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糖宝死去，封印冲破。说不出那句“恩断义绝”，只是看着师父，离去，逃于睡梦。
　　逃不了，是责任，师父要承担，小骨要承担。师父只身来云宫寻小骨。
　　不敢违抗，自当随师父回去受刑。只是多年怨苦，因你，为你，只求你一个说法。
　　不忍处死，带你回去受刑，是给你悔过的机会，也为净化妖神之力留存时间。
　　“说服我，还是处死我？”不是“选天下还是选我？”终于，你愿意和我解释。终于，我开始和自己交流。
　　原来你如何待我，我待你也是一般心意。但绝情池水伤疤仍痛楚，对这个过错的忏赎就没有结束。
　　你我是修行之人，总当自求更高。
　　和你一同受刑，也是陪你。也是，你陪我。

序幕
　　【长留山海底】
　　血红。更有红光现世，海水黯淡。糖宝倒在血色，落十一伏地痛哭。花千骨周身伤疤随海水褪去，惊鸿出天际，雪肤花貌神功雕琢，乌发紫袍飞瀑流云。抬袖间，霓漫天成了她手中猎物。白子画倒地，青丝白袍汗流血流，风霜满面终定于清肃，看着花千骨。
　　花千骨：（心中一个苍凉的声音）糖宝死了。封印破了。我手上所有的一切，只是这个霓漫天，何其可笑！他看着我。师父……你什么也不说，可是我知道你的意思，死了人你自然怜悯，但你要我和你回去。还是小月死了的那般表情，你抱着我，告诉我人已经死了，不要哭了。我凭什么配你的怀抱？不过，人死了我不可能不哭……我今天，也不会跪下伏法了。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虽然……我知道我逃不出你的刑罚。让我先不想这些。

第一场
　　【云宫】
　　九九八十一天后。白子画勉强养好身体，只身来到云宫。竹染将其缚在大殿。三日后，竹染来找花千骨。
　　云宫花千骨寝居。
　　花千骨：（睡梦中有一些思绪不能冰冻）不记得什么时候，竹染找到我，说给我建了个宫殿。妖神之殿，听来就讽刺。不过也就是换个地方，长睡不醒。我离开长留山海底后就一直在睡，好累……甚至不比，在海底安安静静地好……和竹染来这里也好，能看到一个人也好。他虽然利用我，还是对我好的。对我更好的，也死了。而他……不想了，别瞎想了，你早就不是他当初的那个徒儿了，回不去了。（一个痛楚的思绪惊了睡眠）他仙身失了，因我冲破了封印……别想了，睡吧。
　　竹染上。
　　竹染：（敲门）白子画来了。来了很久了。神尊去看看？
　　花千骨：（心中了然，终究心惊，心道）你终于还是来了！（起身霎那，装束停当。同竹染去大殿，脚步很慢。）
　　云宫大殿。
　　花千骨：（看到殿上被高高绑着的白子画，想）被绑着，竹染居然……还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是了，我永远达不到你的境地，你永远不会有痛苦，于你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履行责任罢了。
　　花千骨：（走近白子画，心中一阵绞痛，抬头问）你来做什么？
　　白子画：（虚弱、简洁地说）处置你。
　　花千骨：（心中苦笑，对自己说）果然，你是来履行责任的。（大声对他说）你杀了我啊！我早就不想活了！（一念松绑）断念剑废了我，剑也废了，你不是还有橫霜么！
　　白子画：（心中愤怒地念着）你竟然如此轻生，为保住你的命，我是……你竟然冲破封印，闹到这般田地，为师要如何收场！（看着她长大了的脸，还是一副孩子样，一巴掌实实打下去。）
　　竹染走上来。
　　花千骨：（倒在地上，对竹染喊）你走啊。你还不走？你走啊！（竹染下。竹染走时，对着他身后喊）你绑他做什么！
　　花千骨：（眼中第一次湿润。心中念头涌上来）你这个时候竟然还打我，你对我不都是动剑的么？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你还是他徒儿？不过是你这样说话冒犯他，他打你罢了。（缓缓站起身来，有些冷漠地说）打够了就杀吧。
　　白子画看着她，目光和抬着的手颤抖不已。
　　花千骨：你到底杀不杀？你万里迢迢地来，就为了打我这一下？
　　白子画：（怒）我还教训不得你？！你闹够了，和我回长留山海底受刑。
　　花千骨：（看着他，想）你……你仙身都失了，还有把握再将我封印？你认定我会听的，我从来不敢反抗你……我是不敢，但是我不甘！（定声说）你说服我，我就跟你回去。
　　白子画：（指着她）放肆！错了就是错了，还要为师如何说？！
　　花千骨：（心中清楚了，可声音还在心中不平）是的，还是错了。你心中只有对错，我跟你七年，我为你……我到底算什么？（哭着说）你必须说，你必须说！我真的……我真的好苦……（对自己说）别哭了，向他讨个说法尚可，难道他还会同情你？（对他朗声道）我就在这里，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想带我回去受刑，你就说服我。（心想）你为何不杀我？你对我还有那一点仁慈么？别想了，他只是对所有人都仁慈罢了。
　　白子画：你自己放出的妖神，留你一命将你囚禁海底，你还不安心悔过，冲破封印成了妖神，天下都因你罹难，不将你重新封印，你还待如何？（心道）知道你苦……但这还需要我来解释？
　　花千骨：我是放出了妖神，我还不是……我只是想救人！我是为了救人，我没有想过要什么妖神之力。这些……这些……这些众生，只是为了自保，所以要解决我。论用心，如何他们就对了，我就错了？我到底错在哪里？他们谁都比我更想获得妖神之力！
　　白子画：有力量的人，更有责任，而不是更任性妄为。忘了师父如何教你的？（心道）是我没教好你，你虽委屈……这些终究不当是问题。
　　花千骨：我……（故意显得轻佻一点，但也只现出恨意）如何敢忘啊？可你告诉我，他们的用心，都比我高尚么？
　　白子画：我没有说你心术不正。但你为了救人，就可以要天下人陪你冒险么？
　　小骨；什么是“天下人”？（将“天下人”三字说得很重。心道）我只看得到每一个人，比如当时要救你……
　　白子画：我只和你说一个人，温掌门被杀，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但你能否认和你无关？你为了一个错误，要犯更多错误，由此无始无终。直到今日，你看看局面，凡间多少灾殃，多少生灵涂炭！竹染以你之名，滥行权势，血染仙界，你以为你脱得了责任？
　　花千骨：（边听边流泪，心中道）确实好多人因我死了……（无助地说）我……我不想的……
　　白子画：（心道）该说的也说了。（厉声道）和为师回去受刑。
　　花千骨：（不满地想）你这样就说服我了么？（说）你……（语噎。）
　　白子画：（喝斥）你跪下！犯这样大的罪过，还敢在为师面前站着！（心道）你还有什么不服，今日你尽管说！不过在我面前，有个认错的样子！
　　花千骨：（跪下。心中不甘地说）我自不当站着和你说话，但我跪着也会和你争辩到底，直到你让我心服口服！是的，你总会说服我的……我从来不敢违抗你，但我今天一定要一个说法！（猛然抬头）那你告诉我，为何他们都是要保护的，即便他们也作恶！仙魔大战是我挑起的，但是那些仙人就真的比妖魔好了？
　　白子画：这天下自有秩序，凡间仙界都不是完美无缺。但妖魔做事从来只顾心愿，扰乱秩序。扰乱秩序的结果，你看看凡间！你问我何为天下，那些流离的生民就没有家乡？他们被屠戮，就没有至亲至爱痛心疾首？如何教你的，博爱天下，慈悲众生，你因他们不是尽善尽美，就能看着他们受苦么？就能一手造成他们的受苦！我如何教出你这个孽障，闯祸到这一步，这些为人之本、修行之本，还要同你讲？
　　花千骨：（含泪道）我是……错了。但是我也有苦衷！和这些生灵一样……你如何不问？霓漫天仙剑大会上任意伤我辱我，你为何不问她，只是打我？
　　白子画：你若是用心本恶，我早不留你到今日！更不收你入门！封印你不处死你，也是谅你本性纯良，望你安心悔过。我是你师父，如何不管教你？我几时打过你，是你错得离谱！你要这样杀了同门，你就心安了么？
　　花千骨：（心想）同门？她这样对我也罢了，但是糖宝，她杀了糖宝！（恨恨地说）她现在还在我手上，我就是可以杀了她！她杀了我的糖宝，她杀了糖宝啊！糖宝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是十一师兄喜欢糖宝，糖宝喜欢十一师兄，她得不到的，就恨不得别人死！她对我也是这样。那都算了！她杀了糖宝，她就不应该死么？
　　白子画：她自当受惩。她有父母师门。我来是处置你。（心道）解释够了。你如何总看着旁人的不是！
　　花千骨：你处置我吧！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为你解毒……（心中一沉，想）还是说出来了，说不说又有何区别？他反正知道。他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痛陈）你诛仙柱下废我，你泼我绝情池水，将我流放蛮荒，我逃出来，替你挡了剑，可是你立即就要杀我。你现在也可以杀我，我真的不想活了！你问过我的感受么？小月被你们处死了，他有什么罪过？东方替我死了，不应该是我死的么？糖宝只是想救我，也死了！你……（声音回到心中）你也是我重要的人，比他们还重要，可是我凭什么说你？你对我还真有对徒儿的关爱？我不过是你的责任，是你的耻辱。（确定地说）你反正是要清理门户的。我真的不想活了。死了还能看到小月、东方、糖宝，死了也比活着好！你不要仁慈了，不要封印我，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受刑悔罪，你就处死我吧！

第二场
　　【云宫】
　　白子画：（心道）她万念俱灰……还是告诉她。（沉声道）小月没有死。
　　花千骨：（惊愕）什么？
　　白子画：他本是妖神，自有恶性。你没有看到的，瑶池他体内残余的妖神之力爆发，顷刻死了十余人。你教导他，让他生了善魂，是你的功德。我已将他的善魂送入了轮回。
　　花千骨：轮回……（心中问）轮回到底是什么？还有，你没有让我知道！（大声问）你为何不说？
　　白子画：说了你明白么？为师当日应了劫，也当自然坐化，你偏偏要去偷盗神器来救我。生命来去自然，盈缺复始。你既修道，却不敬天道，为祸生灵，还不当受刑悔过？
　　花千骨：那我问你，神农鼎里你为何救我？你身为六界之尊，肩负天下使命，为区区一个门中弟子，就舍了生命，舍了责任？我救你，是你教我的！
　　白子画：（沉痛）我救你应当，我是你师父。
　　花千骨：我救你也应当，你是我师父。
　　白子画：（更沉痛）可你害了他人。
　　花千骨：（尖声喊叫）你为救我弃天下于不顾，不作为亦是害人！
　　白子画：（心中道）你说得没有错。我若更在意天下，多过你，就不当在神农鼎里为你中毒。但为了天下就不管你，任你死去，这又是什么道理？天下到底是何意？身边人尚不能守护，去守护天下人，岂不荒唐？
　　花千骨：是我学艺不精，枉费你天下第一人的教导，才在神农鼎中，被困幻境。你要公正，就该让我承受定力不坚的惩罚！
　　白子画：你修为尚浅如何怪你？你学艺不精，自是我教导不力。你行差走错到今日，都是为师的罪过。
　　花千骨：（心中惊道）他为我受那么多颗销魂钉，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徒儿的过错都是师父的。东方说师父绝对是称职的师父，那样的为人，也能为了我不无辜受死，封印我的妖神之力，宁愿赌上一直以来守护的一切。其实，不能说师父不在意我，但是他还是不要我了，因为我不能要，我不配！东方你要我不要恨，是要我不去恨自己吧？我自然不恨师父。可是我真的恨自己，没有办法不恨……东方，你一直帮我，教给我很多道理，可是你在哪里啊！
　　白子画：为师会和你一起受刑。走罢！
　　花千骨：（惊，自问）他要和我一起受刑？东方说得都是，他太称职，作为师父，应当做的，他做得比应当还要多！我还能抗刑么？但我也有我的理由，我要先说出来。（说）我当时偷盗神器，东方说，不试试如何知道不能改变我的命运，天下的命运？不能也救回师父！我没想，一定要会损害他人。
　　白子画：（愤恨交加）他说的话你就听？你若不是听他的，断不会走到今日！我不干涉你和他打交道是尊重你，你就不自重到这个地步！
　　花千骨：你如何不打我啊？他如果说得有道理，说得清楚，我为何不能听？从来能者为师。
　　白子画：（心道）我不打你，你这话倒是打我了！他能言善辩，我自不如。但你看看事实。（厉声道）事实如何？看看当下六界！
　　花千骨：（回想东方平时说的，回答道）焉知不是该有一劫？
　　白子画：那你同我回去受刑，应你的劫，天下的劫。
　　花千骨：如果我选择被你处死，取代囚禁呢？
　　白子画：（掷地有声地说）要么我替你死，要么你随我去受刑。你别无选择。
　　花千骨：（心中惊道）你要替我死？你代我受过刑，还要替我死！我真有这样重要？断然不可！（惊恐地喊道）我若不死，你就别想死！你想尝试，我马上死给你看！
　　白子画：（怒气发泄不出来）你以为……死那样容易？（心道）你以为，我杀你那样容易？只要你不死，就还有希望。你如今身负妖神之力，这一死，就是魂飞魄散啊！世上再没有你！你不懂何谓轮回，若还能入轮回，师父……也放你去了！你现在活着就是赎罪，就是受苦。但总比没了你好！
　　花千骨：所以你要亲身代我受刑，却亲手对我行刑，不让我痛快去死！
　　白子画：你修行时日尚少，八十一颗销魂钉如何不魂飞魄散！你犯下罪过，为师自然要亲手管教。惩之戒之，不当受死，只望你安心改过。你的过错，自是我的过错，不是替你受刑，我本当受刑。此刻也当带你回去，和你一同受刑。以死谢罪容易，活下去赎罪困难，不可避重就轻。
　　花千骨：（心中说）还是对错。按你的原则，我当受比死更重的刑罚。（叹气道）好，我罪不容诛，你不许我死，要我一直服刑，我都认。那你告诉我，东方和糖宝的命，如何算？他们就该死么？
　　白子画：东方彧卿逆天行事，救你出蛮荒，逆天自有天劫。不是死在你师伯手上，也自有他灾。
　　花千骨：又是天命……这就是你的仁慈？你教我大爱，可是大爱就是一个人都不爱！
　　白子画：糖宝的死，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但她也是不当救你……
　　花千骨：不当救我……救我的人都为我死了，只有我救的人，让我求死不能。
　　白子画：（痛心）你只要活着，把罪赎清了，总还有希望。
　　花千骨：希望？我还能和你回绝情殿么？（心中说）我多么傻？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白子画：（缓慢、坚定地说）赎清了，如何不可？你若逃，就只能永世逃。
　　花千骨：那糖宝能活么？东方呢？
　　白子画：（沉默不语，心道）死生亦大！如若再活不过来……她当初救我，现在放不下糖宝他们，我不忍心处死她，都是一心。
　　花千骨：你告诉我啊！他们死了，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白子画：（心中一个愤怒的声音）混账，你就这样想死！（一巴掌狠狠打下去。）你入我门来，我从不曾这样打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如何就一点都不懂我的用心？（训责道）我念你是我门下，千辛万苦给你悔过的机会，你就一心求死？
　　花千骨：（倒在地上，任脸上疼痛，寻思着）看他气得站不住，他仙身都失了……他会说“千辛万苦”。他曾经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长留上仙，只因我……（脱口而出）尊上，你用这个打吧。（爬起来跪好，变出一根刑杖，双手奉上。）
　　白子画：（一只手接过刑杖，另一只手立即打下去，依旧用手打，打得更重。）你“师父”也不懂得叫了！你今日没有叫一句“师父”，你……
　　花千骨：（倒在地上喊）你教训我啊，你以前没好好打过我，我就要死了，你赶紧打吧。（心中苦楚地想）死前还能做你一回徒儿，也值了吧？虽然是这样可悲地被你拳脚棍棒相加，当初那个疼我的师父……真是不必活了！
　　白子画：（怒极）你还和我说一句“死”试试！（心中道）我是被你气糊涂了，你这样轻生，这样简单的道理，我跟你说多少遍都说不清！说得我自己也乱了！（喝道）跪好了！
　　花千骨：（抹了一把泪水，落在颊上更刺痛，跪直）我就是不想活了！我想糖宝……（大哭）她总是陪我，她知道偷盗神器会是什么结果，我想做的，她总是帮我。
　　白子画：你想做的，我自然不能容你。我是你师父！
　　花千骨：是啊，师父不容我。师父，我就是该死了，你当时就不当泼我绝情池水，要直接把我从绝情殿扔下绝情池，我早就死了！（心中痛苦的声音愈高）你到底留我做什么啊？你知道我对你的亵渎，你还留我在世上受辱！
　　白子画：（惊痛，问自己）小骨一直认为，是我泼的绝情池水？！是了，她方才就说了，是我不够留意。她痛意有多么重，我却能不留意！深情可不求回报，却如何能被无情惩罚？！（心痛地看着她说）小骨，绝情池水，不是为师。

第三场
　　【云宫】
　　花千骨：（复惊愕）什么？
　　白子画显得极度痛苦，他从来没有这样疼痛过。倒下，抱着左臂。
　　花千骨：（担忧甚于惊吓，膝行近师父）你怎样了？哪里不舒服？
　　白子画：（惊慌多过严厉）不要过来！
　　花千骨：（继续接近）我看看！
　　白子画：（举起刑杖）要你不要过来！
　　花千骨：（看着刑杖一惊，继而在心中笑道）你用这个威胁我？好笑了……当时要为你解毒，你杀死我我都不怕！这是什么！！！（心中一个声音，直接喊出来）绝情池水！
　　白子画：（松开拽紧的左臂。白袍血染。不看着伤疤，也不看小骨。看着伤疤，也看着小骨。心道）原来我待她亦是这般，如她待我。这样……方不亏欠她。终究是错了，大错无疑！我同她一样错了。更当一同去受刑赎罪。日后当如何面对她？我们师徒……都生了师徒之外的……感情。不知。且去受刑赎罪，天长地久，总要找到回答。）
　　花千骨：（愕然）你……（说不出来，只在心里说）你竟然爱……在意我？那你还能这样残忍？我是该高兴，还是更难过？（不解地看着他说）你真是残忍的人。果然大爱就是谁也不爱。
　　白子画：我的罪过，我会担负，我与你一起回长留山海底受刑。（伤疤还痛，但是变得可以忍受。）
　　花千骨：（质问）对于你，只有对错，人心里的感受，全然不重要么？（心中说）我的不重要也罢。你心里的感受，也不重要么？你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你喜欢的，用怎样的方式活，都不重要？我心里好痛……
　　白子画：（平静下来）不可以做的事，就不当做。犯下的罪过，就要赎补。
　　花千骨：（突然大哭，抱住师父的腿）你带我走好不好？求你，带我走！我什么也不要，只是不要看到所有这些人，我想忘记所有这些事！我还是你徒儿，敬你畏你，绝不做非分之想。你带我走啊！
　　白子画：小骨，人要逃避责任，就是罪过；人要逃避罪过，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了。听师父的，和师父回长留山海底，师父……陪你。（心道）我岂不想带你走？我若带你走了，你还作我徒儿，我又还有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花千骨：（含着泪，寻思着）我已经快屈服了。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轻声说）师父，我还有问题。
　　白子画：说。
　　花千骨：不救你，你就丢下我不管了。我怎么办？你收我入门，给了我一方天地，可你就不顾了，把这一切夺回去，你负责么？
　　白子画：（心中痛道）这就是一切症结所在了，你自私，只想我永远陪着你。但是你只是个孩子啊，又要你重新成为孤儿……（痛声道）你要学着自己活下去。收你入门，是要栽培你成人，承受自己的命运，立足天地，有自己活着的意义。
　　花千骨：（不假思索地喊）你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白子画：（心痛道）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但你这样说出来……道理还是要和你说。徒儿对师父，不当是这样的感情。你是小，不懂得，但我还能不懂么？我岂能不教你？（严厉地说）薪尽火传。既是意义，岂能因死而废？既叫我“师父”，承不了道，也配为人弟子？
　　花千骨：我是不配！你尽快清理门户罢。你有个徒孙，好好教她，就是薪尽火传。
　　白子画：（盛怒）你以为你是轻易可以取代的？我的徒儿，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花千骨：（惊，自问）我在他心中不可取代？（问他）我有什么不可取代的？除了犯下罪孽，毁你清名，我还有何“长处”？（拖长“长处”二字，不可置信地上扬。）
　　白子画：（心道）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一定要尽善尽美才当自重么？就如天下人要尽善尽美才值得守护？你不懂得敬重生命，以至轻了天下，轻了自己。是我没有教好你。但愿我还能挽回。定要挽回！（断语道）你有许多长处。（肯定地落实在“长处”二字。）
　　花千骨：（惊讶得说话发颤）我……我有什么长……处？（“长处”二字颤抖得尤其厉害。）
　　白子画：（心道）你不知道？师父告诉你。（朗声道）你天性善良，害你的人你也不会仇恨，对你好的人你定会千万倍感激，为他人从来掏心置腹，披肝沥胆。是以众人为你赴死，心甘情愿。你懂事体贴，侍奉师父身边，师父……（心中流出一个声音）没有你好不习惯，好痛心。（继续道）你勤勖是常人所不能，无一日令师父操心。你冰雪聪明，赤子之心不失，最是凡间难得，修道之人可贵。你……（心中确定）还是要和她说。（说出来）你为了救师父，不怕受屈受刑，师父……甚是感动。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师父不得不惩罚你。
　　花千骨：（越听哭得越厉害，最后伏在地上，心中说）你心中，我竟然有这么多好！你……居然会说感动，虽然是错了。（想说什么，哽咽着说出来）师父……
　　白子画：小骨，随师父回去。犯错不可怕，勇敢承担，真诚改过。你还是师父的好徒儿。
　　花千骨：（哭着口齿不清地说）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没有厌弃我！
　　白子画：（心中一痛）小骨，你是师父惟一的徒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说你任何不是，就是说为师的不是。你便是你，长处短处，善行错误，都是你。但你必要向善，不断改过，就是修行。
　　花千骨没有说话。在地上挪动了一下，跪得更端正。
　　白子画：小骨，听师父的话，随师父回去？十一在想办法救糖宝。伤心欲绝，不若积极应对。你随为师回去，为师会想法子化解你身上的妖神之力。有什么苦，为师和你一起受。
　　花千骨：（心中念着）你……陪我。我……没什么不甘心的了，但是……我为你不甘心！（仰着头问）师父，你说要爱天下人，可是天下人爱你么？
　　白子画：（轻轻摇头道）教你博爱众生，不是为了得到回报。
　　花千骨：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就忘了天下人。天下人并不爱我，可是师父……待我很好！
　　白子画：（沉声道）不要报。你去爱天下人就好了。
　　花千骨：又是天下人！你大爱天下，但其实谁都不爱，自然不要回报了！
　　白子画：（心中说）不是的，小骨，师父放不下你啊。（看着她说）师父不想杀你，虽然你早该杀了。师父……不忍心你死。小月死了，尚有轮回；你如今身负妖神之力，只好封印，再谋出路，不然就是……永远回不来了！（心道）这样同你说，你能明白么？
　　花千骨：（心中问）是这样……小月死了可以重新开始，我死了，就回不来了，而师父不能看我永远消失？这就是师父待我的好……不忍心我永远回不来，也要我终生赎罪。（看着他问）你是不忍心，还是为我好？

第四场
　　【云宫】
　　白子画：都是。不忍你就这样魂飞魄散，而罪过也当赎补。犯错不可怕，改了过，你还是师父的好徒儿。师父不忍……不容，你被那些罪过毁了！
　　花千骨：（心中念着）师父，你的关爱，好沉重……我还要去一直受刑？你真的不让我死，一了百了，不让我轻松些？（忽生一念，怯生生叫出来）师……父……你当时就陪着我，陪了我十六年？
　　白子画：（心道）这个孩子太善解人意，这样就猜出来了。（柔和又坚定地说）师父还会陪你，不管多久，直到你我都赎清了罪过。
　　花千骨：那赎清了，就可以和师父回绝情殿？
　　白子画：可以。
　　花千骨：那你……陪……陪我的时候，可不可以每天来看看我？就像以前，每天陪我吃个晚饭……
　　白子画：师父会一直看着你。（将她抱在怀中。心道）早就想将你抱在怀中。伤疤还痛，我将继续忍受。这亦是刑罚，是我对徒儿生了不该有的心。
　　花千骨：师父……（在他怀中哭。）
　　白子画：（看她哭累了，安静了，郑重地说）小骨，你答应师父一件事？
　　花千骨：师父请说，小骨誓死做到！
　　白子画：（哭笑不得）正是不许轻易说“死”！要爱众生，也要珍爱你自己的生命。天大地大人亦大，尊重生命，才是修行之本。糖宝死了，你多么痛苦。损害任何一个生命，身边都会有这样痛不欲生的人，你忍心么？你若……你忍心师父为你……
　　花千骨：师父会为我的死……（看到师父痛心地看过来，赶紧吞下那个字）对不起，不说这个字，师父会为我……痛不欲生？
　　白子画不答。渐渐平息下的伤口急遽疼痛。用右手死死按住。
　　花千骨：（哭）师父！不痛……小骨知道了，师父重我，我再不敢轻生！（心中一个声音）师父对我，竟然也有……那样的感情？不能去想，不当去想，跟着师父悔罪才是！
　　白子画：不仅是师父重你，天道重人，对所有人，包括对你自己，不可妄为，此是最大亵渎！（语声加重）不能理解，就先记下！
　　花千骨：是，师父，小骨记下了！还有很长时间，我会理解的。对了师父，我还想问……
　　白子画：（心中一笑，心道）这孩子今天问题好多，比七年都多。也是她从不敢多问，我从不曾解释。（柔声道）你起来说话罢。（心道）这孩子现在身负妖神之力，我法力全失，她还是这般心怀敬畏，对师父，对天道良善。若非是她，这妖神之力怕要无解。看来确是神祇方能承担罪恶，世人只看到后者。小骨放出妖神，从长远看，是天意正当，应劫解劫。
　　花千骨：谢师父！（俯身一拜，再起身）师伯为何……那样待我？
　　白子画：小骨，为师尚且和你师伯时有龃龉，他几番要置你于死地，我更是与之冲突。但你要明白，你师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都是为长留山，为我。你师祖将我托付给他，长兄为父。世间都是一理，不能求长辈事事理解，长辈用他们的方式去付出，看到他们的付出，懂得他们的用心，就当心怀感激，而非奢求。小骨是好孩子，难道不理解么？
　　花千骨：（轻轻点头）小骨懂了，有时候……小骨也不理解师父，但师父都是为我好。但是，师伯如何不管管门下，那霓漫天……如果不泼我绝情池水，还说是师父的命令，我不会……怨师父。
　　白子画：（痛心地说）这怪为师，没有看好。
　　花千骨：如何怪师父！她是世尊门下。
　　白子画：你知道世尊一天，要处理多少事务？长留山八千弟子，仙界第一大派，大大小小，要事杂事，全靠他应对。书案成山，一天之内，禀报的弟子数十上百，安坐批阅亦难。若非他料理大多事务，为师不会有暇授你功课，陪你吃饭。你看你十一师兄，日日操劳山中事务。尚须他为他师父分忧，世尊何来心力照管徒孙一辈？
　　花千骨：（吃惊）对不起，小骨太不懂事了，十一师兄要帮师伯料理事务，小骨只知道求师父花时间陪我……
　　白子画：（拍拍她的头）你也没有不懂事。各人承担不同，你也确是在应劫……遇到霓漫天，是你该有一劫。但为师并非不知她为人，拜师那次仙剑大会，她就在决赛前夜伤你，为师未帮你出头，是要考验你。只道教你严于律己便好。山中弟子心术不正，还在师长前扮作品学兼优，终于为祸同门，我身为掌门，难逃其咎。
　　花千骨：（摇头）不是，师父是掌门，也很忙碌。还是小骨得罪霓漫天，恩怨有报罢了。她本性也没有那样坏。但是糖宝……（眼睛红了，忍着不哭。）
　　白子画：（心痛，心道）糖宝一直陪着她，为她也是和她为我一般……（将小骨抱入怀中，轻声道）师父知道你难过，不要放弃，十一也不放弃救糖宝的希望。（心中寻思道）且分神说些旁的，你总想着不可能不更伤心。（说道）霓漫天不是修行之人，求名求利，不求向善。但六界这般人多不胜数，还往往互相视作正当。自不是坏透之人，也并无坏透之人，但亦不是修行之人。她泼你绝情池水，为师断她一臂以示惩戒。但很多时候，此类人在惩戒之外，总能绕过规则，互相默许。所以不必怨恨。世人……大多活在浅表，你不从浅表看待就好。不断改过向善，砥砺净化。所以师父要带你回去受刑。你是修行之人，自求当更高。

第五场
　　【云宫】
　　花千骨：（捂住口，听师父说完）原来是师父断了她一臂！我以为师父……只会惩罚我。谢谢师父对小骨更严厉！（心中畅快，心道）原来师父是更看重我，才这般严厉。（想起什么，问道）霓漫天还被我关着，我不知该如何……
　　白子画：交给十……（心道）十一会为难，一边是徒儿，一边是深爱的女子。（接续道）交给戒律阁罢。量刑总当公正。善行蓄光，其心日明；恶行藏污，其心日暗。报应在天理人心，你就不要思虑他人之事，安分守己便好。
　　花千骨：徒儿谨记！还有，师父，竹染……你说没有坏透之人，我觉得竹染……其实很可怜。他想试试，他行恶的极限。可是他眼中飘渺，明明是清楚，权势倾天，只是愈发虚茫。他说起世尊，就恨得咬牙切齿。我觉得……和个孩子一样，其实他心里，希望能回到最初。
　　白子画：（沉思）小骨真的很善良，我和师兄都试图改变过竹染，竹染显然更愿意接受小骨。小骨只是善于看到他人的可怜可贵，只报恩不记仇。（说道）小骨，你能这样看到人心最深处的善念，很是可贵。修其身自可平天下，相信他见你从善，终会悔改。我会……找师兄谈。（心道）师兄终究要面对。我来找小骨，证明并非不可解。
　　花千骨：谢谢师父！小骨希望一切都好，这世上没有恶人，只是缺少从善的可能。小骨……也有恶念，更做过恶事，但是会不断战胜！还有很长时间。随师父回海底，徒儿定会潜心思过。
　　白子画：（心中自问）很长时间，但总有尽头罢？妖神之力会化解，他和小骨会回到最初。比最初更好。很长时间，很长，但是要有耐心，要有信心。不去尝试，不坚持到底，如何能说，妖神之力不可化解？万事万物都有化解，只是要付出足够的时间和心力。（柔和地对她说）等妖神之力净化了，你我罪过也赎清了，师父带你去人间游历，好不好？
　　花千骨：（喜极而泣）师父，太好了！小骨还记得和你在人间游历的那半年，还有在绝情殿上……（突然想到很重要的事）师父，小骨再给师父做一次饭，可以么？然后就随师父回去受刑。（几分黯然，不过有更长持的希望。）
　　白子画：（点头）等等。
　　花千骨：（已跳开几步，回头问）师父有何吩咐？
　　白子画：你问了为师那么多问题，为师对你也有一个要求。
　　花千骨：（心中问）有何要求？有点想不到。（恭敬道）师父请说！
　　白子画：你今天一开始连“师父“都不愿意叫了，师父……心中很难过。现在罚你多叫几遍“师父”。
　　花千骨：（惊，还没来得及想，就唤道）师父！
　　白子画：（心中一软）乖，再叫！
　　花千骨：（心中一痛）师父……
　　白子画：（眼睛有些湿了）再叫！
　　花千骨：（哭了）师父！
　　白子画：（抱住她）再叫！
　　花千骨：（哭着叫）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花千骨哭着喊“师父”，喊着喊着笑了，又哭了，又笑了，最终平静了，回归最初的、单纯的恭敬。白子画抚摸着她的发丝。
　　许久。
　　花千骨：（试着打破沉默）师父，小骨可以去做饭了么？
　　白子画点头，花千骨离去。过来时端上一汪桃花晶莹，映着双眸深水见底。
　　白子画：（低头看着桃花羹，心中确认）血红是她的赤心。（摇头问）小骨，你何必……
　　花千骨：师父你喝下就能恢复仙身了。（心痛地说）你仙身因我而失……（转而轻快）没有仙身，你如何封印我？如何一直看守我？（生了个淘气的念头）自我封印，师父你没教过我，所以我不会。还有啊……（骤然惊恐）师父，你会嫌那个被封印的小骨丑么？不要啊……（痛哭）师父你是不是还是杀了我好了？小骨不要！

第六场
　　【云宫】
　　白子画：（心中痛极，心道）听她又一次说“死”，却不是气恼，而是痛心。（坚定地说）小骨，师父如何会嫌！你永远是师父的好徒儿。（压低声音）我又如何能嫌？这个伤疤，师父也有。
　　花千骨：师父，你如何也……（心中声音已经流出来）对我有这样的感情？（颤声道）有这个伤疤？
　　白子画：（轻声，意重）为师亦不知。有便是有，错便是错。你我都错了。所以……你不要怕！是师父陪你，也是你……陪师父。（心中说）师兄泼我绝情池水，我全无感觉。藏得太深，骗过了我自己。直到今日……原来我早已离不开你！
　　花千骨：（捂着脸哭。心中一直念着）师父说，有便是有，错便是错。他不否认是错，也不否认有……有这种感情。他还说，他也需要小骨陪！小骨……什么也不想，只想一直在你身边。这是小骨刚到绝情殿就立下的誓言！
　　白子画将她抱在怀里。花千骨依旧哭。哭声愈大，哭声愈小，终于平静。
　　白子画：（轻抚她发丝，一丝又一丝，一遍又一遍，心中是痛楚的声音）眼前都是她满目疮痍，满身疤痕。重新封印，又要变成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我也喜欢。但是，这对她多么残忍！（颤声问）你……恨师父么？（心中道）你这样就被我说服了。你我从没开口说过。今天是你不甘心，日积月累的不甘终于让你发问，你问我要说法。原来能够说通！谢谢你……你这样以***，不是要忤逆我，只是要我一个说法。我从来以为你听不懂，从来以为道理不是说出来，我终究错了！但是，你重又做回师父听话的孩子，你最委屈。你的那些伤，都是师父伤的……师父待天下好，惟独待你残忍！
　　花千骨：（和自己说）师父不嫌，那我就不恨了。我其实嫌啊，嫌我自己，但是师父说要赎罪，要陪我，要我陪……好了，开心点！好久好久，没有开心过了！（放轻松地说）师父你是仙人，如何会纠缠爱恨？（心道）这些让世人去纠缠吧。我跟着师父就好了，师父是对我好严厉。但是师父你说得对，我应该去赎罪。你如果带我逃出去，我也不会安心的。甚至这样逃避的师父，也不是我最敬爱的师父了！（心中一个声音涌出来，泪水洗得清明）小骨始终感激苍天，能作师父的徒儿。世间任何幸福小骨都不要，只要在师父门下！
　　白子画：（感动地想）小骨待我一片赤诚，纯净无瑕，至死不渝。绝情池水定下的罪过，焉知不是和妖神劫难一般，现下看，是过，是殃，长远看……我此刻看不到这样长，小骨更是孩子。且看下去。（看着小骨说）小骨，师父也不知……（心中一个声音）这份感情（接续说）这个伤疤当如何，上天要考验，只有经历了考验，方能明了。无论如何，师父同你一起！
　　花千骨：（心中一个声音喷涌而出）师父，小骨跟随师父身边，再无他求！（双手将碗端起，高至眉心）小骨用心做的，请师父趁热喝吧！到时师父还是六界第一人，小骨的妖神之力被封印了，就还能做回师父身边的小石头！
　　白子画：（心中说）看她举案齐眉，这绝情池水的伤疤牵得心中一阵疼痛，却如何又惊喜又甜蜜。莫非，这多年师徒，终成同道？终成……老天会成全你我？此时不可想，这份感情，首先总是罪过。总要先赎罪。只要绝情池水的伤疤还痛一日，刑罚未尽，就不当对你有师徒之外的心。但你，初心纯净，至始至终。你奉师父的道，走出自己的路来，就不仅，是师父身边的小石头了。

尾声
　　【长留山海底】
　　天长日久。赎罪有心，不须计时日。
　　花千骨：师父，你伤口真的不痛了？
　　白子画：不痛了。（端详着小骨，不去抑制喜悦）小骨的伤痕也去了！妖神之力，终得净化！（禁不住一直看着）好美！不是人间的美，甚至不是神仙的美……
　　花千骨：（摸摸脸，惊道）伤疤真的没有了！师父天天看着小骨那张脸，一定很……（低头，小声吐出两个字）厌弃……
　　白子画：（用力将她抱在怀中）不许乱说！怎样的你，师父都……（心中一个词流出来）喜欢……不是这样说，虽然，伤口不痛了，他二人间的感情，已被成全。要小骨回到满面满身疤痕的过去……这许多年，真是苦了她！好在，都过去了！但是他真的不嫌的，是小骨啊，他的小骨啊！（定声道）都是师父的小骨。小骨更一日比一日长进！
　　花千骨：（泪水灼热，暖彻心底）谢谢师父！师父……（破涕而笑）我们现在可以回绝情殿了？
　　白子画：（点头）先去看看竹染。他悔过后一心化解妖神之力，助益甚多。
　　花千骨：是……（将信将疑）他也不那样坏，禁术也能用于正途？
　　白子画：（心许地点头）万事皆可为善，用于善则善。
　　花千骨：（欣喜，又怀着担忧）那妖神之力……
　　白子画：妖神之力，本是恶念累积。无善无恶，是善是恶，只是世间愿望和奋力，不幸和不平，从此又回归世间，经受该有的历练。你我过了这一劫，也当去历练了。
　　花千骨：（狂喜，不禁拉住师父的衣袖）小骨又能随师父去世间历练了！（看到师父的目光落在衣袖，顺着低下头来，缩回手，怯怯道）对不起，师父……小骨不是有心冒犯……
　　白子画：（握住那只惊颤的小手，心道）多少甜暖被你牵动，原来我心中有如许丰盛……我从今握住你的手，再不会松开。
　　花千骨：（手被师父牵着，脉搏几乎在手间，听到心中的声音）如临深渊，清冷不胜，光明不胜，温情……更不胜。（低头，更触到心中节律，甜蜜痛楚，终是敬畏清肃）幸有敬畏，只当敬畏！（努力说得庄重）师父……（再不能出声。几时已飞离海底，看沧溟浩渺，苍天湛蓝，眼前一个小点聚集了一切光芒。喜极而言）师父，是师父的绝情殿！桃花开了！
　　白子画：（不见小骨所见，只见小骨。心中赞叹）桃花哪若人面！从此守护的不止是天下，更是有你的天下。（答道）绝情殿的桃花，一直开着。
　　【六界】
　　《六界续书》现世，指引六界和他二人新的历练。来到世间，看每一道返回世间的力量，在人间演绎。去守护，去教化。
　　如若相信，这神仙眷侣，正看着尘世的我们，指引我们，祝福我们。

附注：
　　“天长地久有时尽”，取自白居易《长恨歌》。下句“此恨绵绵无绝期”，此处可作开放性想象：“无期”是超越时间和心力的限度，赎罪，修行，历练，行善，同时亦是情义无尽，相扶相持至永远。
　　不哭难以做到。所以改动了小骨无泪这一设定。
　　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爱所有人，就是谁也不爱。
　　老舍《茶馆》：我爱咱们的国啊，可是谁爱我啊？
　　布尔加科夫《大师与玛格丽特》：是把所有人都称为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恶人。
　　王羲之《兰亭集序》：死生亦大矣！
　　《老子》第二十五章：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礼记·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举案齐眉”取自《后汉书·梁鸿传》，此处隐含对夫妻相知、相敬的期许。
　　“六界续书”一说，可参看拙作《半缘修道半缘君》。为长篇小说，正进行二稿修改。链接如下：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624551 （晋江）
https://tieba.baidu.com/p/4405749046 （贴吧）
后记：
　　游戏之笔。源于一次同读者朋友聊天：如若我是小骨，当如何应对？
　　只能本色出演的不是好演员，只会写自己的不是好作者。艺术总要将个性消融在更普遍的人性。所以，仅是游戏，既有了思路，记下而已。当然，自不能全是作者的代入，作者毕竟是作者，人物总是人物。只能说，从师父当时的角度，除了重新封印小骨，熬到劫难的化解和赎罪后的新生，再无他法（竹染以死相救，不是他预料）。他尽一切可能要避免的，是小骨死去，死而不返。我理解师父当时的心境。
　　只做不说的师父，因为小骨一个二选一的逼迫——不是“选天下还是选我”——而是“说服我或者处死我”，全心全力去同小骨解释，也开始同自己交流。
　　任何与外界的对话，都构成同自身的交流。作者系语言文学专业出身，相信言语的力量，文字的力量：言语文字作用于重中之重的人心。此亦对文学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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