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宸此人，不知遮掩，戏中带着自己的气。
拾着台本，绘声绘色地说了一段，引得苏延愣住。
他见到一座飘散着雾气的山，见到云雾后淡淡的青。
他闻到隐约的花香，诱着他向前，一步一步地走近。
那不是乔宸所演的痴子，却是剑客一般的存在。
苏延隔着雾伸出了手，那剑气凛冽，似会伤人，又似无影无踪。
乔宸念完，没有看他，静静看着一处。
他顺着看去，那是深了的夜，和无尽的蝉音。
苏延挽了袖子，又拿起那杯盏，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莹莹地反着光。
他看着那杯中的茶，映出他真实的模样。
洗去了面妆，褪去了华服，戏中实打实的丑角。
他闭上眼，一口饮尽了茶，满是苦涩。

城中盛传那二子交好，闻言来赏戏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戏台上一公子无双，言笑似和风如沐春雨。
一公子无常，抬手间张狂尽显，覆手时威严万千。
苏延抬眸，入目是漆黑的夜，那是最后一幕的戏。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合眼又睁开。
他听到水的声音，蝉的声音，飞鸟的声音。

苏延和乔宸，二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
苏延款款穿着那身戏服，乔宸拿着戏本站在厅中。
乔宸。
苏延叫了他的名字。
那山很高，山中的林很密，花香很浓。
他躺在山顶，伸手去探那远远的云雾。
风打着旋吹过，冷冷的，拂过他的手。

嗯？
乔宸回身看向他，二人对目了。
门外静静站着一人，似是早已在了，似是刚刚才到。
没有敲门，在外听着声音，对着烛光晃出一道人影。

乔宸。
苏延又唤了一声，他闭上眼，似在梦中，无意识地说着。
戏本上的墨透了纸，仍是湿的，放着晾干。
戏中一人持剑，站在崖边。
月色正美，蝉声正响。

苏兄，我此去京中，勿念。
乔宸开口应了，似在戏中，似在戏外，苏延也分不清。

苏延喜爱把玩杯子，便买了一堆，摆在桌子上。
闲时就拿起一个，摸着杯沿，看那杯壁上不同的花纹。
还是那金藤的花纹最好看。
他常常这样想。
乔宸在京中发展的不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信过来。
苏延收了一封封的信，也研墨回了。

那日，苏延偷偷约了乔宸。
庭院，深夜，无声，云浓。
石桌上没有摆茶，而是放着一个陈旧的本子。
苏延指着它，说道。
我们再演一遍。
乔宸看着那戏本，点头。
那是他，或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一幕戏。
没有了戏台，他仍是那般熟练。
没有了戏服，他的眼神仍沉入幽暗。
他静静地笑了，上前一步。
那是戏中没有的一步。

他倒下了，无声的夜里发出闷响。
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起来。
他一人持剑，站在水边。
波光粼粼，倒不出他的身影。
乔宸。
苏延叫他的名字。
你看这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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