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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苏暮说的第四十九个猎物正是当朝的驸马爷,数月前蟾宫折桂,娶了公主,前程似锦,一派风光。
可惜再往后,就没人知道他的消息了。大概是半个月前,不知为何放着凤城龙庭不待,锦衣玉食不享,偏生请命来到望城这个穷乡僻壤当父母官,令请的匆促,等下到望城的百姓耳里时,车马已驶在路上了。
公主忧心自家夫君无人照拂,怎么说也要跟着来,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整出好大一个阵仗来,于是这事儿便顺风顺水地传至苏暮耳中。
她的叙述言简意赅,陆晚秋听完后抬头看她:“那你又如何得知,他是一个负心汉呢?”
“吱——”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扫过去,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我告诉她的。”
周吟眨眨眼,很是欣喜:“孟婆婆。”
孟婆点点头,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快蔓上鬓角了:“吟儿。”
陆晚秋顺手拉开一张椅子:“您歇会儿。”
孟婆拄着拐杖走过去,慢悠悠坐下来,牵过苏暮的手道:“这不就昨夜风雨折了树挡了路的事儿嘛,我今儿来的路上看见一列马车被堵在那过不去,就上去打听了一下,车里坐的正是公主和驸马。”
周吟倒了杯水递给她:“这事儿跟您有什么关系啊。”
孟婆啧了几声,眉峰一皱道:“丫头片子别打岔,还不是为了苏暮。”随即看向一言不发的苏暮,接过没说完的话,“驸马爷我见过几面……不过那时候他还没中状元,也是望城人,据说他在望城还有个老相好,长得如花似玉一姑娘。”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众人也能猜个大概。
周吟挽着孟婆的手,酸溜溜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后来金榜题名,平步青云,只闻新人笑,哪知旧人哭啊。”
苏暮见怪不怪:“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吗。”
是呀,古往今来为世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大多都循着他们的喜好。拣着几句爱听的耳食之言,拼凑出一个虚妄的故事来。
眼见气氛不对,孟婆连忙拍了拍苏暮的手:“我心想着苏暮正好要找什么负心汉,就把这消息给你们带过来了。”
陆晚秋:“他叫什么名字?”
苏暮:“他叫什么名字?”
孟婆愣了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杜重檐。”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苏暮垂下的眼猛地瞪大,她伸手按住着胸口,那里本该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而此刻却空空如也。这个名字应当是第一次听见,但为何会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这感觉绝非喜乐,倒像凄怨。
周吟特地留心了陆晚秋的脸色,果然不是太好,但较之苏暮的反应却要平静的多,当即佯装手滑打了杯盏,一时对着满地碎瓷引咎自责:“瞧我这手笨的。”
陆晚秋看了她一眼,停留了一会儿又转过去瞧着苏暮:“你认识这个人?”
意识到自己莫名的失态,苏暮显得颇为窘迫,松开手,胸襟被她捏的发皱,敛了敛心绪答道:“不认识。”眼见气氛僵持不下,她又急于脱身,便迈开步子往门外去,“我去看看,杀了他也算功德圆满了。”
雨还未停,她拿起搁置在廊角的伞,稍稍提起裙裾,身影在一片朦胧的雨丝里渐行渐远。
也不知谁说了一句:“一缕孤魂还犯得着遮雨?”
话语中不乏奚落之意,陆晚秋与周吟一并寻声望去,皆是冷了脸。
“闭嘴!”
周吟扭过头去偷笑,其实楼主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孟婆轻咳几声,示意二人看过来:“这姑娘我记得,那晚被黑白无常领下来,死活不肯喝我的汤,又在阎王殿前跪了许久,我疼惜她生前功德无量,到死都没能瞑目,便将她托庇给你,凡间的事情我也管不到,不晓得你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赶快了结了她的心愿,好投胎转世。”
又寒暄了几句后,孟婆便借故离开了。
周吟送完孟婆回来,正看见陆晚秋踱到窗棂前,“苏暮收人心的事儿,是你告诉孟婆的?”
陆晚秋语气不善,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她忐忑答:“我……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他那利刃般的眼风扫了过来,“下不为例。”
周吟诺诺应下:“是。”
陆晚秋的指尖在窗台边缘反复敲击,似在思索,“她必须杀了他。”
周吟也万万没想到这茬:“为什么?”
陆晚秋转身,自顾自道:“返魂树须修得三千年等一时花开,酿入酒,可渡魂,渡魂一念,前尘尽忘,这样一来,当她与杜重檐重逢的时候,没有心,又没有记忆,才下的去手去杀他。”
苏暮爱酒,可断然不知自己每日喝的酒中竟有如此名堂。
雨毫无征兆的大了些,几乎要盖过陆晚秋的话语,他不顾周吟的震惊,继续道:“苏暮不会杀他,因为她太爱他。”
周吟忍不住摇头,“自古妖魔神鬼,各行其道,您插手凡人的生死轮回,有悖礼法,会不会太残忍了?”
陆晚秋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并不美好,所以时至今日他都不愿回想。
亦不愿,重蹈覆辙。
青灰穹顶垂云万里,似在心里落了一场雨,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缓缓睁开眼,“事情本可以不用如此麻烦,但世间人大多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