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日荷花别样红(二)
天色初明,一阵突如其来的吆喝吵闹声惊醒了好梦正酣的完颜康。他匆匆起床披衣,走到门外,看到一队衙差连拖带拽地把住在隔壁的一个小伙子绑了出来。那人一看到站在屋外的知府和掌柜,当即嚷道:“大人,我究竟犯了什么事,一大早就要绑要锁?”
“大人,就是这小子了。”掌柜毕恭毕敬地对黄知府说:“一个月前,还看见他沿街乞讨、露宿街头,昨个儿突然阔气起来了,浑身光鲜,一张口就是一间上房,几道好菜。看他的包袱沉甸甸的,一定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哦,原来如此。掌柜的,亏你终日迎来送往,却是如此见识浅陋,竟不知时来运转、否极泰来,就在那儿胡乱猜测。幸亏我知道你这是在自作聪明,要不,我还真的担心你看中我一身精肉,要抓了去做人肉叉烧包孝敬知府大人呢。”
黄知府从昨夜接到掌柜的密报起,知道有个江洋大盗住了在小赵王的隔壁,就已高度紧张。因为深夜围捕,疑犯容易逃窜,要是误伤了完颜康,那责任更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因此只命人悄悄埋伏在客栈,等到天色发白、众人还在迷糊之时才亲自带队来抓人。一夜不得好睡,黄知府已是十分烦躁疲倦,此刻更被这小子一番皮里皮气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大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戏弄本官,来人--笑什么,不准笑--把他带回衙门,大开侍候!”
“等等。”完颜康看此人二十出头,生得斯文干净,精明能干中还带点落拓不羁,顿觉此人不俗,忍不住出言相阻,“知府大人,还是问清楚的好,要不即使能冤案得澄,也是浪费时间。”
“小……”黄知府这时才看见完颜康,“王爷”二字刚要冲口而出,马上记起完颜康“不欲张扬”的声明,急忙刹住,顿了一顿,才接着说:“……朋友,此人身上巨款来历不明,可见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什么来历不明,我怎样赚钱难道还要公告天下吗?”
“臭小子,你……”
“哎,两位、两位--”完颜康摆手制止了两人,说,”大人用不着着急,这位公子,你也别再逗他了,爽爽快快地把事情说清楚,岂不更好?”
那人的目光在完颜康和黄知府身上转了两转,才冷冷地一笑,用下巴指了指一个衙差手里抱着的包袱,说:“打开它,看看里面的单据。”
衙差翻出一叠单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它们递给了顶头上司,完颜康凑了过来,看见都是“方英给某某酒楼招客点子若干,如依计而行十天后,生意有明显增长,则酒楼付纹银五十至三百两不等”之类的字据。
“想不到方公子竟是当代陶朱。”完颜康见他有如此手段,亦是佩服不已,望了望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黄知府,笑道:“大人,总可以放人了吧?”
黄知府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后,方英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完颜康面前一揖道:“多谢阁下仗义执言,未知尊姓大名,可否赐教?”
“方公子客气了,在下姓阮,单名一个康字。”
“阮公子,幸会、幸会。既是有缘相会,就让在下作个东道,以示谢意吧。”
方英房内
完颜康梳洗完毕后,依约敲开了方英的房门。方英早已叫了一壶上好的千日春和几味小菜静候。两人均有豪气,几杯酒下肚,已觉意气相投,“方兄”、“康弟”般叫了起来了。
“来,康弟,我再敬你一杯。”方英干了这一杯后,话题一转,已说道:“说起来,也真是奇了。就算我真的是打家劫舍之徒,用得着劳动知府大人大清早亲自来会我吗?观其言行,明显是胸无城府、刚愎自用之辈,而且我还对他冷嘲热讽,但他竟会溜得这么爽快,一点儿也不节外生枝,真的令人难以置信。”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瞟了完颜康几眼。
他的试探之意,心思清明的完颜康当然明白,完颜康心下暗赞:“好一双锐眼!”脸上却不露声色,只在装糊涂:“所谓静极思动,知府大人想借此机会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鲜空气也是有的。另外,我猜,可能今天衙门公务繁忙,所以他才没功夫和你泡下去,要是他晚上才来抓人,那就难说了。”
方英本性潇洒散漫,明知对方言不由衷,也无意寻根问底,只是夸张地作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含笑吃酒不语。
这一来,倒弄得完颜康有点尴尬了,为了改变气氛,他也把话题一转,问:“看方兄言谈举止,都像出身大家,为何会潦倒街头呢?”
“这个嘛……唉……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人的,一句话,‘再世郑公子,无缘识李娃’。”看到完颜康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方英自嘲地一笑,继续说,“莫说你不敢相信,就算现在已事过境迁,我也很难相信这种事竟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往日也自负精明,但……见了那女子,只觉情难自已,尽管不见面之时,会念叨一千遍一万遍‘温柔乡是英雄塚’、‘欢场无真爱’来警醒自己,可是一见面,就什么也丢到脑后,直认她是苏小小、关盼盼之辈。”
“能入方兄的法眼,此妓当非凡品。依小弟之见,即使是青楼金尽,方兄还应忍耐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