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虞城
之前便被如此戏弄了多遍,张良已经见怪不怪了。天光云影中,东方缓缓探着幽晦的白。张良淡淡一笑,双臂勾住嬴政的脖颈:“好呀!不过还有一炷香时间就天亮了。你也知道,我现在不能见日光……难不成,你能一炷香就完事?”说着,他还故意往下瞥了瞥,虽然实则看的是嬴政的袖口。
这话说的……可真是太气人了。
嬴政又气又爱,立刻在他唇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吻。
唇舌相缠,张良竟一反常态,主动迎合。昨夜险些被那个人类羞辱,让他抛弃了昔日种种顾忌,只愿同眼前人相守到天荒地老。他不能想象,自己会属于别的什么人。
马上就要天亮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就着拥吻的姿态,嬴政掀起雀羽裘将张良裹住,之后两人才彻底放开。嬴政也不化作龙身,而是御浪而行,去往海边的虞城。
“要朕一炷香内完事,确实太难。不过,要在一炷香内找到个可以洞房花烛的地方,倒是容易得很。就去虞城如何?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虞城。”那不逊海市蜃楼之美的城池就在眼前,恍惚间嬴政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张良整个人都缩在雀羽裘中,半晌都不说话。快到了岸边,他才闷闷地喊道:“嬴政。”
“嗯?”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算过了,一日一夜,差不多就是我的族人到秦泽,然后你再从秦泽到这里的时间。所以,你是专程来救我的?对不对?你别忘了,我的族人是叛乱分子,而我还刺杀过你,还是在你化龙的时候。”
“人间有一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海中,应该就是‘八荒之境,莫非王属;毕海之徒,莫非王臣’,朕有责任保护朕的子民,就算他们是叛臣,也轮不到异类肆杀。至于你……除了朕,没人有资格动你。”
尽管太阳还未升起,天空已经微明,漂浮着鱼鳞状的云层,透着诡异而清冽的美。嬴政的声音犹若杳杳山寺的钟声,既遥远又清晰:“……那种揠苗助长的功法,就算修作了龙身,一年之内必遭反噬,但当初人类入侵秦泽,为构筑弱水屏障,朕不得已,只能练那功法。你那时给了朕一箭,朕虽受了些轻伤,但反而稳稳当当地修成了龙身。”
“你是为了构筑弱水,才修那套邪法的?我还以为……算了,反正现在跟我当初以为的没什么区别。”
但嬴政还是听出了一丝心虚,还有几分庆幸释然。他将裘衣裹得更严实些:“好了,不要再说话了。现在你什么都不做,体力都流失得很快。看起来,我们大概要在人间待上两天了。”
张良本想问他秦泽的政务怎么办,但转念就想起了他设置的比人间还严明规整的体制法度,便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索性不再想,乖乖窝着不说话了。
虞城最好的客栈,唤作惊鸿居。一大早,店小二昏昏沉沉地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着两位客人。明明天色还略黯淡,店小二的眼睛也唰地亮了起来。
这两位客人,一个一身错金玄衣,身形英颀,气度尊贵霸气,俊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另一个全身都裹在裘衣里,只露出一张绝丽的面容,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倒是太高了些,那店小二都得抬着头看。
“您二位是要……”他还没问完,那玄衣男子就说了:“住店。一直到明天下午。”说着就递上了一锭金子:“最好的房,最好的菜。”
言简意赅。
小二急忙点头:“是,是!”手舞足蹈待领着两位客人进了客栈里,拿布巾甩醒了瞌睡中的老板:“掌柜的,有客人来了!”掌柜被落在脸上的碎线条挠得极痒,一把将小二推开:“吵什么?吵什么?”一睁眼就被两个人影胶住了,掌柜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今个儿走了什么大运?神仙都来我这店里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对着这出闹剧,嬴政还是面无表情:“要最好的房。”说着扔出了一锭更大的金子。反正是从那艘船上顺来的。对了,回去时候要顺带把那艘船也拖回去。
小二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锭金子只是赏给自己的。今个儿,他们是真遇上阔绰的主了!掌柜与小二对望了一眼,几乎就要抵掌相贺,但想着在这样的客人面前不可出丑,便忍了下来。
掌柜亲自领着他们去,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要说我们这惊鸿居,虽然也有上房中房下房,但最好的还是独自成个的院子。这照影阁就是最好的院子了,所谓惊鸿照影,就是咱们惊鸿居的招牌!客官意下如何?”
嬴政见这院子虽不大,但两个人住绰绰有余,而且一应齐全,装点地也十分雅致,心下还算满意,终于开了金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