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一晚,均弟从外面回来。
我站在门口为他掸雪,均弟问我:“二哥在家吗?”
我告诉他:“你二哥云游去了。”
“走了多久了?”
我略想想道:“约摸半个多月了。”
均弟替我抱怨道:“我这兄长也真是不解风情,都快腊月了,怎的留二嫂一人在家等着他?”
这有什么,最起码,我知道他有归期啊。
第二日刘玄德再顾茅庐,错将均弟当作孔明,又扑了空。
我倚窗望着他们,刘备一脸失望,关张则满口抱怨,正欲而去,迎面撞上了阿爹。
我阿爹骑着毛驴,提着壶酒,大大咧咧地喊着:“丫头!让你家那小相公出来跟我吃酒!”
当然,刘备又再一次把我阿爹认做了孔明,我怀疑要是孔明再躲着他,他就要魔怔了。
我只得迎了出去,童子芥子告诉阿爹孔明出去了。
张飞瞟见了我,惊诧道:“你不是那日山间为我们指路的妇人吗?”
阿爹拉我过来,笑吟吟地介绍道:“这是我家丫头黄月英。”
听闻我的“大名”,张飞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俺可听说,黄月英是个丑女,你哪里是她!可莫要欺瞒俺哥哥。”
刘备立即制止他:“三弟,不得无礼,江湖传言本就虚虚实实。”
关羽却问:“夫人缘何那日不告知我们,卧龙并不在家,反眼瞧我等过去扑了个空。”
我反问:“若贫妾那日告知皇叔卧龙并不在家,皇叔就会立刻折返吗?”
刘备了然道:“不会。”
“那贫妾告知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备瞧我的眼神添了三分赏识,无言领着关张走了。
阿爹望着他们的背影宽慰我道:“丫头,别难过,爹瞧着这皇叔是个贤主,孔明跟着他也是能有一番作为。他走了你就回家住,这回爹肯定在十里八乡好好夸夸你,给你找个没什么志向的夫婿,天天陪着你,哄你高兴,咱不要这个三天两头就离家出走的了!”
阿爹这一番话,算是点醒了我,我心悦他,除他满腹锦绣,温润如玉,还因他有安邦定国之志,并非安乐于山野之中。
次年春来,孔明才归,我怀疑他是不是猫在哪个山洞里冬眠去了。
我气他一整个冬天影子都不见一只,若不是我能掐会算,非得以为他冻死山中了呢。
他回来是夜里,轻手轻脚地爬到我床边,刚躺下,便被我一双脚顶着他的背踹到床下。
他没想到我还醒着,被吓了一跳,却不恼,反笑嘻嘻地坐起来问:“阿丑生气了?”
我背对着他嘟囔着:“整整三个月不见人影,你到底是躲着刘备呢还是躲我呢?我一个人睡习惯了,你去外面席上过夜去吧!”
他估计是极乏,哄小娃娃似的拍拍我,在外面席上躺了,我很快听见他匀称的呼吸声。
他这一睡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先是我不忍叫他,后来是刘皇叔不要我叫他。
没错,刘备又来了,听闻我说先生今日在家,只是还在睡觉,他规规矩矩地在廊下站着,好像少时我阿爹的学生等着他起床教书。
人家虽是家道中落,可到底是天子皇叔,叫孔明折腾成这样,我都替他不忍。
就在我暗想用什么法子让孔明快点醒他又不会跟我闹觉的时候,终听堂内吟出一首: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我朝里面一指:“皇叔进去吧,先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