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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抱的滋味太甜美,醇酒一般醉人,直到凤双越的血洇透了自己的衣衫,季复生才发现一把利刃深深插在凤双越的胸口,狂叫着挣扎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窗外有黑色身影一闪而逝。
  贝壳慢慢闭合,幻影传心贝,能够让你在梦里见到最想见的人,也会让你看到最惧怕的事。
  七殿判官虚九鸾正在董束月寝殿中不住徘徊,听千金言道泰山王殿下一宿未归,又知晓季复生擅闯寝殿打伤尹诺之事,心中只觉隐忧重重。正不知如何是好,珠帘一晃,却见董束月已然归来,脸色是阴沉的煞白,忙行礼问安,却被一把扯住头发按着跪倒,冰冷的手粗暴的划过后颈,声音抑郁而沙哑:“伺候本王!”
季复生被幻影传心贝的幻术折腾惊醒,指缝中似乎还残留着黏稠的鲜血,真实无比,心有余悸之下不敢再睡,捂着脑袋坐着发怔,听得贝壳车轱辘来回念叨了十来遍“泰山王传见”,再也忍受不了,起身简单的收拾一下,出门。
泰山王寝殿门前,千金端端正正的立着,手捧丹红水盘,见了季复生,连眼角余光也欠奉,却压低了声音来了一句:“你伤了尹诺。”
  季复生应道:“你想怎样?”
  千金嘿嘿冷笑:“让何若起小心些罢!”
季复生哭笑不得:“你逻辑混乱啊,揍尹诺的是我,你要报仇也该冲我来。”
  千金说了一句超有水平的话,其蛮不讲理和意蕴深刻让季复生十分的惊艳:“柿子挑软的捏!”
  季复生考虑片刻,以暴制暴:“你捏他,我就捏你。”
撇下千金,跨进殿去,鲛珠玉鳞帘后隐约有奇怪压抑的声音传来,季复生刚起身尚且有些头晕,也就没仔细琢磨,大步往里直走,一手掀起珠帘,触目所及,登时被一道天雷劈成了姜丝排叉,浑身又酥又脆,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又揉了揉,默默放下帘子,大步往外直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董束月断断续续道:“你……你……留着!”
他声音本就不清透,此刻更是沾染了情|欲的沙哑甜腻,喘息似乎渗透着浅紫玫红的颜色,听得季复生半边身子都酥麻了,面红耳赤的立住脚步,心想:这热恼地狱真是个好地方,鬼王带头搞gay……不过也没必要强迫下属观赏现场版吧?这简直比摄影师Edison陈还懂得造福观众。
季复生背对董束月,看不到帘内风光,但听着动静,也是身不由己的燥热难耐。刚才仓促一瞥,董束月斜靠美人榻上,衣袍松挽,下摆散开,两条长腿冰肌玉骨,衣衫掩处若隐若现,洁白纤细的颈子仰起,深紫的眼眸不似初见时的烟浓雾重,反而滴得出水的晶莹明澈,却是奇特的冷漠。而另一者衣冠整齐鬓发不乱,只用口唇手指服侍。看这等欢|好之状,竟完全是发泄xing欲。
没有多久,只听董束月急促喘息后,一声释放的轻呼,随后便是细细的吞咽声音。
  季复生听得珠帘卷起,又听董束月懒懒道:“行了,转过身来吧。”
但见董束月身姿修长风流,银发委地,正在整理衣衫,脸色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连眼神都恢复了朦胧空茫,季复生简直怀疑方才听到的如火如荼一场xing事只是自己的幻觉,董束月顺着他的目光,指了指尚且跪在榻边的男子:“虚九鸾,本狱判官。”
  虚九鸾抬头起身,只见好一张端正英秀的面孔,但嘴唇红肿目含春意,却是在官威正气中平添几分突兀yin色。
各殿判官大权在握,司掌生死簿,处理往来文书,管辖勾魂转生,量衡刑罚判决,身份可称得上贵重,不想私底下却要以色侍王。季复生心道:难道这虚判官是潜规则上位?看来这地府的水也够深的。
  与虚九鸾的初见季复生很有几分尴尬,自己身为地府工作人员,第一次见上司,就看到上司做这种活儿,这不是跟上司一起piao chang,而是看到上司的上司piao上司,看来以后自己的仕途十分的堪忧。
正胡思乱想,虚九鸾已经走出寝殿,擦身而过时,对季复生投来极为奇特的目光,似怜悯又似悲伤,更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不安。
  季复生对任何危险的讯号都相当敏锐,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暗暗戒备警惕之余,对董束月大是不满,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啊?”
董束月见他面红耳赤,斜飞微挑的双眼皮折痕里似乎都染了胭脂,心里仿佛被蘸着蜂蜜的刺轻戳了一记,却拉起他的手,引到桌前,按了按他的肩:“坐下……我怎么有病了?”
  “为什么要我留下看着?”
  “因为你当时的样子很有趣……我想看。”
笑着自倒了一杯水,沾了沾唇,又递给季复生:“给你喝。”
  季复生很崩溃:“如果我不喝,你就不告诉我凤双越的下落?”
  董束月拍拍手,赞道:“猜对了。”
  从蝶几上拿起一卷书册:“生死簿上四千三百八十七个凤双越,我让虚九鸾尽皆收录在此。”
季复生二话不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给我!”
  董束月握着书册,笑得狐一般妖|媚:“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季复生怔了怔,这杯水无色轻盈,略一回味,口齿隐有清凉苦涩之感,与昨天喝下的并无二样,但董束月的笑容实在太暧昧,再想到这不正经的鬼王方才做着的事,不禁大是惶恐:“春|药么?”
董束月放声大笑,俯下身子,鼻尖几乎碰到季复生的脸颊,拖长了调子缓缓道:“你说,我为什么给你喝春|药呢?或者,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说罢还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季复生的嘴唇。
季复生活着一贯的强势,到了地府也是输人不输阵,不想跟这轻言慢语风|情万种的泰山王刚交手几个回合,自己就缚手缚脚一败涂地,面子里子全输了个底儿掉。
  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妖孽。
董束月根本就不该是什么阎罗七殿的泰山王!季复生以前不知道妖该长什么样,现在觉得,妖是束月,束月是妖。
  抱着这个认知,季复生很干脆的服输,抬眼直视董束月:“殿下,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董束月倒是一愣,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却咬了咬精巧润泽的唇瓣,轻叹道:“是么?”


IP属地:上海23楼2018-05-21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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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轮
      抱着这个认知,季复生很干脆的服输,抬眼直视董束月:“殿下,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不会害我。”
      董束月倒是一愣,眼眸中看不出情绪,咬了咬精巧润泽的唇瓣,轻叹道:“是么?”
      直起身来,突然说道:“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摸着季复生昨日被尹诺划伤的脖颈处,那里裹着一幅黑色衣袖,却是一整天不曾换过。
      季复生躲开他的手,有些不自然,道:“伤口不深,一点儿也不痛。”
      其实以当时的流血量和痛感来说,这伤应该不轻,但一夜过来,竟然毫无感觉了,季复生也是觉得古怪,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鬼,对躯体的痛楚感应下降,也属正常。
      “知道为什么不痛么?”董束月指尖过处,割裂染了血的黑布,让伤口luo露在外:“尹诺法力低微,却是难得的鸩鬼。”
      “鸩毒而死之鬼为数不少,但魂魄中仍带鸩毒的寥寥无几。尹诺生前被灌鸩酒,尚未毒发又被弃于淤泥,泥土将七窍尽皆塞满,怨毒不散,囿于魂魄……因此你伤口不疼,是中毒已深的缘故。”
    说着拿过一面铜镜,季复生一眼看去,见颈子几道伤口周围已是枯木般的焦黑,明白过来,蹙眉道:“难怪我觉得头晕。”
      伤口虽恐怖,但有董束月在,季复生自是不怕。
    果然董束月微一凝神,拿起那只玉杯,倒出一杯水来,用手指沾着,一点一点抹过季复生的伤口,动作轻柔,春风拂过湖面一般,季复生觉得伤口麻木僵硬的肌肤,逐渐柔软恢复感觉,温温凉凉的很是舒服,对镜一照,见伤口皮肉已然愈合无恙,道:“多谢你!”
      董束月斜睨他一眼,问:“这是春|药吗?”
    季复生见他小气得可爱,不禁一笑道:“回春之药,可不就是春|药?”
      董束月粲然解释:“这是西北沃石下海底之琼浆,混以獭玉髓,有助于炼神聚气修真养元,于外用可解尸毒平复伤口。”
    季复生嗯的一声,拿过那卷书册来翻看,只见第一列归属官吏,写着魂字三千六百六十号,凤双越,居东土幽州,该寿五十八,善终,不由得抱怨:“连个图像都没有,地府做事真是不精细,也不怕勾错了魂。”
    董束月双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书册附在他耳边笑道:“容貌易变,魂魄难改。莫说神仙妖怪能随意变幻色相,便是寻常人物,几经轮回面貌也是不同,生死簿上无需画影图形。”
      季复生沉吟道:“说得很是。”
    合上书册侧过头去,董束月的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擦过,柔嫩微凉的触感像是新鲜的水果冻,季复生的耳垂窜上一层粉色,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凤双越……我会找到他,但我不着急。”
      董束月似早有所料,笑问道:“怎么突然不着急了?”


    IP属地:上海24楼2018-05-21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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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不知该怎么去寻他,茫然无绪,所以心急,现在有了线索,那多等些时日也没什么,而且……若是我不够强,又怎能保护他和我自己?我不想去主宰别人,但是必须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董束月静静凝视他,季复生垂着眼帘,两把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安静的憩息着,轮廓却是刀削的清冽分明:“如你所说,若我真的能拥有至强的妖力,那地府鬼界,人间天上,我们任意来去,随心所欲,再不受任何拘束,自然也不会再分开。”
        良久董束月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份不自觉的干涩:“那很好……我会助你。”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光滑雪亮的长发也不束起,散在身后如月下泛着银光的一泓溪水,只听他吩咐道:“随我来。”
      两人走出寝殿,来到魑魅楼台。
      魑魅楼台通体乌黑,隐现红光,楼高百尺。
        董束月拾级而上,季复生跟随其后,双足一踏台阶,便觉得森森阴气,耳边更有厉鬼冤魂咆哮哭号,董束月声音柔和,却带着宣判似的冷酷:“魑魅楼台是海中凶兽独角珊瑚鲸的尸骨所筑,珊瑚鲸残害生灵杀孽最重,体内不知藏了多少亡灵魂魄,因此只要活到千年以上,必然就被体内怨灵反噬,暴毙于海中。”
      季复生心中一动,低声道:“数极于九,满则生变,杀孽过重,必遭天谴。难怪……”
        “难怪什么?”
        “在人世的时候,凤双越一直不准我杀人,我却还是杀了九个,原来他早懂得这个道理。”
      董束月回过头来,晶莹如玉的一张脸映着楼台的重重黑雾,似突现的一抹皎洁月光,妖|媚尽去,少见的清冷:“你已犯过杀业?”
        季复生见他神色古怪,反问道:“嗯,怎么?”
        董束月静默片刻,看着他一笑:“那很好。”
      说罢加快脚步,登临最高一层,淡淡道:“这是热恼地狱的最高处,上接西海之底,山势相环,海气汹涌。”
        仰头看了看海底之天,双手张开,长发无风自动,在身后如一把玉骨折扇打开,左手缓缓举起,衣袖垂落至臂弯,露出一截手腕,色泽有如阳光下的春雪,发出淡淡的剔透光辉,而五指呈宝瓶如意莲花状,口唇翕动,低声念道:“素华斗魁天英玄灵,弱水莹彻万物雷霆,太阴寒水百川满盈,肤寸之泽浪翻长鲸……”
      随着他口吐咒语,“碧水冰轮”结界启动,楼台四周渐有弯弯曲曲如蝌蚪的上古文字浮起交错,炫彩流动,光华大盛。
        季复生一旁静立观看,心潮激涌,隐约有股能翻江倒海的力量要挣脱束缚一般。
      董束月念罢咒语,双手结印,衣袖一振,断喝道:“生!起!现!”
      只见四方风雨,玄水怒波,浪潮交织,层叠绽放。
        海水翻涌处,四道水柱冲天而起,如玉龙奔腾,凝为四道海水墙壁,微蓝透明,端端正正罩在魑魅台周,密不透风。
      水雾沾湿了季复生的衣发,水汽弥漫之中,炫光洒落之下,身形凝定神态自若,一个小小鬼卒,无意之间的气势竟毫不逊色于冥界泰山王。
      董束月走近前,深望进了他的眼眸中去,鲜花般的唇瓣竟有些微微的颤抖,良久从怀中取出一粒硕大的明珠,清光通明,冰鉴异彩,其光彩明亮简直如同中秋满月,明珠一出,整个魑魅台便笼罩在一层熠熠珠光中,浑如琼楼玉宇。
      明珠滴溜溜的旋转着升起,升到四面水墙上,散发出的璀璨光芒宛如实质,覆盖住水墙之顶,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亮如白昼,而明珠就悬挂在最高处的正中:“八荒四合,明珠是月……你就在此处,只要以内丹感应,定会有所领悟。”
      季复生苦笑:“我肚子里只有早上刚吃的煎鸡蛋,哪来的内丹?”
        话虽如此,他身怀数千年未开启的妖力,自然而然能明白董束月此番布置的苦心,妖族修炼中,最为紧要的便是吸收吐纳日月精华,而所谓日月精华并不指太阳的光芒,而是指月中自有的阳魂阴魄,尤其满月之时,更是三阳备足,最是适合妖族的先天采练。
      月者水之精,珠者月之魂,此处魑魅台是海气郁结的至阴所在,而董束月的这粒明珠更是月之精魂,对妖族修炼而言,这个结界是得天独厚千载难逢的所在。
      碧水冰轮是水系大结界,董束月又是全力而为,一时消耗法力过甚,鲜花般的红唇失了光泽,透着些许枯萎的暗紫,倦倦的便往外走:“季复生,我先去了,望你能早日打破这道碧水冰轮。”
      季复生很有几分忐忑,就像翘了一学期的课,眼瞅着就要去考试那种感觉:“打不破呢?”
        “那就饿死在里面。”
        “鬼是饿不死的……不过半死也很难受。”
        “你不是鬼,你是妖怪。”
        “万一不是呢?”
      董束月忍不住笑了,无奈的承诺道:“我会在外面守着……你的魂魄离开了太久,我也不知道你的妖力到底该怎么恢复。”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IP属地:上海25楼2018-05-21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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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复生略一迟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的,但知道不是我的,它并不完全受控于我,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方才能操控它打破结界,现在却几乎感觉不到。”
          听他这么说,董束月轻笑道:“你魂魄离体太久,一时生疏罢了。”
        季复生若有所思,心念默运,随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一道道游鱼般的浅淡白光随之呈现,五指轮转,白光缓缓凝聚成镜,虽稀薄脆弱,完全不似方才妖力的蓬勃强大,却已非寻常鬼卒能有的法力。
        董束月看着他额心妖印,叹道:“你方才太过冒险,万一丹毁魂散,可是悔之晚矣。”
          季复生一笑,笑容纯粹而热烈:“不会的。”
          “为什么?”
          “我心里想着,若是唤不醒体内妖力,又怎能去寻找凤双越,无论这内丹属不属于我,我都要拥有最强的妖力。我季复生要做的,必定能做到。”
        自信而憧憬的神情,嘴边悠远的浅笑,针一般刺入董束月的眼眸,心里隐隐作痛,却又是骄傲信服:他想做的,又怎会做不到呢?
          早在几百年前,季复生神采飞扬,笑容如春开雪融,阳光洒落,言语更是干脆得霸道:“什么泰山王?你是我的束月。”
          那一刻,曙光破晓,曼陀罗华尽数绽放,董束月从此毫无保留,不可自拔,连沦陷都是心甘情愿,与人无尤。
          现如今,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难道当真要失去他么?
        魑魅台上突然的寂静,衬得董束月的眼眸如千年不醒的美梦,季复生看着那双眼,蓦然升起极为熟悉的感觉,但这种似曾相识也只一闪而逝,飞鸿踏雪泥而已。
          一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董束月茫然道:“什么怎么?”
          季复生眸光扫过他的脸,又不自然的避开:“你好像……要哭的样子。”
          董束月轻声一笑:“泰山王怎么会哭?傻瓜……”
        失去明珠的魑魅台分外幽黯,几乎遮住了董束月悲凉彻骨的神色,但季复生目力非常,见他紫眸分明浮着一层盈盈水汽,纤长的下睫处,更有泪珠将坠欲滴。
          董束月低下头,淡淡道:“走吧。”
        起身拾阶而下,季复生迟疑着伸出手指,去碰那滴落在鲸骨楼台上的泪,独角珊瑚鲸的尸骨冰凉,鬼王的泪却是温热。
        下了魑魅台,董束月不用术法,只慢慢沿路而返,问道:“你魂魄穿越到千余年后,现在重归地府,可还习惯么?”
          季复生只觉得体内百脉畅通清凉,舒适之极,行动更是脱胎换骨般轻捷如意,正暗自摸索内丹运转,听他发问,也就随口答道:“刚开始自然有些不习惯,两千年后的人间,跟这里大是不同。”
        董束月偏着头,甚是好奇:“是么?很不一样?不过我看你并不十分讨厌地府。”
          季复生看他发肤莹洁,依稀不谙世事的少年情态,不禁笑道:“嗯,吃穿住行都不一样,只不过我不太在意这些。”
          董束月深以为然,忍不住微笑,季复生一向如此,即便把他扔到沙漠里,都能从沙子里淘出水来活得很好,却不会在意身处何地周遭他人。
        走入寝宫正殿,便是山涧林木的清香气息,季复生心情甚是愉悦,朗声道:“做人做鬼,做神做妖,只要快意,就没什么不好。”
          董束月笑问道:“那你在这里快意么?”
          季复生道:“还不错,只是我妖力浅薄,什么法术都不会,该怎么办?”


        IP属地:上海27楼2018-05-21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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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束月知他心里记挂着寻找凤双越,说不出滋味的一笑,道:“幽冥正神也有些法术,你若要学,我便教你,只不过内丹吐纳,还需得你自己领悟。”
            季复生点头,又问:“方才压制我妖力的那道金光,是什么来历?”
          董束月一滞,冷冷道:“你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气氛陡然僵硬,季复生一眼看去,见他半垂着眼,唇角拉出一道冷厉的弧度,竟是森森的寒意侵体,不着冠冕而鬼王气势尽显。季复生虽不畏惧,心中一凛隐隐提防,沉默着走到寝宫,道:“殿下请安寝吧。”
            董束月嘴唇一动,似要说些什么,却挥了挥手,轻声道:“去罢。”
          那道金光,说不准是妖力还是神光,来历却不难猜测,定是凤双越留下的感应之器,只怕不用季复生去寻,凤双越也会来找,只不过西北海底热恼地府,却不知他敢不敢闯,又有没有这翻江倒海的神通?
          董束月眯着双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一手握碎了把玩着的海犀角。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希望大家看得轻松嗷嗷~~~
          龙弧
            第二天董束月丢给季复生几本册子,每本材质都各不相同,一册是规规矩矩的玉骨简,每片都是薄如蝉翼,大致一翻,所述是五行之道本真内丹,类似于微积分和大物,属于基础学科;又一册置于龙骨匣中,金丝编成,看着就很不缺钱的模样,打开一看,果然是好东西,正是记载了一些法术神器的修炼,属于工具书;最后一册最古怪,以至阴至寒的蝤蛑骨胶所制,侧面用夔牛筋钉牢,翻开隐约有咆哮呼啸之声,讲的是妖兽封印之术,算是拓展参考。
          季复生捧着三本书端详的时候,董束月正忙着换上阎罗天子的冠冕服饰,各殿阎王每日需得携带本殿判官齐聚森罗大殿议事处置,司狱判决轮回往生,诸事甚为繁杂,董束月素来勤勉,便是准许告假,也是偶一为之,这两日因季复生之事,已是多有懈怠。
          他冕服上为玄色下为赤朱,以虎枭巨蟒为章纹,华贵而威严,冕冠十二旒墨玉垂下,将精致到妖|媚的脸庞遮住一多半,嘴唇下巴的线条颜色却更是蛊惑人心,季复生抬眼见了,忍不住吹一声口哨,颇有些倚马观花的少年风流。
          董束月笑了,抬手拨开玉旒:“瞧着稀罕么?”
          相处数日,他一双紫眸虽云遮雾绕,季复生却也能窥出些许神色流露来,此刻见他眼波盈盈,分明是欢喜难掩,也就不拂逆他的心情,由衷赞道:“稀罕极了,不愧是地府十殿第一的绝色。”
            虚九鸾轻咳一声,董束月却旁若无人,问道:“当真么?”
          季复生即使微笑着,眼神也是暗藏锋锐,绝无温柔之意,只是实言:“真的。”
            “那你喜欢吗?”
            “还行。”
          这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问的厚颜,答的淡然,问得骄纵,答得无忌。
            虚九鸾的脸都黑了,千金更是受惊过度,几乎要昏倒了。
          董束月笑得一张脸仿佛春风过后的美人樱,有些舍不得走,半天没话找话道:“等我回来,咱们在这热恼地狱逛逛罢,出了刑狱之处,颇有几处风景极佳。”
          季复生那夜虽现出内丹,妖力破出,但修为尚浅,尚不得其法,因此过了那一瞬眼眸依然是通透的榴红,额心银色妖印亦已消失,热恼地府的大结界也是一时穿不出。想到这一点,拿起一本书册,笑道:“这几本有用吗?别是五块钱一本的盗版忽悠我。”
          虚九鸾面有怒色,看向那些书册时,不加掩饰的艳羡妒忌,愤愤道:“只怕你天资所限,无法参悟这些法术封印。”
          玉简也就罢了,那龙骨和蝤蛑中所载的秘术整个幽冥界只有十殿之王可以修习,而个中深奥艰涩之处,却是连十点阎罗都未能全然参透。
            虚九鸾见泰山王随随便便将这些不传之秘交与季复生,自是百爪挠心,仔细一想却又放心——千年来季复生巅峰之时也只是战力无双,于法术领悟却是资质平常,这些书册虽然珍贵难求,给了他却是明珠投暗瞎子点灯白费蜡。
          以后七天里,季复生要不就是足不出户,要不就是踪影全无,甚至连董束月的传唤都爱听不听,千金一张冰山脸早已变了色,若不是碍于泰山王,早已翻脸现了饿鬼之形吃了季复生。
            有怒却又有乐,千金心细,发现泰山王缠绵百年的头痛之症似乎大有缓解,近日竟从未发作,心中不由得十分欢喜,眉眼也舒展了几分,只是董束月却不以为喜,一次听得千金提及,反而神色惨变,狠狠瞧了她半天,深紫的眸色透着层浓重血光,只把千金瞧得毛骨悚然,他却又一笑,恍若无事的就寝了。
          这天一早虚九鸾正候着董束月去森罗大殿,季复生打着呵欠缓缓走进寝殿,神情懒散,脸色苍白,劲瘦笔直的身形却似绷紧了的皮鞭,没有半点卸力之处,一手提着个包裹,见棱见角。
            董束月一眼瞥过,知包裹里是那三册书简,挑了挑眉:“为什么不看了?”
            


          IP属地:上海28楼2018-05-21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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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九鸾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短短七天,便知难而退,这低等鬼差倒也知趣,不枉自己费了些唇舌。
            季复生道:“这些书本是幽冥秘术,你还是趁早放回原处,以免获罪。”
              董束月微一蹙眉,转眼看向虚九鸾,冷冷道:“是你多嘴?”
              虚九鸾任判官多年,也不含糊,退开两步躬身道:“属下所述,实在是阎罗殿的规矩。”
            董束月嘴角微撇,虚九鸾小心翼翼的窥伺他的脸色,满腹说辞只待他一质问,便滔滔不绝来个鞭辟入里的剖析陈述,不想董束月只嗯的一声,不再多言,就轻轻放过了此事,虚九鸾一口提着的气蓦然憋下去,颇有些一拳打上棉花的失落,心里堵得扎实,但对董束月痴缠之余又深深畏惧,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董束月走近季复生身前,柔声道:“这天上地府的规矩条令,有的是龙之逆鳞,有的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我既有办法取出这些秘术,自有办法不受责罚。”
            季复生笑着伸手打开包裹,道:“不用,那些书我都记下了……送你一件礼物。”
              董束月大喜过望,竟自行摘了冠冕,吩咐道:“虚九鸾,今日你自去森罗殿。千金,你也下去。”
              虚九鸾叹道:“殿下……”默默退出殿外。
            季复生从那三册书卷旁,拿起一把弧形短刀递到董束月手中。
            董束月身为幽冥之主,见过奇珍异宝无数,枕边常压的一把“月之断”更是上古神器,但接过这把不甚起眼的短刀之时,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短刀长不盈尺,龙鳞为鞘,兽骨作柄,握手处錾着一只青龙之首,样式古朴简练,拔刀出鞘,刃明如镜,刀身隐约水纹光焰,一挥只听嗤的轻响,青光吞吐,不远处珠帘齐中而断,鲛珠玉鳞一串清音,滴落地上。
            董束月不想这刀竟有如此威力,那珠帘本是斑纹蛛丝所结,柔韧无匹,便是海底寒铁也不能轻易割断,不禁奇道:“这是什么刀?”
            季复生从他手中拿过刀来,薄唇微翘,石榴籽般明红的眼眸澄澈透亮光芒四射,刀刃半扬,念道:“弧龙翼双,以为解印。”
              他的声音本就清澈,念咒时微微压低,更平添了几分沉着醇厚,大江起风雨般渗入耳朵里,透着近乎魔魅的性|感。
            董束月凝望着季复生,心中诸般滋味几乎要满溢而出。
              印字吐出,一瞬间殿内青光交错如电,腥咸海气纵横,一阵闷雷般的压抑咆哮声中,短刀骤然如冰碎裂,纷纷弥散,半空中幻出一只巨大蛟龙,肋生双翼,腾挪飞舞。
            漫天水雾光影,印着季复生深邃分明的轮廓,俊美华丽到了极致的面容楔子一样,极具侵略性的钉入董束月的视野,使得幽冥泰山王目眩神迷之际,浑身如浸热水般暖洋洋的,四肢百骸却已丧失了所有力道。
            季复生仰头看着那条青龙,道:“这是双翼龙弧刀,封印着双翼龙兽的魂灵。”
              董束月不禁叹服:“七天……双翼龙兽凶残难驯,西海鲜有对手,便是我也难以将其封印入刀,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复生见那双翼龙兽一条尾巴抡圆了呼呼狂扇,制冷堪比三菱空调,再加上水汽蒸腾,殿内温度更是骤降,而那些骚|包兮兮的紫檀架翘头案琉璃锺水晶盘,更是劈里啪啦好一阵脆响,又喜庆又辟邪,眼看着整个寝宫将被破坏殆尽,董束月倒是一点儿不心疼,只顾看着季复生悠悠然的闲聊,季复生却有些担心七殿的财政支出,当下口唇翕动,低吟道:“双翼龙弧,以为封印。”
            龙兽昂首怒吼似在挣扎,身躯却不由自主的扭曲收缩,刹那间青光一闪,又化为龙弧短刀,静静躺在季复生掌中。
              握着刀,手心的感觉十分古怪,明明是龙鳞的冰冷,却又有一丝炽热钻入皮肤,仿佛是龙兽不屈的灵魂在手掌中跳跃悲鸣。
            封印术大致分为三个等级。弑体夺魂,肉|身成器,灵意互通。
            弑体夺魂,是先杀死凶兽,将其魂魄禁锢入器,是最为初等的封印术,此术看似一劳永逸,实则暗藏隐患,封印者若是一朝势弱,凶兽魂魄甚至会反噬其主,而且封印之器与封印之咒若是传与他人,凶兽也会另属他人。打个比方,就是瓮女士嫁给了羊教授,你要说是真爱无敌,就算腆着脸说得出口,别人都不好意思信,那谁迟早都是别人的,好一点的情况就是等那谁挂点再出墙,衰一点的情况就得戴带色儿的帽子,忠诚什么的就别提了。
            而灵意互通作为最高等级的封印术,封印者与封印之兽二者心灵相通意念感应,便是印器毁灭,凶兽也会自行重入新的印器,生生世世只听命于一人,百死而不离不叛。只不过能达到这等驭物通神境界的,三界九天,屈指可数。
            肉|身成器介于二者之间,不造杀孽保存躯体,并且不需要专门的封印之器,凶兽自行由躯体幻化,是留其性命节约成本的双赢模式,也是使用最为广泛流行的封印术。
            很明显这把龙弧刀里封印的是双翼龙兽的魂魄,而季复生又将短刀转赠给自己,想来定然是用的弑体夺魂之术。董束月拿过短刀,赞叹道:“这封印之器选得极好。”
              季复生一扬眉:“不是选的。”
            董束月惊疑不定,端详着季复生:“难道是……”
              季复生点头,说得简短而凶狠:“我杀了双翼龙,拆了它的骨头,炼化成刀。”
            季复生的封印之术绝非初学者的手笔,用得极为大胆,用弑体夺魂屠杀龙兽,却又用肉|身成器将龙兽尸骨炼化为封器。如此既能转赠他人,而封印兽因自身成器,轻易不敢反噬其主,只不过两种封印之术交错,必得封印者以血为引。
            一念至此,董束月脸色骤变,急道:“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更晚了……
            鞠躬滚走睡觉~
            多谢白娇娇指点改病句~


            IP属地:上海29楼2018-05-21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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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忆
                一念至此,董束月脸色骤变,急道:“你受伤了?”
                此时龙兽海水的气息散尽,而铜鼎中所燃香料亦被浇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再压不住,季复生一手撑着身侧桌沿,小臂线条格外修长精悍,董束月却看到有浓重血迹慢慢渗出黑衣。
              季复生满不在乎的拉高衣袖,肘弯到手腕处数道狰狞的伤痕几可见骨,显是猛兽利爪所致,董束月咬了咬唇,心中似乎也被那翼龙爪子狠挠了一把,取来獭玉髓,上下打量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季复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见董束月越凑越近,低着头露着一截雪玉莹净的后颈,这泰山王稍露一点肌肤在外,给人的魅惑力便不下倾城绝|色百般献媚,季复生虽言笑不拘,脸皮却薄得很,惊艳之下,连手背都红了,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董束月嗤的一笑,一把拽住,手指沾了药膏,给他抹在伤口,那龙兽利爪之下亡灵无数,自带兽毒,伤口周遭已有溃烂之像,若寻常人等挨这一记,就算当场不死,人间也是无药可医。
              獭玉髓见效甚快,不过呼吸之间,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浅浅数道疤痕,董束月很是遗憾,蹙眉道:“这该死的**本属西海神兽,要完全消除它的抓痕,便是獭玉髓也不能为。”
                季复生不以为意,只道:“翼龙的确凶悍,我在兵刃司挑的那杆螭龙枪都毁在它爪下。”
              董束月叹道:“你可真会糟|蹋好东西……螭龙枪其实也是封印之器,里面封着一条八爪火螭,可惜你没有解印之咒,否则也不必受伤。”
                季复生笑道:“不受伤我也想不到将两种封印之术同时用上,就是看到血都流了,可不能白白糟|蹋。”
              董束月没好气的丢开药瓶:“真是胡说八道……”看他乌黑的浓密睫毛半垂着,五官线条深刻强势,嘴唇色泽却是出奇的柔和,心中好似被猫尾勾了一勾,低声道:“我带你在热恼地府逛逛好不好?”
              季复生指着他笑道:“你这样去闲逛,被鬼卒们看到会不会引**乱?”
                奥巴马在秀水街满地溜达,人家需要这亲民的面貌啊,毕竟是口干舌燥的拉选票拉出来的,但地府阎王据说都是陈旧腐朽的上天注定制度,因此泰山王完全没必要玩与民同乐这一手。
              董束月微微一笑,甚是神往:“我以前刚到地府当泰山王的那几百年,经常到处闲游……只不过后来就极少出殿了。”
                “为什么?”
              董束月静了静,凝视着手中龙弧短刀:“因为陪我一起闲游的那个人,已经忘了我。”
              季复生听他言语暧|昧低回,心里一咯噔,难不成那个跟他同游又忘了他的竟是自己?想了想又松了口气,虽然自己也失忆了,但千年来一直是个区区鬼卒,怎么想都不可能跟泰山王殿下有一腿,再看虚九鸾等人对自己的态度,别说腿了,腿毛都不可能有半根。
              董束月见他低头不语,轻笑道:“好罢,我还是换个模样去。”
                携着季复生的手:“你这身衣服沾了血,也换了吧。”
              此时人间正值东汉初年,地府虽紧跟天宫端妙逸庄的着装风格,却也海纳百川的吸取人世精华,每逢新鬼大批报道,必有美|艳女鬼或英俊男鬼跟巴黎米兰的名模似的,带来一股时尚新风。
              董束月所换便是直裾衣,冥蚕丝织就,飘逸若流水,极清浅的天水一碧色,从领口斜至腋下的大开襟风流轻盈,露出些许中衣的釉青,袖宽一尺二寸,半透明的银线绣着盛放的曼陀罗花纹,衣袖舒展开,便是浑然天成的勾魂媚|色。
                季复生换着衣服,看他一眼,喃喃道:“我要是阎罗天子,先把你这个泰山王送去棒子国当整容的范本。”
              董束月听不明白,有些疑惑的表情更加撩|人遐思:“什么?”


              IP属地:上海30楼2018-05-21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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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复生动作迅速,已是换好一身简单的黑色衣衫,正坐在紫檀桌上,一条长腿搭着另一条,足尖点着地晃荡:“没什么,是夸你呢。”
                董束月一听夸字儿,紫眸雾气氤氲的流光溢彩,刨根问底的劲头几乎可以塞到壹周刊当狗仔:“夸我什么?”
                季复生无语问苍天,难道地府里的鬼都这么擅于且乐于应对赞美啊,一点都不内敛谦逊!
                  董束月见他装酷不答,也就哼一声作罢,又取出一条腰带,四寸之宽,带钩是一支精巧镂空的碧玉琵琶,咔的扣在腰间,本来这套直裾广袖翩然,只显气质不显身材,如今腰带这么一束,却是最流畅的美人瓶都比不了的线条,几乎有种一手就能握住的柔美错觉。
                季复生一旁见他身姿有如流风回雪,董束月粲然一笑,朱唇半启牙排碎玉,季复生心中一动,有些恍惚,眼前空气如水波皱起,光影浮动,视野渐渐模糊,又陡然开阔,只见海底苍穹,别有青天霄汉,琼玉冰晶漫天纷纷,两条人影广袖白衣御风而行踏月拂花……
                静止时,正在滔滔血水三途河的彼岸,白色的引魂花遍野如霜,紫眸清澈的泰山王弯腰摘一朵千瓣翻卷的曼陀罗华,放到漆黑眼睛的少年嘴唇处:“喜欢么?送你一朵天雨曼陀罗华。”
                少年的黑眼睛深邃如海,溶进了星子璀璨闪闪烁烁,一手揽过泰山王的腰,不去接那朵莹润洁净的花,却用一个吻温柔的覆上,抽丝剥茧般的细致而有耐心,春雨般绵密,将曼陀罗华在两人唇齿之间亲密揉碎,花的汁液溢满齿颊,芬芳的甜香连灵魂都淹没。
                那个黑眸少年……生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眉心的妖印银辉晶皎,清晰如画,而那时泰山王深紫的美眸中没有雾气空濛,却是明亮的粼粼波光。
                明明是两情相悦神仙眷侣的美好画面,却笼罩着深重的疼痛绝望,揪着心的透不过气来。而泰山王置于少年颈后的手指中,更藏着一支黝黑阴暗的炼神刺……
                董束月将龙弧短刀系在腰带上,心神默运,面容眸色倏忽已变,回头见季复生眼神发怔,呼吸急促,不禁奇怪,上前轻轻推了一把:“怎么了?”
                  季复生霍然惊醒,定睛一瞧,方知自己仍在寝宫之中,一时道:“没什么。”
                  避开董束月的手指,跳下桌来:“走吧。”
                董束月见他对自己冷淡,心中不悦,伸臂拦住问道:“你瞧我模样变得怎样?”
                  他面容每一处都是精雕细刻的完美,更无半分瑕疵,眼下虽将眸色头发变为地府最常见的玛瑙红和黑色,五官也稍显模糊平淡,却仍是钟灵毓秀的一派好相貌。
                  季复生道:“很好。”
                说罢转身当先往外便走,他四肢修长,骨架却不大,甚至有些单薄的意思,看着就显得过分的清瘦,季复生不喜欢那些宽袍大袖的衣衫,只挑了一件样式最为简单贴身的黑衣,袖口用五寸宽的薄银扣束起,极是利落,足蹬一双海犀皮的黑靴,裹住小腿,那线条不带半点儿打弯累赘,长腿细腰,鹤势螳形,一色的笔直漂亮。
                董束月从后面见了,好气又好笑,这人当真是封神战魂,连穿衣都是随时准备去屠杀敌人的煞气。只不过……他的温柔却是刀锋枪尖上一朵纯白的花,散放着独特的魔力,诱使一切接近过的人为之交付出灵魂。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觉得那个背影孤单得太倔强,也许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董束月快步上前:“凤双越长什么样子?”
                季复生停下脚步,眼神中有戒备警惕之意。
                  董束月的声音有些酸涩,却笑得灿烂:“我幻化成他的模样陪你,好不好?”
                季复生的眼神稍稍融化了些,难得的柔和,抬手想摸一摸董束月丝缎般的长发,却拍拍他的肩:“凤双越是凤双越,谁都变不了他,你是你……你是泰山王殿下。”
                  不待他答话,突然问道:“听说第十六小地狱的司狱槐真,从来都是黑纱罩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董束月一怔:“嗯。”
                  季复生随意道:“你见过吗?”
                  董束月道:“我自然见过。”
                  季复生挑着眉,笑得有些坏:“什么样子?当真很美么?”
                董束月也不示弱,看他一眼垂眸浅笑:“不会比我美。”
                  “你真是……”
                  “实话实说?”
                  “谢谢你这样夸自己,咱们说点儿别的成吗?”
                  “好,昨天初江王送我鲸珠,求一夕风流,被转轮王痛殴,血流了一桌案,把轮回册都染湿……”
                “转轮王倒是正直。”
                  “其实转轮王也准备了一颗鲸珠,只不过被初江王先开了口,大是愤怒而已。”
                  “地府风气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目前需要了解一点的地府结构,其实文中提到了,但是我怕自己太文盲,没说清楚,所以再啰嗦解释一下,见谅!
                地府一共十殿,有十殿阎王,董束月是其中之一,是第七殿的阎王,号泰山王。
                第七殿在大海之底、西北沃石下,泰山王司掌热恼大地狱,大地狱下设十六小地狱,每个小地狱的老大叫司狱官,提到的槐真就是第十六小地狱油釜滚烹小地狱的司狱官,前面出现过的丑男犬芒,是犬咬小地狱的老大。
                今天又更晚了……对不住,这几天努力的玩风拓展包,真是太好玩了……
                请假两天,大家准了我吧,让我爽两天,再使劲儿更好吧~~~
                捂脸飞奔遁……


                IP属地:上海31楼2018-05-21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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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鬼
                    出了泰山王寝宫,穿过十六狱,便是七殿鬼民们安居乐业的城市风光。
                    整个热恼地狱的结构类似于圆环套圆环,把帝都那四四方方的格局搓圆了去了棱角就是。
                  泰山王寝宫和十六狱占据二环内中轴线的最佳地段,西边抽肠小地狱处建筑极为复杂,数道石桥高有百尺,三面铜镜壁斗崖前,完全高仿真了那让无数人日哟暴躁的中国结桥。
                    出了二环,便是三街六市千家万户,四季分明九门通畅,走在红石街道上,行人如织,很是热闹。
                  季复生心道,若是把十六狱的布局再紧凑些,二环内也能空出些地皮,炒一炒卖一卖倒是能让泰山王大捞一笔。
                    一念至此,见路边一个女鬼正在挑簪环首饰,忙问道:“你带钱了吗?”
                  董束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送到季复生眼前,满满一袋金瓜子。看来金银的确是硬通货,人间天上,鬼神辟易。
                  街道上鬼族们的面貌充满了想象力,用标准正态分布曲线来看的话,-1.96~+1.96范围内鬼的容貌都是印象派大作,一个赛一个的突破下限,但衣冠言行与人间并无大异,有一对大鬼抱着小鬼买水果,鬼妈妈正捏着果子一只只的比对,眼珠子几乎要贴到果皮上去挑毛病,小鬼趴在身材高大得惊人的爸爸肩上,百无聊赖的啃手指,见季复生看着自己,龇了龇牙,嘴唇红红,牙齿尖尖,咔的一声,却把头颈折断半截,冲着季复生吐舌头玩。
                  这小鬼卷卷的黝黑短发,皮肤白得像杏仁豆腐,更有一双地府中从未见过的漆黑眼眸,滚圆溜精,这么恶作剧不光不恐怖,反而十分可爱。
                  季复生忍不住笑,用口型恐吓道:“臭小鬼!”
                    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气质总透着些凛冽的冷,说得直接一点就是天生的面瘫,很少有人敢于主动贴近,此时一笑,却是孩童般的天真。
                  小鬼拍着手大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哥哥抱!抱抱阿羽!”
                    鬼爸爸回过头来,一张满是斑驳烙印的脸,轮廓是纯爷们儿的阳刚气,丑陋之余杀伤力十足,见到季复生和董束月,大鬼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之色,迟疑片刻,道:“见过殿下。”
                  季复生见他眸色碧蓝,便知此鬼地位甚高,仅次于泰山王,不想他眼光更是精准,竟一眼认出变化后的董束月。
                    董束月笑了笑,走上前去:“卓兄今日倒是悠闲。”
                    态度亲切中额外有一份敬重,又对季复生笑道:“复生,这位是卓远鹄,刖顶开额第七小地狱的司狱官,死前是人间战国时的名将,想必定然与你气味相投,难怪羽玄对你青眼有加。”
                  那小鬼正是卓远鹄之子卓羽玄,此时已挣脱卓远鹄的怀抱,跳下地来,一把抱住季复生的双腿,他人小个矮,脸蛋只在季复生膝盖上拼命的蹭:“哥哥抱……”
                    翻了翻眼珠,又尖声威胁:“不抱我就打碎你的脑袋!”
                  季复生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抱过小孩,看着他小胳膊小腿儿白嫩嫩胖乎乎愣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卓远鹄这位猛将兄却是个典型的慈父,满脸宠溺之色的求道:“这位兄弟,犬子无状,倒是极少跟外人亲近……你就抱他一抱罢。”
                  季复生点头,一手拎起小鬼的后脖子,举斩马刀似的将他高高举起,一把扔在自己肩头,笑道:“坐稳了!”
                    小鬼乐不可支,咯咯笑着,咔的一声折断自己的腰骨,垂挂下来,用脸蛋贴着季复生的脸:“哥哥亲亲阿羽吧!”
                    说着不容拒绝,涂了季复生满脸的口水。
                  季复生脸色僵硬,董束月笑得颜若春花,戳了戳小鬼的胖莲藕腿:“我抱你好不好?”
                    小鬼一龇牙,这回嘴直裂到耳朵下面,满排的小獠牙白森森的晃眼:“不要你这个小娘们儿!”
                  董束月气得脸发青,卓远鹄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沉:“羽玄,不许没规矩!”
                    小鬼哼的一声,很光棍的扭过脸去,不看他老爹。
                    卓远鹄无奈,假咳着转过话题:“殿下腰间的短刀很是特别。”
                  董束月见他慧眼识刀,正搔到痒处,立时摘下刀炫耀道:“季复生搏杀双翼龙兽,封印炼化此刀赠我。”
                    卓远鹄本是随口一提,接过刀来神色却凝重了几分,看一眼季复生的眼眸色泽,直言道:“这封印……你只是低等鬼卒吧?”
                  季复生点头道:“是。”
                    一眼发现这卓远鹄连手背都有烙痕,不禁暗自琢磨他难道是死在煎饼果子那铁铛上的吗?
                  卓远鹄双目灼灼,似有不信:“双翼龙兽只在西北海交界游弋,你竟能破热恼结界而出?”
                    季复生颈子后仰,努力避开小鬼的口水洗礼,百忙中冷静的回答:“这几天刚学会,昨天试了一试。不过我只会避水咒,还不懂得御风腾云之术,离不得这西北海底。”
                    卓远鹄微微一笑,眼神热烈:“想学吗?”
                  小鬼立即咬住季复生的耳朵嚷道:“哥哥跟我爹学吧!我爹爹是七殿第一战士,他可以把犬芒石宸他们几个像冰糖葫芦一样串在紫电枪上!”
                    董束月失笑道:“羽玄,十六狱的司狱还有没被你得罪过的么?”
                    小鬼紧紧搂着季复生的脖子,脆声道:“有!”
                    董束月表示怀疑。
                  “卓远鹄,巫风灵!”
                    “……这俩是***。”
                    “如果槐真不那么藏头露尾,我会瞧得起他。”
                    “我替槐真多谢你了,卓少爷。”
                  这边一言一语对得紧锣密鼓,那边水果摊也不遑多让。
                  小鬼的娘也就是第九小地狱的司狱官巫风灵率先开炮:“这火榴果怎么卖?”
                    小贩道:“两斤十五个铜钱。”
                    巫风灵气势磅礴:“十个钱一斤!卖不卖?”
                    小贩气节凛然:“不卖不卖!十五个钱两斤,不还价!”
                  卓远鹄咳嗽几声,微笑道:“拙荆出身名门,不擅算账,见笑见笑。”
                    董束月优雅的笑:“幸好这位卖水果的也不会,万幸万幸。”
                    卓羽玄却懒得为他娘粉饰太平,嚷道:“妈妈你是猪么?是么是么?”
                  生意没谈妥,巫风灵空着手走过来,性|感美艳的尤物模样直接证明了这样的女鬼无论有没有脑都是值得一娶的,火红的发衬得青碧眼眸如澄空大海,身材本就浮凸妖娆,更穿着一件贴身如水流的衣裙,领口开得极低,呼之欲出,当如是也。
                    季复生几乎可以听到路过鬼众的粗重呼吸,卓远鹄却是安之若素,隐然与有荣焉。
                    


                  IP属地:上海32楼2018-05-21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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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近前,巫风灵风姿妖|冶的行了半礼:“殿下。”
                      秀眉微挑,含笑好奇的看着季复生:“据说季复生是个傻子,难道传言有误?”
                      脸色一沉:“口水擦干净!”却是呵斥卓羽玄。
                      顷刻之间招呼了三个鬼,神态口吻数变,却丝毫不显仓促凌乱,反而一股天然媚|态令人心动神驰,端的是美人本色。
                    季复生虽然对女人没有兴趣,却也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答道:“现在不傻了,不过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巫风灵点点头:“忘了便忘了吧,地府千年,本就没什么新鲜事。”
                      摩挲卓远鹄手上的伤痕,淡淡道:“若是可以,我倒想遗忘前世记忆,可惜幽冥正神,却是孟婆汤也无法奏效。”
                    卓羽玄坐在季复生的臂弯,搂着他的颈子,低声道:“哥哥,我是在妈妈肚子里被马踩死的,很痛很痛……不过你看,我全身都可以折断了玩!”
                      卓远鹄听得儿子的话,脸颊咬肌凸显,虎目中尽是浓烈的仇恨悲怆,声音却很温柔:“羽玄,爹带你去吃马氏拉面吧,你最喜欢的。”
                      卓羽玄欢呼雀跃声中,卓远鹄转头邀请:“殿下一起,如何?”
                    董束月尚未开口,季复生已应道:“好。”
                      更紧的抱住了卓羽玄,他前生后世手上都有人命血腥,心肠刚硬,此刻一鳞半爪的听闻卓家惨事,却是对小鬼大起怜惜之心。
                    董束月知他心中所想,摸了摸卓羽玄的脑袋,笑道:“马氏拉面是咱们热恼地府一绝,又香又辣,吃完再吃一片西瓜,最是爽快不过。”
                    一行旖旎来到一条小巷中,行至一小小门脸处,已听到里面鼎沸噪杂,店铺门上悬着块油腻腻的乌漆木匾,一个血红的“马”字歪歪扭扭,却是古拙天然。
                      这家生意做得红火,却也霸道,除了牛肉面什么都不卖,一人只许叫一碗,进门先交钱,交完钱自个找座儿,想要店小二伺候?老马鼻子里哼出一声:千年老店没这号规矩!
                    五个人找了半天,只剩靠墙一张三条腿的圆桌还空着,落座后,季复生毕竟有吃自助餐的经验,放眼一瞧,一张破破烂烂的长条桌上几个茶壶一堆茶杯,走过去倒了五杯茶,小鬼猫一样蹲在他肩上,懂事的接过两杯稳稳端着。
                    这茶第一口又涩又重,喝了只觉得更渴,却又忍不住再喝,多喝几口,涩重里存着一世的百般滋味,沉下去,口颊喉间留下的却是千帆过尽的雅淡清远。
                      喝着茶,季复生忍不住问:“面条做好了,是按进来的先后顺序自己去拿?”
                      巫风灵剔了剔指甲,嫣然一笑:“没见识的小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复生总觉得她的笑容里神经质的杀气腾腾。
                    卓羽玄骑在季复生脖子上远远的盯着老马抖搂面条,口水打湿了胸口绣着的独角兽,巫风灵用一把亮锃锃的小刀修着指甲,寸余长的鲜红指甲葱管一样圆润细巧,季复生闻着浓郁的牛肉香味,发呆。董束月撑着下巴,一手却抚在龙弧短刀上。
                    卓远鹄注目于刀,半晌压低了声音:“殿下,这把龙弧短刀,不宜随身佩带。”
                      董束月眉头一蹙,道:“双翼龙兽虽有海底屠夫之称,但本王千年修为,又怎会驾驭不了这封印之刀?”
                      卓远鹄伸出手掌:“殿下请看!”
                    却见手心一道烧灼般的血痕,龙形隐隐流动,卓远鹄沉声道:“方才属下竟小觑了此刀……此刀封印之兽,封印之时,封印之术,甚至封印之主都一一符合大凶之兆,杀气过重,出鞘必见血,殿下王者至尊,虽不至如属下被此刀所伤,却是不该佩这等不祥凶器。”
                      董束月知他所言必有道理,却甚是固执,只摇了摇头。
                    季复生凝神听着,突然开口:“卓大人……”
                      卓远鹄挥手打断:“你绝非凡夫俗子,称我一声卓兄已然足够。”
                      季复生也不谦让,道:“卓兄,你说封印之主也属大凶,莫非你知道我的前身之事?”
                    卓远鹄见董束月神色不愉,似不想听闻此事,稍一犹豫,仍是直言道:“我虽不知晓你的前世,却能感应得出,你身负的冤魂直有倾国之数。”
                      “我生前也曾率军百万之众,数场大战流血漂橹尸横遍野,也算是幽冥凶神,但身负杀孽之重魂魄之怨,却远不及季兄弟。而你这等人物,下得地府却只是低等鬼卒,却更是叫人怎么也猜不透。”
                    季复生苦笑道:“我心中也是疑窦重重,若能恢复记忆,定然能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
                      卓远鹄略一思忖,道:“要恢复记忆……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只看时机了。”
                      季复生正待追问,只听老马沙着嗓子道:“面好了!”砰砰几声,七个装满面条的大碗一字排开。
                      卓远鹄忙说:“我先去抢面!”
                    季复生目瞪口呆,只见满屋子所有原本端坐着的鬼齐齐发一声喊,纷纷起身冲向一字排开的那七碗面。就连肩上的小鬼,也饿虎扑食似的一头扎进了汹涌的鬼群。
                    季复生笑着看一眼小鬼的背影,伸手向董束月:“把刀还我吧,以后送你更好的。”
                      董束月用力握着刀身,指节泛出白色:“不。”
                      突兀的冷笑一声:“不祥有什么打紧?我还要逆天改命呢!”
                    逆天?改命?季复生一震,突然涌上一股仿佛与生俱来植根于魂魄的野望,有炽热的岩浆在心里即将沸腾奔涌而出,所过之处,无边的天地偃服,而日月星辰,尽在翻飞的衣袖指掌间,任由摘撷。
                      董束月凝视着他瞬间点燃的眼眸,那里已是玫瑰的深红,而瞳孔中心,却是最纯最重的漆黑,心中无端的有些紧张,尝试着唤道:“季复生?”
                    季复生笑了笑,收回手道:“那你便留着罢,若有不祥,你自己担。”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向所有跳坑的致敬!


                    IP属地:上海33楼2018-05-21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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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
                      季复生笑了,不再畏惧,不再躲避,束缚便如蛛丝一般,一拂即落,一瞬间,身体轻盈如意得如同鸟在长天,而被遗忘的重重妖力骤然苏醒,雨后的苗芽一般在血脉筋络中滋生疯长,极度张扬喧嚣的轰然炸开,崩雪决河的磅礴,无比畅快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拍手,这章真是价廉物美量又足……就是切来切去切得我很累【我不是卖切糕的!】
                      大家凑合着看,如果觉得没写明白,我就再改……
                      那啥,下一章季复生就该拿着一把连弩爆发清场子了……
                      再下一章尽量把凤叔叔放出来,放不出来下下章一定放!
                      握拳
                      槐真
                        犬芒突然感觉掌下肌肤剧烈的颤动,还以为季复生受疼不过,狞笑道:“本司想让你疼,那是千八百种的法子都有,不过不舍得罢了……”
                      调笑之言尚未说完,只觉右肩一凉,凉得痛快而爽利,刺激得头皮都乍了一乍,转眼看去,笑容未敛,已发出一声惊骇愤怒的狂吼。
                        只见自己的整条右臂被齐肩斩落,摔落在地兀自抽搐,肩头鲜血如箭矢激射,溅得老高,血点喷到季复生的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无意形成几道赤焰痕迹,竟似地府红莲,煞气隐隐。
                      犬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季复生表情淡淡的,异常平静,眼瞳却是墨黑得残酷:“我舍得。”
                      月之断薄如蝉翼,长不盈尺,割断犬芒的胳膊好比切水豆腐一般,鲜血在刀刃上不作稍留,刃在手中,依然是银霜匝地清光离合。
                      犬芒目射凶光,却又出奇的兴奋惊喜,一种久违的踏足生死之间的刺激呼啸过全身,不由得大喝道:“来吧!”
                        低吟解印之咒,残肢幻化为兕骨蟒鞭,犬芒不敢留情,兕兽厉魂,巨蟒骨刃,齐齐雷霆扑下。
                      季复生握刀静立,神色不动,眉心一朵憩蝶形的银色印记如花开水上,渐浮渐出,纤毫清晰。
                      兕兽咆哮着低头,四蹄刨地,弯月般的独角挟一阵疾风挑向季复生的胸口,巨蟒却是凌空下击,后发而先至,蛇口大开,毒牙错立。
                      季复生略略躬身,手中月之断突的光芒暴涨,招式凌厉刚烈,数道银色弧光直入蛇口,巨蟒一声厉啸,鲜红的蛇信已被割断坠地,上颚从中裂开,鲜血暴雨般洒落。
                      见了血,季复生漆黑的眼眸墨色更深,冰冷而邪气。迎着兕兽的攻势,惊鸿闪电般迅速后退,腰力到处,竟是极柔极韧的后仰到近乎贴地避开这一扑,而兕兽的独角利爪当空掠过,距离季复生的胸腹只差厘毫。
                      这样的季复生,有着与兕兽直接对抗的凶狠霸气,危险华美得就像他手中的月之断,勾起了犬芒最极致的尊敬和攻击yu望。
                      犬芒暴喝声中,将重伤的巨蟒封印入鞭,衣衫爆裂,露出铁铸似的一身筋骨,手腕一挥,骨鞭力有千钧,登时满室犹如万兽哭嚎,排山倒海的鞭影似天罗地网,与兕兽组成完美的攻势。
                      兕兽一扑不中,怒吼着回头蓄势待发,季复生早已弹身而起,不顾身后骨鞭袭来,灵猫般跃起,掌中弧光如水波月痕,竟是直劈兕兽的独角。
                      兕角至坚至利,若得兕角磨为兵刃,连海底寒铁都不能伤之分毫。兕兽横冲直撞惯了,更是对这区区刀光满不在乎,避也不避,便欲用这无坚不摧的独角挑断刀刃连同季复生。
                      银光血气中,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如同精金刺入铜骨,声音虽细微,却似一根钢线直贯入犬芒的脑髓,一股难以名状的锐痛瞬间撕裂全身。
                        兕兽虽与巨蟒同封,却是犬芒以灵魂为印,因此也与之息息相通,月之断一着之下劈裂独角,犬芒感同身受之余,鞭法登时散乱。
                      季复生一击得手,趁势直逼入犬芒身侧,月之断如闪电纵横,更不给犬芒半分喘息的机会,季复生的话语如应誓的宿命临头:“犬芒,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董束月赶到石屋,触目所及的满地血污中,犬芒身首异处,兕兽倒卧一旁,连独角并前颅被剖为两半,重伤至此,一口气犹自不绝,仰首看向饲主,口中不住哀叫。
                      季复生背对着石门,高高瘦瘦的背影映着尸首血光,恍然便是七百年前的地府修罗。
                        听到动静,季复生迅速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光看向董束月时,是刺透骨髓的寒冷,董束月心沉了一沉:“你……”
                        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复生淡淡道:“我该叫你泰山王殿下,还是槐真大人?”
                        董束月看着他眉心印记,叹了口气,却微笑道:“槐真?第十六狱的历任司狱,才唤作槐真。”
                      季复生懒得理会他故弄玄虚,亮出月之断:“这把刀借用一下,现在还你。”
                        董束月摇头道:“月之断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而已……”眸光轻转,问道:“你到底记起来多少事?”
                      季复生亦已发觉月之断之于自己,的确有种异常契合的感觉,当下也不客套,收回靴筒内,直视董束月妖|魅的眼眸:“七百年前,三途河的彼岸,你偷袭制住我,剥离了我的魂魄。”
                      董束月低下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情绪翻涌的眼眸:“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我一直喜欢你,你也是……”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简单的答道:“记得。”
                        董束月眼睛一亮,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擦亮的明珠,熠熠的光彩夺目。
                      季复生有片刻的恍惚,过往种种纵然是隔着镜花水月,像是别人的前尘旧梦,但残留在发肤魂魄的情愫余温,使得面对董束月时心中还是不免微微抽痛,一时涩然道:“只是我不懂得,到底什么样的爱,可以让泰山王夺我魂魄?”
                      董束月只默默不语,银发如水光颤动,显是心情激荡,良久递给他一瓶獭玉髓,叹道:“待我把犬芒一事料理干净,我再跟你说。”
                        看一眼角落的何若起,皱了皱眉头,甚是憎恶,收回目光问道:“你为什么杀犬芒?”
                      季复生本人并不信仰暴|力,但既然犬芒崇拜暴|力,那就用暴|力解决他:“因为他该死。”
                        “犬芒地府正神,该不该死,自有天定。”董束月轻叹道:“你毁他躯体如此,只怕魂魄都已受创……短期内是无法复原了。”
                        季复生不甚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遗憾:“可惜我不懂得夺魂之术。”
                      董束月将兕兽封印入犬芒体内,手掌中白气笼罩之下,犬芒的身躯慢慢拼接完整。季复生走去扶起何若起,擦去他嘴角的浊液,颇有些自责:“你怎么样?”


                      IP属地:上海37楼2018-05-21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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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若起正待答话,却见董束月淡淡一眼扫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不要紧,又不是第一次……”
                          见季复生毫不嫌弃的帮自己擦净敷药,心中涌上暖意:“复生,你总是保护我。”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我朋友,咱们一起炸了七百年的罪魂,你还从尹诺手里救过我,你忘了吗?”
                        何若起眼眶一热,看着他从肩到腰的伤口血肉模糊,低下头颤声道:“你也伤得不轻。”
                          季复生一怔,刚才不是被揍就是忙着揍人,更有千年的记忆雪崩了似的足够把所有痛觉埋得严严实实,这时猛一回过神来,忍不住嘶的一声:“还真疼!”
                        何若起不禁一笑,接过药瓶,仔仔细细的帮他涂上药膏,獭玉髓药性温良滋润,一触伤口,火灼般的剧痛立解,何若起凝视着季复生舒展的眉宇,低声问道:“你会回来吗?这些天你不在,我做梦都想你。”
                        季复生看他满脸希冀渴盼之色,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保护yu望:“自然回来,我可不会丢下你不管。”
                          董束月已将犬芒收缩为寸余大小,吸纳在一方至阴聚魂的玄玉翠内,收入袖中,悠然道:“季复生不会跟你一起,他必须跟我回去。”
                        季复生道:“为什么?”
                          董束月轻轻一笑,眼神中有一丝狡狯的坚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槐真……我只是,替了你七百年而已。”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何若起目瞪口呆,季复生惊诧之余,心中一动,知道不好,董束月已轻快的续道:“使得你与犬芒同殿相残,何若起难道不该有所交代?”
                          董束月见季复生要阻止自己说下去,忙抢着笑道:“槐真这个名号与犬芒、远鹄一样,历任的十六司狱官轮回变动,但名号总是不变。就像不管是董束月还是季复生,只要是七殿之主,都唤作泰山王。”
                        “咱们同时入得地府,天命注定,我是泰山王的轮回转世,而你,则是司狱槐真,月之断便是随你而生的器刃。槐真是七殿十六地狱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一个,历任槐真,都不得以真面目示众。”
                          “三百年内,你分|身为二,以季复生的面目作为低等鬼卒,而槐真……却是泰山王的情人。自你魂魄剥离后,我这才顶替了你,偶尔以槐真身份出现。”
                        季复生断喝道:“够了!”
                          董束月当着何若起的面,说出这许多根本不该传入四耳之外的秘密来,显然是不会再留着何若起的魂魄灵识。
                        董束月含笑瞟了何若起一眼,颇有几分任性的快意:“区区一个鬼卒,竟然让槐真为你残杀同殿司狱,罪无可恕。失魂渊下魂飞魄散,你是去定了!”
                          何若起咬着唇,脸色灰败,却听得耳边董束月悄然传来声音,沙哑柔和仿佛最甘美的一剂毒药:“想和季复生在一起?你不配。”
                        季复生略一思忖,道:“把他送到忘台下,往生人道之中,重入轮回转世为人,自然能忘掉地府种种。”
                          董束月哼的一声,直言道:“我讨厌他。”
                        季复生摸了摸何若起的头发,安慰的一笑。
                          起身直视董束月,目光完全是看向陌路对手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漠:“殿下,现如今我可能还是奈何不得你,不过我想试上一试。”
                          掌中月之断霜雪冰辉,如有生命一般濯然弹动。
                        董束月活像挨了一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一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略懂就行了,我自己写得也很累,搞得大家读得也很累,太发指了!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的了!
                        下一个坑要写种田文!握拳


                        IP属地:上海38楼2018-05-21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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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诛
                            董束月活像挨了一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一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季复生看着他紫眸中荒凉的执着之意,心中也是一酸,三百年的朝夕相对,董束月曾经有过最清澈纯净的一双眼眸,时光人心犹如粗粝的海砂,遮天蔽日的隔断过往,再回头看去,那时的醇酒已罄,鲜花凋零,那些情真意切不离不弃,就像是沸腾过又置于冰层的水,奋尽余温,不过是幻境中的点点微光,再不能沃雪融冰,使之欢然再沸。
                            体内妖力虽已复苏,但若要自如贯意,随心所欲,差的却非只是火候修为,此时与董束月动手,绝不是明智之举,季复生静默片刻,却道:“不单是为了他。”
                            的确不单是为了何若起,更是为了维护弱者最基本的尊严,在看似强大的暴力下,保持对善意和悲悯的尊重。
                            董束月不明白,但听得不是因为何若起,心里又有几分欢喜,终究不愿两人之间存在裂痕鸿沟,走近前,将月之断轻轻按下,抬眸看着季复生:“那好,我送他进轮回。”
                          季复生摇头,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低声道:“只是因为他弱,所以活该被犬芒欺辱折磨,杀犬芒的是我,可因为我是槐真,何若起便成了替罪羔羊。董束月,你一句话可以随意的把何若起送下失魂渊,也可以让他转世为人……你不会懂得也不屑去懂若起的想法,就像……你剥离我的魂魄,也只是因为你是地府中最强的泰山王,你可以为所欲为……”
                          董束月衣袖轻颤,月光般的银发无风自动:“为所欲为?你只知道我背叛你,你根本不懂我为什么夺你三魂六魄,你是不屑问还是不敢问?”
                            凝视近在咫尺的季复生,再开口时,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一字一字滚珠般潮湿的浮出空气,似带着血的泪:“我剥离你的魂魄,这七百年,我也丢了我的魂魄……每一个时辰我都在后悔,可是当时我别无选择。”
                          季复生静静看着他:“既然别无选择,就不要后悔。殿下,我宁可你忘了我。”
                            董束月听而不闻,脸色一派阴郁的苍白:“你眉心的这个妖印,你知道这个妖印代表什么?天诛!”
                            “你就是背负天诛妖印的应咒之妖……我不得以……我没有办法!”
                          上天之德,便是妖族也不至赶尽杀绝,对吸取日月精华以求得道者,也多是网开一面,只要避开三灾雷火风,就能鬼神相容得证玄机。
                            但若烙上这枚妖印,便是最为神憎鬼厌的妖,世世代代受上苍诅咒,魂魄一日不散,天怒一日不休,祸延子孙,永无绝期。
                          董束月心绪翻涌,眸光散乱迷茫,再不能自持,突然一把死死掐住季复生的手腕,手指几乎要陷入他的腕骨,季复生眉头一蹙,却忍住一声不吭,感觉他手心冷汗粘腻,下意识的轻轻揽住他。
                          靠在季复生的肩头,被亲密包容的姿势,熟悉的令人安心,董束月低声一叹,道:“原本我以为你身处地府,兴许可以躲开天诛,但你从不知收敛韬晦,又是天赋惊人,修为愈高,妖力越强,妖印终于出现……这个妖印出现的那天,我便知道,必须做出抉择……”
                          “任由你遭遇天劫魂飞魄散,或者剥离你的魂魄,瞒天过海,让那三魂六魄转入轮回,不知所踪。魂魄一散,天诛妖印无从寄托,你一缕残魄仍留在地府,只是……法力尽失,浑浑噩噩,永远忘了我。”
                          感觉到季复生的呼吸就在头顶耳侧,轻纱细雨般笼罩着自己,落花飞琼冰破春开,董束月终于落下泪来:“我那时没有别的办法……你失去记忆和魂魄,槐真之位自不能胜任,我便替你当了这十六司狱的槐真。”
                            “天命终究难违,逃了七百年,你还是免不了魂魄重归,妖印也随之而来。既然躲不过,我也不想让你再离开,天诛也好,地灭也罢……以后种种,我跟你一起承担。”
                          季复生安静的听着,淡淡打断道:“你这句话,应该七百年前说,那时你若说了,我定会选择跟你厮守在一起,直到魂飞魄散那一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殿下,我不是被你随意操控的物件,爱与不爱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该任由你随抛随捡。”
                            突的一笑,说不出的骄傲,道:“我没有做错事,天命要诛我魂魄,犬芒欺凌弱小,天命要他太太平平的当地府司狱,这样的天命,我季复生抗定了。”
                          声音仿佛是长风从遥远的沙漠吹来,有烈日酣畅恣肆的光芒,荒野铁骨的铮然,自成欢颜的放达,冷与炽热矛盾而完美的熔炼为一体,季复生的气势,已凌驾于地府泰山王之上。
                          董束月紫眸中犹有泪光,近乎偏执的明灿生辉,咬了咬唇,竟笑道:“季复生,我要你重新爱上我……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没有人会和我一样,不惜一切的保护你,除了我,也没有人能让你逃开天诛,那个凤双越,他只能看着你死在眼前毫无作为!”
                          “凤双越跟你不一样。”季复生简短的应着,并不多说,只蹲下身问:“若起,你想留下接着油炸罪魂,还是想转世为人?我定然为你做到。”
                            何若起不答反问:“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季复生都不会忘记我对不对?”
                            季复生点头:“你想转世?”
                          何若起笑得云开月霁:“不,转世为人就会忘了你,你不会忘记我,我也要永远记得你,做人有什么好?我连这人形都不想再要。”
                            转头看向董束月:“殿下,你有转换形骸的六道丹丸,赐我一粒,我愿意变为禽鸟或者走兽,口中有了横骨,自然不会泄露任何秘事。”
                            季复生甚是不解:“为什么?”
                            “复生,我不是你。比如犬芒,你可以把他像**一样大卸八块,我却只能像**一样被他……”喉头一哽,却异常坚定:“我不想你抛下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复生,你不要劝我了。”
                          季复生点点头,用力抱了抱他单薄的肩,起身走到董束月身前,凝视片刻,眼神专注而深沉。
                            董束月喜欢他看着自己,他凝墨流光的眼眸所及,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甚至会觉得措手不及的热,情不自禁低下头:“怎么了?”
                          季复生兜脸砰的就是一拳。
                            董束月右眼一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胸腹又遭受一记重击,身不由己坐倒在地。
                          这完全是人界的近身搏击,解恨干脆,简单粗|暴。熟悉了叽里咕噜念咒做法喀嚓一道光来呼啦一片雾去的泰山王,被这种很不熟悉很不高等的攻击方式一下撂倒,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操一个连话都说不出的傻子,不觉得卑鄙么?”季复生笔直的站着,冷冷道。
                            董束月捂着眼睛,却笑得明媚:“不过就那么一次,偏还被你记起来了……三百年里可都是你欺负我……”
                            季复生看他一眼,眼神中三分狠三分恼,却又有几分无奈和柔和,终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董束月低垂着眉睫,轻声笑道:“你看,他根本不忍心当真伤我。以后自然也不会让我孤零零的一个,没有爱,没有情,无人可信,无处可去。”
                            何若起看着他脸上可笑的青紫,嘴角扬起一个怜悯的弧度:“你说得很是,殿下。”
                          董束月稍一犹豫,轻声问道:“你是为了复生才放弃人形……你怕他为你跟我动手,却又不是我的对手,是不是?”
                            何若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分那么清?为他为我,都是一样。殿下,请你成全。”
                            董束月目光中,隐有几分赞许与感动:“今晚,你来我的寝宫。”
                          季复生一回住处,便一头栽倒床上,这一日虽短,却把今生前世的诸多磨难经历一遍,犬芒一记重鞭伤得不轻,敷了药也不是即刻能痊愈,因此这一觉格外心安理得的黑甜,待夜去朝至,兀自四仰八叉的睡得yu仙yu死。
                          正飘飘然香喷喷之际,只觉得脸颊痒痒的,似乎有个小爪子不停的挠着揉着自己,迷糊中伸手拨开,只听啪的一声似有物事摔落地上,随即又是嗷的一声怪里怪气的痛叫。
                          勉强睁开眼,只见毛茸茸巴掌大小的一团,落地即抖开双翅飞回床头,浑身肉嘟嘟的,雪白的皮毛上布满琥珀圆斑,翼翅却是宝光流动的雪珠晶羽,正是一只雪羽虎枭的幼仔。
                          虎枭看到季复生睁眼,立时满床滚得死去活来的激动了半天,四条小短腿刨着,振翅便往他怀里扑腾,季复生懵懵懂懂的不清醒,万分不耐烦的提起虎枭的头颈皮,自言自语的嘟囔:“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虎枭一双玛瑙红的圆眼珠滴溜溜直转的神气异常熟悉,猛然一惊道:“……何若起?”
                          虎枭见他认出自己,高兴之极,双翅扇动牢牢的趴在季复生肩头,浑身绒毛暖暖的,羽翅却飕飕的清凉,拍过季复生的下巴嘴唇,登时神清气爽。


                          IP属地:上海39楼2018-05-21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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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复生不想何若起变身后竟是一只极为稀有的雪羽虎枭,好奇欢喜之余,亦有些微微的难过,若不是被逼到极致,谁会甘愿放弃为人?自己终究是亏欠了何若起。
                              把虎枭摘下来放到手心,慢慢抚摸它柔软温暖的绒毛,却见虎枭正专心用小小的肉爪子拨弄着自己颈中的黄铜弹壳吊坠。
                            季复生心中一动,柔声道:“把你封印到我的链坠里,好不好?这样我就能随身带着你。”
                              虎枭软软的耳朵听得直竖起来,两只小小的獠牙一龇,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季复生的掌心,季复生怕痒,忍不住笑出了声,虎枭亲昵的低了低脑袋,表示同意。
                            封印虎枭用的是最高等级的灵意互通,季复生虽妖力不足以驭物通神,虎枭更是至烈凶兽,但何若起的灵魂囿于其中,自然能助季复生顺利结印,虎枭收翅化为轻烟入得季复生颈中吊坠,原本黄铜质地的弹壳结上一层金刚玉,隐透琥珀斑纹,似极了虎枭的一身华丽皮毛。
                            季复生将玉坠贴肉放好,思忖着低声道:“我妖力既已恢复,待伤势痊愈,咱们就尽快离开地府去人间,找寻凤双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7月7日,勿忘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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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明天凤叔叔不出来我就自绝于人民!
                            重逢
                              季复生将玉坠贴肉放好,思忖着低声道:“我妖力既已恢复,待伤势痊愈,咱们就尽快离开地府去人间,找寻凤双越的前世。”
                            想了想却又苦笑,自己根源已通,但于各种口诀术法却涉猎尚浅,好比藏了一吨的黄金,却不能直接拿出来去买红豆冰。
                              昨日一怒之下毁掉犬芒躯体,也属侥幸,其时犬芒是为他气势所激,悍然正面对抗,若是早些飞遁逃走,季复生也拿他没有办法。
                            一时叹道:“腾云御风之术可以北海苍梧,朝游暮至,可惜非一日之功便可修得,我现在还不会驾云,咱们出了地府,还得买匹马慢慢走着。”
                            猛然想起一事,轻轻笑着解开封印,将虎枭提溜着翅膀拎到眼前,伸指捅了捅它的胖肚皮:“你有这么拉风的翅膀肯定慢不了,我骑着你可比腾云还舒坦……喂,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虎枭受到了惊吓,心灵非常悲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用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忠实的表达了“放过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的意思。
                            季复生拽了拽它的羽翅,似乎也拽不出垂天之云扶摇万里的双翼来,只得悻悻然作罢,将虎枭放到胸口猫着,枕着手臂躺下琢磨心事。
                            此世生死簿上名为凤双越的四千三百八十七名,地府中名为凤双越的鬼卒十二名,原本季复生若能得到董束月之助,找寻凤双越自是事半功倍,只不过记起的一段旧事,却如同在心里埋下一株荆棘,泰山王执拗偏激痴缠任性,季复生却利落干脆,不爱便是不爱,更不愿留着残情旧欢徒增困扰。
                            虎枭在他心口窝着,说不出的舒服自在,眯着一双精溜圆眼,已然昏昏欲睡,突的耳朵酸酸的痛,还以为是季复生嫌弃自己胖拎起了自己,不由得委屈的哼唧一声,用力睁大眼,却直接对上了一双比自己更大一倍有余的黑眼睛,黑眼睛的主人正是七殿最可怕的小鬼王,卓羽玄。
                            卓羽玄身着银色的鲛丝衣衫,不知是不是因为怕冷还是为了显得可爱,脖子还围着一条金猊皮,更衬出羊奶凝冻一样的皮肤,嘴唇珊瑚珠一样红润水灵:“这是虎枭啊还是长了翅膀的猪啊?”
                              虎枭脆弱的玻璃心承受不了如此恶毒的攻击,双眼一翻晕过去了。
                            卓羽玄随手把它扔到床底下,还偷偷伸脚碾了碾,方脱了短靴,笑嘻嘻的爬到季复生身边:“哥哥,原来你就是槐真,你昨天把犬芒剁碎了,是不是?我真高兴!”
                              “你怎么知道?”
                              “我妈妈告诉我的。”
                              “……你妈妈怎么知道?”
                              “她是南诏最厉害的巫女,能算出天地的奥秘和诸神的意愿,犬芒遭此大劫,她自然知道……哎,你给我说说犬芒碎了是什么模样吧!他齐全着都那么丑,碎了还不知道得多么永垂不朽呢!”
                              季复生叹气:“永垂不朽不是这么用的……你妈妈能算出我的劫数么?”
                            小鬼撑着下巴,对上季复生的黑眼睛,四目交接的瞬间,他嫩豆腐似的稚气脸蛋上,竟有宿命的威严冷酷:“关于你,一点端倪都看不出,这很奇怪,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复生笑了笑,伸手抱着高高举起他,转了话题:“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听犬芒的模样?”
                            卓羽玄呆了呆,叫道:“哎哟我被那个长翅膀的猪给气得忘了正事!”
                              虎枭刚刚醒转就听到这么摧枯拉朽的一句,一恍惚又栽倒在地。
                            卓羽玄道:“昨天是你最出风头,你知道今天谁最出风头么?”
                              季复生谨慎的答道:“你?”
                              “我是天天出风头啊,除了我之外!你猜?”
                              “……猜不出。”
                            “有妖族打到地府了!”
                              敢到地府撒野的妖还真不多,难道是……
                              “闹到五殿阎罗天子那儿,要看记载自己寿数的生死簿,偏他不属麒麟凤凰所管辖的飞禽走兽,所属列的生死簿只存放在七殿,所以跟着泰山王又到咱们这里了!”
                              “等等……他叫什么名字?”季复生激动了。
                            卓羽玄比他还激动,不光激动,还仰慕:“我忘了!”
                              看了看季复生的脸色,努力的想了想:“好像是花果山什么洞的天产石猴……”
                            季复生虽然不是文学青年,但一直保持着一套西游记上册在床头下册在厕上的文艺状态,所以一听到“花果山”“石猴”这几个关键词,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咱们去瞧瞧!”
                            卓羽玄无事尚要生出三分是非,听得此言,欢呼一声,把爹妈的叮嘱抛之脑后,直飞上季复生的左肩:“快去快去!那妖正在判官殿呢!”
                              虎枭不甘落后,扑棱着翅膀,站到季复生右肩,与卓羽玄互相瞪着眼睛双|峰并峙。
                            季复生对这两个宝贝无可奈何,幸好这俩都不是凡骨,轻飘飘的不压身,肩头蹲着,倒让季复生有了几分纨绔子弟提笼架鸟的风采。
                            虚九鸾谨慎周道,判官殿窗牖帘栊均是一色的黑鲨骨为底,别无半分装饰玩器,生死司内簿册更是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季复生进殿时,却见那些文书簿子满地凌乱,一个金发金瞳的华彩身影正立在那兽爪案几上,支着根金箍乌铁的长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季复生心头突突猛跳,果然是那个神话中最桀骜自由的妖王孙悟空!
                            七殿之王、判官、司狱官等只能背南而仰视,面对孙悟空,所有人只有一种无力的惊心动魄之感,仿佛能预知他耀眼夺目的危险气焰,必将嚣张的燃遍六界九天。
                              孙悟空一抬手,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棍直指董束月的面门:“把我的生死簿拿来!”
                              纯正的金眸光泽热烈而清澈,满殿笼罩着水银泻地般无所不在的浓重压迫。
                            亲眼见到这只属于传说的妖王,季复生想到数年后那直破天庭的不屈身姿,他的尊严与不驯,天遮不住,地埋不了。卓羽玄更是抖得活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激动得一塌糊涂,偷着小声畅想:“我要有这么威风就好了!”
                            在孙悟空身旁,整个殿内所有的妖与鬼都似水滴之于大海般毫无存在感,董束月从容慵懒的烟媚也失了颜色,应道:“上仙稍候。”
                              虚九鸾看着满地簿册,却不敢去孙悟空脚下翻检。
                              一时殿内诡异的完全安静下来。
                            季复生不知为何,却渐渐注意到了孙悟空身后一个被遮住大半的人影,多看一眼,就越发舍不得挪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手心却是一阵冰冷一阵火热。
                            一片寂静中,只听那人笑道:“七弟,且把如意棒收起,若不是你方才性急,将所有生死簿册扫乱,这位判官早已寻到七十二洞妖族的魂字所属。”
                              声音清亮优雅得像是一声凤鸣,袅袅的散开去,天地茫茫的旷远,却又有江南三月的温润。
                            此言一出,便如春风过境,殿内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即刻缓解,孙悟空听了,一笑道:“三哥说得是!”
                              手指一捻,将如意棒收了,虚九鸾忙将满地文册拾起检阅,孙悟空挑了张垂莲交椅坐下,金发有些微乱,却自有一派恣意独特的魅力,大大咧咧吩咐道:“好乖的孩儿们,只管呆呆怔怔的立着做什么?今日且饶了你们,寄着这顿打,没事的都去吧!”
                            众鬼正气得咬牙切齿,却见方才开口那人慢慢从孙悟空身后走出,温言道:“今日之事,有劳各位,我在此谢过。”
                              各司狱听得这话,郁愤稍解,抬头一瞧那人,都是怔了一怔。
                            那人方才不言不动,似乎只是个浅淡朦胧的水墨影子,没半分显山露水,此刻一经走出,那份暗流涌动的尊贵高华一瞬间已逼人而来,沛然莫御,一双琉璃星眸不见锋芒,却又是深不可测的内敛如渊。
                              


                            IP属地:上海40楼2018-05-21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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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等人物,为妖必是群魔之首,做人定是帝王之贵,满殿惊艳心折,季复生却大是失望,果然不是他,自己不过一时恍惚,大概是太想念凤双越了,竟会把截然不同的两者视为一人,轻叹一声,正想随着其余司狱退出殿去,却听那人低声唤道:“季复生,过来。”
                              季复生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见那人微微笑着,冲自己眨了眨眼。
                                他的声音虽与凤双越不同,但口吻语气,其中满满的温暖与宠溺,却又是如出一辙的熟悉,季复生紧张期盼得连呼吸的节奏都错乱,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欺近身来,随手将卓羽玄与虎枭摘下,远远丢开,敛了笑容,搂过季复生,下巴在他耳边轻轻一蹭,声音只有他听得见:“傻瓜……还用问么?我可找到你了,复生……”
                                “凤双越?”
                                “嗯。”
                                “凤双越。”
                                “是我。”
                                “凤双越。”
                                “我在呢……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妖,大鹏金翅鸟,是不是很稀罕?”
                                “凤……唔……”
                              极尽缠绵温柔的一吻之后,凤双越把季复生的脸按在自己肩头:“真是小傻瓜……”
                                穿过人世冥界的时光藩篱,在一地狼藉中季复生与凤双越终于重逢。
                              孙悟空熔金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了个够,恍然大悟:“三哥,原来你一直要找的季复生就是他!难怪你死乞白赖的要跟着我同来地府。我还以为阎王小子有多厉害,得咱们联手……”
                              卓羽玄揉了揉虎枭的翅膀,纵身飞走,却闷声道:“哥哥是不是被这妖怪给piao了?”
                              董束月静静站着,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却看得清楚分明,嘴角笑纹刻着似的一丝不褪,上扬的弧度冰冷僵硬,虚九鸾一触他的眼神,登时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仰天大笑,我不用自绝了!
                              交锋
                                一时虚九鸾寻到孙悟空所属的生死簿册,双手捧上,又垂手肃立一边。
                                孙悟空一看,自己正在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大笑道:“区区生死簿便想拘我命数!”
                                随手一翻,见花果山所辖七十二洞之妖尽在其上,也不用虚九鸾笔墨伺候,双手只一扯,那簿子顿时灰飞烟灭化为乌有:“彻底了账,痛快!痛快!”
                                一跃而起道:“三哥,此事已了,咱们这就回去!”
                              看一眼季复生,闪闪发光的金瞳里颇有友善好奇之意:“这小哥也跟老孙一道去花果山罢!”
                                董束月脸色惨淡,抢上一步,直言驳道:“他是本殿司狱,不可擅离地府。”
                                孙悟空更无二话,如意金箍棒一晃,喝道:“来,老孙试试你这小鬼王的斤两!”
                              凤双越眉峰轻挑,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泰山王玩笑了,季复生是千年之妖,又怎会司职于冥界?”
                                见董束月左手五指已缓缓举起,竟不惧孙悟空的神通蓄势待发,一时琉璃眼星芒微动,正色道:“不过既然泰山王盛意拳拳,我和复生不妨留在七殿,多盘桓数日也不打紧。”
                              一句话好似一桶凉水浇到燃着的炸药引线上,峰回路转,董束月惊诧莫名,松了一口气之余,更是隐忧重重,孙悟空一贯的琢磨不透这位三哥,只挥挥手不耐烦道:“由得你!我先去了,待你回花果山,咱们再欢饮聚乐!”
                              季复生与凤双越乍然重逢又惊又喜,也不知是真是幻,一直恍恍惚惚的只顾牢牢牵着凤双越的手,此刻见孙悟空要走,猛然想起一事,开口道:“你等等……”
                                心里一算,现在大约是人界东汉初年,离唐太宗使玄奘取经正巧五百余年,若西游记中所述是真,那孙悟空此去要不了多久,便是花果山覆灭,五行山之劫,只不过这话却不好说,毕竟他已闹了龙宫地府,天庭必然有所举措,难不成叫他不要大闹天宫?
                              孙悟空等了片刻,见季复生神色变幻,却又一言不发,不禁催促问道:“快说快说!你既是我三哥的人,便是要那东海的龙筋,我也给你抽去,千万莫要客套!”
                                季复生听他口气,简直是把自己当孩子哄一般,不由得怒道:“龙筋我自己不会抽么?”
                              孙悟空被他顶撞,不怒反喜,金眸弯起,透着野性天真的邪气:“很好!那你要什么?”
                                凤双越笑着很是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季复生想了想,低声道:“孙悟空,天庭最不入流的官位叫做弼马温,若是有个太白金星找你去做这个官儿,你别理会,天上神仙,远远比不得下界妖王。”
                                孙悟空哈哈大笑:“谁稀罕天庭的破官!”
                              季复生大喜,他既然对天庭十分不屑,想来也就没了那场大战的由头,取经一事,还是让玄奘自己吃点儿苦慢慢溜达着去罢,何苦让好好的美猴王被个大山当小|受压上五百年?更不用去当那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佛,那些在血性与本真面前,完全就是苍白的平庸。
                              孙悟空一个筋斗云杳无人影,最后一句话却是豪气冲天的清晰入耳:“我老孙要让玉帝老儿挪一挪屁|股!”
                                季复生乍听这话,直涌上一种天命难违的无力感,怔了半天,瞪着凤双越咬牙切齿:“你是他三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凤双越笑道:“我没眼睁睁的看着,眼不见为净岂非更好?”
                                季复生心中一凛,传说妖族恩仇入骨,凤双越与孙悟空既有兄弟之情,又怎会凉薄至此?
                              凝视着凤双越,只见他轮廓分明而完美的一张脸谦谦如玉,一身石青束腰长衣,别无装饰,笑容极度温和儒雅,通身虽无装饰,却是尊贵无匹的莫敢逼视,虽温和,却不可违逆风雷暗藏,虽儒雅,却万物战栗的自信内蕴,与人界那个凤双越已是天渊之别,不觉微微有些陌生之感。
                              凤双越隐有所感,转眼看着他一笑,笑容正是熟悉的温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些,对董束月道:“我暂居这热恼地府,想来要叨扰泰山王一阵时日了。”
                              董束月见孙悟空这煞星已去,心中略安,孙悟空的战力自是六界之顶峰,霸气狂野,金箍棒亮出,便是足以颠覆地府的血腥杀气,但凤双越地府一行,始终甘为人后,莫说动手,便是不敬狂言,也未曾说过一句,虽被孙悟空呼为“三哥”,却也不知实力深浅到底如何,当下试探道:“这位上仙既是妖族一王,自该下界独霸一方,为何要居我幽冥地府?”
                              凤双越似浑然不觉他言语中的挑衅之意,只含笑道:“复生身为七殿司狱,不可擅离,我只能在此相陪。”
                                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提及季复生,董束月更是压不住心中邪火,直言询道:“当日压制季复生内丹妖力的灵光便是你的手笔?”
                                凤双越不置可否,全无锋芒:“泰山王见笑了。”
                              董束月果然冷笑一声,讥讽道:“凤公子不似妖族,倒似书生。”
                                听他称呼改变,凤双越却不介怀,淡淡道:“书生才会逞口舌之快……泰山王殿下修习的是幽冥水系之术?”
                                董束月暗自揣测他的意图,道:“正是。”
                              凤双越颔首道:“水系之术博大精深,在这幽冥海底修习,更是得天独厚,想来殿下的实力已是地府首屈一指了。”
                                董束月听他语气淡淡的,既非真心,又非刻意,当下应道:“凤公子要与本王切磋一二么?”
                              凤双越眸光闪动,悠然道:“不,伤着殿下不好。”
                                衣袖一动,手掌蓦展,无需任何咒语口诀,只见一团金黄明亮的硕大火球平地乍现,突的蓬勃卷开,层层叠叠的蔓延满殿,所过之处,所有物件瞬间消逝,连灰烬碎片亦无,其汹涌纵横之势强横无匹,犹如雷霆万钧飓风海啸,火线却如有灵性一般避开殿中四人。
                              董束月急速开启八海光耀的水系至高之咒,虽慢了稍许,但全力施为之下,惊涛浪翻,挟带冰寒阴气压向火海。
                              凤双越嘴角微扬气定神闲,火光中焰成展羽之形,盘旋着一声长唳,竟将八海光耀的所有冰雪水浪尽皆吞噬入腹。
                              董束月胸口如受巨锤重击,身不由己踉跄退开几步,虚九鸾大惊失色,顾不上那些生死簿册,忙一把扶住:“殿下!”
                              只短短数息,黑鲨骨的判官殿纤毫不存,而地上散落的生死簿,却无一受损,虚九鸾定睛看去,见那些簿册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冰光,不禁心惊肉跳,扶着董束月的手剧烈颤抖,后怕之极。
                              董束月已然明白,凤双越轻一举手,竟施出火中藏水的术法,水火本相克,他信手拈来,不但毫无涩滞勉强之处,手法之巧分寸之精更是匪夷所思,这等深不可测的法力,地府鬼王自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见凤双越含笑不语,董束月叹了口气,道:“多谢上仙手下留情……季复生正是本殿第十六司狱,上仙既要留着,不妨也住槐真殿罢。”
                              凤双越见他败而不乱,神态自若,倒有几分欣赏,漫不经心道:“我常居人界,叫我凤公子也未尝不可。”
                                连讽刺都这般优雅淡然,董束月恨得牙髓都痒,突的抬头一笑,烟紫双眸便如暮春花雨的清艳柔媚:“凤公子是我七殿上宾,若有所需,只管告之小王。”
                                凤双越静静看他一眼,展颜道:“那么……就先谢过殿下了。”
                              看着凤双越与季复生离开,虚九鸾忍不住道:“殿下……”却不知该问些什么。
                                董束月一团怒火只烧得心口几乎炸开一般:“该死的妖族**!”
                                却又低语道:“留着也好,留着,我才能知道他的底细……和破绽。”
                              凤双越的妖光邪中存正,精纯而古远,带着混沌初开的天地阔大之气,又怎会是寻常妖物?
                                生生横穿时空,便是妖族至尊,付出的代价亦是可怕,为何凤双越对季复生甘心如此?而凭他的法力,要带走季复生不费吹灰之力,却又同留地府,个中缘由,实在是值得再三玩味。
                              别的没有,七窍玲珑心,董束月还是有一颗的,吩咐虚九鸾道:“重建判官殿罢……”想了想,一笑:“别再用黑鲨骨,太难看了,用海底铁木,枝叶都留着,我喜欢那种林木清气。”
                              槐真府邸刚好也在枣花街,紧邻卓家,楼阁亭轩水榭长廊颇见巧思,无处不精雅灵动,而花融香媚铺绮展绣之韵,却没半分与季复生的气质相符,凤双越看了,道:“这里倒像是董束月的住处。”
                              季复生对那些花花草草视而不见,应道:“猜对了,七百年来都是他在冒充槐真,这里自然是按他的口味布置。”
                                凤双越哼的一声,拖长了声音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地府司狱……”
                                蓦的扣住季复生的腰,将他抵在一玲珑山石上,鼻尖相对,笑得温润中隐藏几分邪恶:“更加没想到,泰山王看起来居然也对你情根深种啊!”
                              “你有病!”季复生打断道:“他对我种不种关我什么事?倒是你!”横过手肘,反身将凤双越压制住:“金翅大鹏鸟,要是我没记错,实力还在孙悟空之上的魔王?跑到人界去装什么?你装|B,我被雷劈,你瞧着好生得意么?”
                              凤双越笑着也不反抗,琉璃眼中一闪一闪尽是星子璀璨,突然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是我不好。”
                                季复生狠狠瞪着他,说不出话,他这么一亲一笑,那些久别后突兀变幻的陌生疑虑都沉寂下去,眼前的凤双越鲜活清晰,不管是人是妖,无论他做什么想什么,他都还是那个永远守护深爱着自己的凤双越。
                              凤双越执起他的右手,那只手曾经用血肉骨骼硬生生阻挡刺向自己的匕首,寻不着季复生的时日,那利刃刮蹭指骨的声音一直是自己挥之不去痛彻心扉的噩梦,情不自禁低下头,将纤长冰凉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而温柔的以唇|舌含住一一吻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颤声问道:“还疼吗?”


                              IP属地:上海41楼2018-05-21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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