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错了云麒——【我也想醉一点，可是我的杯已被小麒麟摔个粉碎，放杯的斗橱实在远，我不想去拿。还是仆从机灵，立取了来，几杯下肚，才借我几分醉意】我本来就不会这些，章见荀是骗子，我、我只会——【以掌为刃，做劈颈之势，两指并拢，做捅枪之势】我只会劈、斩、捅、煎、煮、炸......连炖汤都炖不好......
【郑重道】论吹唢呐，唱小曲儿、乡村小调，都是章见荀的长项，你要是想听，我、我们下次去他家里，叫他给我们跳一段儿，反正我不爱听

（他的手有千变，为刃为枪，我便在这浑浊的酒气里，乖觉地将脖颈送到他的手边，杀了我，来来，我嬉皮笑脸地跟他挑衅。）我没记错，我记性顶好，是章见荀骗我。
（仆从献来杯盏，更是叫我不屑，我不要杯子，借着醉意，拎起半坛残酒，胡乱地泼。）你，成克来！（泼着泼着我又想起一件骂他的事。）你不爱听小曲儿，却叫我唱！

快撤下去！【我拉拔着仆从的手，叫他走快些，怕他又要摔。这是我家里最后俩值钱又逗趣的杯子，剩下的，都顶没意思。】你那不是小曲儿，你那个叫阳春白雪，我盼你好，才肯叫你唱，你、你知道章见荀都唱得啥吗，《小姨和四姐夫》！【我借着酒意，捂住双耳】哎哎哎太俗了，我不要听。
【知道他爱钻死胡同，又给他解释】我虽不大接触，但晓得京里有钱人都玩票，不许气，你要是气，你要是气，我就——啪！【一掌极轻地，作势要砍上他的脖颈，还未碰到，便飞快收回来，笑嘻嘻道】我才舍不得。

（我偏要浪费，偏要把他的酒泼光，怎么，章见荀可以耍赖，我就不行？这样想来，我愈发颐指气使。）你盼着我好，就叫我去唱戏？（冷冷地笑了一声，又笑一声。）真和少钧一个德行。
（这一下，连那只烤雀儿的盘子，也摔到地上去了。我不依不饶，硬去掰他捂耳朵的手。）我才不怕你。（没掰动，抓着他的手拉锯，冷不丁，摸走他二两银子。）买命钱。（我跟他解释。）

我命不值钱。【风实在很大，我叹口气，说道。】你摸我二两银子，是想买我几回命？
酒任你洒，碟任你摔，云麒——【我吝惜这二两银子，是因云麒不缺，我吝惜酒和砚，是因见荀不缺。他们肯要，我总是愿给的。云麒你缺什么？我很想借着酒意，这样问一句，又很怕他发脾气。我又缺什么？我什么都不缺，我拥有的也很少，无非是坦诚罢了。我将坦诚递予他】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实意去待你。

你有几条命可给我买？（我挑起眉毛，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难不成你要活了死，死了活，——真以为是唱戏呢。（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他喝了酒，脸滚烫。）
你一点儿都不怪我。（我不禁有些感动。）成克来，你不必和我客气，我的就是你的，（这话我说过一次）这样的酒，碟子，我能给你买上一车，——真心实意，这话太空泛了，我摸不到，摸不到我就不容易信，你只需要在我喝醉的时候，借我一张床睡，就可以了。

在我这里，你不要担心，只要你来，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时候——【我又要讲真心实意了，然后我环视着不大的庭院，收住话头，极慢地说道】那先前说的吃住在你家，总还算得吧。
【不知不觉竟已暮色沉沉，桌上菜没怎么动过，倒是喝了不少酒。我用筷子去夹厨上刘娘子烹好的炒蛋，却只夹到一枚银杏叶，黄的澄澈，我把银杏叶夹到云麒碗中，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