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的父亲还算是比较古板守规的那一类人,他并没有住在洋人别墅里,而是还住在祖先留下来的大宅中。从黄包车上下来时,灰的眼前便是上了年头的青瓦,还有刷着厚重朱漆的大门。
灰穿着青色长衫从黄包车上下来,给拉车的年轻人多丢了一块大洋,那年轻人抓着钱千恩万谢地离开,灰站在朱漆大门前把帽子摘下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门口守着两个黑衣护院,管家一看到他就丢下正在招呼的宾客凑到他跟前挤眉弄眼:“先生总算来了,里头搭了戏台,少爷正在点戏呢,都是先生爱听的,少爷说就等先生了,先生可是今天的贵宾。”灰笑了笑,把手中的礼品递给旁边的下人,下人手忙脚乱地小心翼翼捧着礼品盒退下,管家腆着笑脸对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把人恭恭敬敬地请进院子。
这才分开半天,灰却有了迫不及待的心情,恨不得早点见到阿喜,他按捺着情绪,绷着脸进了席宴。阿喜在前头穿了一身黑色长衫,衬身形高大挺拔,正一一跟客人走客套。管家上去跟他耳语一番,阿喜就抬起头惊喜地望向灰坐着的方向,急忙跟客人告声退,往灰在的地方奔走过去。
灰悠哉悠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来人坐他对面惊喜道:“我当你又不来了,往年你可是最厌恶这样人多的地方,我怎么邀你你都不肯来。”灰非常满意阿喜对他的态度,笑了声用右手食指摩挲刚喝的茶杯边缘:“我不愿意来,你不会绑我过来?”阿喜的目光落在灰白皙的指节上,下意识干巴巴嘿笑一声:“我哪敢绑你。”万一磕磕碰碰到了,心疼的还是自己。阿喜摸摸鼻尖,这话倒是没敢说。他吩咐了身旁的小厮跑去拿戏台本给灰挑喜欢的来唱,灰斜靠在椅子扶手上随口问了句:“你家老爷子身体好些了吗?”喜很自然地给灰的茶杯里添水,再从小厮手中接过画本递给灰:“他没几天了,就想在后头给他过几天安生日子,送去老宅里养着了,吃好喝好地伺候着,能过一天是一天。”自去年开始陈家主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毕竟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自中秋宴中酒喝多了摔了一跤之后,就再也没起来过。灰记得在前世这个时候,阿喜的父亲已经把大半家业交到阿喜手中了,他大概还有几年的光景可以活。灰一边走神一边用手指在戏台本上随手指了几台戏,阿喜就让管家开宴了。
毕竟是寿星,阿喜还是要招待客人的,便起身跟灰说了一声就去招呼客人了。灰看着青年背影笑得有些意义不明,把桌上的茶壶换成了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