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大小姐今日又没胃口，她已经三天没好好进食了，这可如何是好？”黄琮站在玉自寒的竹椅旁，手中拿着如歌没有动过一下的餐盘，促着眉头说到。
“...自从银雪走后，歌儿就再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刻，我...我也不知还有何法使她好受一点...”玉自寒盯着手中那枚被退回的扳指，像是出了神。“还是没有查到他的下落吗？”
“回王爷，我们已经查了两年，也还是杳无音讯。”
“查，接着查！”玉自寒突然提高音调，握着扳指的手又紧了紧。
“可...可公子他不是已经...”
“只要能让歌儿宽心，哪怕一丝线索，也要奋力一搏。”
站在一旁的玄璜本是欲言又止，可听到玉自寒的这番话，忍不住说出了他多年来的心声，“王爷，您守了大小姐够久了，大小姐心里始终将王爷您看作她最敬重的师兄，王爷您...是不是...”
“无妨。”玉自寒松了松已经略微渗出汗的手心，视线从扳指上缓缓抬起，望向了那串风铃。“我这存在的数十载，无惧宫内的勾心斗角，无惧暗河宫的迫害，惧的，不过是一个她。她皱一皱眉，我便已经自乱了阵脚，流一滴泪，我便恨不得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全部拱手奉上。我耳中的色彩是为她，眼中的色彩是为她，口中的酸涩是为她，这一生，我除却是天下苍生的静渊王，便是她一人的玉师兄。只可惜，是我无能，没有一副健全的身体护她周全，又有何资格把我对她的感情说出，白白让她徒增烦恼？”说着，玉自寒的眼神一黯，提到小师妹时上扬的嘴角也染上了一抹酸涩。
“师兄！师兄！”如歌慌慌张张的声音打破了一丝沉寂，让玉自寒心头突然一紧。
“小师妹，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我梦到了！我梦到了！”烈如歌顾不得已经跑乱的发髻与被泪打湿的眼眶，跑到玉自寒的竹椅边激动地说道，“师兄，我梦到银雪了，我梦到银雪了！”
玉自寒慢慢地舒展因担心而皱起的眉头，松了一口气。他静静地望着她，担心的眼眸转而化为苦涩。“慢点说，歌儿。你说，梦到什么了？”
如歌刚刚那清亮的眼神顿时黯了下来，“他同我说，他已喜欢了我百年，本只想护我一世平安，却未曾想不断让我身处险境。他说...他...他说...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希望我能忘了他....师兄...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如歌的眼泪滴在了地上，像断线的珠子，一下，一下，落在玉自寒的心上。
“歌儿，别怕，有我呢，乖。银雪，他...他会回来的，我陪你等。”玉自寒伸出他的手，放在如歌的秀发上，静静地，安抚着她。“我已派人继续去寻了，一定会有线索的，别哭。”
“师兄...他还说...他说他已再无能力继续陪我走过余生，让我另寻良人...师兄，他赶我走了...”
“歌儿乖。歌儿何时竟信与这种虚无的梦境了？师兄的话，你也不信了？”
“师兄，我没有...”
“那便听师兄的话，回去好好吃饭，有了力气，才能去寻他不是？”
“师兄...银雪他还说...他说...”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你要遵守曾经对他许下的承诺，师兄，你真的有承诺过什么吗？”
玉自寒看着如歌，不禁想起了他在受暗夜罗折磨之前与银雪的短暂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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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战之后，我便命不久矣。我会尽我全力助你们脱身，但你要答应我，此生要替我，陪在歌儿身边，护她一世周全。”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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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恒。
“嗯，我曾承诺过他一件事。”
“那你可告诉我是何事？”
“乖，先吃饭，吃完饭，我便说与你听。”

先搶沙發

板凳

“好了，师兄，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如歌放下了手中只扒拉了几口的碗筷，急不可耐地说道，连嘴边的米粒都没注意到。
玉自寒眉眼间充满了笑意，温柔地抬起手替如歌拭净了嘴角。
可他，要如何开口？
玉自寒缓缓放下了手，轻蹙起了眉头，沉默不语。难不成，要说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希望她同这个残疾的师兄在一处？
“师兄，你快说啊！”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答应了银雪，要好好照顾你，让你一生平安喜乐。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他...未曾留话给我吗？”
“...未曾。”
如歌本因心存希望而闪烁的眼神霎时黯了下来。慢慢低下头，她盯着手中执着地握着的一丝白绸，那是银雪走之后留给她的唯一之物。
温柔的阳光透过窗纸漫射进竹屋，既不刺眼又充满光亮。些许细尘在光线下起舞，安静了岁月，静谧了时光。青衣少年扎着精致的发髻，直挺挺地坐在竹椅之上，微微颔首，静静地望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红衣女子。烈火红衣与雪色白绸相呼相应，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伤情之感。
“师兄，”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之后，如歌缓缓地张了口，“你会念凤求凰吗？”
“会。”
“那...你可否说与我听？”如歌想起曾经银雪对她许下的承诺，慢慢地又湿了眼眶。
“好，你若想听，我便说与你听。”玉自寒对着如歌微微一笑，略微清嗓。
借着一首凤求凰，竟有一丝对着自己爱人表白之前的紧张，玉自寒不禁微握住了左拳。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坐在一旁的如歌，一滴泪无法控制的滑落，眼前又浮现起了银雪承诺她时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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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大破暗河宫之日，便是我娶你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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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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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骗你的，我不想死，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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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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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杀孽太重，早就应该遭天谴。此生能够再遇到你，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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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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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婚书，许的婚约，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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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回过神，如歌已是满脸泪痕。
“歌儿..”
“师兄，他还是违约了。”
“歌儿，”玉自寒眼中闪烁了一丝犹豫，转而又似放下了一切，轻叹一口气，缓缓抬手，轻轻地将如歌耳边的碎发绾至耳后，说道，“自我第一次在品花楼看到银雪相中你时，我便觉得大事不妙。那种不安感，甚至更胜于看着你与大师兄走在一处。”玉自寒顿了顿，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们儿时吗，你为教我开口说一个‘酸’字，吃了十几颗涩梅子，酸的舌头麻了一整晚，连话都说不清了。自那时起，我便暗自许诺，我会守护你，我会等你，等你长大，等你爱我；至此，我已等了你十余年，我看着你一路与战枫携手，又与银雪相依，如今，是否，是否...”玉自寒突然缄默，话说到一半，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同他这痴情的小师妹讲他这句无数次用玩笑讲出来的真心话。
“是否，该给你这个玉师兄一个机会了，嗯？”玉自寒突然含笑，微微弯眉，一脸宠溺地轻捏了一下如歌的脸，说道。他心里一沉，呵，玉自寒啊玉自寒，直到最后，你也还是舍不得强迫你的小师妹，竟又一次用了一副轻松玩笑的语气道出了这长达十余年的深情。
“师兄，我...”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像是怕再一次失望，玉自寒适当地打断了如歌的一番吞吐之词。“想好了，再回答我。”
“我已等你十余载，自然不差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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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过去了。
五日过去了。
十五日过去了。
玉自寒静静地坐在竹椅之上，两只修长的手轻轻地放在双腿上方的青色衣衫上。虽看上去波澜不惊，可只有玉自寒自己知道，他的两只手上都沾着一层薄汗。
他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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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师兄，你看，这是我托爹爹买来的，你看着这玉风铃，就像看到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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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玉风铃，如歌青涩的脸庞在玉自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自他儿时刚踏进烈火山庄时，他这调皮又不怕生的小师妹便买来了这风铃作为礼物送给了他。如今，玉风铃挂在这里也已有十余个年头了，可他每日都会差黄琮将它取下后亲自擦拭一番，所以这风铃虽已有些许陈旧，却还是一尘不染，甚至放在鼻尖细闻，都可以寻到一丝玉自寒身上独有的清香。
那是他对她微不可寻的爱啊。
下巴微微抬起，玉自寒盯着那随微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的风铃，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王爷，今日是第十五日了。”是玄璜的声音。
“我知道。”
“大小姐不来找王爷您，您为何不去找大小姐呢？”
玉自寒抿了抿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可。”
“王爷，大小姐会不会...”
“我不知道。”
玄璜心里突然一惊。
他听出了玉自寒的声音中有一丝的凉意与无奈，还有一丝努力压抑住的急迫与焦躁。
他自幼就跟随在王爷身边，见过他击败倭寇时的运筹帷幄，见过他与景献王周旋时的斗智斗勇，又何时见过他这般仿佛恋爱中惹姑娘蹙眉时的小心翼翼？
门外竹叶簌簌地随风飘落，片片竹叶落下时翻了一圈又一圈，伴着风铃之中清脆的摇曳声，倒像是姑娘们在翩翩起舞，在这空中逍遥数秒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如歌会不会也如这竹叶一般，要在他的人生中落幕了？
他不知道。
正在玉自寒心河快要干枯掉时，一滴滋润心田的露水滴在了他的心上。
“师兄。”
是如歌的声音！
玉自寒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红衣女子，正面带微笑地，完完全全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歌儿，你来了。”
玉自寒本来淡漠的脸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可一丝欣慰与多日的思念之苦终于得到满足的笑意却控制不住地溢在了嘴角之上。
“嗯，师兄，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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