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咸道是什刹海新拾掇了个游乐去处，半分得不了闲，便寻了个阴凉天，同他一块儿往那去。只是半道瞧见临近有处石拱桥，倒是看着眼生，溜达去一瞧，也不知是谁给这德胜桥修缮了一番，看起来新上不少，便好奇的摸摸桥栏，冰冰凉凉的。桥下积水潭有些浊了，不免有些沮丧，想着也是有点儿委屈。一屁股坐在桥墩子上，莫名有些感慨罢了。】

【 人家都说这京畿之中无奇不有，我看这花也是夸大其词，怎么我才逛了不几天，便觉得好像已经没什么可去之处。乐趣还是有的，只是新鲜稀奇的太少，而我又挑剔得很。 】
【 便这样漫无目的地逛着，也不知走到了哪处，却下意识地一驻足。不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了，而是又碰见了老熟人，看他舒坦地坐在那桥墩子上，又好像若有所思的模样，蹑手蹑脚上前，又默不作声地往他身边一坐。 】
：干嘛呢这是，怎么坐这儿了？

【我坐在桥墩子上正思考人生呢，冷不丁看见一抹亮色的裙边儿在眼前晃悠，却没从我面前踱过，听了下来，脚步一转，搁我一旁坐下了，抬头一瞧，又是华姐儿，今日倒是穿着挺刮，竖着的辫子却有些乱了，想是在外头待了不少时辰，今日还有些风，叫它拂乱了。有气无力的回了声话。】
：你仔细些，当心跌下去了，我可不会浮水，救不了你。

【 好心好意地关怀他一句，听了这话无可奈何白他一眼。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怎么我往这儿一坐就还能跌下去了。
【 说是这么说，却也存着提防，稍往里挪了挪，省得这好事说不灵，坏事反倒应验得快。按说我一个大家闺秀，不该这样大喇喇地坐在桥墩边，可眼下倒也无所谓那些顾忌，反正也不是我一人，丢脸跌份儿不还有他陪着呢吗。 】
：你还没说呢，怎么自己坐这儿了？

【她倒是有本事，能叫我激起些兴趣来，不再那么没精打采的，总算还有力气去同她打趣。】
：可不是么，我瞧你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这风一刮啊，就给你刮下去咯。
【手还挥了挥手，拟作那风吹过的模样，搁她眼前晃了晃，嘴上还学那吹风的口技，呼呼的，去吓她一吓。玩够了，才笑嘻嘻道】
：我来什刹海玩儿，瞧见这桥翻了新，来瞅瞅，结果你瞧。
【转身指了指背后的积水潭。】
：也不知怎么了，这儿浑浊不少。

【 他若早这么说，我便高兴了不是？弱不禁风，有时也可算作一夸人的词儿，在我听来，就等同于夸我纤细窈窕。既如此，便也不同他计较了，即便他作势吓我，我也乐呵呵地应着。 】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我坐稳了就是。
【 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确实不似往日那般澄澈，灰蒙蒙的教人看了也提不起精神来。轻一叹，附和着。 】：还真是，我记得上回来积水潭，还美滋滋地用那水面当镜子呢。

【这唬人这事儿，一定要对方有反应才算有趣，不然半晌感觉自个儿都跟对牛弹琴似的，白做功夫。可真要吓唬她，我也是不敢的，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我跟她一个丫头闹大做什么。便也揭过这出不提。】
：可不是么，原本水边有稻田，岸边绿柳古槐，都说什么“缥萍映波，黍稷稉稻”的，文绉绉的，可也有气氛的很。
：现在灰蒙蒙的，真叫人提不起兴致来。唉。

【 两个人坐在这儿已经够显眼了，若还咋咋呼呼的，更是要引人侧目，我说是说不顾忌这些规矩礼数，可心里头总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
【 故而也只安安分分地坐着，与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起这积水潭来。乍一听他这样文雅，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意想不到——不过确实，那样的景儿，配着这样的诗，诗情画意的。
【 见状，故意一打趣。 】：少见你这样多愁善感啊。

：因为我方才上桥前，才听见有人这般念叨过。
【露齿一笑，毫不装模作样，我就是方才听人说了复述罢了，也没必要撑这个面子，我几斤几两，她有数的很。拍拍肚皮，不过也有那么点儿不舒坦，只能指望以后哪日也能出息了，肚子里有货了才好。故意无视她说我多愁善感，忒没面子了。】
：你怎个这般安静？
：虽说我两没坐在桥中的亭子里头，但好歹两个黄口小儿，也算不着什么有趣画来，你怕什么。
：这样吧——桥东有座永泉庵，北面有座佑圣寺，是唐遗刹。少东还有个寿明寺。要不要去逛逛？

：这就不稀奇了，不然我还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 我也不是有意挤兑他，可总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倘若不问个明白便平白夸他一顿，只会让他尾巴翘得老高，更不思进取了。我这样，其实也算是鞭策他了，若来日当真成了文人墨客，他还得感谢我呢。 】
【 被他一噎，一时语塞，分明是他不应我的话，倒成了我寡言少语。罢了罢了，看在他今儿不太寻常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 】
：那就逛着呗，在这儿也瞧不出什么新鲜东西来。

：哇，你那么直白，我也很没有面子的。
【我也不是真计较，说这话的时候还乐呵呵的，端的一副玩笑模样，总该我两清清楚楚，也没甚好遮掩，故而这样就好，谁也不夸张了去。】
【可我不知她语塞些什么，顿在那儿，我好整以暇瞧她，耐心等她，可也只半晌后听得一句随便逛着，随即乐出声来，哈哈一笑。】
：瞧你这样儿，今个儿怎魂不守舍的，话都说不清楚啦。
：那行，反正天色尚早，挨个儿走一圈？

：我这是实事求是，就算违心地夸赞你一番，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受下了？
【 反正若是我，没有那真本事，就不能受人赞誉，不然这心里头总是别扭。所以将心比心地，我也不会凭空说大话，将他吹上天去，教他再狠狠地摔下，那才使不得呢。】
【 今儿还真是不太寻常，不管是他还是我，总是对对方有一些误解。不过那都是小事了，也不去理会，只管应下他提议，顺势便要站起身来。 】
：你就不忘挤兑我——行了，走着吧，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她这么一说，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到底也是熟络了，她随话是这么说，我应得倒也快。】
：我两知根知底的，你夸我两句我还能飘上天不成？就同我夸你一般，偶尔夸赞还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你说是不是。
【可话说出口，又觉得那儿不对，是了，若是把我夸她好看和她夸我才气等同了，岂不是说自己夸她是违心的。连忙补救。】
：不过当然，我夸你素来是真心实意。
：哎呀，何必说的那么不情不愿呢，这游乐是两人一块儿开心才乐得起来，不是只是单纯的散散步——

：这倒也是，好话挂在嘴边儿的确是——嗳不对。
【 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说得可是暴露了心思，难不成先前那一箩筐好听的话，都是诓我的？好在他补救得及时，看着也还算真诚，勉强点了点头。 】
：行吧，姑且信你一回。
【 虽说的确是不情不愿的，可还是依言咧了咧嘴，算是送他一笑。 】：我开心啊，我这不乐着呢吗，行了赶紧走吧，不然过会儿天黑了就真没顽乐的东西了。