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似梦非梦
是夏,月明星稀,这洛阳一如当年繁华,万家灯火熠熠生辉,酒楼串巷歌舞升平。却引形单之人惆怅,多年前那个不胜酒力的小姑娘如今也已学会借酒消愁。
她这几日觅觅心上人而不得,倒是收了个小徒弟。
三日前如歌初到洛阳,便瞧见一伙恶霸围成一群欺凌一个小孩童,应是在勒索钱财。
她三两下便打跑了这群乌合之众,只见那个小孩童哭得厉害,是个小男孩。
约莫十岁的样子,她安慰了好一会,又摘下面纱给他擦眼泪,他才能肯抹干眼泪抬头看她。
这个孩子,可爱得紧,熟悉而亲切,百年前还会亲昵地叫她“如歌姐姐”。
她的眉深锁,心底生出酸楚而心疼的滋味。
“小风……”她在心里默默唤他的名字。
小孩童也不哭了,奶声奶气地求着如歌送他回家。
今生他生在一处姓吴的人家,这家人经营一家酒楼,在当地小有名气,小风是家中独子。这样甚好,衣食无忧又远离江湖纷争,她心想。
到了家,这小孩童没有让她走得意思,又缠着她,要她住下,教他武功。
前世的遗憾种种,这一桩也是她心头的一道伤,如今生能护小风平安,也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教你武功可以,但你要拜我为师。”
小孩童喜极,猛地点头
她想了想又道,“我这记性不太好,看今夜风清月明,我便叫你小风吧。”
她从此便在这住下,到今,已有三日。
这处酒楼也是风雅,无半点浮华奢靡之风,雕梁画栋皆是古辞雅句,楼内盆栽皆为兰草,来者多为文人墨客。
后门通往一处别院,院内古朴,青石小路通往一个竹制的凉亭,亭下三两把藤椅。
竹亭旁,巍然一颗梨花树,满树的梨花芳香沁人,却单单只这一棵。夏木葱茏,梨花不败,这景说来也是奇怪。
这酒楼有一招牌,名梨花酿,久负盛名。文人墨客,达官贵人,每日都有来此求酒之人。
而这酒材料珍贵,酿制还需时日,故每日都限量供应,不可应每人所求。
如歌当了师傅,自然也是捡了便宜,这酒每日都没少给她。
此时,她正施施然靠坐在这梨花树上,酌下一口梨花酿,酒香入腹,畅快不少,夏风微起,她的衣衫又极薄,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拈起一朵梨花,月影弯弯,如人心,不得圆满,这酒很烈,她已然微醺。
余光在此刻瞥见一人影,推开后院的门,向这梨花树走来,那人身段颀长,步伐稳健,带起白色的衣衫翩翩然。
他走得近了些,让她足以看清他的脸,眉目青俊,棱角分明,如被精致雕刻过那般俊美,胜过世间绝美的女子,
她惊愕万分,那分明是她思念了百年的容颜。
她挪不开眼,喃喃叫了一声“银雪……”
白衣男子停了脚步,缓缓抬了抬头。
他的眉眼如此深邃而令人着迷,触及他眉眼的那一刻,她的心像崩塌的城墙,倾斜出满城春水,漫过心脏,再漫入双眼。
双手一软,酒瓶从她的手中滑落,她伸手想去够那酒瓶,却发现浑身都有些酸软,使不上仙力,双腿一滑,整个身子从梨花树上坠落,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雪白的纱裙在空中飘落,酒瓶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她这时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搂过她的腰身,然后再将她轻轻环抱住,随即落入一个冷香的怀抱。
一树梨花在在空中翩然起舞,又簌簌落下,落在发梢、指间、怀中,树下两个白衣倩影相映相拥,伴着月光落下的树影,脱俗绝尘。
如歌被松松地环抱着,她笑得甜美娇柔,本来白玉般的脸颊此刻被风吹得泛出一抹娇艳的粉红,朱唇饱满,含苞待放。
她一双柔荑环住他的项脖。温热触及冰冷,她感到这人的浑身都颤了一颤,然后他薄唇轻启动,用不太分明的语气唤了一声,
”渺渺......”
如歌眉梢微蹙一下,一只手从他脑后抽出抚上脸颊,又描了描他秀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她笑道,
“竟一点也不像是梦。”
她直起身,抱他更紧也更贴近,朱唇就要触及他的唇边时,这白衣男子却偏过头避了避,环抱她的手也更松了。
她觉得委屈,眼里噙了泪,然后俯在他的耳边,极近,就要触及耳畔,朱唇轻启,
道“我是歌儿呀......” 这语气极温柔,也极温热。
夜深无风,树影沉静,只剩下皓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