来杀身之祸，他的保留显然没有让人放心，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靠我们了。

（先前没急着赶过去是不想添乱，也正好叫刘文远吃点苦头，但没想到他虽被玄津所救，却如此伤重，听大夫诊断之言，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也并非是假装，摇头视之，此人此举乃是杀人灭口已经再明显不过。）
那就等他醒来再问吧，经此一劫，刘文远也该想明白了。
（当夜凶险，着人仔细照看，翌日再来瞧他，与晏修一同回房歇息。）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